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扒家猴子
“噗嗤,哈哈哈哈……喂?你怎么不说话了,我瞎说的啊。”
左吴抿嘴,根本没去思考这种白日梦般的建议有没有实现的可能。太贪心会遭天谴,他只是在奇怪为什么自己身边的小灰没第一时间就对自己的神经展开折磨。
“……小灰?”左吴试探。
回应的只有小灰用拳头轻砸自己的后背,还有另一只手对自己头顶温柔的抚摸。
第五百三十一章 内心
身体猛然感知到小灰对自己的触感,左吴只觉得内心一阵拔凉。
人心不足吞蛇象,是,没错,是人都会有一些或阴暗或贪心的小小想法,也有所谓“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的古话在这里。
这古话想成立,有个相当基础的前提——就是人心隔肚皮,人不能对另一个人读心。
否则,世上就不该有一个叫“慎独”的词语,也不该有被一句无心之言或者一个私下里才有的动作,就在别人心中形象崩塌,由点至面否定掉全部的人。
毕竟人已经习惯了,在说“以小见大”时,实际上想的则是“上纲上线”。
所以,左吴觉得小说里有读心能力的角色大概是活的最辛苦的那类人。他人心中的一点点阴暗这类角色都会得知,会不会觉得别人善意和温暖都被这些阴暗玷污,是令人作呕的伪装?
连父母有时候都会觉得哭闹的孩子烦人呢。
好在原理上,想要读取血肉生灵的内心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此方面的研究每有一次突破,都会催生一大波以此为盈利点的企业成立。
无法直接读到他人心中的阴暗是社会稳定的基石,但许多人又向往在隐蔽自身的同时,去窥伺这抹黑暗。由此产生的科技攻防战,一直拥有不错的热度,由此成立的某些巨企背后,有些就有旧帝联官方的影子。
当下,什么攻防什么读心和反读心间的对抗,全部在圆环洒下黑暗后变成无人问津的泡影了。那些企业的辉煌也成了左吴在手上的报告。
左吴只是偶尔怀念故人,想起共荣保险的办事员,又对他向金棉施以的催眠技术感了兴趣时,才在某天花了一下午的时间阅读这些报告,由此对旧帝联昔日读心技术的发展有了个懵懂的认知。
小灰自然是能读心的,只是她的方法突出一个“力大砖飞”,只要将读心对象的大脑正在进行时的复制一份,就能知晓对方目前所有的想法和心思。
这对目前字面意义上拿捏着左吴所有细胞的小灰来说简直是举手之劳,也是左吴一下子慌的内心拔凉的因由。倒不会觉得小灰会真的“上纲上线”,但自己的所有细胞被小灰捏着,总该小心谨慎一些。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小灰有接下来的动作。左吴心里又犯了嘀咕,只能转头,小心翼翼:“……小灰?”
映入眼帘的是小灰的似笑非笑。
左吴心里更加没底,可一直悬着也不是个办法,他忽的有些自暴自弃说:“小灰,你捶了下我后心是什么意思?”
“你就注意我捶你的一下,不在乎我摸摸你的另外一下?”小灰如此说,似乎对左吴的神经做了什么手脚,让他不由自主的把脑袋给转了回去。
左吴不自在的动了动:“……好消息和坏消息一起来时,我更喜欢先听坏消息。”
“唔嗯?这可和我平时对您的观测和统计不符哦。”小灰耸肩:“万一我摸你头,是在寻找掀开你头盖骨的最佳轨迹呢?”
左吴眼睛张了张:“那锤我背,就是你在找用什么角度来挖出我的心?”
“在你心里,我好残忍!”小灰捂了下嘴巴:“放心,不会的。比起来,我更喜欢在挖人心时正面对着他,好看清对方的表情。”
左吴咧嘴:“这听起来更残忍。”
“瞎说,你也能在那一瞬间看到我有多不舍、痛苦和多后悔呢。”
“合着我早晚是要被你挖心的吗?”左吴叹气,此时已经是在和小灰在无心的开玩笑了。
小灰没有答话,只是她的眼睛眯起,细长,像只盯上了猎物的小狐狸,片刻后却是换了个话题:“夕殉道说给姬稚补个婚礼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早该补了,其实以前我和姬稚提过好几次,每次都被她糊弄了过去。只是我以前说得多,最近也不怎么提了。”左吴说。
“唔嗯,说不定是你不够强硬。”
“这怎么强硬的起来。”左吴讶然:“求婚的流程不都差不多?我问她答不答应,她点头事就能继续,摇头就只能停在这里,来日方讲。”
“是这么个道理,可姬稚容易害羞,平时又自己把她的地位看得太低。没准她心里想答应得很,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她自己不配,才缩了回去呢?”
左吴抿嘴,思索。印象中姬稚面的自己一直大胆而主动,和容易害羞这个词完全搭不上边。但小灰说的大概率是对的,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而已。
想了想。
左吴点头:“那我现在就去问姬稚,强硬些就强硬些。”
“那燎原的灰风呢?你想和她求婚,用个更强的誓言替换掉她对燎原的誓言,所谓仪式肯定也会更宏大庄重。到时候,你不怕姬稚心里落差反而更大吗?”小灰问。
左吴驻足,下意识觉得这还真是个有趣的问题。所谓为他人着想,也全是建立在大家无法知道彼此内心真实想法的基石之上。
在相互小心翼翼的试探中,去忽略彼此内心的阴暗,转而专注对方所表现出的温暖。
简直是一种艺术。
只是想着。
小灰又给了左吴一拳,蹙眉:“这时候你还分心?”
左吴回过神来,苦笑:
“小灰,我可不信夕殉道的鬼话。什么结婚的誓言能压过对一个政权的效忠。因为工作不得不两地分居,结果感情越来越淡的夫妻还少吗?还有什么忠孝难两全,连父母亲情都要向‘忠诚’让道。”
说完,既然小灰能读自己的心,左吴甚至已经想到她接下来可能会说什么话了——就是“你心里真的没有一丝丝类似的妄想,用结婚之类香艳的契约把燎原的灰风赚回来”云云。
却没想到。
小灰好像接受了这个说辞般,只是沉吟几秒:“我明白了。行,之后我会把我嵌到你身体里的机群全撤回来。好给你俩留些私人空间。”
左吴有些诧异,侧目,却发觉小灰真的在将她的机群撤回,至少那股致使自己脖颈僵硬的阻力已经消失不见。
纳米计算的机群,人类肉眼不可能看得见。
小灰从左吴身体里出来的模样,只像一位潜水员来到岸上,从厚重的潜水胶衣中走出般。轻巧,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完事后就马上转头离开,像扔下一把钞票,就结束了露水情缘的狠心之人般。
左吴讶然,朝小灰的背影伸了下手。
而小灰也如有所感,驻足,把手揣在兜里,稍微回头,只通过头发的缝隙朝左吴投以一个眼神:
“你可要给我小心些。别把我辅助你时,你运用眷顾的感觉当常态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笨手笨脚,这么厉害的能力却有这么多缺陷!”
“如果你再活络些,再聪明些,对眷顾的运用再有些天赋,我又怎么可能……趁虚而入?趁火打劫?反正是没办法这么轻易把机群送到你的细胞之间的!”
“现在的我也不可能随时随地都腻在……呆在……站在你身边!我可不是想给你留些私人空间,只是看见你就觉得难受和碍眼!所以你可要小心,别被镜弗防不胜防的‘未来科技’,被什么‘初见杀’给搞死了!”
左吴抿嘴,忽然很想迫切的知道小灰内心究竟在想什么。其实,理论上自己是能拥有读心能力的——无非就是吸收对方的思想而已,在仁联见到的那位修仙皇帝就给自己惟妙惟肖的上了一课。
小灰说的不错,自己对运用眷顾这方面确实没有天赋。但也罢,没天赋也有没天赋的好处。如果一个眼神就能让对方的心思纤毫毕现,还怎么有猜测对方口是心非下的想法的乐趣?
尤其是小灰的口是心非几乎是场开卷考了。左吴咧嘴,只向小灰的背影缓缓点了下头。
小灰则是终于转过头去,迈步离开。
可没走几步。
她又是忽然驻足,抬头,轻声:“……我从来不觉得落后燎原的灰风遇到你,是件什么遗憾的事。如果是我先……哈哈,或许在你想伤害光明星海时,我们就不共戴天了,又怎么会有今天。”
左吴点头,只觉得说好的“开卷考”一下子又变得扑朔迷离:“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虽然朝自己背着身子。左吴却总觉得她似是面朝这片昏暗的太空,露出了一个不输远方幸存星辰的明亮微笑:
“哈哈,我只是好想见一见这里的灰风,那位燎原的灰风。或许,她和我一起,才能对你我的事写下答案……哦,你不喜欢谜语人,那我就不说啦。”
左吴摇头:“谜语人确实不讨人喜欢,你是一个例外。”
忽然,左吴觉得自己无法猜测背对自己的她的表情了。只见她向天空抬手,伸出了她小小的拳头。
刚才锤自己后背的那只拳头。
拳头的朝向正是与燎原的大汗约好要用记录着仁联末日的音频,来交换他们灰风的方向。
或许。
人的心思就是混沌而难以捉摸,大脑确实复杂,功能也很强大。但大脑也有先天性的不足——就是内存不太够,存储也无比缓慢。
这致使一个人在一瞬间只能拥有一个念头,把一件事情想清后才能继续接下来的思考。等到把事情一个个理清,事后复盘,人才能明白自己对一件事究竟是如何考虑。
小灰虽是来自远古前的可怖造物,但她也有拟态一样东西,就一定要百分之百还原的强迫症。她所拟态的大脑既然是人类的形式,就一定也有和人类类似的弱点。
或许,小灰对她想要与燎原的灰风所做的事,此时也只是她心里朦朦胧胧的一个念头。非要真的遇见,且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后,才能顺着形式,把不知偏离了那原本朦胧多少的想法化为现实。
举了拳头一段时间。
小灰似乎是觉得手都要有些酸了,还是背对左吴气恼:“你怎么还不走?!”
左吴故意讶然:“你是想留给我个帅气的背影才一直保持这个造型?”
“……星星这么好,不朝它们举举拳头可惜了。”
左吴抱手,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嗯,所以你是想和燎原的灰风碰碰拳头,还是想像挖走我的心脏一样,打穿她的胸膛?”
“燎原的灰风和我无恩无义也无冤无仇……哎呀你快点走啦!”小灰把手臂放下,还是这么说。
左吴歪头:“为什么?姬稚又不会跑。”
“我看未必。”
“何以见得?”左吴一下子有些紧张。
小灰朝姬稚房间所在的方向指了指:“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情感这种东西是不能上称衡量的,如果在此时觉得姬稚的事情与小灰的相比还能拖一拖,那左吴自己都觉得对不起与自己做了这么久枕边人的人马娘。
不再犹豫。
左吴转身,朝小灰背指的方向走去,越走越远,而小灰还留在原地。
等到左吴走远。
她终于是泄了口气,一个人懒散的躺下,眼眸还望着遥远处的昏暗星系。
交接燎原的灰风时,自己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灰蛊的机群若一下子出现了两个最高权限的人格,会不会造成难以估量的混乱?
左吴想要的只是“燎原的灰风”这一个人格,可不包括她留在大汗那边的机群。自己该不该帮他一把,把那些机群也弄过来?
……机群,人格。
小灰独自无声笑起,只是默念了一个成语:“哈,买椟还珠。这次我肯定没用错。我和燎原的灰风是椟,机群才是珠。”
“燎原的灰风,这个世界的另一个我,你在燎原那边过得好不好?”
“如果我是你,如果我没有经历过光明星海给我的感动和快乐,而是被当做机群的载体,被一直‘使用’的话……我还会把什么誓言看得这么重吗?”
“燎原的灰风,你和我一样,都是主动把这效忠加码到五千年的嘛,甚至没仔细看看契约对象究竟是谁呢。”
“我是比你更幸运,还是不幸一些?”
第五百三十二章 请求
成为皇帝后,左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有些“身不由己”。无他,作为皇帝再怎么口含天宪,其命令和想法也得是由属下来实行的。
为表重视,排场要足,也会有无数人把左吴的想法打上正规的烙印,尤其是交接“灰风”这样的事宜,该有的仪式和文件一道也不能含糊。
草台班子和政权的区别就在这里,流程和规矩虽然烦人,却有它不得不存在的道理。
左吴作为这些章程最直接的受益者,当然不可能主动将其推翻,却也对它们有多复杂感到头皮发麻,最多只能远远张望规章运作时那种独特的美感了。
事实上,确实有许多官僚,为他们自己草创的制度弄得焦头烂额。
是,在银河繁盛时,确实有两个政权交流各自的考古发现的先例,也有巨构武器被出租甚至出售的事迹。同样,政权的贵族间为了和平或者利益所选择的联姻故事,也屡见不鲜。
三件事拆开,外交官僚们都有自信可以轻松应对。但杂糅在一起,就不知要烧掉多少人的脑细胞了。
燎原的灰风和小灰有同样的本质。小灰地位超然,怎么看待她,都是官僚们内部一个不敢触碰的话题。
所以,左吴作为新帝联内网的最高管理员,能看到官僚们为此专门建立了个聊天室,里面的内容终日刷新片刻不停。
好奇进去窥屏,左吴能直观的想象,自己的麾下是在与他们自己所创造的制度进行惨烈的搏斗,好像瘦弱的勇者单枪匹马去挑战可怖的怪兽,过程血腥,却没有人打退堂鼓,想去解决“规则”本身。
解决规则对官僚来说就是认输,左吴欣赏着他们为此搏斗的美感,也想起一个典故——
就是商鞅在秦国完成变法,又因为支持者的逝去而面对反攻倒算,不得不逃离,却发现秦国在自己的变法下变成了上上下下的一个铁桶,没有路引没有担保的自己连投宿和躲避都做不到时。
那一瞬间的商鞅,究竟是会觉得害怕和后悔,还是对自己的变法有如此后果而感到欣慰?
左吴无从得知快三千五百年前的古人的感受了,只是看自己的麾下陷入了和商鞅相似的境地时,有了一点跨越时间的交汇。
面对自己创造出的“怪物”,他们都会痛苦,都会无奈,却也在与之搏斗时乐在其中。
或许这种痛苦是军队的参谋部所羡慕的,军队的规矩已经被左吴亲手毁了个干净,他们连享受这种美妙痛苦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闷闷去做各种预案,比如这会不会是燎原的陷阱云云。
无论如何。
新帝联的下一件大事,是接收燎原的灰风这件事,也在渐渐深入人心了。
左吴也是在这时猛然发现一件事,怎么好像夕殉道所说,自己想用求婚来给燎原的灰风一个更深更猛的契约的胡话,好像被无数人给默认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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