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凶猛 第328章

作者:更俗

除了郑致堂等将率部镇守上洛、卢氏等地,从洛水上游牵制河洛敌军外,建继帝令郑怀忠、郑聪父子接到圣旨后,二人须亲自率神武军主力三万人众于五日内完成集结,于樊城东侧的唐白河口登船。

而在传诏使者携旨出京的同时,建邺水军数百艘战船也正式从建邺、庐州等地出发,预计将在五日后抵达樊城东的唐白河口。

圣旨里也挑明会直接调左骁胜军到襄阳休整、补充兵员,接受留守的文横岳节制,除了加强襄阳防御外,也能随时增援南阳,令汝南郡公郑怀忠勿虑淮上不守会使荆襄、南阳有忧。

此外,以往建继帝对郑怀忠、徐怀以及高峻阳、顾继迁等人传诏,都会安排大臣或宫中地位较高的内臣携旨前往宣读,除了表示重视之外,也多少有商榷、游说的意味在内。

这次却一改传统,京中直接安排一名普通宫宦将圣旨送入汝南郡公府中。

程伦英等官员从种种微妙变化,都能清晰感受到这次传诏,朝中或者说建继帝那不容商榷、讨价还价的严厉得甚至有一丝狰狞的态度。

程伦英禁不住担忧,倘若汝南郡公抗旨不遵,拒不从南阳发兵增援淮南,事态将会如何演变?南阳府诸多官吏在这凶险激湍的浪潮之中,又将何去何从?

程伦英身为士臣,因当年协助知州董成主持桐柏山剿匪之事,略知兵法军务,也得了功赏,因此在唐邓二州并置南阳府时,得以提拔为南阳府兵曹参军事、提举兵马都监司军务,实际协助知府宁慈主持南阳府军的招募、组编、操练等事。

他这几年来统领仲和等将操练府军不辍,参与诸多城寨的修造,身上多少沾染些武将气度,但在郑怀忠、郑聪、郑致堂等率领将卒,在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出来、性情跋扈的武将面前,始终是硬不起骨头来。

当然了,宁慈乃南阳府士臣之首,也是直接听命于中枢任事,事情再棘手,事态再复杂、凶恶,也是宁慈顶在前面,程伦英不会忙着吭什么声。

不过,也有人沉不住气,走出汝南郡公府,便忍不住低声嘀咕:“朝中也真是的,十数万敌众兵压淮上,襄城、召陵、叶县随时都有失守的可能,却还如此措辞严厉,勒令郑郡公从南阳出兵,完全没有商榷的余地,也不想想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倘若里里外外闹得难堪,要如何收场才好啊……”

南阳府众人担忧淮上失守,他们从内心深处,是绝不希望朝廷在这个节骨眼上将神武军主力调走的。

要是朝廷遣大臣过来商榷调兵之事,南阳府众人定然会站到汝南公郑怀忠这一边,但此次传诏措辞如此严厉,将左骁胜军从汝州调到襄阳休整、补充兵员,更有一丝狰狞意味,南阳府众人更忧虑会卷入更为凶险、凶恶的漩涡之中而难置身事处。

“汝州战事甚紧,襄城、召陵两城又大敌压境,靖胜侯那边会不会奉诏,使左骁胜军南调襄阳还两说呢,你们此时慌什么慌?”

宁慈回头看了庭院幽深的汝南郡公府一眼,训斥那个沉不住气的官员,接下来又瞥了传诏使者一眼,语气稍缓,继续对身边的官员说道,

“当然了,我们身为朝廷命臣,凡事当为陛下分忧,汝南郡公那边,还是要尽力劝说……”

程伦英看了宁慈一眼,没想到他在传诏使者面前,竟然也如此不掩饰内心的不满,继而朝北方暗沉的苍穹眺望过去,直觉寒风凛冽,刮面似刀,禁不住想,徐怀会独力扛下京西、河洛敌军施加的军事压力,奉诏使左骁胜军南归襄阳吗?

倘若徐怀也拒不奉诏,事态又将如何演变,是不是南阳府就能置身事外了,朝廷得先追究楚山抗旨不遵的罪责?

……

……

“少将军何须如此急躁,在宁慈等人面前露了形色?倘若叫人秘密参郡公一本,终究是桩麻烦事啊!”赵范摆了摆手,示意想走进大堂收拾的侍者继续留在外面待命,他慢腾腾的俯下身子,将地上的碎瓷片捡拾起来。

“朝廷如此行诏,完全是乱搞,难不成我们一点脾气都不能有?”郑聪怒气冲冲的说道。

“少将军既然知道朝廷如此行诏是乱搞,那更应该沉住气,”赵范慢条斯理的说道,“少将军你想想看,楚山那边第一个不会奉诏,要不然徐怀放左骁胜军离开,敢以三五万兵马,独挡京西、河洛之敌?照我说啊,明天一早便将使者与宁慈找来,声明只要左骁胜军南下襄阳,我们便即刻从樊城登船增援淮南。左骁胜军没有南下,郡公按兵不动,也没有人能说郡公乃是抗旨不遵!”

“那就依赵先生所言行事吧,”郑怀忠挥了挥手,说道,“各部也做好集结动员的准备,陛下不是那么好欺瞒的,有什么事,让楚山先扛着……”

……

……

传诏使者乃是内侍省名不见经传的宦侍,这次也只是负责将圣旨送来,而宁慈对这次传诏也满心不满,走出汝南郡公府,便带领府衙一干官吏径直离去,由功曹参军陪同传诏使者前往驿馆住下。

程伦英见宁慈并无召集众人商议应对的意思,也便带着两名扈从径直离开。

不过,程伦英回到宅子,在坐火盆前坐下没有多久,身子还没有烤暖和起来,宁慈就遣衙役过来相召:“靖胜侯遣信使刚到府衙,府尊请程郎君立刻过去议事……”

倘若靖胜侯徐怀早一刻接到圣旨,以及有其他什么变故,确实会第一时间通知南阳府衙——也因为徐怀看郑怀忠、郑聪父子不顺眼,很多事情也只会找南阳府衙交接。

朝廷拨付给楚山的钱粮,经南阳中转的那一部分,也都是由府衙负责,郑怀忠那边插不上手。

不知道靖胜侯深夜遣信使进城到底是为何事,程伦英等不及扈从套车,径直牵了一头驽马骑上出府,由两名扈随在后面快步跟随,一路往府衙赶去。

见唐天德此刻坐府衙大堂里,正与宁慈饮茶,程伦英拱手问道:“何事劳唐郎君亲自赶来泌阳?”

唐天德早年不过是淮源巡检司低级武吏出身,在程伦英跟前都没有坐下的资格,但投靠徐怀后,去年得徐怀举荐任罗山知县,地位已不在程伦英之下。

而他此时代表楚山而来,也就有资格与宁慈谈笑风生。

程伦英好奇唐天德不在罗山,怎么替徐怀跑腿,到泌阳来了?

“程郎君过来正好,”唐天德说道,“徐侯、杨统制奉陛下圣诏,左骁胜军要调到襄阳休整,第一批伤病将卒不日就将先行,特请南阳府军派一队兵马于叶县接应,以护周全……”

第一百四十二章 奉诏

“……”

乍听唐天德此言,程伦英愣怔半晌都不知道要如何回应,见早已坐在厅上的知府宁慈、通判周运泽,此时脸色犹阴晴不定,想必他们早一刻知道消息,却到这时候还没有缓过神来。

“左骁胜军调往襄阳休整,楚山独力抵挡京西、河洛之敌,如何能承受得住?”程伦英也顾不上矜持,他与唐天德也算故旧,坐下来便急切问道。

之前从汝南郡公府出来,宁慈判断楚山不会放左骁胜军从汝州撤出,以为这次帝诏对汝南郡公府措辞再严厉,却不会叫南阳府官场陷入凶险的漩涡之中。

程伦英回到宅子里,细细琢磨觉得很有道理。

淮南战事才刚刚展开,赤扈东路军来势汹汹,但大越在淮南集结兵马也有二十余万,单纯以兵马计算,并不居劣势。

而绝大多数南阳府官员站在自身的立场看,觉得荆襄以北,南阳府与淮上、汝州所面临的京西、洛河敌军,才是真正的人多势众、气势汹汹。

入冬以来,楚山军虽然在襄城、召陵以北勉强抵挡住京西敌军的攻势,但汝州守军却损失惨重,汝阳等地失陷,大将杨麟惨烈战死。

旬日前汝阳失陷、大将杨麟战死之讯传至南阳,南阳一片混乱,无数民众拖儿携女仓皇南逃,生怕楚山军、左骁胜军兵败如山倒,虏兵眨眼间就杀到泌阳城下,到时候哭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惨遭虏兵践踏屠戮。

徐怀驰援汝州,于庇山摧锋折锐,令河洛敌军止于渡马河畔,是叫人松了一口气,但汝州、淮上所面临的危机就解除了吗?

不!

南阳府衙上下,没有谁天真到以为荆襄以北的危机已经解除了。

胡虏据京西、河洛,坐拥十数万兵马,而汝蔡两州在这个冬季之前,楚山军加左骁胜军,精锐兵马仅四万五千余众,更多是借助地形地势,以拒京西、河洛之敌。

而汝阳失陷,大将杨麟惨烈战死,也足以证明地形上的优势,并不能弥补兵力上的巨大差距。

此时左骁胜军已残,亟需休整、补充新的兵员,楚山军在襄城、召陵以北鏖战月余,伤亡也颇为惨重,而汝州西部为河洛敌军占领,嵩县陷落也是迟早的事情——种种情形都意味着汝州、蔡州所面临的局势,比在这个冬季之前更为严峻、凶险,怎么能说危机解决了呢?

南阳府衙上下没有特别慌乱,主要还是神武军除了万余精锐驻守商州所属的上洛、商洛、卢氏等城外,近三万主力精锐都驻守在南阳府所属的方城、泌阳等地。

现在朝廷将左骁胜军残部从汝州撤下来,调到襄阳休整,还要将三万神武军主力精锐调往庐州,增援淮南战场,相当于将荆襄以北的兵马掏空掉大半。

此时但凡汝州、蔡州(淮上)有半点闪失,南阳府就会直接沦陷。

程伦英可不敢指望南阳府军面对凶残好战的赤扈骑兵,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这也是宁慈等人虽为吏部直接任命地方的士臣,却在传诏使者面前丝毫不掩饰内心不满的关键。

不错,宁慈身为一府之尊,在南阳权势、地位仅次于郑怀忠;中枢又有用宁慈制衡郑怀忠的用意,在很多事情上的话语权,宁慈甚至不弱于郑怀忠。

宁慈所拥有的这一切,乃是中枢所赐;宁慈在南阳,很注意跟汝南郡公府保持距离。

不过,这一切都要保住南阳府,才有意义啊。

程伦英很是不解,楚山为何会如此干脆利落的奉诏行事,不将左骁胜军留在汝州休整、补充新的兵员!

宁慈以及通判周运泽,此时也特别想知道这点。

“唉,楚山能不能承受住京西、河洛之敌所施加的压力,说不忧虑,那纯粹是唬人,”唐天德对汝蔡往后严峻的形势,当然也有很深的忧虑,此时也不加以掩饰,深锁着眉头,说道,“但朝廷令旨如此,楚山又安能拒之?朝廷如此安排,也必有朝廷的难处,我们时时说要为陛下分忧,要为朝廷分忧,总不能是句空话吧?”

唐天德代表楚山而来,如此表态,宁慈、周运泽、程伦英他们又能说什么,难道哭着喊着求楚山抗旨?

徐怀计划要大规模整顿汝州两翼的山地坞寨势力,因此将更熟悉相关工作的唐天德从罗山调到汝州,准备接任州衙户曹参军一职。

不过,此次传诏,汝州正式纳入楚山行营防区,徐怀兼知汝州军事、兵马都监等职,但州衙诸曹及县司诸多官职的调整需要一个过程。

即便朝廷已经给徐怀最大限度的自治权,形同藩镇,但依照规制,这些品秩官职的调整,还是需要在徐怀举荐后,通过朝廷吏部正式下书任命。

唐天德先到汝州熟悉情况,这次需要分量足够重的人物前来泌阳接洽,唐天德接下此任。

“朝廷欲调神武军前往淮南增援,徐侯他对此有何看法?”宁慈多少有些不甘心,问道。

“朝廷不是一直都在催促汝南公出兵增援淮南吗?我家节帅向来觉得理当如此——怎么,汝南公那边还没有准备妥当?”唐天德反问道。

唐天德虽然担忧楚山军能不能在汝蔡力挡河洛、京西之敌,但对神武军调往淮南参战,态度则跟宁慈、周运泽、程伦英等人完全不一样。

郑怀忠坐镇南阳,又经武关道兼领商州军政,这个冬季理应从占据洛水上游的卢氏出兵,牵制一部分河洛之敌,以分担汝州所承受的压力,然而神武军驻守上洛、卢氏的兵马这个冬季却是岿然不动。

郑家父子率领神武军驻守南阳,并不能替楚山分担军事压力,但朝廷将之调到淮南增援,倘若将虏兵成功逐回到淮河北岸,楚山东线的防御压力将骤减——楚山会做怎样的选择,宁慈简直就是多此一问。

楚山诸将是不希望左骁胜军这时候调出汝州,但更希望朝廷将神武军调往淮南战场。

而除了楚山对郑家父子积怨甚深外,杨祁业、杨耀宗等左骁胜军诸将对郑家父子更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杨祁业、杨耀宗诸将内心深处还是更想着留在汝州战场,找河洛敌军报仇雪恨,但考虑到朝廷将他们调往襄阳极可能是迫使郑家父子就范,就很乐意配合了。

当然,唐天德这次过来负责跟南阳府衙交涉诸多事宜,更多观察南阳府官员以及士绅乡豪对当前局势的态度与反应;至于郑怀忠、郑聪父子那里,种种消息由南阳府衙居中传递即可,唐天德是不会去交涉的。

“帝诏甚急,左骁胜军伤病极多,也亟需调往襄阳休整,一切需宁、周诸位郎君即刻筹措,给予方便——我这两天受命来南阳专门盯着这事,此时前往驿馆暂息,不劳宁、周二位郎君相送,但晨时再来打扰,”

唐天德站起来身,朝宁慈、周运泽拱拱手,说道,

“我家节帅不是个好相与的,我们平时都得小心谨慎伺候着。南阳倘若动作稍慢,我家节帅到时候有什么脾气发作下来,还要请宁、周诸位郎君多加担当……”

宁慈、周运泽等南阳府官员,对楚山向来就不待见,唐天德说话也不讲究,径直暂告离去。

“得志便猖獗,真是狗肉上不了宴席!”听着唐天德离去时不加掩饰的威胁语气,通判周运泽气得直哆嗦,拍着桌案斥骂。

程伦英这些年注意与楚山保持距离,但关系也谈不上恶劣,再者唐天德离开时这番话主要还是针对宁慈、周运泽二人。

他更关心事势会如何演变,看向宁慈,小心翼翼问道:“左骁胜军伤卒不日就要经南阳送往襄阳救治之事,是不是赶紧派人知会郡公府一声?”

宁慈脸色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问周运泽、程伦英:“楚山会不会另有秘诏?”

周运泽、程伦英也是一惊,下意识往衙堂外窥了一眼,怕此间谈话被外人偷听去。

周运泽沉吟道:“照理说这次乃是楚山兼领左骁胜军残部的良机,但靖胜侯偏偏放左骁胜军调往襄阳,听候文侯统领,或许恰如府尊猜测,靖胜侯另得陛下秘诏行事……”

程伦英见宁慈脸色越发的暗沉,暗自想:要是徐怀另得秘诏,宁慈身为南阳知府,事前却完全没有听到风声,是不是代表朝廷对宁慈没有全力督促郑怀忠从南阳出兵已经相当不满了?

唐天德刚才强硬带有威胁的语气,是不是也算一种暗示?

过了良久,宁慈才缓下紧绷的神色,跟周运泽、程伦英说道:“还要劳烦二位大人,陪我前往郡公府走一趟。”

“我们要如何说?”周运泽忐忑的问道。

“食君之禄,除忠君之事外,周郎君还有别的什么选择吗?”宁慈反问道。

“也是,也是!”周运泽尴尬的苦笑应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对策

寒风在屋脊之上呼啸,草木摇动。

宁慈不顾夜寒风烈,与周运泽、程伦英带着一干随扈、衙役,先将传诏使者从驿馆请出来,再次叩门走进郡公府。

宁慈这次却是一改之前的态度,明确表示南阳府衙将全力为神武军集结增援淮南做好一切配合工作:

“左骁胜军兵马不日即将南下襄阳,郡公与武阳侯五日内也要奉诏率神武军赶到唐白河口登船赶赴淮南——诸事交杂,府衙人手却有限,我与周郎君、程郎君回到府衙思量良久,还是觉得诸事有必要请郡公、武阳侯当面交待清楚,我们才好一一办理,不出太多的纰漏,误了大事……”

赵范的府宅在郡公府东侧一条巷子里,他回到宅子搂住暖香如玉的小妾睡下,没等温吞水似的邪火慢慢升起来,郡公府就派人来禀知府宁慈以及通判周运泽、参军程伦英等人在离开仅一个时辰又夜访郡公府。

赵范慌忙从被窝里爬出来,叫扈随牵出马儿就往郡公府这边赶来。

听宁慈说左骁胜军不日即将南下襄阳,赵范刚抬脚要迈过门槛,拌了一个踉跄,差点在郑怀忠、宁慈面前摔个狗啃屎。

赵范狼狈在郑聪下首坐下,又惊又疑的朝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似的郑怀忠看去:

徐怀这厮怎么肯放左骁胜军残部南下,难道说徐怀这厮宁可独力抵挡京西、河洛之敌,也要跟汝南郡公府过不去?

赵范在宁慈身边收买了眼线,知道宁慈等人入夜听诏后走出郡公府,在传诏使者面前也有表露不满,但此时态度却又迥异,难道说他们也从楚山的姿态中舔舐出凶险的味道来了?

“靖胜侯那边催促甚紧,措辞严厉,要求府衙天明之前务必往叶县派出第一批接应的人手——斯事体大,宁慈不敢怠慢,这便先回府衙张罗,”

宁慈当然不会跟郑怀忠僵持下去,他深夜叩访郡公府,一是将左骁胜军即将南下之事相告,将靖胜侯徐怀展露的狰狞姿态暗示一下,二是要在传诏使者面前重新表明他们跟朝廷永远心连心的立场,说过这些便与周运泽、程伦英告辞离去,

“郡公有何示下,着人前往府衙知会一声便是……”

甚至都不等到宁慈等人走出院子里,郑聪气恨的朝赵范瞪眼看去,质问道:

“看你还怎么信誓旦旦的说那厮定不会放左骁胜军离开汝州?”

赵范苦着脸,朝郑怀忠看去。

“现在是埋怨的时候吗?”郑怀忠责怪的瞥了郑聪一眼,说道,“要说料错,我也没有想到徐怀会放左骁胜军离开汝州,你是不是连为父都要责怪?”

“孩儿不敢。”郑聪说道。

“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不要抱怨这个抱怨那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天塌不下来,”郑怀忠说道,“我们原本就做好增援淮南的准备,此时不过是依计行事罢了,有什么好值得抱怨的……”

“郡公决定出兵增援淮南?”赵范压低声音问道。

“这次不奉诏怕是不成了,”郑怀忠轻叹一口气道,“淮南战败则罢,但倘若诸部兵马侥幸在淮南击退虏兵,我们就没那么容易过关了。看宁慈这些墙头草的反应,陛下应该没有给他们什么秘诏,还是给老夫留了些面子的,我们现在也只能知情识趣……”

“父亲是说徐怀那厮定是得了什么秘诏,才如此出乎意料的放左骁胜军南下?”郑聪问道。

“不管有没有秘诏,陛下与楚山的关系,始终比我们更密切……”郑怀忠脸色阴郁的盯着庭中寒风抖落的古树,语调寡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