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先前的种种争论都没有那上台面,变成了私下里的一种“探讨”和“交流”,同样,对辽东的政策也没有任何变化。
只不过内阁会议之前的这些争论还是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传入了民间。
无论是江南商人还是山陕商人,亦或是各地士人们,以及皇宫中,乃至军队中各方力量,都有着自己的消息渠道,都在通过这一番争论来了解和探知内阁内部的这种分歧,以及可能会对辽东战局带来的影响。
第六百六十五章 意动,万全
进入八月,辽东天气转入雨季,这对于双方的战事也有了一定影响,但是随着雨季的慢慢过去,战火还将重燃。
京中的一些纷争也传递到了辽东,冯紫英也一直在关注着,但他不认为这能影响到自己的部署。
努尔哈赤肯定也会用一些手段,哪怕是在京中制造一些谣言和舆论,这都在他预料之中。
面对着这样长年累月的拉锯战,建州女真靠自己的积累来应对,其难处可想而知。
他们试图要以各种方式来突破,或者形成合战,但冯紫英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无论是辽东镇、甘宁镇在北线,还是东江镇、登莱镇、大同镇在南线,都严格按照冯紫英的意图,没有百分之百把握,绝对不进行大规模的会战,小规模的战事互有胜负,影响不到大局。
相反,依托火器的威力,尤其是虎蹲炮和重炮相结合的战法,各镇边军已经越来越适应火器作战,不断演变出更多的打法来应对建州军的骑马步军和骑军相结合的战术。
不过甘宁镇和大同镇的边军比起山西镇和登莱镇的表现并不算太好,可能也是和参加此番轮战的并非是两镇最精锐军队有很大关系。
但对于冯紫英来说,已经足够了,他并没有指望就要靠这种方式来彻底赢得一战,只要能一直这样消耗下去最好。
对于刘东旸来说,这样的战事就显得有些乏味了,虽然他也知道这应该是最好的战略,但作为新任的辽东镇总兵,他始终还是有些不甘心。
“怎么,坐不住了?”对于欲言又止的刘东旸脸上的表情,冯紫英早就看在眼里,“这不是我们之前商量好的韬略么?稳扎稳打,稳操胜券,不对么?”
“大人,不是不对,但您没感觉到朝廷那边传递过来的意思么?”刘东旸忍不住问道。
“那是我的事儿,我是总督,朝廷那边的态度我来应对,不用你们操心。”冯紫英轻描淡写,一副并不放在心上的态度。
“话是这么说,大人,末将倒是觉得这也许是一个机会。”刘东旸终于还是吐露了自己的心思。
“什么意思?”冯紫英掠了掠眉梢。
“建州那边应该是吃不住劲儿了,觉得这样下去会被活生生耗死,所以才会狗急跳墙,各种手段都出来了,内喀尔喀人不肯上钩,察哈尔人色厉内荏,不堪大用,他们把路子都用到京中去了,不用猜都知道京中那点儿风波有建州在里边使劲儿的缘故,……”
刘东旸的分析在理,冯紫英也早就清楚,但这家伙说这番话什么意思?
“东旸,你直接说吧,你想做什么?”
“大人,他们在京中使劲儿,然后又抛出了褚英来搭线,其目的何在?不就是希望我们能如他们所愿,按照他们预设的路径去打一仗么?”刘东旸眉目间流露出几分狠辣骁悍,“他们觉得我们不敢和他们来一场大的会战,那样我们可能会遭遇惨重失败,所以宁肯采取这种小规模的拉锯战,不断地放他们的血,直至把他们消耗殆尽,最终失败,……”
冯紫英点点头,“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而且做得很好很成功。”
“但末将以为,其实经历了这一年多的磨砺锤炼,包括大同和甘宁二镇的大军,其本身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如果他们真的希望来一场会战,末将不认为我们就会失败,而且末将觉得如果我们布置得好,将计就计的话,这一场我们的胜算会很大,……”
刘东旸目光里流露出几分渴望,“北线建州军仍然有多达六万余人,其中根据情报,新补充进来的建州军数量在二万余人左右,也就是说其精锐老卒仍然有四万人左右,如果我们一直持续这样打下去,末将估计最起码可能要拖到明年中,而且末将也不认为努尔哈赤会如此不智,一旦到今冬,努尔哈赤发现没有任何机会,我们会坚定推进我们自己的战略,他可能会撤退,放弃沈阳、铁岭,甚至安乐州,退回到其原来的地盘上去和我们周旋,在那里去打拉锯战,可那样一来,对我们恐怕就不利了,……”
刘东旸说得没错,这也是冯紫英最大的担心。
收复沈阳、铁岭甚至最早丢失的安乐州都不是问题,他也有把握将战线重新推进到边墙,甚至夺回李成梁失去的宽甸六堡,对建州女真形成合围之势,迫使建州女真退回到他们最初的活动范围中去。
可要想彻底打垮歼灭建州女真,就会面临极大难处,那需要深入到赫图阿拉以东、以北的地域去了,而那是之前大周从未涉及过的区域,谁也不能保证打到那个陌生的区域,就一定能全取胜利,稍有意外,可能就是功亏一篑。
如果可以在现有的区域内将建州女真的有生力量全歼,那是最好不过,如果逃掉少量人马,那也关系不大,但是如果让建州主力都逃回到赫图阿拉那一片老巢去了,那无疑会给日后的清剿带来巨大困难,甚至可能形成像北元被灭逃回草原,但是仍然在几十上百年间都给大明带来威胁的情形。
可努尔哈赤会眼睁睁一直这样和自己耗下去么?一旦发现没有机会,他会不会转身就逃呢?
现在之所以他还没有后撤,是因为其舍不得沈阳、铁岭和安乐州这一大片肥沃的土地和上边的城市、镇甸以及大量的人口物资,一旦逃回去,只能丢下这一切,这就意味着这二十年的奋斗付之东流,甚至再无卷土重来的可能了。
但以努尔哈赤的枭雄之心,最后他发现没有机会的情况下,最终还是会做出壮士断腕的决定,宁肯下脱身保存实力,以图再起,这一点冯紫英坚信无疑,那么刘东旸所说的利用现在努尔哈赤尚未下决心要撤之前,将计就计打一场决定双方胜负的会战,来彻底消灭有生力量,就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选项了。
“东旸,你的考虑不无道理,但是你应该清楚,你想的将计就计,也许就是努尔哈赤所希望的呢。”冯紫英没有直接否定,而是提出这个担心。
“大人,那就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但末将始终觉得主动权在我们,无论他怎么设计陷阱也好,布下埋伏也好,就这么大一块地盘,他手中的兵力就那么多,我们可以选择最合适,或者我们认为更具有把握的时候入局,甚至是他没的选择的时候入局,而且我们还有足够的预备力量来投入,当然,这需要一个周密的规划,……”
刘东旸也不是那等鲁莽之辈,知道要打这一仗,就必须要足够的胜算,否则,宁肯一直这样拖下去消耗,反正主动权在我。
冯紫英沉吟不语。
这事非同小可,若是真要按照刘东旸所言来打这一仗,须得要作相当周全的布置准备,而且还不能让建州女真那边窥出虚实来。
但朝里那边的风声,褚英的勾引,的确也可以看出努尔哈赤那边急于想要在这一仗上来打出一个结果来,如果自己一方假意中计,倒是真有可能来布局这一战。
“东旸,若是我们真要打这一仗,你打算如何做?”冯紫英微微颌首问道。
刘东旸心中一阵激动,这位主帅总算是动了心。
都说这一位年纪比谁都小,论理就该是一个急于事功的性子才对,谁知道老到得比那些浸淫几十年的老帅还要沉得住气,稍有风险的仗,根本不打,宁肯对耗打磨坊战,相互消耗,这对像他们这样的武将来说却是觉得最无意思了。
可还不能说人家不对,毕竟大势占优,用这种方式最是稳妥不过,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人家这才是最高境界,但对于他们这些武将来说,打这种呆仗就没有多大意思了。
“大人,即便是要打这一仗,以末将的想法,那也要做得万全,定要让那努尔哈赤以为是我们受不了来自京中的压力和褚英的诱惑,才会上钩,可即便是这样,我们也要以猛狮搏兔的架势,务求全功,……”
刘东旸知道要打动冯紫英,光是这点儿还不够,所以还得要有万全之策,特别是在战事开打之后,要有足够的后手和预备队,立于不败之地,这才能说动冯紫英下决心。
现在冯紫英还只是被自己的一番设想弄得有些微微动心,要真正下决心,还不够。
“嗯,万全之策不好办,但我们要有后手,也就是说一旦局面不利,我们要有足够的预备队来力挽狂澜,扭转局势,这样的仗才值得一打,否则我没有必要去冒这样的险。”冯紫英字斟句酌,“东旸,你好生策划一下,拿出一个方略出来,我先考虑考虑。”
能有这番话,刘东旸已经很满意了,连连点头应是,心中已经开始盘算。
第六百六十六章 各思奇谋,各出狠招
“大汗,京中已经做了很多努力了,包括《今日新闻》、《北方日报》以及南京那边《江南时报》这些都应陆续刊载了一些人的观点和言论,在京中和江南也都引起了一些反响,大周内阁内部据说是因此而引发了一场争论,就是因为冯铿的辽东战略,认为消耗太大,而且将整个辽东卖给了商人,大周朝廷内部也议论纷纷,……”
阿拜和讷图是专程回辽东来汇报情况的,留下了老六塔拜在大周。
努尔哈赤将阿拜和塔拜两个儿子都派入了大周境内,也足见其对收集大周内部情报的重视程度。
阿拜原本很平庸,但是再去了大周几年和讷图一道负责情报收集工作之后,表现越来越好,已经能够拿出一些自己的见解和观点看法出来了。
虽然很多想法观点不一定成熟,也还没法和讷图相比,但是自己儿子的材质如何努尔哈赤是心中有数的,老三已经比原来表现好了很多,甚至大大超出了努尔哈赤的预料,所以他才会又把老六塔拜也派遣潜入大周。
塔拜和阿拜一样都是庶妃所出,兆佳氏和钮钴禄氏早已经失宠,不过毕竟是自己子嗣,努尔哈赤也希望对方能有更好的表现,日后不管是做什么,对八旗贵族们来说也有更好交代。
塔拜的情况和自己的阿拜差不多,都是庸庸碌碌,在部落里也无所事事,既没有代善、皇太极那么机敏聪慧,也没有褚英、莽古尔泰、阿巴泰那么骁勇,所以一直不太得努尔哈赤喜欢。
现在看到阿拜去了大周之后跟着讷图磨练了今年之后情况大为改观,努尔哈赤也就把塔拜也交给了讷图,让其像带阿拜一样好好教一教塔拜,也算是一番历练。
只不过没想到塔拜才去了一年时间不到,这边局面就出现了逆转,对大周那边的情报收集也越发重要,这一次也才召集讷图和阿拜一道回来,努尔哈赤要起亲自听一听讷图和阿拜所掌握的情报,以便于自己对未来的战事安排做出判断。
讷图把在京中所获的各方面情报做了一个汇报,尤其是感觉到大汗似乎对大周内阁内部的争论十分重视,也讲得十分详细。
“据我所知,大周内阁的内部对辽东战事迁延至今,也是有些争论的,但是冯铿是首辅齐永泰和阁臣官应震的门生,六个阁臣中这两人肯定是支持冯铿的,另外次辅顾秉谦目前和首辅齐永泰关系还算密切,所以也不可能反对,现在和齐永泰矛盾最突出的主要是在阁臣中排序第三的李三才,和居于末尾的汤宾尹,这两人对齐顾二人十分不满,李三才应该是因为没能当到次辅意见很大,而汤宾尹则是因为原属于万统帝一系一直属于比较不得势的角色,所以二人现在联手,……”
有些情况努尔哈赤早就知道,有些内容努尔哈赤知晓一些大概,还有一些就是新带回来的东西了。
“李三才虽然在大周内阁中排位第三,但他资历很深,仅次于齐永泰,所以才会敢和顾秉谦争次辅之位,另外他在大周内阁中主官军务,所以对辽东战事话语权也比较大。另外一个阁臣黄汝良是户部尚书出身,目前协助次辅顾秉谦管财赋,也就是户部和商部,原来是比较支持冯铿的,但目前大周因为河北战事结束,但北直隶和河南会因为白莲之乱损失很大,包括山东,所以急需赈济和道路水利这些设施建设投入,户部告急,有意要压缩对辽东战事的投入,所以现在黄汝良的态度有所变化,……”
讷图介绍得十分细致,可见也是在这方面下足了功夫,对内阁内部的各种各种关系也是分熟稔。
“讷图,你是说黄汝良在财赋这上边的话语权很大?”
打仗就是打钱粮,努尔哈赤很清楚这一点,冯铿若是得不到大周朝廷钱粮大力支持,他就坚持不下去,就有可能会改弦易辙。
“很大,黄汝良是前任首辅叶向高的嫡系,而且二人都是福建乡党,关系极为密切,叶向高退隐也力推黄汝良入阁,传言因为齐永泰年龄大了,这一届做满就会下来,顾秉谦接任首辅的话,黄汝良可能要接任次辅。”
讷图在京中也没少花银子,对于京中七部甚至都察院中一些官吏有多有结交,也包括一些武勋子弟和宗亲,所以了解的情报也很宽泛。
“也就是说黄汝良如果觉得辽东战事耗时太长,花费太大,就有可能要催着这边早些了结战事?”努尔哈赤再度问道。
听出来大汗话语里的意思,讷图慎重起来了:“大汗,这可不好说,一来黄汝良原来是一直支持冯铿的,二人关系据说也很密切,二来冯铿来辽东打仗,据说也得到了商人们的鼎力支持,商人们出力很大,所以冯铿才会把许多诸如土地、采参权等交给商人,所以并不完全是依靠朝廷户部的支持,……”
努尔哈赤微微摇头:“商人给了冯铿很大支持这是肯定的,但是主要是集中在码头、道路和工坊建设上,并非直接给冯铿钱粮和士卒,这一点需要注意,大周朝廷也不会允许商人直接给冯铿钱粮和兵马,那冯铿也不会犯这种错误才对,否则大周都察院可就该弹劾冯铿了。”
讷图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大汗说得是,这是犯禁之举,冯铿是齐永泰和官应震的门生,不会不懂这个,不会犯这种错误。”
“所以一旦大周朝廷态度有变,肯定还是会给冯铿带来一定压力的。”努尔哈赤捋须颔首,“冯铿如果聪明的话,就该要寻机求变,而且从现在他们和我们的兵力对比上来说,实际上在北线我们只有六万人马,其中还有两万是新兵,但在大周军单单是辽东镇就有八万大军,另外甘宁镇增援过来的两万人,已经对我们占尽了优势,他们并非不敢和我们一战,只不过他觉得这种消耗战更稳妥,更没风险罢了。”
“大汗的意思就是要用各种手段和策略迫使他改变策略,和我们一战?”讷图大概明白了努尔哈赤的意思。
“不仅仅是迫使,你们在大周京中所做的这些,是迫使,这边我让褚英发出的信号则是引诱,再加上本身大周军对我们就是占优,而且那刘东旸也的确是一员能征惯战久经沙场的宿将,就算是美欧褚英这个因素在里边,对上我们一样有很大胜算,这种情况下,我不相信冯铿还能忍得住。”
努尔哈赤双手紧紧地合在一起,目光犹如鹰鹫看着猎物一般望向远处,森冷中间夹杂几分酷烈,“我要给他足够的信心,让他觉得能够一战解决我的建州精锐主力,能够一战建功,让他的仕途更加光明远大,……”
讷图呐呐道:“大汗,……”
努尔哈赤没有深说,只是摆摆手,目光又转回来,落到一直没有作声的阿拜身上:“老三,讷图方才说的,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另外方才我说的,你觉得如何?”
阿拜迟疑了一下,见父亲目光里凝重而深沉,不容自己推托,想了想才道:“刘东旸是百战宿将,冯铿是将门出身,之间那一战也是让我们建州虽然拿下了安乐州,但是在铁岭卫吃足了苦头,这一年多更是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和韧劲,父汗意图迫使他和我们决战,儿臣担心他未必肯入彀,单单是大周朝廷那点儿压力,或许他能扛得住,或者起码能扛得过今年呢?至于说大哥作为诱饵,儿臣担心对方会不会相信?会不会弄巧成拙呢?”
单凭阿拜提出的这几点,让努尔哈赤就很是高兴,不管在别人看来阿拜是多疑,或者谨小慎微也好,努尔哈赤却很满意于这个儿子的头脑已经相当慎密细致了,考虑问题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简单,而能够抽丝剥茧的一一梳理出来了,这就很好,没枉费自己把他交到讷图那里去好好打磨。
“阿拜,你说的也没错,但是局面就是如此严苛,迫使我们不得不走这一步,我们如果必须要和其会战,你觉得我们怎么才能让其释去疑心,放心大胆地和我们会战,同时我们又要在这一战中取得胜利呢?”
这个问题已经有些超出了考较阿拜的范围了,连讷图和阿拜都有些意外。
照理说这个问题该问代善或者皇太极,讷图和阿拜都知道这两位才是大汗心目中的接班人,而阿拜自己也从未指望过能比过二哥和八弟来争汗位。
不过既然父汗问起自己,阿拜自然也不能说自己无法回答,或者没有答案,那不但会在父汗心目中留下一个糟糕印象,而且甚至还会触怒父汗,况且去了大周这么久,阿拜也并非没有想法之人,纵然日后继任不了大汗,但起码册封一个可以执政的贝勒旗主,他还是要去争一争的。
第六百六十七章 迷雾重重,杀机隐现
酝酿了许久,阿拜才缓缓道:“父汗,其实如何迫使诱使周军与我们建州军决战,父汗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策略,甚至也已经做了一些准备,并起到了作用,但从稳妥出发,恐怕还要让对方更放心才行,否则对方随时可能在中途放弃这一战,因为主动权在对方手中。”
努尔哈赤缓缓点头:“嗯,你说。”
“我军在北线六万人,父汗的意思也肯定是要在北线寻机进行一场会战,那么大哥这个诱饵不易做得太过,否则反而会让其怀疑,毕竟这几年里大哥一直没有得父汗的垂青,骤然改变太大,不合适,……”
这一点其实努尔哈赤也早就考虑到了,但他一直未曾流露出来,没想到自己这个三儿子也考虑到了,他微微点头以示认同。
“适当的优势会加深对方的信心,但过大的优势太过明显的话,可能会让对方产生怀疑是陷阱,……”
阿拜揣摩周军方面的心思也很到位,让一旁的讷图也刮目相看,努尔哈赤更是高兴。
“第二,在选择一战的地点上,不宜太过于有利于周军,但也不宜太过于有力我们,理由一样,最好是能够让对方感觉我们是自觉不自觉地坠入他们彀中,身不由己,这样才能加强他们会战的决心和信心。”
这一点同样刻画得很精辟细致,但没有涉及到具体战术布置,阿拜只是掌握大周情报那边的情况,对辽东沈阳这边的战场局面并不了解,所以他只能提一个大概建议。
“第三就是父汗最后提到的,对方在北线已经占据优势,就算是我们选准机会与其会战,以对方目前在火器上优势越来越强,我们一样很可能弄巧成拙,一旦这一战打不下来,就是我们自陷绝境,那么我们就要从各方面来强化自身的优势,兵力上的,战斗力上的,战术上的,这一点儿臣不敢妄言,父汗和二哥、八弟以及五哥他们肯定心中早就有数,……”
点到即止,胸有成竹却又不失谦逊,讷图都觉得自己还是小觑了这个跟着自己几年,平素沉默寡言的三贝勒。
都说他平庸无奇,但现在看来人不可貌相,或者说已非吴下阿蒙。
努尔哈赤却陷入了沉思。
前两点他都明白,最后一点他也明白,但是却是一个不好克服的困难,冯铿虽然年少,但却老奸巨猾,刘东旸更是百战宿将,要瞒过他们的耳目,很难,或者说几无可能。
诱其入彀,再将自身优势要充分发挥出来,而自家建州军优势在哪里,就是机动优势,以及战斗意志。
从近期的战事来看,北线甘宁军战斗力不及去年的山西军,如果要想获胜,可能就要在甘宁军上来突破,南线的大同军也不及登莱军,但这一场主战场要在北线,南线只能作为策应。
当然,敢打这一仗,努尔哈赤自然也有自家的底气。
李永芳秘藏多年的杀手锏并没有在沈阳一战中用完,依然留有余手。
之所以感到压力,想要尽快打这一仗,就是担心随着赵率教这一帮人陆续调整,冯紫英的调整力度会逐渐加深加大,可能很快就要调整到游击、守备这一类中低级武将来了,一旦调整完毕,这个杀手锏就排不上用场了。
甘宁镇固然是一个突破口,辽东镇中也有杀手锏,两者相结合,如果己方再准备得充分一些,加上褚英的诱饵,这一战努尔哈赤觉得还是有七成把握的。
……
冯紫英好整以暇地放下从京中传来的文报。
现在从京中传来的消息渠道是明暗两个方面。
明面上是兵部和通政司来的,通政司也就是传送邸报,杂七杂八,各类情况的通报,当然,也有侧重,比如户部的情况是重头。
兵部较为特殊,因为辽东是正在打仗,所以事无巨细,都要兵部都要专门有情报传来。
暗的渠道就是汪文言为主的渠道和龙禁尉的单独渠道。
汪文言的主渠道囊括了冯紫英所需要的一切,也包括一些类似于私人的渠道情况都会传递过来,龙禁尉较为狭窄,主要是针对建州女真在京中的活动情况。
努尔哈赤在京中安排的线人当然不止一处,但是是以讷图牵总头,后来阿拜去了,变成了讷图辅佐阿拜来负责,但实际上具体操作还是以讷图为主,阿拜更多的是学习和观摩,当然也会提出一些自己的建议和意见,再后来连塔拜也加入了进来。
阿拜和讷图消失了,应该是偷偷潜回了辽东,只有塔拜还在京中。
对于努尔哈赤在京中的哨探细作很早以前冯紫英就安排吴耀青与龙禁尉合作,后来布喜娅玛拉也加入进来,所以很快就摸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并开始顺藤摸瓜,挖出了他们在京中的窝点。
冯紫英坚决否决了龙禁尉要一网打尽的意图,哪怕后来甚至可以一举擒获努尔哈赤两个儿子,他也不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