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没错!”
焦顺也挥舞着教鞭提高了音量:“我工学的宗旨正是格物致知,而不是装神弄鬼,更不是逢迎拍马!”
旋即,他又挨个看了刚才的‘积极分子’一眼,冷笑道:“本官听说最近学校里颇有些不正之风,这倒也正常,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就连总宪天下的督察院,也不免混入一些害群之马。”
说着,他猛然将教鞭拍在桌子上,怒道:“但本官绝不能容忍你们把这股歪风带到课堂上,把教室当成是迎来送往的所在!”
“方才曲意逢迎的匠师一律罚奉半月,学生连续两个月不得进入甲字班,至于你……”
他看向第一个开口的吹捧的匠师,冷冷道:“即刻逐出工学,永不叙用!”
说完,也不管台下如何反应,背着手扬长而去。
等到了教室外面,他又特意交代跟出来的董恂,暗中调查一下那黑皮青年的身份背景,然后这才施施然离开了工学。
其实他这一番雷霆大作,细究起来实在有些牵强,说到底不过是借题发挥,想要趁机杀一杀工学的风气罢了。
不过焦某人毕竟是工学祭酒,多少还是要干点儿正事儿的,总不能每天十二个时辰全都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吧?
当然了,下班之后该怎么浪还怎么浪。
一路无话。
等回到家里,就见史湘云正拉着林黛玉打羽毛球,夕阳映照下,两人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副风景画。
不过林黛玉明显已经体力不支,尽管湘云打回来的都是高抛高接的养生球,她每一次挥拍还是得咬牙去拼。
眼见焦顺从外面进来,她像是瞧见救星一般,忙不迭喊了停,边用帕子擦汗边道:“焦大哥既然回来了,那我就先……”
“你又想耍赖!”
史湘云却不依,扒着拦网恼道:“说好了打到日落的,这才打了一刻钟你就想跑!”
“谁知道焦大哥回来的这么早?”
林黛玉依旧嘴硬,冷不防却听焦顺摆手笑道:“林妹妹不用管我,我换一身衣裳还要出去的。”
说着,自顾自的进了堂屋。
邢岫烟和平儿也忙领着丫鬟跟进去伺候。
史湘云得意的一挥球拍,笑道:“这下你总没借口了吧?快点、快点,这大热天的,拢共也就一早一晚能活动活动筋骨!”
林黛玉苦着一张脸,不情不愿的从地上捡起那羽毛球,作势正要打过去,忽然又顿住了,学着史湘云方才的样子扒在拦网上,招手示意湘云近前说话。
“又怎么了?”
史湘云狐疑的凑到近前,便被她踮着脚凑到耳边道:“焦大哥时常晚上出去,你就不担心他在外面……”
湘云翻了个白眼,也压着嗓子回道:“外面的,只怕还未必有家里的多,这见得着、见不着的醋,我要是都吃上一个够,往后还活不活了?”
说着,又叹了口气道:“世道就是如此,男人们要在外面应酬难免花天酒地,若换了别个,只怕还未必及得上我们老爷呢。”
听她这么说,林黛玉不由沉默了。
如果说她与宝玉、藕官与蕊官,都是世人眼中的反面典例,那焦顺和史湘云无疑是众人眼中的典范。
黛玉曾不止一次在探春、迎春、宝琴,乃至于薛宝钗身上,察觉到她们对史湘云的艳羡之情。
但是……
林黛玉却又总觉得真正的模范夫妻,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也不是完全不能容人,若不然当初也不会戏称袭人为‘好嫂子’,可焦顺身边的莺莺燕燕也实在太多了,且据传还将珍大嫂的妹妹收做了外室。
若是换成她的话,肯定不会像史湘云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到这里,黛玉还待再继续追问,史湘云却已经退后两步,生龙活虎的挥着拍子道:“来来来,快发球,再拖下去天可就黑了!”
“哼~”
林黛玉见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赌气道:“黑了又怎得?大不了咱们挑灯夜战!”
话因未落,史湘云已经侧头喊道:“晴雯、红玉,快把烛台、灯座都搬出来,林姑娘要挑灯夜战呢!”
“你……”
“哈哈,逗你玩呢——快发球、快发球!”
……
入夜后,紫金街薛府。
薛姨妈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照例甩开左右,兜兜转转的往那私密所在赶。
半途路过宝钗的住处,她下意识伸着脖子探望了几眼,却见书房里正隐隐透出灯光来。
薛姨妈微蹙眉头,想了想,便干脆推开院门走了进去,等到了书房里,果不其然看到宝钗正在灯下伏案书写着什么。
“你这丫头。”
她不由嗔怪道:“什么事情值得这么熬夜,小心别弄坏了自己的眼睛!”
薛宝钗正聚精会神,冷不丁听到母亲的声音,下意识抓起方才写的东西藏到身后,然后才起身笑道:“妈妈放心,这煤油灯又亮又稳,却不似那蜡烛一样晃眼睛。”
本来薛姨妈并未留心女儿写的是什么,但宝钗这反常的举动,登时引起了薛姨妈的注意,一面歪着头往她身后打量,一面好奇道:“你写的是什么,怎得还要背着我?”
“这……”
薛宝钗略一犹豫,最终还是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了母亲,讪笑道:“哪就背着您了,我前儿不才跟您说过这事儿么?”
然而薛姨妈接过来大致扫了几行,却没瞧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纳闷道:“这到底写的是什么?你又什么时候跟我说起过?”
“这、这……”
薛宝钗难得有些扭捏,好半晌才支吾道:“我那天不是跟妈妈说,想让宝玉振作起来么?”
却原来,她写的竟是一套类似‘教案’的东西。
这也是受到了焦顺在宫中授课时,寓教于乐的方式所启发,准备专门针对贾宝玉研究一套教学方案,到时候也好按计划循循善诱、潜移默化,保质保量、从速从快的改造宝玉。
薛姨妈听完女儿的解释,又低头看向手里的教案,见上面才只两三百字,就已经有十多处删改的痕迹,显然是反复斟酌的结果,不由得暗叹一声。
想要再说些什么,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导解劝,最后只叮咛薛宝钗早点儿安歇,便闷头出了书房。
一路兜兜转转。
到了那紧锁着院门的偷情所在,薛姨妈又愣怔了片刻,这才取出钥匙开门。
若在平时,她开锁进门前总要再三张望,确认左右无人这才敢进去幽会。
但这回薛姨妈却全然把警惕二字抛在了脑后,心不在焉的进了厢房里,见被封死了窗户的里间透出光亮,知是焦顺已经到了,这才加快脚步推门而入。
进门后,却见里面亮堂堂的空空如也。
薛姨妈正感诧异,忽就被焦顺从身后抱住,含着她半片耳垂笑问:“今儿怎么来的比我还晚?”
薛姨妈缩了缩脖子,却没什么心思与他调情,轻轻挣了挣,见焦顺没有放开的意思,便乖巧的靠进焦顺怀里,有气无力的道:“我这回找你来,主要是因为那瓶纸星星被宝钗瞧见了,我当时一着急,就跟她说这是你母亲……唔~”
“你!人家跟你商量正事儿呢!”
薛姨妈这回可真恼了,用硕臀狠狠顶开焦顺,坐到床头侧歪着身子不去看他。
“哈哈~”
焦顺哈哈一下,追上去再次环住了她的肩头,笑道:“我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放心,回头我肯定找个由头把这事儿遮盖过去——再说了,宝钗不过是随口一问,难道还会因为这等小事儿,就特意去找我娘求证不成?”
听他这么说,薛姨妈才消了气。
旋即却又无奈叹息:“说起宝钗来,方才我去她院里时,你猜她在做什么?”
说完不等焦顺去猜,就直接公布了答案,然后幽幽道:“你说,若是当初我做主应下你们两个的婚事,她是不是就不用犯愁了?”
现在也不晚啊!
只要不图名头,随时都可以入洞房!
焦顺心里头想的美,嘴上可不敢这么说,只抱紧了薛姨妈在他耳边认真的问:“你后悔了?”
薛姨妈犹豫了半晌,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却又听焦顺郑重来了句:“我可不后悔!”
顿了顿,又继续在她耳边道:“真要后悔,我也只后悔自己晚生了十几年,不能光明正大的将你迎娶过门!”
薛姨妈直听的耳根发热、心如鹿撞,不自觉就把烦恼抛在脑后,随着焦顺的动作倾倒在床上……
第六百六十三章 窥阴私张冠李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将母亲送出书房后,宝钗折回桌前正待将‘教案’重新铺开修撰,忽然就不自觉蹙起了秀眉。
方才好像没瞧见母亲身边的丫鬟仆妇,且她甚至连一盏灯都没打——虽说今夜月色正好,足以照亮前路,但还是让宝钗本能的觉察到了不妥之处。
再想想这些日子以来,母亲身上发生的细微变化。
难道说……
她放下刚刚拿起的毛笔,沉吟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支开左右,悄默声的出了院门。
其实薛宝钗最近一段时间,也早察觉到了蹊跷,但她潜意识里实在不愿意怀疑自家母亲,所以才一直对薛姨妈身上的变化视而不见。
如今终于是到了,让她无法再继续装聋作哑下去的地步了。
虽说这时院门外早已经不见薛姨妈的踪影,但薛宝钗毕竟总揽薛府一切内务,对家里的情况可说是了若指掌——夏金桂闹了几次想要夺权没能得逞,也只好强忍着等她嫁出去再说。
先前不曾生出疑心倒罢了,如今既起了疑窦,宝钗很快便锁定了目标。
当下一路寻至那偷情的所在,见上面依旧落着锁,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她毕竟是个谨慎的,即便心底已经在自嘲自己异想天开,但还是凑到近前检查了一下门锁。
这一看可不要紧,她脑中便似炸响了个晴天霹雳!
那门远看是锁着的,实则是另有玄机,根本不会妨碍到有人进出。
若不是欲行鬼魅之事,又何须如此处心积虑?!
宝钗心中已经有了七、八成定论,却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小心翼翼稳定好门环,颤巍巍的伸手推了推院门,结果不出预料,那门是反锁着的!
怎么会?
为什么?!
宝钗脑中翻江倒海,说什么也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儿,但眼前的一切却又切切实实的证明了先前的怀疑。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
父亲在世时,与母亲比翼连枝、凤凰于飞,她原本以为此情必是终身不渝至死方休,谁能想到……
但是没道理啊!
母亲绝不是那等水性杨花之人!
然而眼前这一幕,母亲若不是在与人偷情,又该如何解释?!
她站在门前天人交战,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好容易平静下来,咬着银牙围着院墙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别的出入口,她略一沉吟,便在大门外寻了个暗处存身。
翻墙的身手她是没有的,更没有翻进去不被发现的信心,所以就只能在门前守株待兔了——就算院子里另有同往外面的出入口,母亲总还是要从此门进出的。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眼见临近子夜,那院门终于从里面开启,紧接着薛姨妈理着鬓角满面晕红的跨出门来,又转回身与人小声说了几句什么,这才依依不舍的并拢了院门,将那虚应其事的门锁重新锁好。
看来里面果然还有其它出入口。
薛宝钗心下暗忖,同时怀着无比复杂的心绪,凝神打量着自家母亲,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但她依旧能从薛姨妈的举止神态,推断出她此时的表情与心态。
在宝钗见过的一众太太夫人当中,薛姨妈心态是无疑是最年轻的,有些时候甚至会露出不谙世事的娇憨来。
但眼前的母亲却不仅仅只是心态年轻,而是由内而外的焕发着精气神儿。
就好像是……
又重新被注入了青春活力!
这个发现,让正被难以置信、惊怒羞恼等情绪主宰的宝钗,开始下意识的反思起来。
母亲和父亲之间的感情绝无虚假,但是父亲毕竟已经去世数年之久了,且最近哥哥也已经成家——虽然那夏氏着实可恼,但母亲也算是卸去了肩头重担,或许正因如此,才会感到孤独寂寞,继而……
虽然依旧难以原谅母亲的出轨背叛,但薛宝钗心中愤怒的情绪,还是不自觉的下降了大半,取而代之的则是对母亲的同情,以及对‘孤独寂寞’这四个字更深层次的认知。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她最终什么也没做,就这么远远的看着薛姨妈锁好了院门,又小心翼翼的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又过了半晌,宝钗才从暗处走出来,望着那紧锁的院门幽幽一叹,然后便准备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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