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只这几步,殿内的气氛陡然僵硬。
吴贵妃原本在皇后站起来之后,也准备跟着站起来,但见忠顺王如此咄咄逼人,犹豫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倒是贾元春第一时间起身,默默站到了皇后斜侧。
皇后眼中闪过恼色,不过想到自己和焦顺商量好的对策,最终还是把火气压了下去,垂首示弱道:“王叔若有不明之处,只管垂询礼部便是,若需额外置办什么,也该由太后娘娘示下。”
见她如此,忠顺王脸上笑容愈发狂放,顺势扫了眼和焦顺站在一处的太子,拍着额头道:“是了、是了,你们年纪轻轻的没经过事儿,又赶上太上皇和皇上先后驾崩,一时难免乱了方——放心,有本王在保管出不了差池。”
说着,粗疏一礼转身便走。
他刚一离开,吴贵妃立刻蹭一下子窜将起来,顿足道:“好生无……”
“妹妹!”
皇后急忙喝止了她,又冲焦顺招了招手,道:“殿下若是累了,就随本宫去偏厅吃杯茶解解乏。”
说着,又冲贤德妃点了点头,拉着吴贵妃绕过棺椁直奔后殿。
焦顺也忙带着太子跟了过去。
……
另一边。
忠顺王刚刚从奉天殿里出来,迎面就撞上了一脸焦急的王府长史周谟。
周谟急忙侧身让出去路,等忠顺王昂首阔步走出一段距离,他才急忙随后赶上,悄声劝谏道:“王爷,蒋先生再三交代,让您千万不要操之过急,一定要低调行事,可今儿……”
“聒噪!”
忠顺王回头瞪了周谟一眼,旋即冷笑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再说这王府是本王做主还是他来做主?”
听到王爷说出‘造反’二字,周谟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将脸埋在胸前再不敢多说半句。
“哼~瞧你这怂包样儿!”
忠顺王不屑的嗤鼻一声,旋即又得意洋洋道:“你不用待在宫中了,回去将提前准备的那三十万两现银,速速解往神武卫左营。”
周谟一愣,旋即喜道:“那孙绍祖已经调到神武卫左营了?!”
“左营参将。”
忠顺王鼻孔朝天的道:“本王已经传信,让他傍晚之前务必赶到京城赴任。”
说着,他竖起一根食指道:“一个月,本王给他一个月时间,即便不能做到让神武卫左营全体归心,也至少要拉拢一批敢打敢杀的。”
说到这里,他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等稳固了局势,内有龙禁卫、外有孙绍祖,直接造反或许还差了点火候,但想要凭借一队龙禁卫就让自己束手就擒,却是痴心妄想!
而等到自己当上摄政王,也可以借此为根基,鲸吞蚕食军权,直到……
哼哼~
自己既是世宗皇帝的嫡系血脉,又怎好让世宗皇帝专美于前?
忠顺王自己想的美,一旁的周谟却也动了心思。
暗道若王爷最终真能登临九五,那自己岂不就成了从龙之臣?
这么一想,他心中的贪念就渐渐盖过了恐惧。
当初那焦顺仗着皇帝撑腰羞辱当面自己,等自己成了从龙之臣,却看那贼厮是何样嘴脸!
越想越是心热,他干脆不等忠顺王吩咐,就自发的展开了新一轮的舆论攻势:
于是过不多会儿,守制的官员当中便有人慷慨陈词:
“参劾那焦顺的折子,宫中一律留中不发,我看除非是忠顺王摄政,否则那焦贼还要继续猖狂下去!”
“这倒罢了,就怕世人目光短浅,都去走那终南捷径,济世救民的学问反倒无人肯钻研了。”
“若真如此,我等皆是千古罪人!”
这些言论颇蛊惑了一些人,但更多的官员还是选择了冷眼旁观,毕竟这可是摄政!
古往今来那么多例子摆着,谁敢保证就只是暂摄而已?
尤其那忠顺王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老实人。
……
再说回奉天殿。
焦顺刚带着太子走进后殿,就听吴贵妃在不住宣泄情绪,质问皇后还要纵容忠顺王这逆臣贼子到几时。
啧~
方才也不见她站出来说话,此时倒兔子扛枪窝里横起来了。
焦顺一边在心下腹诽着,一边主动站出来替皇后解围:“贵妃放心,皇后娘娘已有定计,只是料敌需从宽,在不确定忠顺王是否埋有后手的情况下,必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能动手。”
“什么叫万无一失?”
吴贵妃仍是不依不饶,冷笑道:“今日复明日,若是一直都等不到最好的机会,难道就一直拖下去不成?就算咱们能拖,却怕那逆臣贼子先等不及!”
焦顺没办法,只好又进一步道:“实话不瞒娘娘,臣以为太上皇下葬当日,正是动手之时——当然了,要等太上皇安稳下葬之后,再行动手不迟。”
吴贵妃一听也就是这几天的功夫了,这才转嗔为喜:“好好好,这件事你若是做的妥当,我肯……我和皇后姐姐肯定不会亏待了你。”
说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窃笑道:“保管是你想都不敢想的好处!”
第七百九十三章 浮生半日闲
奉天殿。
眼见皇后并未招呼自己一起去后殿,贾元春眼中闪过些许无奈,然后默默回到了原位。
趁着一众嫔妃还在议论方才的事情,她借助长袍的遮掩侧坐在地上,一边揉搓有些酸胀的小腿,一边琢磨着该如何度过眼前的危局。
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依旧笔直跪在旁边的容妃,心下不禁有些诧异。
这连天累月的跪在灵堂里,便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所以一有机会众人都会想方设法的舒活筋骨,就算是有咬牙苦捱着的,也不是这么个硬挺法。
这容妃一向也不是个有毅力主儿,今儿却怎么……
正暗暗好奇,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稀碎的脚步声,贾元春初时并未在意,直到那声音停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她才下意识回头观瞧。
“姐姐。”
来的正是探春,她和南安郡主不分昼夜的护持在太子左右,也就是这会儿才得了片刻空闲。
她轻唤了一声,顺势跪坐到姐姐身旁,自然而然的将手搭在贾元春腿上,从脚踝一直揉捏到大腿,把随手丈量的结果在心里一验算,不由暗赞自家姐姐真是好长的两条腿,怪道宫中嫔妃大都穿着厚底儿绣鞋,独她踩着薄薄一层。
况且这手感浑不似一般贵妇人那般绵软,隔着厚厚的衣裳,都能觉出矫健有力的弹性。
“怎么?”
见探春不自觉有些出神儿,元春碰了碰她的胳膊,悄声问:“是家中有事,还是宫中……”
探春连忙摇头,又凑近元春耳边道:“倒是姐姐,当初那谣言的影响难道还未平息?”
元春回以苦笑:“前几日太后娘娘出面求情,都被吴贵妃给顶回去了。”
探春吃了一惊,立刻追问:“那会不会就此弄巧成拙?”
见自家庶妹一瞬间就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元春眼中闪过激赏之色,旋即又惋惜遗憾起来,若是宝玉或者贾琏能似这般,又怎会……
这也不是伤春悲秋的好时候,所以元春很快又收束了思绪,附耳道:“如今或许只有焦大人……呀~!”
正说着,后背忽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紧接着肩头又被人死死攥住。
贾元春低呼一声回头看去,却见容妃以一个扭曲的姿势侧转过身,一只手搭在自己肩头,一只手狠命揉搓左腿。
这是抽筋儿了?
类似的一幕最近见的多了,贾元春倒也并不奇怪,忙道:“你别绷着劲儿,先坐下来把腿伸直,再捋一捋筋就没那么疼了。”
说着,就招呼探春一起去扶容妃,想让暂且先坐在草席上,把折在身后的两腿顺直。
熟料容妃见状,却连腿上的痛楚都顾不得了,拼命挥舞着手臂阻挡。
探春一时不察,还被她在手背上挠了一把。
正在这时,忽听吴贵妃大声呵斥道:“做什么、做什么?都给我松开!”
其实不用她说,元春与探春也已经退到了一旁。
容妃咬着牙不住打寒颤,身前波涛也似的荡漾,却依旧勉力挺着身子。
吴贵妃见状,立刻扬声吩咐道:“来啊,容妃大病初愈不耐久跪,快把搀起来送回宫中休养。”
话音未落,外面立刻抢出几个寿春宫的人,七手八脚将容妃架起来就走,显然这回宫指的是不是容妃的延禧宫,而是吴贵妃的钟粹宫。
眼见容妃被架起来之后,一条腿还古怪的佝偻着,吴贵妃暗暗蹙眉,心道这品相可着实差了些,看来需要好生将养几日才能拿得出手。
与此同时,探春悄悄攥了攥元春的手,然后起身默默站到了太子身后,一言不发的目送容妃被送走,心中却忍不住纳罕,这容妃到底是受了什么刑罚,怎么好像地上有钉子似的,打死也不肯坐实了?
等到太子重新回到左侧首席,探春也亦步亦趋的转到了南安郡主身旁,看似低眉顺眼的侍立再侧,实则目光不住的瞟向焦顺。
元春虽然没能把话说全,但其中的意思探春已经领悟到了。
只是这灵堂里人多眼杂,她也不好主动找焦顺攀谈,于是便想着等中午用饭时,再找个机会与焦顺单独相处。
谁知到了中午用饭的时候,她把奉天殿里里外外找了遍,也没能找到焦顺的踪迹。
最后托南安郡主帮忙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皇后给焦顺放了一天半的假,让他回家探望妻儿,等到后天早上再入宫守制——其实入宫守制本不用常驻宫中的,可谁让焦顺是詹事府的少詹事,还领了协理的差事呢?
听闻此事,探春原想着等过两天再说,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甚合适。
焦大哥对宫中的形势明显比自己更为清楚,如果想帮娘娘说话,那早就该说了,所以要么他是已经说了,但是没起效果;要么就是他并不想因为此事节外生枝。
凭皇后和吴贵妃对其的信重,后者的可能性明显更大一些。
如果是后者,单凭自己出面就能让他改变主意?
反正探春自己是没什么信心的,总不能再用同归于尽说事儿吧?
当初是实在没选择,所以只能摆出破釜沉舟的架势,现在探春弥补还弥补不过来呢,又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思来想去,她最终选择将这件事转告给王夫人,确切的说,是当着薛宝钗的面转述给王夫人。
王夫人听说女儿托请了太后都没能转危为安,反而有可能弄巧成拙,不由得大为惶恐,旋即听说解锁的关键在焦顺身上,神情又先喜后愁。
喜的是,焦顺毕竟不是外人,央求成功的机会要大一些;愁的是自己在焦顺面前,压根就没什么面子可言,上赶着亲近人家还未必情愿,就更别说主动提条件了。
想了想,她先是希冀的看向探春,满眼的恳求之色。
探春立刻把头摇的拨浪鼓仿佛,为难道:“太太,不是女儿不想帮忙,如今那兼祧的事情不过是口头协定,对外都未曾宣扬,若是因此恼了他……”
王夫人一想也是,亲生女儿固然重要,但这一大家子日后只怕还要仰赖焦畅卿,若是因为元春坏了探春的好事,最后元春也没能保住,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不找三丫头出面,自己又能……
她的目光不自觉转到薛宝钗身上。
原本她为了自我宽慰,减轻对宝玉的负罪感,一直都尝试说服自己,当时下了那么大的雪,又是在冰面上,两人最多也就是暧昧几句,不可能真的发生什么。
但现在……
若是那天真就什么也没发生,有些细节就解释不通了!
而既然已经发生过……
王夫人将牙一咬,断然道:“明儿一早,咱们娘儿俩也请一天假,不管怎么着,务必求着畅卿出手搭救娘娘!”
薛宝钗看她这决绝的态度,且又刻意拉上了自己一起请假,心中那还不明白自家婆婆打的是什么主意?
当下又觉得羞怒愤恨,又觉得荒谬可笑。
似此这般,堂堂荣国府与那些Y窟又有什么区别?!
……
另一边。
焦顺风风火火回到家中,先去见过了父母和焦大,然后去东厢房里抱了女儿出来,这才去正房里探视史湘云母子。
史湘云早听说他回来了,倚着房门望眼欲穿,看到焦顺的第一眼,便忍不住连蹦带跳的扑上去抱住了他,先是欢喜无限,继而就忍不住呜咽起来。
焦顺忙让知夏骑到自己脖子上,然后分出一只手来轻轻拍打史湘云的背,一边软语宽慰,一边又用眼神表情向邢岫烟和平儿道着辛苦。
史湘云毕竟是个开朗的,虽然因为刚生产就见不到丈夫,憋了一肚子委屈,但哭了一阵子也就散了,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脸上又绽放出欢喜的笑容,拉着焦顺就要进屋去看儿子。
进门后就见翠缕红玉站在小床左右,她二人急忙行礼见过老爷,也不知是冷落了孩子,还是恩俊感受到了‘陌生人’的到来,不等焦顺凑近便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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