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扒家猴子
那些政权间的联姻记录被官僚们仔细查阅就是再明白不过的证明,左吴想阻止也没立场。自己如今的地位上去了不假,可个人的名声好像还和以前差不多臭,一样容易遭人误解。
当然。
受限于小灰和燎原灰风的特殊性,这种官僚们心照不宣的理解没有被摆在台面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别有所指的黑话。能糊弄不少人,却也有许多人一眼就能看破个中奥妙。
钝子是其中一个,也是最不嫌事大的那个。她甚至建了个群,还动用其权限将群聊在新帝联内网中置了顶。群聊名称更让左吴血压飙升——什么“三宫六院,后宫排位,代打代评价及考题剧透欢迎联系钝子大人”云云。
光头AI马上就被拉黑和封禁了。处理钝子简单,处理另一位能看出官僚黑话里的个中奥妙的,才是最麻烦的事。
艾山山毫无疑问就是那所谓的“另一位”。
左吴忐忑了许久,最终只能朝海妖发去个试探性的表情。可他无论发什么,艾山山总是原模原样的复制一份回过来,像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
当了这么久夫妻,左吴转瞬便明白艾山山想表达什么了。他甚至能脑补艾山山用慵懒且事不关己的声音向自己保持距离感的懒散:
“陛下的意志就是我的想法,你的主意也就是我的主意。您说一,小女子又怎么敢说二呢?”
嘿,连称呼渐进式的越来越尊重都脑补了出来。
左吴叹气,什么叫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自己既然选择了这套对自己颇为有利的价值观,也不想让每位和自己结下缘分的女士溜走,这点程度的抱怨,不就是该施施然接受的么?
当然,冷战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左吴对自己在这方面的敏锐感到一点无语,自己已经敏锐的发觉破局的关键就在姬稚身上。
艾山山总是觉得她欠姬稚不少,左吴自己也是。对人马娘一并弥补,大概就能化解此时的尴尬。
左吴在心中准备好说辞。
而官僚们与他们所创造出来的制度怪兽的搏斗才刚刚开始。倒是不用急于一时,前往燎原大汗所指定的星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舰队出航,裹挟着这片星系中破碎的金雨而离开。
左吴看着官僚们又有了新的议题来围绕和争吵,比如目的地是燎原大汗所指定,是不是矮了一头之类。这次的议论情况空前,隐隐又有钝子的小号在各个聊天群中蹦跶。
光头AI蹦跶的小号太明显了,让左吴觉得不顺手封掉都对不起自己和她这么久的相处培养出的眼力见。封禁的动作重复了几次,直到他受到钝子眼泪汪汪发过来的委屈和讨饶,才满意的结束了自己的小动作。
好。
接下来才该是真正的考验。
在舰队披着金雨和霞光迈向下一段征程时,左吴也迈进了姬稚的闺房。
人马娘因为其体型,房间都比常人要大上一号。只是要左吴说,大上的这么一点也压根不够姬稚活动的,姬稚也几乎没办法在她的房间里伸直四蹄。
只是这次。
左吴好像理解姬稚为什么非要委屈自己,窝在这么狭小的空间了。她一身的自卑无法抹掉,好像觉得多占用自己麾下的一点空间,都是一种莫大的浪费。
这次也一样。
推门进入姬稚的闺房,小小的空间和往常一样太过整洁,几乎没有一点属于私人的陈设,就是一张洁白的床,一个简单的小桌而已。
看到左吴,姬稚一下子有些慌张,她的四蹄从床上弹起,却让她的头撞到了天花板,柔顺披在背上的头发也弹出了几根杂毛:
“陛……陛下,您怎么来这了?有事叫我就好,这里太小,做什么都不方便……我倒还好,辛苦一些没什么;可您会很累,不会尽兴的。”
姬稚忽然想到了什么:“啊,如果现在的话,我房间后面的就院子很好,不会有太多人路过。”
说着,人马娘便低眉阖目,在左吴面前轻轻跪下,一副任听安排的模样。
左吴挑了下眉头,伸手帮姬稚理了理她头发里弹出的杂毛:“不会有太多人?”
“嗯,偶尔还是会有人经过的。但没关系,按您说的,这是一点稍稍的刺激。”
左吴抿嘴:“你可从来不喜欢什么太激烈的刺激。”
“没关系的,我反思好啦!从现在开始,我应该更顺着你的一点爱好才行。”人马娘缓缓抬起眼睛,似是想把脸颊靠在左吴手心里,却又怯怯而不敢:
“或者您想现在就开始?可这里我没法转身。啊,我也没来得及刷牙……啊,也没关系,虽然我换牙期还没到,可现在我把它们全部敲掉也是可以……”
左吴咬牙,忽然半跪,让自己的视线与姬稚平齐,没想到迎来的却是人马娘的惊慌失措。
她想让自己的伏的更低,却因为被左吴抓住了肩膀而没能得逞。几次尝试都失败,最终只能把头顶的耳朵压下,压成低低的飞机耳,目光也垂到地底:
“陛下,您是对我没兴趣了吗?不……请你不要,我还可以努力,我会把以前因为惫懒而疏于的练习加倍练回来,我……虽然我的马身很大很僵硬,但也是可以再练一些其他的……其他的姿势的……”
“啊,对了,我还有修仙程序。我还可以模仿白艾斯,我能模仿白艾斯!或者……我今天能扮演,被你抓到的白艾斯的女徒弟?”
左吴还是按着姬稚的肩膀:“姬稚,你今天很奇怪。”
“没有,我一直这样。”姬稚还是低头,她披着的头发好像都在渐渐失去神采。
“细想一下,好像是之前,我是靠用小灰侵入我的细胞之间做撑着我的框架,从前一个星系赶到这里来撕了镜弗的行星,而不是骑着你来,才让你变成这样的?”左吴问。
只见姬稚头上的耳朵一下子弹起,然后又被她自己压成了紧贴其脸颊轮廓的曲线。
左吴知道自己说中了。
姬稚眼见隐瞒也没有意义,终究还是低声开口:“……陛下,你还记得吗?我以前说过,‘我就是想做您的坐骑’。”
左吴点头:“嗯,你当时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真的很美。”
“当时。”姬稚惨笑一下:“我当时觉得,至少在当坐骑方面,我不会输给任何人。能说话,能猜你心思,实在不行能讨好你,侍奉你的坐骑,总是不多见的吧?”
左吴摇头:“你不要把你的姿态放得这么低。”
“这不是姿态低,是我唯一可以向您喜欢我丑陋马身所做出的唯一回报!”姬稚的声音终于提高,她马身上满是粘液和肉刺的肺鼻也在这瞬间猛然舒张,又被她强行闭合。
最终让姬稚差点没喘上这一口气。
左吴叹气,把姬稚揽进怀抱,然后伸手抚摸她马身肋间肺鼻的部分。这是能让人马娘冷静下来的姿势,屡试不爽。
温润在左吴指尖蔓延。
人马娘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因为被抱着,她终于在躲过左吴的视线后稍稍抽泣:“可现在,我亲眼看到了,小灰想做坐骑,会比我好这么多。而且她还能千变万化,她永远都不会让你发腻。”
“可就算如此,您也想要把燎原的灰风接回来。小灰都会这样……如果我不再努力些,不是真的……会被你丢掉了吗?”
左吴抿嘴,忽然明白小灰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小灰说人马娘会缓缓离开,不是她会离家出走之类,而是她的自卑会以恭敬的形式,强迫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而所谓自卑,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开导的。就拿人马娘的马身来说,左吴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表达过对它的喜欢,可真的抚上时,姬稚还是会下意识的躲闪。
今天自己指尖能感受到其肋间肺鼻的温度和湿气不假,可还能感受到姬稚强迫自己不躲不避的颤抖在其中。
多说无益,好在自己也抱着姬稚,她逃不走。左吴让自己认真,格外认真:“姬稚,我想好了,我得给你补个婚礼。”
姬稚的身体一僵。
片刻后,她惨笑:“好,我会做谁的陪衬?啊,燎原灰风的。我没问题,都没问题。只要燎原的灰风小姐愿意,我都可以。”
左吴咂舌:“不,独属于你一个人的。”
“那是希望我给您接下来的数场婚礼承上启下,当个引子?好,那我的就不能太庄重太正式了,会喧宾夺主的。”
左吴轻轻拍了下姬稚马身的侧腹:“唉真是好难和你讲道理。我保证,和你的婚礼一定不会比任何人的差,绝对不会。”
姬稚愣愣:“为什么?我不明白。”
“因为我想,没有为什么,也不会有人向你说三道四。”
“我……我……”
姬稚终于把左吴推开,眼睛还看着左吴的眸子,似乎是想窥探男人的真实意图。
片刻后。
姬稚把双手举到头顶,比作小狗的兽耳模样,一弯一弯:“难道是您希望……开下和小动物结婚的先例,所以让我这个半人半马的来过渡一下大家的认知,所以……”
左吴黑起一张脸:“我都不知道你是在损我还是维护我。”
两人对峙几秒。
姬稚终于把手缓缓放下:“陛下,算了吧,我还是……”
“你是拒绝我的求婚?”
“求?求……请您收回这个字,我不配被您求。”
“事实就是求婚,还是说我被你拒绝,损了面子让你更高兴?”
姬稚终于抬头:“我没这个意思。”
“给句痛快话,答应不答应?”
“我答应。”
左吴抚掌:“好,就这么定了。谁敢办砸,我要了谁的脑袋。”
第五百三十三章 悸动
左吴对想给姬稚补的婚礼中,所提出对“郑重”的要求,大概已经深入人心了。
证据就是现在一大摞文件像抗议般堆在左吴的桌上。
当下,纸质文件已经相当稀少,所以桌上的文件,实质是直连着各个部门相关负责人视界的一次性平板电脑。
左吴这边签署好他的名字后,薄薄的电脑本身会在他这边降解到空气中,一丝不剩;而那些负责人的桌案上,则会有弥漫在其周遭空间中的微型打印机,将添了左吴名字的文件副本原原本本复制出来。
按理来说。
这种可降解的平板电脑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很像是那种千年前的小学生面对“描写下未来世界的科学会是什么模样”的作文作业时,抓耳挠腮了许久才想出的主题。
说它脱裤子放屁的原因很简单,如今集成在大家眼眸里的视界,本就可以影响其使用者的神经,处理收到的邮件时,给人逼真的模拟出一种正抚摸纸质的感觉,和那些基础的糟糕电影是差不多的原理。
只是,看起来多此一举的布置,只要其存在,总是有个中缘由暗藏其中。
新帝联的行政体系目前愈发依赖这种可降解的平板电脑,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大家发现,给左吴发送没有实体的电子邮件的话,那么大概率会石沉大海。
而有实体的文件,无论是纸质还是电子邮件,只要放到其桌上,虽然同样得不到及时回复,但只要和同僚一道积攒下来,越堆越高。
那左吴迟早会顶不住被他拖延下的工作,化为实体后所隐隐散发的无形压力,会老老实实坐在办公桌前忙他个几天几夜,把桌子清理干净后才算罢休。
甚至,感受到压力的左吴干活还会比平时细致无数。文件会被他细致浏览,各种细节上还会留下他自己的注释和建议,对官僚来说是纯纯的意外之喜,谁不想多几个揣摩上意的窗口和机会?
于是,上行下效,这种独特的平板电脑也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至于什么“实体文件不易篡改”,“让皇帝留下其签名更能显得程序郑重”之类,都是事后随意找补,打算用来忽悠后人的理由了。
最近的左吴不需要揣摩,谁都能看出他想用“郑重”来弥补姬稚的心思不含一丝虚假。帝王家事就是国事,大家都懂,同样也卖力无比。
结果便是导致这回,左吴桌上文件堆积的速度比以往快了许多。压力在左吴心中堆积的多了,却少了排解的次数和余地,与文件鏖战几天几夜,也不见它堆积的高度有所消减。
今天。
这是左吴不知道第几次不小心睡过去了,只觉得睁开眼时,四周都被黑暗的浪潮吞没淹满。不出所料,这些“浪潮”是有人趁自己睡觉时,蹑手蹑脚下给自己增添的工作与负担。
沉甸甸的压力只让左吴觉得自己差点窒息,而此时他眼前的一抹亮色,居然成了象征希望的救命稻草。
左吴眯了眯眼,一时没看清那抹亮色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求救般朝那边伸出手,触碰。
结果没想到触碰的手感会这么熟悉。
那抹亮色居然仅仅是钝子的光头,和她在酣睡下不小心流了一桌的哈喇子所反射的光。
钝子的身体是造物,而服务血肉生灵的造物就是这样,有时候会模仿生灵的习惯,诸如睡眠,打呼,流口水等等。基于一些比较古早的研究,这样有度的模仿可以消除血肉生灵对造物的恐怖谷效应。
当然,大多数有机会结束服务血肉生灵使命,从而迎接新生活和新生命的智能造物,会把类似的程序设定全部关掉,因为这对它们的生命和机能是纯纯的浪费。
但钝子显然不是这什么大多数中的一员,相反,她还对类似的设定变本加厉,睡觉比生灵睡得更死,不小心流出的口水也更多更稳定。
左吴咂舌,看见她的哈喇子已经润湿了桌上那些薄薄的平板电脑的底层,即将蔓延得更深更远,想动手把钝子敲醒,可一时居然没舍得下手。
因为钝子在可爱的打呼噜。其呼噜的频率和声音被她专门研究过,是研究了无数助眠“白噪声”的样本后,所特意设定的不会惹人生厌,反而让人安心的频率。
哈。
哪怕是知道这是钝子的花招,是她的虚假,左吴也不得不承认,这不断在自己办公室起伏的声音,是面对这些数不清的工作时,除了强行把心中的烦躁给吸收掉之外,唯一能让自己变得安心的旋律。
这是难得的放松。
左吴抱手,在桌上把玩起一份自己睡前,迟迟没有品位出写出它的官僚究竟想表达个什么意思的文件,把承载它的可降解电脑一会儿调成柔软的纸张模式,一会儿又弄成传统的硬质平板。
然后,盯着钝子在小小的鼾声中流出的哈喇子,观察它弥漫的方向,想象自己是一只在思考如何填筑地盘堤坝的河狸。
可惜。
手上独独的一张电脑注定挡不住那些晶莹液体的泛滥。左吴叹气,摆出平时面对钝子时的那种“残忍”表情,想就此把光头AI直接叫醒,手也无比习惯的捏成了不知锤了她多少次脑袋的拳头模样。
可拳头刚悬在钝子脑袋上方。
左吴忽然发现自己心里闪过了无数微妙的想法——钝子陪了自己这么久,自己好像也想象不出离开了她的生活将会是个什么模样。
钝子还是黛拉的亲妈妈,虽然自己决定制造黛拉的那天,面对光头AI混入她血脉的提议,自己答应的是这么勉为其难,可事到如今,这居然成了自己割舍不掉的美好回忆。
自己在考虑给姬稚补个婚礼。婚礼能补,有一就有二。既然今天意识到钝子于自己的生命已然不可或缺,那为什么不干脆……
干脆……?
左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间,拳头已经轻轻落在了钝子脸上。触感有那么一丝丝奇怪,太细腻了,毕竟是人造皮肤,底下埋的也不是血肉生灵的神经,而是无数敏感的传感单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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