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贾雨村下意识看向那张草稿,旋即微微摇头。
虽然自己白天一时冲动得罪了焦畅卿,但他应该不会如此不智,除非是想跟自己玉石俱焚,否则他应该知道,自己在此时此刻将梅家的事情捅出来,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至于杀人灭口……
呵呵~
须知自己也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走卒,而是堂堂的三品府尹,真要是莫名其妙被人杀了,朝廷肯定要查个底掉。
除非焦顺有本事说动三法司,又或者龙禁卫镇抚司,为他的一己之私滥用刑罚。
但这怎么可能?
以现如今的局势,只怕阁老们都没这个本事,更何况是一个受到文臣们集体敌视的通政使?
除非是他焦某人登基做了皇帝!
应该只是赶巧了。
想到这里,贾雨村便将那草稿折起来揣进了怀里,若果真是来拿自己下狱的,正好借此威胁焦顺帮自己开脱。
也就前后脚的功夫,一群龙禁卫如狼似虎的冲到了书房门口,为首的按刀而入,斜藐着贾雨村问:“可是顺天府尹贾雨村贾大人?”
“正是贾某。”
贾雨村负手而立,还想展现一下文人风骨,结果那校尉一挥手,几个龙禁卫立刻扑进来,七手八脚的将他按在了地上。
“你们做什么?本官……”
贾雨村刚喊了一句,又有人掐住他的嘴,硬塞进去两个铁核桃。
这下子贾雨村可真慌了,龙禁卫拿人的程序他清楚的很,除非是口出狂悖之言,否则一般不会有堵住犯人的嘴。
他有心挣扎,却哪里敌得过几个如狼似虎的龙禁卫?
很快便被绑的粽子仿佛,推搡着出了书房。
等到了外面,贾雨村又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对方似乎是宫里的管事太监,叫做什么裘世安的——对了,这人好像和焦畅卿往来颇多。
怎么可能?!
这没卵子的东西难道是疯了不成,竟然敢伙同焦顺对三品大员下黑手!
贾雨村一时瞪圆了眼睛,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动静。
裘世安看都不看他一眼,伸着脖子往屋里瞅了瞅,随口吩咐道:“把这地方封上,一只苍蝇也别放进去!”
然后也不等龙禁卫们动手,便转头向外走去。
几个龙禁卫押着贾雨村紧随其后,又在大门口转乘马车,连夜赶到了镇抚司诏狱。
刑房内。
裘世安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中,用竹签子剃了一会儿指甲缝,这才慢条斯理的道:“都到这里来了,怎么也不给贾府尹换一身衣裳?”
侍立在旁的校尉闻言,立刻招呼着手下扒光了贾雨村,给他换上了一身又脏又臭的囚服。
这当口,贾雨村怀里的草稿自然也被翻了出来。
“公公。”
那校尉看都不敢看一眼,忙双手捧着送到裘世安面前。
裘世安接过来只扫了一眼,见到上面有焦顺的名字,立刻丢还给那校尉,满脸嫌弃的吩咐道:“什么破玩意儿,跟换下来的衣服一起烧了吧。”
顿了顿,又补充道:“就在这里烧!”
眼见那校尉把贾雨村的衣服,连同那草稿一并点燃,裘世安不屑的横了贾雨村一眼,心道你这厮得罪谁不好,偏要在这时候攀扯焦大人。
现在好了,两宫太后一同降下懿旨,你姓贾的不死谁死?!
不过杀人简单,留下后遗症就不好了,最好还是把该走的程序走完,让他陪着忠顺王一起掉脑袋,这样才不会节外生枝。
想到这里,裘世安便命人提了一壶开水来,阴笑道:“贾大人想必是渴了,不然怎么一句话都不肯说?”
回应他的是贾雨村拼命的呜咽声——嘴里被塞了俩铁核桃,能说话就怪了!
“我就说是渴了吧。”
裘世安指着那壶开水道:“去,给贾府尹喂些水喝。”
贾雨村方才是拼命想张嘴说话,一听这话,又拼命的想把嘴闭上。
可龙禁卫们又不是摆设,轻而易举就撬开了他的嘴,硬是把开水灌了进去,一瞬间,贾雨村的呜咽声就化作了嘶哑沉闷的惨嚎。
裘世安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下子贾雨村在牢里就没办法再胡乱攀咬了。
不过想到那张草稿,他还是放心不下,于是又装腔作势的道:“怎么,都润了嗓子你老兄还不肯开口?唉,你这嘴可真是够硬的——来啊,你们这里不是有那个什么,用竹片夹手指头的……”
旁边的校尉忙道:“拶刑。”
“对,就是这个咱刑!”
裘世安大手一挥:“还有什么拔指甲、插竹签、捞油锅的,统统给贾大人来一遍,直到他招供为止。”
嘴都汤烂了,嗓子也毁了,还拿什么招供?
等这一套下来,两只手多半也废了!
为求稳妥,裘世安当晚就住在了昭狱里,直到确认贾雨村再无半点威胁——除非他能在短时间内学会用脚写字——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宫复命。
第二天‘皇帝’又专门下了批示,总结起来就八个字:从速从简从严从重!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贾雨村火速被定为了忠顺王铁杆党羽,全程参与谋逆的那种,只等着与忠顺王一起问斩。
而这件事情传开之后,几乎没有掀起半点水花,大多数人听说贾雨村被牵连下狱的消息,只会说一声‘果然有他’。
少数人则会奇怪为何不经三司审问,直接就下了镇抚司昭狱?但也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并不会去深究什么。
毕竟贾雨村平日非但与忠顺王亲近,还与那焦顺称兄道弟,这能是什么好人?!
而贾雨村直到被腰斩的那一天,也还是没能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凭什么?!
凭什么他焦顺一句话,就能调动两宫太后?!
第八百二十一章 聘
比起太上皇下葬时的惊心动魄,隆源帝的葬礼显得古井无波,甚至远不如忠顺王一党被明正典刑有热度。
说来因为有了贾雨村这个例子,焦顺一度也曾想过,要不要再往里面塞几个对自己敌意最深,或者威胁最大的文官进去,借以进行威慑。
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如今不管是他,还是那些文臣,无论怎么势如水火,基本还是照着规矩来的,而现在最大的规矩制定者就掌握在他焦某人手上,那他又何必节外生枝乱了规矩?
四月初一。
小皇帝登基后的第一场朝会,也是焦顺履新后的第一场朝会,这头一枪自然要打好、打响、打得漂亮。
于是等那繁文缛节刚一结束,筹谋多日的焦某人就连上两道奏折。
这第一刀,就砍在了民办报刊上。
他指出报刊出版方面的相关法律法规,还是太祖在世时拟定的,而现如今无论是报刊的数量、种类、波及范围,都早已经远远超出了当初的设计规划,内中泥沙俱下黑白混杂,对民间产生了很多不良引导。
因此希望朝廷能够批准,通政司与大理寺联和厘定新的出版法,以正视听。
按说通政司是主管部门,大理寺负责制定法律,两者协商合作厘定旧法推陈出新,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明眼人的都能看出,焦顺是冲着争夺舆论控制权来的。
自古以来文人就讲究个口诛笔伐,而自从报纸开始盛行之后,便迅速成为了士人们纵横捭阙的舞台,近几年攻讦焦顺的报刊文章,几乎和参劾他的奏折一样多。
这要是被焦顺借着严明法纪给禁止掉了,岂不等同于打断了士人们的一条腿?
其中一些消息灵通的,更是知道大理寺少卿柳芳,近来与焦顺互动频繁,若是两人沆瀣一气……
当场就有十数名官员跳出来反对,有说他意图堵塞言路蒙蔽视听的,有指责他夸大其词的,还有骂他扛着太祖反太祖的。
可焦顺毕竟是有备而来,立刻抛出了从全国各地搜来的花边小报,每一份都是图文并茂,莫说细读,扫一眼都要血脉偾张。
巧的是,其中还有几份是对家籍贯所在地的‘特产’,惹得那几人无地自容掩面羞退。
但这还不是焦顺的杀手锏。
他展示完那些报纸后,又取出了一张铜板照片,展示给众人道:“诸位,工部和工学联合研制出的照相机,大家应该都有所耳闻了吧?我敢断言,在不久之后照相机必然会变得更小巧、更方便,甚至可以随身携带、随时拍照,届时……”
有人不满的打断了他:“焦大人,现在说的是报纸,你说那劳什子照相机做什么?”
焦顺看了对方一眼,将手里的照片贴在了其中一张报纸的头版,替代掉某张不堪入目的图画,然后继续道:“到那时,照片必将取代一部分报纸上的配图——譬如说现在,夏报如要报道这次朝会,就可以将大殿上的情景照下来,这样既清晰直接又便捷迅速。”
这时候有些人已经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就见焦顺又把照片挪开,露出底下的图画:“倘若这样的配图,也都变成真人照片……试问诸位以为如何?管是不管?”
众大臣大多面色阴沉,但也不乏两眼放光,似乎发现了新大陆的。
当然了,也有依旧不肯认输,跳出来指摘焦顺不该搞出照相机,若是没有照相机,自然不会出现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对于这种完全的脑残言论,焦顺压根儿就懒得理会,直接再次提请修正报刊法规。
这次受到的阻力明显少了不少。
不过最后还是出了一些差池——次辅贺阁老出面,表示此事攸关文脉兴衰,单只是通政司和大理寺联手,恐有顾虑不到之处,所以建议由礼部牵头督办,最后再提交内阁审议。
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
但焦顺也并不是很在意礼部和内阁横插一杠,毕竟他最大的优势就是经历过后世信息爆炸时代,对这里面的猫腻不敢说是门儿清,起码是能吊打在场所有人。
因此即便是有礼部督办、内阁审议,他自信照样能达成目的。
再说了,等新的法规制定好,该怎么执行还不是要看通政司如何解读?
等这一条提案尘埃落定,焦顺紧接着又祭出了第二道奏折,这一次他越过了通政司本身的职权,将枪口对准了太医院。
指出因为缺乏独立的培训机构,太医的培养一直都是由太医院自己负责,选拔不够透明,选材不够广,祖孙传三代是普遍现象,有些甚至是从前朝一路承袭下来的。
这使得太医院内良莠不齐,多有滥竽充数之辈、蝇营狗苟之徒。
最近两年先是先帝无故中风,最终不治,后又有太上皇被庸医所害,很难说和太医院的种种乱像无关。
因此他认为太医院必须要进行改革,至少要将培训医生的机构独立出来,仿照工学,设立一所医学院。
虽然不在他的职权范围内,但这一条倒是没人跳出来反对,毕竟先后两任皇帝在极短的时间相继去世,太医院可说是责无旁贷。
即便焦顺不指出来,也会有旁人出面参劾,只是别人多半不会想到要建什么医学院罢了。
不过他们大概想不到,焦某人早在去年就已经搞出了显微镜,目前工学正加班加点收集病菌方面的讯息,只等医学院正式建成就抛出这个王炸,趁机抢占话语权,拓宽工学生的未来前景。
文人不是常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嘛?
工学生当然也能走这条路,而且学理工科的天然就比学文更适合学医!
这一来,等到第三期学生毕业的时候,除了工部书办、大匠、纠察队、以及通政司和各地电报局之外,还可以考入医学院转职太医。
而除此之外,这个建议还混杂了一些小小的个人情绪,那就是焦顺希望能趁西洋人在这上面立足未稳,争取把现代医学定格为‘新中医’。
后世的时候,焦顺也知道中医有些跟不上时代,但听人言必称‘西医’如何如何时,又总觉得有些别扭,毕竟这玩意儿多少带了地域人种色彩,不像现代医学那么中性。
所以焦顺就很想看看,等他搞出的‘新中医’占据主流之后,欧美等国会不也会言必称‘中医’。
连续两次启奏,都基本达成了目的,焦顺这才偃旗息鼓退回班列。
后面的事情就比较乏善可陈了。
也就是有人旧事重提,再度提出要废止京西铁路的时候,焦顺跳出来与其唇枪舌战了一番,其余的时候,他基本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到了朝会的尾声,坐在珠帘后面的李太后才突然提出,因为太上皇突然离世,嫔妃们原定的出宫省亲计划不得不中断。
如今朝中稍安,理应重启预案,给这代嫔妃最后一次出宫省亲的机会。
虽然不少大臣都觉得,在这样具有意义的朝会上,讨论如此细枝末节的问题有些本末倒置,可也不会为了几个寡妇回娘家的事儿,就跳出来做仗马之鸣。
再说了,这本就是两位太后的职权,放在朝堂上征询意见也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
于是默契的,这个提案也被迅速的通过了。
重启省亲的日期,被定在了这月十五——其实按照吴太后的意思,巴不得越快越好越早越好,但李太后表示,各家外戚也需要时间才能做好迎驾的准备,她这才勉强定在了半个月后。
但这也已经是她能忍耐的极限了,因此散朝后,她便召集一众太妃,宣布这次的省亲次序,仍然按照原定计划来。
几个年前没能轮到的妃子刚要高兴,吴太后又一指贾元春道:“这次还是贾太妃头一个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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