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景仁宫。
从寝殿出来,贾元春边领着王夫人信步闲游,边追忆着儿时种种,母女两个正其乐融融之际,却忽见抱琴领着探春寻了过来。
母女两个有些诧异的对视了一眼,元春率先迎上去问:“三妹妹怎么来了?”
“我是专程来找太太的。”
探春说着,越过元春看向了王夫人。
听她这般说,贾元春便猜到二人必是有什么私密话要说,虽然有些不舍这难得的母女温存,却还是笑道:“那正好,我且去寻宝钗说说话,不然也太过冷落她了。”
说完,又拉着王夫人的手唤了声母亲,这才带着抱琴回了寝殿。
等目送女儿离开后,王夫人立刻有些慌乱的追问:“什么事情这么急,怎么还追到景仁宫来了?难不成是琏哥儿那边……”
“和琏二哥无关。”
探春看看左右,确认不会被人偷听到,便伸手搀住了王夫人半边臂膀。
王夫人感受到那向上的力道,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
探春微微一笑,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母亲,焦大哥让我转告你,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其实也可以唤我一声姐姐的。”
只这一句,王夫人如遭雷击,浑身骨头都像是被人抽走了,软软的就往地上瘫,也亏得探春早有准备及时扶住了她。
“你、你你你……”
王夫人满脸惊恐,竭力仰着头远离探春,虽知道奸情多半已经暴露了,还是下意识装傻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
探春居高临下俯视着半瘫在自己怀里的王夫人,露齿一笑道:“反正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这个,太太先缓一缓,我这里还有更大的事情要说呢。”
更大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王夫人忍不住胡乱猜测,心道莫非探春准备把这件事揭露出来?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且不说这事儿一旦揭破,探春与焦顺的婚事肯定就黄了,若是这样,畅卿压根就不可能让她带话给自己。
不对!
或许她是在说谎讹诈自己呢?
正思绪乱飞,忽听得探春道:“太太可知道,前天焦大哥把容妃送到钟粹宫后,又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但王夫人还是下意识追问:“发生了什么?”
“吴太后失身给了焦大哥,还被拍下了许多照片!”
“什么?!”
王夫人自然又是大吃一惊,不过因为先前被拆穿奸情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这回她反倒没那么慌张了,只急切的追问:“怎会如此?这、这这这要是被人知道可还得了?!”
“那就要问问我的好姐姐了。”
探春冲着寝殿的方向努了努嘴:“这事儿本就是她一手设计的!”
“怎、怎么会?!”
王夫人已经彻底被震麻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然是因为不想步容妃的后尘。”
探春将其中的因果,删繁就简的说了一遍,隐去了自己和焦顺的谋划,又将幕后黑手的身份,死死扣在了贾元春头上。
王夫人听的舌挢不下,她是万万没想到,女儿被封为皇太妃的背后,还存在着这样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相比之下,自己和焦顺的奸情反倒不算什么了。
等探春说完,她真心实意的摇头感叹道:“怪道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谁能想到皇帝大丧的时候,后宫嫔妃却在……”
“太太且先别急着感慨,事情可还没完呢!”
探春一笑,旋即收敛了道:“姐姐固然是算计了吴,但有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事情一旦泄露,焦大哥必然也不能幸免,所以吴太后并不担心焦大哥会主动泄密;而李太后娘娘又素与吴太后相善,甚至主动提出两宫并立,因此吴太后也能信得过她。”
说到这里,她目光灼灼盯着王夫人问:“你猜,她最担心谁会把事情捅出去?!”
“你姐姐?!”
王夫人脱口道出答案,旋即反手扯住探春慌急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吴太后要是想杀人灭口,你姐姐如何能逃得过?!”
“这您到时多虑了。”
探春笑道:“吴太后虽然不是好相与的,却没有动手杀人的胆量,所以想的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王夫人琢磨了一下,这才又猛然瞪大了眼睛:“你、你是说……”
“这其实不是坏事。”
探春点头道:“以后混为一体,彼此也就不会再猜疑了,我姐姐大可继续给两位太后做女相,出谋划策参知政事。”
“可、可是……”
王夫人面显纠结之色,虽说女儿、儿媳早都已经沦陷了,但这可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母女……
这成何体统?!
也亏得薛姨妈不知道她此时此刻的想法,更不知道她把薛宝钗推给焦顺的事儿,不然这会儿肯定要跳出来啐她一脸。
“太太。”
探春循循善诱道:“我之所以找您帮忙,就是因为看出姐姐萌生了死志,若是不能设法促成此事,姐姐多半就要香消玉殒,咱们府里也要承受两位太后的迁怒,到时候可就悔之晚矣了。”
“可、可可是……”
王夫人后知后觉的想到了女儿方才的异常,对探春的话倒是信了七八成,故此虽然依旧纠结,口风却已经开始松动了:“我、我这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啊?我总不能直接挑明了跟她说……”
探春断然道:“这不用您操心,过不了多久自然有合适的机会,您只要在一旁因势利导,确保姐姐不会寻短见就成。”
“什么机……”
王夫人正要追问到底是什么机会,忽就见贾元春带着薛宝钗寻了过来。
“太太只管耐心等着就是!”
探春抓紧最后的时间道:“若不是知道你暗里要唤我一声姐姐,我也不敢把这样的大事托付给你!”
说着,堆起笑容主动迎上前:“姐姐和嫂子等急了吧?”
“这倒不是。”
元春有些狐疑的看了眼魂不守舍的王夫人,然后才继续解释道:“方才奉天殿那边儿派人来催,说让我尽早赶过去——天色有些不好,怕下午下去雨来误了祭灵。”
“那我也得赶紧回去了!”
探春说着,冲她屈身一礼,又对王夫人道:“太太和嫂子呢?是跟娘娘一起,还是……”
“我们也该告退了。”
王夫人不自觉的躲避着女儿的视线,带着薛宝钗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景仁宫。
贾探春紧随其后,到了奉天殿才与二人分道扬镳,但却并没有回到小皇帝身边,而是直接去求见了李太后。
李太后先前受惊不小,此时犹觉胸口如有实感,虽抽空换了一身小衣,却还是担心在大臣们面前露怯,于是寻了个理由躲在后殿不肯见人。
听说贾探春求见,她原是想拒之门外的。
但想到探春是焦顺没过门的兼祧娘子,莫名又改了主意。
探春入内后,照例请求李太后屏退左右,然后直接开门见山的道:“娘娘以为,前两天我姐姐是派什么人说服的焦通政?”
李太后顿时慌了,这本就已经够乱了,怎么又跳出一个知情人?!
若是被吴太后知道……
呃~
好像很早之前贾探春就已经失身了,具体细节都躺在自己的书匣里,貌似也不用吴太后再出手。
想到自己亦有把柄在手,她勉力稳了稳心神,问:“你、你今日来见本宫,到底所为何事?”
“民女特来为娘娘和吴太后解忧!”
贾探春故意盯着李太后的领口看了一会儿,直到李太后不自在的抬手遮掩,这才又继续道:“知道这件事的,如今只有我姐姐一人置身事外,且似乎萌生了死志,为了保住姐姐的性命,也为了焦通政和荣国府,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娘娘能够恩准。”
“什么事,你说吧。”
李太后猜出自己不久前的窘境,只怕也早已经被探春知晓了,羞窘之余倒也越发好奇探春到底意欲何为。
“后宫嫔妃回家省亲一事,因为太上皇突然驾崩而中断,如今陛下又撒手人寰,从此之后她们只怕再无机会——娘娘素来仁善,何不在陛下入土为安之后,让嫔妃们再补全这最后一次省亲?”
听了探春这番侃侃而谈,李太后似乎领悟了什么,却又不是十分真切清楚,于是又追问:“然后呢?”
“然后。”
探春胸有成竹的一笑:“等家姐回到宫中时,娘娘和吴太后的烦恼想必也已经消弭无踪了——当然了,若能让各位嫔妃在家过上一夜,就更稳妥了。”
李太后这才明白,她是想趁贤德妃回家省亲的时候,促成贤德妃与焦顺之间的……
虽说贤德妃年前已经回过娘家了,但这事儿只要李太后和吴太后点头,别人肯定也不敢有二话。
问题是……
李太后认真的端详着眼前的贾探春,心中完全不明白,她是怎么能在谋划让未来丈夫和姐姐……还能保持如此心平气和淡然自若的。
“娘娘?”
探春见她半晌不答,忍不住出声催促。
“唉~”
李太后这才收回目光,长叹一声道:“罢罢罢,这都是我们自作自受,却又能怪得了谁呢?”
第八百二十章 凭什么?!
兴隆街,贾府。
书房内灯火通明,贾雨村悬腕提笔,沉吟良久才在纸上落下几笔,然后又再次陷入思索当中。
让他如此绞尽脑汁的,并不是什么诗词歌赋,而是一篇弹劾焦顺的奏折——当然了,他并不是真要去弹劾焦顺,而是打算引而不发,迫使焦顺主动出面为自己开脱。
之所以写的如此缓慢,也并不是因为文才或者思路有问题,而是在等待着另一桩事情的进展。
就这么也不知过去多久,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贾雨村霍然抬头,但在那脚步声来到门前时,他又故作淡定的垂首看向桌上。
与此同时,那脚步声也在门口变得轻缓起来,然后一个中年管家微微佝偻着背,恭谨的走了进来,禀报道:“老爷,收了,都收了。”
贾雨村眼中闪过喜色,头也不抬的问:“怎么说的?”
“听说焦通政提前从宫里递了话出来,焦家太太连一句推辞的话都没有,就把地契连同那五万两银子收了,还让小的替她家谢过老爷的美意。”
哼~
这夫妻两个倒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贾雨村暗暗冷笑一声,旋即摆摆手示意那管家退下,然后将手里的毛笔往笔架上一丢,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
收了就好、收了就好!
他若是拿了自己的东西不办事,就又是一桩罪过!
不过真正的杀手锏,还是焦顺与梅夫人的奸情,在灵堂里逼J官员之妻,本就是为人所不齿的大罪,又恰巧赶上皇帝刚刚辞世,两位太后也正在守灵的时候。
这节骨眼自己把事情捅出去,纵使两位太后再信重他,也不免会推人及己——就算两位太后不愿意推人及己,下面大臣们也必然会借此做文章,毕竟朝中想要把焦顺拉下马的人,可是满坑满谷数都数不过来。
就凭这一点,他焦畅卿就必须得听自己的摆布!
原本贾雨村只想着和忠顺王撇清关系,但细一琢磨便渐渐起了贪心——也或许自己非但能逃过一劫,还能趁机再进一步!
贾雨村心头火热,大步流星又回到了书桌前,提笔疾书如有神助,将焦顺在灵堂里的所作所为描述的恶形恶状,恍似亲眼目睹一般。
任哪个女子看了,也要鞠一把同情的眼泪,继而对焦某人痛恨无比!
“畅快!”
停笔后他低呼一声畅快,将这草稿吹干了放在一旁,又取了封空白奏折,准备认真抄录上去。
偏在此时,外面忽然开了锅似的嘈杂起来,贾雨村不满的蹙眉抬头,正待喊人进来询问究竟,面色却是陡然一变。
听外面的呼喝声,显然是有人强闯进来了!
而这个时候敢强闯顺天府尹家的,会是什么人不用问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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