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扒家猴子
“那游戏能模拟的天体数量不过数千,再多,无论玩家使用的电脑有多好都会被卡死;我们起初以为这是什么防伪机制,后来才发现,原因只是那游戏的架构颇为原始而已;”
黑球有些嘲弄:“真的,若不是游戏中的一些关键性证据切实指向我们世界的秘辛,还有一些细节可以互相印证,我们都快怀疑是不是弄错了目标。”
左吴挑眉:“关键性的证据?”
“对,首先这游戏的销量,和我们累积观测到的玩家个体数量大致相符,误差不大,就是一千万左右。说来奇怪,只有在玩家世界有版权的游戏,才会链接到我们的世界;”
“当然,光是这点还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但这游戏里所含的秘辛,才是让我们确信无误的关键。”
黑球并不吝啬于将这秘辛给说出来,对已经灭亡的陶沃姆来说没有太多东西需要保密:
“科技树的关键节点、和我们类似的先驱者文明的历史、星海中各类关键古迹的信息、那些堕落文明的名字……一切的一切都与现实相符;”
“当然,这一切都可能是巧合;但织褛、器具、低语还有餐煞这四位的名号一定不是;以及最关键的,游戏中甚至还揭示了‘终末之圆环的’名字。”
终末之圆环?
不知为何,左吴只是听到这几个音节的刹那,便觉得这个名字一定不能随意念叨出口。
黑球大概有同样的感觉,话语中颇有些自嘲:
“这五个名号在我们世界的几十万年间根本就是忌讳中的忌讳,尤其是圆环……”
“陶沃姆的远古有被圆环干预的历史,我们甚至猜测这片银河像提线木偶般被与异界的游戏相绑定,背后就有圆环的影子。”
“当然,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猜想而已……我们毕竟还是因为有那么些成就而感到骄傲;”
“可是,将因玩家的降临而被荼毒的无数世界线,都归咎于因为我们对圆环的反叛而遭受的报复,他们是受我们的牵连的话,是不是有些太不自量力了?”
是不是自不量力,左吴没办法回答;但黑球的话确实让左吴拓展了许多眼界。
陶沃姆认为,这方世界与一个游戏的绑定,是“终末之圆环”做的手脚?究竟是事实如此,还是它们在窥得世间真相后,留给自己的一点安慰?
这个疑问大概只能等创神檄文的引爆平息后,让同样在虚空中冒险,想靠纯血人类留下的地图,去寻找织褛的科技猎人们取得成果,才有得到解答的希望。
……只是,织褛和圆环是一个等级的存在么?
左吴对此有些没有信心,倘若陶沃姆的猜想为真,那圆环成功将一整个世界绑在了域外的一个粗陋游戏上,其能力是不是太夸张了些?
游戏……
左吴朝黑球轻轻摇头:
“我算是明白你们认为这个世界虽是游戏,但依旧真实的原因了;但你们怎么对付玩家的?”
玩家不可能降临这样已经不是“初始棋盘”的世界,只是左吴之前在震惊之下强行安慰自己的说辞。
围棋和象棋也有解残局这样的玩法,这片大家的起点都完全相同的银河更像是异类;
比如其他扮演一个星球上国家的游戏,起步之时有强有弱,国土有大有小;体验以弱胜强或者以大欺小,这才该是受众更广的游戏。
黑球震动了几下,宛如即将展现自己得意之作的落魄艺术家:
“对付玩家的方法,我们也是在那个游戏中找到的。”
“很简单。”
“躲起来就好。”
躲起来?
左吴咧了下嘴:“好没志气的解法,而且又能躲哪里去?只要我们的世界还映射在玩家的游戏中,他们掘地三尺不也是能把我们找出来?”
黑球却摇摇头:“不不不,所谓的躲起来,也要讲方法,是以退为进,可不是面对玩家束手无策般的退让。”
“我们虽然灭亡,但也要给让我们灭亡的圆环,和因为觊觎我们虚假遗产的玩家予以报复;”
“可惜,就算是拥有现实透镜,我们能对玩家的世界做的手脚还是太少了;窃取一份游戏本体已经是极限,没办法再改变更多的东西;”
“所以,我们决定利用玩家的想象力,我们的目标是和他们来那么一场文字游戏。”
文字游戏?
左吴的好奇心被愈发勾起:“怎么个文字游戏法?”
黑球轻笑:“你喜欢读小说么?”
“喜欢,我视界中存着十几万本。”
“那你有没有想过,终末之圆环可以将我们的世界连接上一个游戏,反过来,每本小说背后也会连上一个世界……抱歉,有些跑题了。”
黑球继续:
“文字并不像图片,其表达出的场面,最终还是在人的想象最终呈现的,我们要和玩家玩的文字游戏就是这样的原理;而灵感则是来自游戏中的一个事件——”
“游戏中,玩家在扮演某个政权时,会突然弹出一个对话框;说玩家平行时空的政权与他们取得了联系,然后会互相交换一些科技和资源之类;”
“过一段时间,玩家平行时空的政权便会发来他们已经毁灭的消息;玩家则会动动鼠标,让其操纵的政权去思考他们在平行时空做了什么。”
“……发现了吗?”
左吴恍然有了些明悟。
而真正将其总结出的,却是已经被庞大信息量将脑袋冲击的晕乎乎的良骨伶:
“您的意思是说,每个玩家所同时能影响的世界线实际上只有一个,而其他的平行空间,对他们来说充其量只是一个文本?”
“没错!”
黑球点头,它已经破译了一行人的肢体语言,就是能给人它在点头的感觉:
“我们世界被绑定上的游戏尤为粗陋,玩家所看见的画面存在星球大小失真,各类巨构模型复用等等诸多问题;”
“但这些东西毕竟是直接呈现于玩家面前的画面,映射着我们的世界,没办法轻易篡改;”
“可平行世界,乃至于虚空就不一样了;受限于那粗陋的游戏所限,虚空表现给玩家的仅仅是几张图片,而平行世界更是需要玩家靠文本的描述去脑补;”
“这就是我们能挣扎的希望!”
“既然我们在他们眼里是虚假,我们便给他们一个虚假;你也知道,游戏是欺骗的艺术,那么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根据呈现在玩家面前的文本,去还他们一个虚假的世界!”
还玩家一个虚假的世界?
一群可能是虚拟世界的人物,反过来利用玩家的想象力,以欺骗将自己的家园隐藏期间?
左吴轻轻吸气,忽然又抬头看了看天,长城梗亘在此的光阴,对玩家来说或许只是文本上几句轻飘飘的话;
但对陶沃姆来说,这已经是毁灭后又延续挣扎的数十万年。
艾山山沉默,手指在机甲的操纵杆上轻轻摩擦,无比符合人体工学;
可这帝联的尖端材料,在数十万年后还能保持这般的形状吗?
恍然间,海妖好像有些理解了左吴的浪漫观。
良骨伶更是。
陶沃姆几乎是被世间的法则所拒绝生存,却依旧钻了空子,挣扎到了如此地步。
但黑球却没有多余的念想,虚空中高度压缩的它能保持对创造者的自豪和对命运的愤怒便已奢侈,实在没有空间再塞入更多的东西:
“我们的世界毕竟只是被套上丝线的木偶,不是虚假,更有诸多玩家所碰不到的盲点;”
“只要和文本相符,我们就能藏在平行世界和虚空中、在这些盲点之中欺骗玩家;甚至……去围猎被玩家所污染的世界线!”
左吴又一次被惊了下:“围猎世界线?”
“对,你们看到的长城搭配上现实透镜,就是针对玩家降临的预警机制;玩家的数量毕竟只有一千万,可我们的平行世界,据观测到的就有上百亿……”
“因而虽然有些世界线被玩家污染,无法逆转,但更多的世界线也还是净土……”
黑球轻声,像诉说着陶沃姆的壮志未酬:
“我们的完整计划,是将藏在虚空中的长城串联在所有平行世界的所有星系中;又制造一些虚假的星系,虚假的种族,虚假的世界线;”
“然后,长城额的节点一旦侦测到玩家降临,就利用那游戏读档十分漫长的特征作为机会,将被玩家操控的文明通过代偿原理,扔到那些虚假的世界线中去!”
“就像瘟疫到来,最佳的方案就是隔离般;”
“而玩家也绝难发现他们面对的星系被动了手脚,如我所说,因为游戏无比粗陋的缘故,玩家所面对的文明也就是一堆数值和文本的集合而已。”
“……可惜,这个计划还是太宏大,陶沃姆被限定了比将灭绝;我们成功串联的平行世界,也只有原计划的万分之一而已。”
已经灭亡者的挣扎,也只让玩家所影响的世界受困于虚假中。
陶沃姆观测到了上百亿世界线,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受到长城串联,也有百万之数。
他们还不满足。
左吴摇摇头,没想到此次深入虚空,竟然能听到这番故事。
只是一直半梦半醒的列维娜忽然睁开眼睛:“等等,你们是怎么把被玩家污染的星球扔到虚假的世界线中去的来着?”
“噢,是用代偿机制原理,我让你们小心别被‘仁联’发现也是这个原因。”
“所谓代偿机制,就是一样物体想穿越世界线,必须使用两条世界线间,相似相等的东西用作交换;”
“生物与生物之间交换,星球与星球之间交换。”
黑球摇晃:
“玩家发现不了虚空之中,我们建造的长城,不代表平行世界的的政权发现不了;长城是我们的遗产,同样能为政权所用。”
“有些通过我们的长城,研发出了跨越世界线的能力;”
“而有些则成了玩家的走狗。”
第二百一十章 鱼肉
左吴又是一阵不解:
“给玩家当走狗?难道玩家知道他们游戏中的文明有自己的思想?可这不是和那游戏相当粗陋这一点矛盾了吗?”
连玩家电脑的性能都无法充分调动的游戏程式,若再往里面加入人工智能,只会让人怀疑那游戏公司的高层是不是已经被友商派来的内鬼占领;
目的是用卡成幻灯片的游戏来精准气死一个又一个忠实的玩家。
可黑球却晃了一晃:
“我想你误会了;那游戏比你想的还粗陋,甚至开发出它的文明也还尚未掌握成熟的人工智能;当然,我的措辞也可能有些不准确。”
它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加深对一行人语言的理解和消化;语法已经在刚刚的交流中学习完成,缺少的知识亦通过长城经年来收集的信息而补齐:
“哦,抱歉,我更正我刚才的话;某些文明成为的不该叫玩家的走狗,而是跟在他们身后,觊觎食尸的鬣狗。”
这倒好理解了一些,可还是有些抽象;好在黑球虽然完全掌握了一行人的语言,却压根没有卖关子的意思:
“玩家是一种无比任性的天灾,对银河中的其他文明是,而对被他们操作的文明也是。”
闻言,良骨伶怯怯举了下手:
“等等,被玩家操纵的文明不说能把把统一银河,至少也该运营出一段其他文明难以想象的辉煌来的吧?怎么对被操纵的文明也是一场天灾的?”
黑球默然的点了下头:“请不要忽视我的形容词,玩家是无比任性的天灾,‘任性’这两个字不能丢。”
“因为我们的世界,对于玩家们来说只是一场单纯的消遣,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也不需要对这个世界负上任何形式的责任;”
“有些玩家喜欢寻找一个更舒服的‘开局’,会在找到心仪的星系与政权前放弃他们曾降临过的数十上百个世界;”
“有的玩家则是单纯的技术不行,一通操作直接葬送一个文明的前程……”
良骨伶眨眨眼睛,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有些觉得黑球正举的例子好像没什么大不了;
开局不好直接被放弃的世界,不是也直接得到了自由?还有被葬送前途的文明?就算玩家没来,却还是把自己玩完的文明不也是和星星一样多?
但黑球话音忽然一顿:
“……当然,我刚才说的并不是重点,从你们的表情我能看出来你们对这些代价会有些不屑。”
“玩家的到来对被其附身的文明是场灾难的缘由,还是在这款游戏的机制上——玩家究竟能做些什么?”
“能操纵各类舰船,去完成科研与作战的任务;能决定一颗星球该如何建设,建造各类区划和建筑;能决定人口去留;能决定接下来该走哪个科技树……”
“这些是玩家的权柄,也是独属于玩家的权柄;哪怕是被其操纵的政权的首脑也无从染指。”
左吴愣了一下:“独属于玩家的权柄?意思是等玩家离开后,这些权限也不会交还到被其操纵的政权手上?”
“没错。”
黑球轻轻回答:
“玩家的降临就像忽然扎进那个文明中枢神经中的滚烫病毒,会夺走其文明自主行使这些功能的能力;”
“试想一个无法建设和管理星球,无法发展科技,无法任命人事,甚至连自己的舰船都无法操纵的文明;哪怕它前一秒还是睥睨银河的庞大帝国,在玩家走的那一瞬,不也是一块案板上的肉?”
就像织褛在给予人类气运的祝福之时,也让血脉断绝的诅咒渐渐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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