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不过再迈步离开的前一秒,她忽又想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掉的重要问题:与母亲偷情的人到底是谁!
先前因为情绪波动太大,以至于她竟没有认真考量过这个问题,如今细一琢磨,似乎有嫌疑的人并不是很多。
既然那人不是从此门进出的,那就应该是薛府之外的人,而若说于母亲接触最多的外男,无疑就是荣宁二府的人。
贾赦已死,贾政、贾琏又被困在荣国府里;至于贾珍,谁人不知他得了洋夷的花柳病?
贾蓉才从南边儿回来没多久,而母亲的变化应该是从年初就开始了,时间上对不上。
贾蔷据传给龄官儿赎身后,便尽弃先前的纨绔做派,每日与其如胶似漆,所以应该也不会是他。
在排除了这几人之后,最值得怀疑的人应该就是……
忠靖侯史鼎!
薛宝钗之所以会怀疑到忠靖侯头上,绝不是无的放矢,去年年底的时候,为了能尽快把林黛玉打发出去,王夫人一度有意撮合她与卫若兰。
而当时负责居中奔走的就是薛姨妈,以及忠靖侯夫人卫氏——也即卫若兰的亲姑姑。
所以薛姨妈年前年后曾一度频繁出入忠靖侯府。
那忠靖侯史鼎时年三十五岁,又素以仪表堂堂著称,也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母亲与他……
她越想越是觉得这史鼎可疑,但几乎完全没有怀疑过近在咫尺的焦顺。
原因有三:
一来是焦某人年纪太轻,颜值不够。
二来是因为自己曾与其谈婚论嫁。
三来母亲与徐婶婶是闺中姐妹。
有此三条,薛宝钗实在想不出母亲会和焦顺私通的理由。
“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身前冷不丁响起一声欢呼,却把正在推理奸夫身份的薛宝钗吓了个激灵,然后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住处,身前欢呼的正是莺儿。
“姑娘,您这是去哪儿了?!我方才……”
“好了。”
薛宝钗抬手止住她叽叽喳喳的追问,装作若无其事的吩咐道:“去把浴桶给我准备好。”
等莺儿领命去准备洗漱用具,她原想回卧室里继续推敲,但路过书房门口时,却忽又站住了脚。
略一迟疑,宝钗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铺开先前写的教案草稿,郑重其事的在上面添加了锻炼以及滋补的项目。
再好的前程也需要一个好身板支撑,再说连母亲这样的贤妻良母,都忍受不了长久的孤独寂寞……
不管是为了宝玉,还是为了自己,这件事情都非做不可!
等放下毛笔,她又开始为如何处置这桩奸情而烦恼。
既然已经查到了两人偷情的时间和地点,想要揭破奸夫的真正身份其实并不难。
但是……
真的要这么做吗?
若是一个不谨慎将这件事捅破,母女之间,甚至是这个家里的所有人,又该如何自处?!
揣着这样矛盾的心思,她连洗澡时都心不在焉的,若不是莺儿及时发现,还不知道要在冷水里浸泡多久。
这内火外寒的一叠加,第二天薛宝钗不出意外的就病倒了。
薛姨妈得了消息,立刻风风火火赶了过来,边拿手试探她额头的温度,边一叠声的埋怨道:“你这丫头也是的,昨儿我特意交代你别熬夜,不想还是病了!”
有那么一瞬间,薛宝钗下意识想要避开她的手,因为这只手不再是属于一个贤妻良母,而是已经染上了堕落的气息。
不过她马上就有为此感到了羞愧,尤其是在看到母亲不住嘘寒问暖,又连声催问大夫什么时候到之后。
母亲或许有所改变,但母女之间的相濡以沫的感情却并没有变,也不该变!
这一刻薛宝钗终于打定了主意,暂时就先将这件事埋在心底——九泉之下的父亲若要怪罪,那自己便与母亲一起承担!
……
与此同时。
被无端染了颜色的忠靖侯夫人卫氏,正在焦家后宅啧啧赞叹。
“这新制的贡茶果然就是不一样,论味道、论色泽都是上乘,尤以这股浓而不烈、丽而不俗的清香最是难得。”
她品完了茶,连带托盘一起放回炕桌上,又叹道:“说来我家也算是外戚出身,可惜如今跟宫里早断了往来,空守着外戚的名头,却早不知其中滋味儿了。”
史湘云其实同这位三婶婶并不怎么熟悉,听她说这话,忙道:“婶婶说笑了,二叔前阵子从欧罗巴弄回来的红茶,满京城就咱们家独一份,拿出来不比什么贡茶有面子?”
“那也是你二叔、是保龄侯府的东西。”
卫氏撇了撇嘴,两家侯府的恩怨由来已久,即便如今因为保龄侯意外得了肥缺,兄弟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却也还远远谈不上亲密无间。
史湘云见状,只好又道:“婶婶若是喜欢这贡茶,等回头我让人送几斤过去。”
卫氏这才笑逐颜开,嘴里却道:“这话说的,好像我是来贪便宜的——对了,那林姑娘听说是住进了你们家?”
她这临时转变话题做的是丝滑顺畅,当真是一点撤回礼物的机会都没留给史湘云。
史湘云倒也不在乎几斤贡茶,反正焦顺每回去宫里多半都有赏赐,听卫氏提起林黛玉来,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三婶婶的来意。
去年年底的时候,王夫人想要促成林黛玉与卫若兰联姻的事儿,不说在荣国府里传的沸沸扬扬,起码也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到今年开春,这事儿就差三媒六聘了,却因荣国府突遭横祸前途未卜,让卫家临门一脚打了退堂鼓。
如今荣国府的事情虽未曾完全解决,但贤德妃重新受宠的事儿却是板上钉钉了。
如今卫氏主动找上门问起黛玉,多半是又起了再续前缘的心思。
对此,史湘云倒是乐见其成。
毕竟卫若兰也算是一时俊杰,且未听说有什么怪癖恶习,林黛玉若能嫁给他,也算是桩不错的姻缘。
当然了,她也不会大包大揽,具体如何既要看林黛玉的心思,更要听老太太、王夫人如何做主。
因此只是笑道:“林姐姐确实是来我们做客了,不过婶婶要问的事儿,却怕是找错了地方。”
“那荣国府我也得敢去啊?!”
卫氏将桃花眼往上一翻,顺势看向了一旁的晴雯、香菱。
史湘云见状挥了挥手,两人便忙结伴退了出去。
卫氏又将身子往前探了探,几乎将四两肉压进茶杯里,这才悄声问:“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跟你打听打听,这林姑娘命硬妨主的事儿,可是真的?”
“什么?!”
史湘云一下子站起身来,震惊道:“婶婶这是从哪儿听来的谣言?!如此恶语伤人颠倒黑白,莫不是想要逼死林姐姐?!”
卫氏也被她的反应吓到了,往后缩了缩身子,这才嗔怪道:“你这丫头急什么,又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外面传,说你那二舅母【王夫人】曾找人给她批过八字,断定她命硬妨主,需有贵人镇着方能逢凶化吉。”
“这事儿我怎么没听说过?!”
史湘云恼道:“不成,我这就去荣国府走一遭,看二舅母怎么说!”
说着,便准备让人去套马车。
“你等等!”
卫氏忙起身扯住了她,顿足道:“你这丫头怎么听风就是雨的,我又没说这事儿就一定是真的——你要是冒冒失失跑去荣国府对质,被表嫂失口否认,再问起这消息的来历,岂不成了我在造谣生事?!”
史湘云不情不愿,又被她按坐回了罗汉床上,遂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又重重放回桌上,不容置疑的道:“这必是谣言无疑!林姐姐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再说了,我也不信那些装神弄鬼的东西!”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又补充道:“就说我们老爷,昨儿刚在宫里还演练了一出悬空术,其实就是个障眼法,可他若不捅破,瞧着竟比那些和尚道士的把戏还像是真的!”
卫氏为了安抚她,嘴里连连称是,但心下却不以为意,暗道你家里就有贵人镇着,自然不用担心,可卫家论门第背景却差了不止一筹,哪敢去赌它是真是假?
除非是能确切的证明,这事儿就是有人在造谣。
不过虽然受娘家所托来验证真伪,但卫氏其实已经先入为主,认定这事儿多半就是真的。
至于原因么……
“虽是谣言,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那林姑娘自小没了母亲,前几年又丧父,荣国府近来更是……”
“婶婶慎言!”
史湘云再次起身,板着脸道:“我也是自幼父母双亡,照您这么说,我岂不是……”
“哎呦,你瞧我这糊涂的!”
卫氏忙忙往脸上轻轻打了一下,又说了一箩筐赔礼道歉的话,这才起身告辞离开。
等出了焦家坐到马车上,她却是连啐了几口,暗骂湘云仗势欺人,若不是顾忌那焦畅卿,自己方才横竖得端出长辈的架子,狠狠教训她几句!
唉~
原还想着趁机请她吹吹枕边风,给自家侯爷也寻个肥缺呢,看来只能等下次再寻机会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送走忠靖侯夫人后,史湘云立刻召开了后宅会议,将与林黛玉有关的谣言,告知了邢岫烟、平儿两个。
然后她又躁郁症似的,在客厅里团团乱转着道:“这谣言既然能传到忠靖侯府,难保不会传到咱们府上,传到林姐姐耳中——我有心下一道封口令,又恐会起到反作用。”
说着,停住脚步面对二人道:“所以我想请姐姐们帮我拿个主意,看该怎么应对这事儿才好。”
平儿斟酌半晌,开口问道:“前两天姑娘们过来赴约的时候,可曾提起过什么时候接林姑娘回去?”
“这……”
史湘云愣了一下,旋即缓缓摇头:“并未提及。”
说完,她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起来。
先前没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并不是因为她不够聪明,而是因为她打从心底,就不愿意往这上面去猜想。
小时候她因为不讨婶婶欢心,在保龄侯府虽不至于受到苛待,却也远远谈不上舒心自在。
与之相比,反倒是荣国府更像是她理想中的那个家——有锦衣玉食、有逍遥自在,有能玩到一处的表哥,更有许多年纪相差仿佛的姐妹。
而这其中的重中之重,便是集慈爱、包容、怜惜于一身的姑奶奶贾母。
所以她真的很难接受荣国府上下会是如此冷漠,更不愿意去想象,慈爱和睦的老太太会如此狠心绝情。
见她如此,平儿不由轻叹一声,待要开口宽慰几句时,忽然发现一旁的邢岫烟欲言又止,想到邢岫烟与林黛玉的关系,她若有所思,忍不住侧目望去。
史湘云也因此发现了邢岫烟的不对劲儿,当下上前挽住邢岫烟的皓腕道:“好姐姐,你莫不是知道什么?”
“这……”
邢岫烟有些尴尬的一矮身,道:“实话不瞒太太,其实这事儿林妹妹早知道了,前儿雪雁还特意跟我提了,说是想让我劝解几句,可我瞧她强作镇定的样子,又担心把事情挑破反而令她难堪,所以就……”
“原来她早知道了。”
史湘云听了,眼神不自觉发散放空起来,在这件事情上,她无疑是最能与林黛玉共情的。
毕竟同样都是父母双亡,同样都曾寄居荣国府,同样都依仗着贾母的关爱看顾,甚至与贾宝玉关系也相差仿佛。
所以一想到贾母很可能也在其中扮演了某种角色,她就会感同身受的产生心如绞痛,这种心痛的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对谣言本身的愤怒。
想必林黛玉也是一样的,而且肯定犹有过之!
但她这几日却并未表露出来……
“唉~”
史湘云幽幽一叹:“旁人只道林姐姐动不动就落泪,却不知她实是最坚韧的一个,若是在遇到老爷之前,我碰到这样的事情,只怕早已经……”
顿了顿,她又开始纠结起来:“那我是该设法宽慰林姐姐,还是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太太与我不同。”
邢岫烟闻言,忙道:“其实这件事儿上,最能感同身受的人就是太太了——且外面既然都已经传开了,这一关早晚是要过的。”
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因为史湘云就不是那种能藏着掖着的性子,若真拦着不让她挑破,她只怕能把自己给憋死,且在林黛玉面前也肯定难以保持淡定。
果然,史湘云听了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旋即雷厉风行的吩咐道:“红玉,去把我的夏凉枕送到客院里,告诉林姑娘,我晚上要宿在那边儿。”
这显然是要与林黛玉联床夜话的意思。
红玉听了,忙去里间抱出一个瓷枕头,正要往外走呢,却又被邢岫烟给叫住了。
“给我吧。”
邢岫烟伸手讨过了那枕头,又对史湘云道:“我先过去铺垫铺垫,毕竟总要给她一个适应的过程。”
上一篇:明克街13号
下一篇:苟在东宫涨天赋,发现太子女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