作者:嗷世巅锋
贾政看的目瞪口呆,贾宝玉和几个亲随更是大呼小叫。
等到贾政反应过来,嫌他们大惊小怪的样子丢了自家颜面,将那几个亲随轰出藕香榭之后,关于发电机和电灯的传闻,以及焦顺来大观园赴宴的消息,自然也便不胫而走。
王夫人早等着消息呢,听说焦顺果然来了,又是激动又是紧张,一时禁不住将那磬槌子攥出了汗水。
王熙凤得了消息,则是立刻寻到稻香村里,笑问李纨可要东施效颦,若是有意的话,自己就留在稻香村里给李纨打掩护。
先前莫名其妙从单鸡变成了双排,王熙凤其实颇有些不爽,所以才想怂恿李纨出面,再暗里查清楚那晚究竟是谁——若是对面也有此意,那暴露的也只会是李纨。
李纨却早知道她上回去遇见了什么,闻言立刻摇头笑道:“你一向吃独食惯了,今儿突然这么大方,不定是藏着什么歪心思呢,我可不上你的恶当!”
王熙凤见她不肯就范,便也熄了弄鬼的心思,转而打探起了焦顺的外宅。
“我听说那冤家时常在外面过夜,想必是另有风流快活的去处,你跟他最是亲近,想必早知道他在哪儿设了外宅吧?”
李纨反问:“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自然是比着弄一个。”
王熙凤故作大气的挥手道:“过阵子他可就要搬出去住了,你难道舍得就此断了往来不成?索性咱们也比着弄个宅子,只当是养了兔儿爷在外面!”
李纨噗嗤一笑,掩嘴道:“快别露怯了,男人养男人那才叫兔儿爷呢。”
旋即,又问:“就算置了宅院,咱们妇道人家也不好时常外出吧?”
“寻个由头呗!”
王熙凤显是早就想好了,当下立刻道:“不拘是烧香拜佛,还是什么的,寻个由头还不简单?到时候只需将那宅子置办在寺庙左近就好。”
听王熙凤这一说,李纨立刻就想到了焦顺近来的安排,心道这冤家给妙玉买下那尼姑庵,难道竟是早有谋算?
见李纨似乎有些意动,王熙凤则是暗自盘算着该怎么虚报账目,才好让李纨出了这买宅子的全部挑费。
另一边。
贾探春听说焦顺又来园子里吃酒,也是立刻就想到了当日双排的羞耻情景,遂下定决心不愿再重蹈覆辙。
只是……
想到昨天赵姨娘说的那些话,却又不免有些惴惴难安。
上回因被二嫂子搅局,没能把兼祧的事情做实,倘若这时候有人见缝插针……
想到这里,她便掰着指头盘算起来,二嫂子那样有家有室的倒不用担心;大嫂子寡居多年,眼见兰哥儿就要长大成人了,也断没有这时候改嫁的道理。
二姐姐已经是有主的人了。
四妹妹一来年纪尚幼,二来又被那些道理禅机迷了心窍,不太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湘云……
她本就是焦顺要明媒正娶的娘子,再怎么都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兼祧大计。
薛家姐妹已经搬出了,也不用考量。
思来想去,唯独林黛玉那边儿有拿不准。
按说以林姐姐那孤傲的脾性,未必肯答应给人做兼祧。
但世事难料,自己当初又何曾将焦大哥当做良配,如今却还不是一门心思想要嫁入焦家?
尤其邢岫烟与她情同姐妹,她如今又与宝二哥行动陌路,保不齐就……
越琢磨就越是坐立难安。
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独自出了秋爽斋,趁着夜色摸到藕香榭左近,想着若是有机会,便找焦顺彻底敲定兼祧一事,免得心下忐忑难安。
结果刚到了藕香榭附近,却就见两个熟悉的人影,正在进出藕香榭的必经之路附近徘徊。
二姐姐?
还有绣橘?
她们这时候跑来做什么?
刚才分析情敌的时候,贾探春还觉得二姐姐已经有了主儿,不可能再对自己构成威胁,但突然在这里撞见迎春,却又让她陡然想起了当初,二姐姐与焦顺的传闻。
不!
不仅仅是传言而已,好像有一阵子司棋时常去二姐姐屋里。
当时自己因对焦大哥不怎么关注,也只当是她们主仆情深,但现在细一琢磨,这里面却透着些不寻常的味道。
要知道当初老太太可是公开质疑反对过这桩婚事的,那按理说司棋总应该有些避讳才是——就算她自己不知道避讳,大太太和二嫂子也该适时提点。
但当时两人似乎都成了睁眼瞎,任由司棋往来交通……
或许当时并非传言,而是确有其事,甚至还得到了长辈们的默许!
但就算如此,如今时过境迁,二姐姐也已经另聘了别人,却怎么又做出今日之事?
不对!
二嫂子不也是有家有室的人?
还不是……
就在探春疑神疑鬼的同时,那边厢迎春和绣橘主仆,也正在窃窃私语。
“小姐要是早这么想就好了。”
绣橘苦着一张小脸,无可奈何的看着迎春道:“可如今……唉,这想退婚哪有那么容易?琴姑娘也是因为梅家主动才……可孙家为这桩婚事下足了本钱,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迎春边眺望着四面环水的藕香榭,边淡然道:“事在人为——你以前总抱怨我什么都不敢争,如今我真的打算要争了,怎么你反倒又后悔了?”
“我没后悔,只是、只是……”
绣橘捏着帕子无言以对,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前总劝小姐要多为自己着想,不能总是唯唯诺诺,可真等自家小姐雷厉风行起来,她又有些无所适从。
主要也是因为自家小姐变的也太快、太激烈了些。
这才几天啊?
先是公然反抗大老爷的命令,如今又偷偷跑来找焦大爷打听退婚的办法。
这若让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谁、谁在哪儿?!”
偏就在此时,一声娇叱远远传了过来……
第五百四十八章 乱夜【下】
听到那一声远远的娇叱,迎春和绣橘皆是一惊,但真正被吓的不轻的其实是探春。
她隐在暗处,正琢磨着要不要凑近些,听一听迎春主仆究竟在聊些什么,忽就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喝问,猝不及防之下,直惊的头皮都麻了。
僵硬又机械的转回身,却见彩霞、彩云正合挑着一盏灯笼,站在离自己两三丈远的地方。
“二、二位姐姐怎么来了?”
探春心下暗暗叫苦,却也奇怪这二人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后。
要知道因为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她沿途都是专门捡那人迹罕至的小径,如今所处的更是偏僻角落,彩霞、彩云无缘无故的,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要解释这事儿,还得把时间倒推到两刻钟前。
王夫人眼见天色渐晚,担心去的晚了没能截住焦顺,便忙唤来彩霞、彩云两个,打着为儿子操心的幌子吩咐道:“我瞧宝玉下午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可别在酒桌上又犯了癔症,你们去藕香榭打听打听,若是有什么不妥的速来报我。”
顿了顿,才又补了句:“对了,若是老爷和焦大爷吃醉了酒,这天黑路滑的就别往外面送了,比着上回安排在客院歇息就好。”
说来也是无奈,王夫人不似李纨、王熙凤二人,身边就有知根知底的人帮衬,偏她这身份又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故此一面要将事情交托给下面人去做,一面又需要找各种理由,竭力掩饰真正的目的。
明明是抱着一肚子苦闷与冲动,偏要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完之后,又要担心彩霞、彩云领会不了自己的意思,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反复纠结所耗费的心血与精力,简直堪称她平生之最!
不过她最后的纠结,倒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彩云或许听不出什么猫腻来,但彩霞因为赵姨娘的影响,却是早就怀疑王夫人与焦顺有些不清不楚,如今听她主动提出要让焦顺夜宿大观园,心下便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故此领命出了清堂茅舍之后,心下便如翻江倒海一般。
毕竟有所猜疑是一回事,真正确定了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可是二太太,贵妃娘娘和宝玉的生母,荣国府里除了老太太之外最尊贵的女人!
若不是自己亲耳所闻,谁敢相信她竟真与家奴出身的焦顺有染?!
这满心都是窥探了豪门阴私的悸动,彩霞下意识就觉得自己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故此领着彩云一路也是专挑僻静小径,结果就和同样心思的探春撞到了一处。
听探春有些慌乱的反问,彩霞先稳了稳心绪,然后才答道:“是太太吩咐我们过来问问,看二爷可曾有什么失礼之处——三姑娘在这里,却又是为了什么?”
探春虽隐隐觉得,彩霞彩云会出现在这里,肯定还有别的缘故,但听彩霞再次发问,一时也顾不得往深里琢磨了,忙急中生智,反手指着远处的迎春、绣橘道:“我也是方才瞧见二姐姐和绣橘往这边来,因担心她有什么闪失,所以才悄悄跟了过来。”
因迎春近来的‘忤逆’之举,阖府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故此两人听了倒并未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而这时迎春和绣橘也正有些不知所措,正商量着是走是留,忽见对面朝着这边点指过来,便知已是避之不及,只好硬着头皮留在原地,静等着对面三人找过来。
等离得近了,发现来人是探春和彩霞、彩云的组合,主仆两个愈发紧张起来。
毕竟老太太刚把迎春和孙绍祖婚事,交托给王夫人负责,偏迎春今儿就跑来讨‘退婚’的主意,若让王夫人知道了……
但旋即,平时最不擅长应对这些的贾迎春,竟是咬着下唇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还主动往前迎了两步,招呼道:“三妹妹和两位姐姐怎么来了?”
虽然已经蒙混过关,但探春终究还是有些心虚,于是选择了沉默不语,将主动权留给了彩霞、彩云。
彩霞将表面来意说了,正要打探迎春缘何至此,迎春却抢先道:“我方才觉得气闷,故此就和绣橘随便出来走走,既然姐姐们有正事要做,那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说着微微一礼,然后领着绣橘便急匆匆的去了。
目送主仆两个远去之后,探春与彩霞、彩云面面相觑,半晌才感叹道:“二姐姐如今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彩霞、彩云纷纷点头,也觉得迎春的变化极大。
不过想想贾赦那些骚操作,又觉得二姑娘有这样的变化,倒也合情合理。
探春又道:“二姐姐既然没事儿,那我也先回去了。”
说着,同样雷厉风行的辞别了彩霞、彩云。
只是她刚走出去没多远,斜下里忽就又被人给拦住了,这人却是宝玉身边的大丫鬟袭人。
袭人来藕香榭,自然是为了宝玉,不过半路上撞见探春,便想起了心下的为难事儿,于是忙拦下三姑娘道:“大奶奶将梅花扇的事情告诉我之后,我回去跟二爷商量了一下,二爷说要查出是我们院里的,就直接把人赶出去了事,免得在人前丢人现眼。”
“可我左思右想,总觉得这事儿不太稳妥,毕竟这不单单是我们院里事儿,还关连到这么多姐姐妹妹,更不用说连南安郡主都已经入了社。”
“若悄默声的压下去,姑娘们肯定还要再查,倘若最后还是被揭出来,反倒更显得我们理亏了……”
她这一番长篇大论的,自是觉得怡红院走漏讯息的嫌疑最大,所以想找素有主见的三姑娘,讨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最好既能帮怡红院悄默声遮掩过去,又能让诗社里不在追究此事。
若换在别的时候,探春或许还能认真帮她出出主意,但眼下心里乱糟糟的一团,自己的事情还理不清楚呢,那里有闲暇给袭人出主意?
当下只敷衍道:“姐姐莫急,容我回去仔细想想,若有法子就告诉姐姐——若实在不成,最好还是让二哥哥把人交出来,咱们兄弟姐妹自然百无禁忌,可如今毕竟还有个南安郡主在,让人笑话御下不严,总也好过被人当成是蓄意欺瞒。”
袭人微微颔首,细琢磨了一会儿,再抬头却发现身前空空如也,早已不见三姑娘的踪影。
她不由愕然,心道这三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往昔怡红院里有事,她都是最热心肠的一个,偏怎么今儿连多说半句都不肯,就直接不告而别了?
且不提袭人如何疑惑不解。
却说探春回到秋爽斋里,依旧是愁眉紧锁。
这一次去藕香榭非但没能达成目的,反倒间接证明了她的担心——只不过她一开始担心的是林黛玉,却没想到二姐姐竟然也有威胁。
那惜春呢?
她会不会也……
一时间这大观园在贾探春眼中,竟就化作了黑暗丛林,无数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对手,都潜伏在丛林之中,随时都有可能冒出来与她争抢唯一的猎物。
这让她心中的紧迫性拉到了满值,愈发期望能尽早敲定兼祧的事儿,最好能拿到一份书面契约。
但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想要私下里见焦顺一面殊为不易——今儿的遭遇就可见一斑。
思来想去,她忍不住又怨上了王熙凤,若不是二嫂子突然出现,自己早就已经得偿所愿了!
不过……
探春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或许也是个契机,如果自己和王熙凤挑破那晚发生的事,托她做中人定下兼祧之约,顺便再订立一个攻守同盟,岂不就能将坏事化为好事?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为‘引狼入室’,贾探春倒并不怎么在意。
平日里三妻四妾的事儿见多了,还有贾赦、贾珍、贾琏、贾蔷这些人做衬托,她原就不相信男人会对女人忠贞不二——若有,多半也是有贼心没贼胆的那种,绝不会是焦顺这样胆大包天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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