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皇后装出一副迟疑的样子,旋即却又突然提议道:“那要不这样,咱们两个一人一册,若陛下问起来,只说是为了避免遗失盗毁。”
说着,自顾自又取出一本来,递到了吴贵妃面前。
哐当~
就听一声脆响,却是竭力退缩的吴贵妃不慎撞倒了圆凳。
皇后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就见吴贵妃顺势跪倒在身前,慌张道:“娘娘饶了我吧、娘娘饶了我吧!您发发慈悲,就只当我今儿从没来过!”
说着一骨碌起身,连滚带爬夺门而出。
等到皇后追出去时,她早跑的不见了踪影,连带来的宫女也追了上去,只余下储秀宫的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且不提皇后如何安抚宫人。
却说吴贵妃一路跌跌撞撞回到钟粹宫里,遣散了左右人等,又囫囵吞枣的灌了些温茶下肚,这才稍稍冷静下来,捧着红彤彤滚烫烫的瓜子脸,暗骂皇帝实在是荒唐,那焦畅卿更是无耻至极!
他怎么就敢……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贼子绝不是什么良师益友,繇哥儿若跟他学坏了可怎么好?
再说了,他能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日后谁能保证……
等等!
有这两份奏折在手,似乎也没必要担心他日后跋扈难制了,且以此獠也确实有些歪才。
那这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吴贵妃一时凌乱了,正努力权衡利弊之际,忽听门外有人禀报,说是容妃娘娘请见。
容妃?
一听到这个名号,吴贵妃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心道都是这肥婆从中作梗,才害的自己遭遇如此窘境——自己方才怎么就没把她卖给皇后呢?
还在现在后悔也为时未晚,只要下次见了皇后,将由来始末加油添醋的说出来便是。
“让她回……”
她打定了主意,就懒得再与容妃虚与委蛇,正待闭门谢客,忽然又想到了一种可能。
会不会……
那浪蹄子其实早就知道里面的内容,所以特意给自己下套?
这个念头一起,吴贵妃就改了主意,当下道:“让她进来吧。”
容妃才刚在乾清宫换了班,就习惯性的跑来刷友好度,进门时眉眼带笑抢着行礼,态度别提多谦卑了。
等起身时,见吴贵妃仍旧大咧咧坐在那里,容妃心下暗骂一声‘小人得志’,嘴里却甜甜道:“姐姐可听说了上书房发生的事情?您是没瞧见,皇子殿下当时对答如流,便换个饱读诗书的,只怕也未必……”
她嘴皮子上下翻飞,全是吹捧繇皇子的言语。
但吴贵妃先入为主,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怎么听怎么不顺耳,除了怀疑容妃坑骗自己,还总觉得容妃这番话是在炫耀。
于是审视容妃的目光愈发深沉起来。
容妃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妥之处,她心中暗道,这矮冬瓜莫不是来了月事,怎么黑着一张脸像是要吃人似的?
“姐姐?”
她试探着问:“可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妥?”
一边说着,她一边装模作样的检查自己的着装,并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
这时却听吴贵妃幽幽问道:“你上回说的那东西,该不会是两道奏折吧?”
上回说的东西?
两道奏折?
容妃被她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弄懵了,抬起头疑惑道:“什么奏折,姐姐说清楚些。”
难道她真的不知道?难道是自己错怪了她?
吴贵妃一边竭力研判,一边随口又道:“就是你前几日说的,皇上交给皇后保存的焦顺的把柄。”
“原来是这事儿!”
容妃这才恍然,后知后觉的嘟囔道:“原来这把柄是两道奏折。”
说着,忽又奇道:“姐姐是怎么知道的?难道……”
“你管我?我自有我的办法!”
吴贵妃厉喝一声,因杂了太多慌乱的情绪,不觉都有些破音了。
容妃被吓了一跳,虽不明白她因何如此,却也不敢再继续追问下去,于是借着先前的话头道:“说到两本奏折,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了,好像有那么一段时间,陛下时常将两份奏折带在身边翻看,依稀就是焦顺递的折子!”
她说着说着,脸上却不自觉的一红。
这一幕被吴贵妃瞧见,只当她是不慎露出了破绽,立刻又声色俱厉的喝问:“你果然曾瞧过里面的内容对不对?哼~我就说你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原来是变着法子想给我设套!”
“设套?”
容妃再次被弄懵了,好一会儿才连忙叫屈道:“姐姐说的哪里话,我要是看过里面的内容,又怎么会不告诉姐姐?至于说我变着法子设套云云,那就更是冤枉我了!”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
吴贵妃霍然起身,发现自己明显比容妃矮了一头,又忙不动声色的踩到了脚踏上,平视着对方冷笑道:“若你果然不知就里,方才又为何会突然脸红?这分明就是心虚!”
“这……”
容妃一时语塞。
其实她方才是因为突然想到,那阵子皇帝每每看罢奏折,都要拉着自己及时行乐,且总爱弄些千奇百怪的花样,所以才会不自觉两颊飞红。
但这个理由,却怎好同吴贵妃说起?
而吴贵妃见其语塞,却愈发笃定自己猜的没错,于是便将方才的羞愤,一股脑都发泄了出来:“贱婢,亏我还当你已经痛改前非了,不想却是包藏祸心、意图不轨!你且给我等着,早晚有你后悔的那一日!”
她说着,下意识扬起手来就要去掌掴容妃。
容妃一开始被骂懵了,眼见她这张牙舞爪扑上来,下意识再她胸口狠狠推了一把。
吴贵妃素以掌上飞燕著称,如何受得了这个?
当下蹬蹬蹬倒退几步,后脚跟绊在脚踏上,一下子摔了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后脊梁更是重重撞在了罗汉床上。
“哎呦~”
她凄厉惨叫了一声,扶着床抬手点指着容妃骂道:“贱婢,你竟然还敢动手?!”
听她倒打一耙,容妃一时气的浑身直哆嗦。
她原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只因宫中大厦将倾,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才在吴贵妃面前奴颜婢膝、强自忍耐。
如今被吴贵妃三番两次指着鼻子辱骂,容妃一时也被激起了性子,猛地挺起冠绝之物道:“我之所以脸红,是因为想起皇上当初每每读完那奏折,都会龙马精神一番——姐姐约莫是见的少,所以才没什么印象!”
“你、你!”
吴贵妃解开了疑窦,却是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容妃这话明摆着是嘲讽她不得宠!
而更让吴贵妃悲愤不已的是,那阵子皇帝还真就极少宠幸她。
就算是真的,也不能到处去说.gif
羞愤交加之余,吴贵妃蹭一下子跳将起来,就要扑上去与容妃撕扯。
但容妃却也不蠢,知道若在钟粹宫打起来,自己指定是要吃亏的,于是也不等吴贵妃扑上来,便抢先夺门而逃。
“贱婢,你给我站住、你给我站住!”
吴贵妃头脑发热的追到外间,见宫女们人人惊诧的样子,才连忙收住了脚步,愤愤的目送容妃逃之夭夭,暗暗咬牙道:
死肥婆!
就算本宫不得宠又如何?
等繇哥儿登基之后,除了有正妻身份的皇后之外,似你等这样的下贱坯子,还不是全都要仰本宫鼻息?!
想到日后的情景,她这才稍稍平抑了心头的怒火,拂袖轻哼一声,转头回了里间。
重新坐到罗汉床上,她又余怒未消的咒骂了几句,然后便开始琢磨如何惩治容妃——她只说日后能轻松报仇,可没说现在就不报复了!
方法是现成的,只消去皇后面前告状即可。
最好是能添油加醋,给她罗织一些解释不清的罪名。
哼哼~
恶了自己,又恶了皇后,且看她还怎么嚣张!
第六百六十二章 夜勤教案
是日下午,工学甲字班。
自从入宫授课以来,每每在宫中演示过什么,焦顺当天下午都会来工学再演示一遍。
又因场地问题不能给所有人展示,所以便有了这所谓的甲字班——除了每月考核名列前茅的学生,匠师们也都可以列席参与。
虽然这甲字班一个月也未必能上两堂课,且大多都是演示之后,就开始自由讨论的环节,但毕竟是祭酒大人亲自担任讲师,但凡能入选的无不与有荣焉。
却说讲台上,焦顺摸出怀表看了眼,见离散值的时辰不远了,想到晚上还要去赴薛姨妈的约,便拿起教鞭在桌子上用力敲了敲,下面正三五成群热烈讨论的匠师与工读生立刻安静下来,默默的各归各位坐好,然后齐齐看向了台上。
“好了。”
焦顺起身道:“今儿这堂课就先上到这里,还是按照老规矩,三台蛇形摆就放在学校里,匠师们和甲班的学生可以随意使用,其余各班依次安排两节‘实践’课——不拘是谁,能讲清楚其中蕴含的物理,又或是能将其运用到机械器械当中,学校皆有重赏。”
说完,他便准备从前门离开教室。
所有人连忙都起身相送,前排的董恂更是急忙抢到门前,提前为焦祭酒打开了房门。
“祭酒大人!”
可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声道:“不是还有个‘悬空术’么?您也给我们讲一讲呗!”
焦顺脚步为之一顿,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与此同时人群就仿佛摩西分海似的,哗啦啦一下子各奔左右,闪出正当中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
那青年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一嗓子,瞬间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他缩着脖子看看左右,见实在无处躲藏,只好抬起头憨憨的笑出了两排白牙。
焦顺原本瞧他那黝黑的肤色,还以为这是位风吹日晒的劳动人民呢,等看到这两排白牙登时改变了想法——这年头没点儿家底的,想养出一口白牙可不容易。
他盯着那黑皮青年看了几眼,忽然展颜一笑,顾盼左右道:“不想事情这么快就传到了宫外,也罢,那我就再讲讲。”
说着,他缓步踱回了讲台上。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原先避到一旁的师生们就又重整了队伍,摆出聚精会神听讲的架势。
焦顺在讲台上站定,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面色突然就变得亢奋起来:“本官当时身穿宽大的道袍,手上紧握着一根手杖,有这么长、这么粗,上半截刻着五彩祥云,下半截雕着六丁六甲,杖尖儿深深楔入青石板的缝隙里,助本官汲取地脉之力!”
他说着,将手里的教鞭倒提,又用袖子仔细掩住手腕,然后继续道:“我当时默念了几声真言,然后一咬牙一较劲儿,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两条腿就这么平地拔起二尺来高,稳稳的盘坐在了半空中。”
说到这里,他再次环视着众人问:“你们猜,本官这究竟是用的什么法门?”
台下一片死寂。
总觉得焦大人这番话透着荒诞,他平素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儿,不都是嗤之以鼻的么?怎么突然就……
“呵呵~”
这时焦顺又得意一笑:“我这悬空术可不一般,连皇上和太后看了都是惊叹不已。”
听闻此言,台下有些心思活泛的便以为是抓住了重点,心道怪不得焦大人突然变了风格,原来是得了太后、皇上的交口称赞。
当下便有位匠师拱手道:“祭酒大人能人所不能,我等肉体凡胎如何能参的透?”
焦顺听了哈哈一笑,似乎是被戳中痒处,态度愈发倨傲得意。
于是又有几个跳出来拍马屁的,主要以匠师为主,但也杂了两个工读生。
就在马屁声渐成主流的时候,忽有一人道:“会不会……是在那根手杖上做了什么手脚?”
教室内为之一静,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却见这回跳出来的,又是那黑皮白牙的青年。
这次他更显畏缩,但吞了口唾沫,还是继续道:“祭酒大人先是点明那手杖是深深楔入地底的,方才又特意用袖子拢住手腕,岂不明摆着是在提醒我等,这机关就在手杖上?”
教室里仍是一片寂静。
但这寂静很快便被焦顺的笑声打破了,他笑了几声神情陡然一肃,抬手用教鞭狠狠敲了敲黑板上方的标语,沉声道:“你们谁来给我读一读这四个字?”
台下一片静默,尤其是方才大拍马屁的那些人,个顶个缩手缩脚恨不能找个地缝躲进去。
只有那黑皮青年受了鼓舞,站起身大声道:“报告祭酒大人,上面写的是‘格物致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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