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这海贸一开,输往海外换回银子的如丝绸、瓷器、茶叶乃至药材和铁料,都是产自南方,丝绸、瓷器和茶叶以江南为主,而药材和铁料则是两广为主,加上江南湖广和两广又是粮食主产地,百姓不说过得多么好,但是只要是丰年,基本上能求个温饱,可北方呢?
这种紧迫和焦灼感让包括齐永泰和乔应甲在内的这些北地士人都坐卧不安。
虽然他们未必懂得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但是南方越来越富裕繁华,北地越来越凋敝,稍有水旱灾害就是遍地流民,弄不好就是遍地烽烟,看见白莲教为何在北地如此蔓延,但在南直隶和江西湖广这些地方声势就要小得多,也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第二十七章 家事
深深地看了冯紫英一眼,冯唐不再多言,“紫英,爹知道你是一个有主意的,爹也知道这南北之争恐怕会因为你的开海之略还要延续,嗯,当然,这不怪你,你想要替北地谋划一些心是好的,但是也要掂量一番能不能成,莫要急于求成。”
“爹,儿子明白。”冯紫英也知道老爹是担心自己如果把愿望许得太高,结果却是落空,只怕这番怒火就要冲着自己来了,为这个,不值当。
“另外,这些山陕商人固然和朝里北地士人关系密切,瓜葛甚深,但是其中也有一些不那么地道,和边墙外的蒙古人和女真人都有勾连,这一点不用爹提醒你你都该知晓才是,怎么来辨识区分,哪些可以合作,那些可以支持,哪些需要防一手,你自个儿要心里有数。”
冯唐已经很难得用这等语言来提醒谁了。
原来以为自家儿子就算学问好见识不凡,但是年龄摆在那里,这庶吉士观政,进了翰林院,怎么都该安分几年,积淀积淀再说。
没想到这蹿红的势头超出任何人想象,许多本该是他的老师们来提醒的,现在冯唐也不得不加入进来,以免自己这个儿子得意忘形了。
冯紫英自然知道这些山陕商人的德行。
准确的说,这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庞大群体,既有脚踏实地以货通天下为目的的商贾,亦有那种专门投机取巧以吕不韦为榜样押注边地官员为生的赌徒,还有就是那种靠积攒各方人脉两头下注的角色。
特别是后者,更是以大周为壶,以蒙古和女真为杯,完全以利益为导向,无视可能带来的后果。
见冯紫英神色深沉,冯唐也就不深说,知晓自己这个儿子恐怕对这些也应该是有所考虑的,如何选择合作伙伴,不仅仅有儿子来掌舵,更有齐永泰和乔应甲这些人来把关才是。
“嗯,你去吧,晚上到我书房里来,我还要和你说一说辽东的事儿。”冯唐摆摆手。
原本想去马巷胡同的,听得老爹这么一说,也只有作罢了,不过冯紫英也的确想要和自己老爹好好探讨一下辽东战略。
以前也就罢了,但现在老爹去了辽东,这所有压力就都压在老爹肩头上了,本想让自己老爹苟几年就赶紧回来,老爹彻底颠覆了冯紫英以往的印象,他觉得或许老爹去辽东恐怕还未必是坏事儿了。
从时间线上来看,建州女真还没有发展到无法遏制的地步,就算是乌拉部真的被建州女真吞并,只要确保叶赫部,另外压制科尔沁人不让他们彻底倒向建州女真,那么建州女真就别想轻松南下。
当然,关键中的关键,还是得要认老爹迅速掌握住辽东镇这一支大周最强悍的边镇。
这支军队随着李成梁的离任,士气也在迅速瓦解,如果不能迅速振作起来,日后再想要重新恢复到让朝廷放心的状态就难了,所以张景秋和柴恪才会如此急切的要求老爹赶紧赴任,起码要先把士气军心稳住。
稳住士气军心无外乎两策,一是打胜仗,二是保障粮饷补给,论理第二条都不该算一策,但是对于整个九边都长期欠饷缺粮的情况下,这第二策好像甚至比第一策更切合实际,更有效。
当然要想真正把这支军队掌握在手中,还得要靠扎扎实实打两场胜仗,而打胜仗,最根本的保证也就是要确保补给的满足。
老爹一回来,整个冯府就像是过节一般立即热闹起来。
除了来拜访的客人顿时多了起来外,家里边上上下下脸上都生动起来,起码老娘和几个姨娘脸上随时都笑容满面,连带着下人们得赏赐的机会也比寻常多了几倍。
老爹这一趟卸任榆林总兵回京,算是衣锦而归,而且也不会再去榆林那边,自然是要把该带回来的东西都要带回来。
对于武将们荣耀而归,无论是都察院还是龙禁尉都是放得比较宽松的,即便是有些一些弹章,皇上也会留中不发。
人家上战场去拼命几年,打了胜仗回来,还不允许捞一把,天下就没有这个道理,这是这个时代最朴素的哲理。
皮货、金砂、毛皮、良驹,免不了还有些珠翠宝石一类的玩意儿,毕竟甘肃宁夏连通西边,这种玩意儿也不少。
“紫英的婚事就定在十二月吧,成了亲就好过年。”坐在炕头上,冯唐喝了一口送上来的莲子羹,“我和沈家那边去了信,这一趟去辽东,恐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紫英成亲都未必能回来,……”
大段氏坐在炕的另一端,而小段氏、苏氏、谢氏都坐在下手的椅子里。
“那边林家的事儿,老爷怎么考虑的?”大段氏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紫英既然喜欢,而且都定了亲,难道还能反悔不成?”冯唐看出了自己妻子的想法,摇了摇头。
恐怕觉得林如海一死,又觉得这林家女成了一个孤女,不那么合适了,这年头女方父母双亡的确不是一个好亲事,但定亲之前还可以反悔,但定了亲之后要悔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是在自毁声誉,对于士林文人来说,更是如此,冯唐当然不会同意。
大段氏忍不住掩饰了一句,“我是觉得那林姑娘身子太弱,万一……”
“你不是说还有一个庶出姐姐陪嫁过来么?”冯唐皱了皱眉,“难道她那个姐姐也是瘦弱不堪?”
“那倒不是,只是那女子我打听了一下,好像性子有些冷傲,……”大段氏赶紧解释。
“那没甚关系,只要能生养就行,何况那林氏也未必就不能生养。”冯唐摆摆手,“定了亲,这等事情就不必再说了,我们冯家现在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莫要被人笑话,紫英现在身份更不一般,订亲要慎重,但是定下来,就不能轻易变了。”
“老爷既然这么说,那就按老爷说的办就是了,下来便让府里去和沈家那边商议,好早些把具体事宜铺排下去。”大段氏见自己丈夫态度如此坚定,就不再多说了。
冯唐也知道自己妻子的担心,毕竟林家这边是三房,也就是自己这一房,从段氏心里来想,还是希望求个稳当,万一真的是身子弱无出,又得是一件大事儿。
“你也莫要心焦,这女子年轻时候也见不出,你生紫英时不也是快三十了?”冯唐宽慰段氏,段氏年轻的时候身体也不太好,他和段氏也是成亲了十多年后才生下冯紫英。
“正是因为妾身的原因,才让老爷只有这一个儿子,所以妾身才不愿意让紫英也重蹈覆辙。”段氏也是有些黯然。
除了自己,家里几个媵妾也都是不争气的,除了苏氏生下一女外,自己妹妹也无出。
这冯家人丁单薄委实让人心焦,所以她才格外重视这事儿,也幸亏紫英争气,挣来一个兼祧,虽说名义上是替长房延续香火,但是紫英毕竟是自己亲生儿子,这沈氏女生下的儿女难道还能不喊自己祖母?
“姐姐也莫要想太多,那林姑娘还小,看不出什么来,但那妙玉姑娘我看了,体长肉丰,看样子是能生养的。”小段氏接上话,“再说了,若是实在不济,紫英房里,那金钏儿我看也是一个能生养的,我前日里把宝祥叫来问了,说紫英在马巷胡同里养的两个外室,都是屁股大能生养的,虽说是胡女,但是只要能生出儿子,那也是我们冯家血脉,……”
冯紫英在马巷胡同养了两个外室早就在府里传遍了,只是冯紫英从来不在人家说起,大小段氏问起,冯紫英也是含糊其辞一句话带过,但却没有否认。
冯唐沉吟了一下,“要不,婉琴你和紫英说一说,不行就先让那二女进府?”
未娶妻先纳妾不是什么特例,但以小户人家居多,这等高门大户联姻就要慎重了。
若是府里边通房丫头,那无所谓,可纳妾是外边正经人家的良妾,按照大周的习俗,就是对嫡妻那边的不尊重,所以一般说来,大户人家宁肯多养几个通房丫头,哪怕成亲前生了儿女,那也暂时不抬妾,等到正妻入门之后,再来抬妾,这样也可免了许多纷争。
大小段氏都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大段氏摇头:“左右就是这半年光景了,还是等到沈氏过门之后再抬进来吧。”
“嗯,也罢,也就这半年了。”冯唐也点头,“紫英屋里现在有几个丫头?”
“四个,不过那玉钏儿却被紫英安排去伺候那妙玉姑娘了。”小段氏道。
“唔,三个都是贾家那边送来的?”冯唐似笑非笑,“紫英这小子就这么看不上咱们府里的?贾家那边的难道就这么入他眼?”
说起这话头,大段氏也有些气恼,“也不知道紫英是不是中了贾家的迷魂药,咱们府上俊俏丫头也不少,可他就是看不上,除了一个云裳,……”
第二十八章 火铳兵
“姐姐也莫生气,不过说来人家贾家不比咱们冯家成日在边地颠簸,在京中四代几十年,那些家生丫头的确也要比咱们府里这些才买回来几年的要懂规矩得多,也难怪紫英喜欢,姐姐不是也很喜欢金钏儿和香菱么?……”小段氏打着圆场。
大段氏很喜欢金钏儿,觉得金钏儿知情达意,乖觉懂事儿,有什么情况也会主动和自己说,这等丫头自己府里边的确还挑不出两个来,那香菱倒是老实性子,虽然不及金钏儿聪颖,但是敦厚的性子也一样让大段氏觉得踏实。
“嗯,由他去吧。”冯唐摆摆手,“不过紫英房里丫头是不是少了点儿?”
既然外边外室不好抬进府里,那自家府里的丫头就没那么忌讳了。
冯唐也清楚自己这一趟去辽东怕是短时间内难得回来了,没准儿呆个十年八年也不一定,朝廷对其他镇的总兵总督倒是调整频率很快,唯独这辽东一直求稳,不会轻易调换,看看李成梁前后两任几十年就能明白,所以他也希望自己儿子能早续香火,哪怕嫡出不行,庶出有两个也行啊。
“老爷,我也说过,可是紫英却始终不肯,说要进他屋里,须得要过他眼让他满意才行。”大段氏叹了一口气,“这等事情论理妾身都不该来和老爷说的,但紫英现在却是有主意得紧,寻常事情也就罢了,这等事情也不肯听我和婉琴的了,还得要老爷去和他好好说说才行。”
“这小子!”冯唐摇摇头,儿大不由娘啊,自己这个儿子也是太特立独行了一些,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拿主意,不过若非如此,又怎么能让朝中这些个重臣乃至皇上都青眼相加?
冯紫英的晚饭却是和王应熊一块儿吃的。
“暂时还没有更多的消息回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播州、水西和永宁几家是肯定有联系的,而且还很紧密,至于说粮食、布匹涨价,现在不好说,还是有起有落,只是总体趋势来看,还是在缓慢上涨,我也让我那几位族人加紧去打探,另外刑部那边,我和方叔也说了,让方叔看能不能从刑部那边的线人去查探一下,看看播州那边有没有其他动向,……”
王应熊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不过我感觉,播州那边恐怕迟早要乱,……”
“这么肯定?”冯紫英笑着也举起杯。
“土司流官之间势同水火,吃苦的还是下边百姓,只要有心人在其中煽风点火,出乱子是很简单的事情,那杨应龙也非等闲之辈,我琢磨着这厮会不会是在等待合适时机。”王应熊拈起一筷子糟鹌鹑,放进嘴里大嚼,“紫英,这糟鹌鹑味道绝美,京中酒楼没哪家能有这味儿。”
“呵呵,那你没事儿可以多来我这边坐一坐啊。”金钏儿的手艺传自贾府,不得不说这荣国府里的饮食文化还是有些水准的。
“嗯,还有,令尊可是马上要去辽东赴任了?”王应熊在兵部,自然很清楚这些变动。
“张大人和柴大人都在催我父亲尽快赴任,早日安定军心,我父亲还在和兵部商议。”冯紫英点点头。
“还是粮饷问题?”王应熊放下筷子,“粮饷是大事儿,不过武库司那边刚验收一批火铳,三千支,原本是有意在京营组建一支火铳队伍,但是神机营那边一直对火铳不感冒,所以就搁下了,我知道你一直对火铳很感兴趣,这正好可以请令尊在辽东实验一番啊。”
“哦?”冯紫英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大周还能自己生产火铳,“兵部能生产火铳?”
“也不算是吧。”王应熊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据说是兵部前武库司郎中赵士祯组织工匠仿制鲁密铳所成,拿出样品之后,当时武库司委托佛山那边几家工坊照样所制,都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到今年才算是完成,送到京中来了。”
赵士祯?冯紫英对这个人名字好像有些印象,但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了。
“让佛山那边工坊仿制?兵部在王恭厂不是有自己火药局或兵仗局么?”冯紫英对兵部的关注更多地还是在职方司,对其他几个司就没那么关心了。
“据说,嗯,是据说啊,当年赵郎中在兵仗局仿制鲁密铳,结果花了一两年造出来的鲁密铳效果奇差,加上以前在兵仗局也是仿照倭人鸟铳造出的火铳,结果效果远不及鸟铳,装备给了神机营,结果火铳炸膛事件不断,死伤了不少神机营士卒,而且火绳燃烧速度不一,所以险些引起了神机营哗变,赵郎中险些就被下狱,还是前任首辅大人沈大人和前任尚书萧尚书保了赵郎中,所以赵郎中才留任,……”
冯紫英没想到王应熊这厮居然还有些打探消息的本事,居然把兵部以前的这些隐秘都给打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武库司就干脆委托外造?”冯紫英笑了起来,“只不过这也跑得太远了,去了佛山,这位赵郎中也不怕都察院的人弹劾他?”
“据说是赵郎中建议找外边儿的,是当时萧大人定的到佛山定制,而且佛山那边紧邻广州,也容易招募到西夷工匠,……”王应熊随口道。
“这一造就是四五年?”冯紫英无法想象三千支火铳就能造四五年,这是何等高的一个制造效率?
“除了最初给人家拨付了一万两银子之后,就再也没有给银子了,萧尚书走人了,赵郎中也早就免职了,现在人家是来要后续的银子了,……”王应熊这才说出原委。
“哟,原来是一堆没人要的烂货啊,神机营还是不肯要?”冯紫英笑了起来,他就说怎么会无缘无故多一堆火铳出来,原来是这样一个曲折故事。
“神机营坚决不要,可是这人家都送了来,而且当初也是签了协议,按照每支八两五钱银子来造的,加上火药局造的火药,一支火铳价格已经在九两五钱左右了,这个价格太昂贵了。”王应熊摇头。
一支火铳配上药子十两银子上下,贵么?冯紫英也不确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恐怕的确比较贵,与寻常刀剑相比,肯定贵了,但是如果说作为一种热兵器来说,如果能在战场上改变战争结局,那三千支火铳也不过三万多两银子,还真不算什么。
当然这种火铳的水准自己不得而知,没准儿也就是打几枪就炸膛的货色,那别说十两银子,就是一两银子也不值了。
“神机营不肯要的理由就是火铳危险,质量不稳定,容易伤到士卒,操作不便,威力不足,那这批火铳究竟如何呢?”冯紫英问道。
“我试了一两支,肯定比以往的火铳强许多,但是要和西夷人的火枪比,比如斑鸠铳,估计还是有较大的差距,据说主要还是铁料质量不行,火药也要差一些,另外枪管也做不了那么长,这怨不得人。”王应熊摇摇头。
铁料不行,枪管不行,火药不行,这几样不行,就决定了这种火铳不可能有多么可靠,而且火铳本身就是要靠士卒大量的机械性训练形成惯性记忆模式才能发挥出效用,而当下大周在这方面好像基本上没有什么训练,又如何能发挥效用?
三千支火铳,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就看你如何来使用了。
但是就目前的情形来说,边军使用火铳的比例并不高,而且大多数甚至还是更差劲儿的各种火门枪,如三眼铳、夹靶枪等。
但即便这类武器和纯属冷兵器的军队比,比例上也还是差很多。
按照兵部的统计,像辽东镇估计火枪兵的比例大概在一成左右,也就是说,辽东镇十万大军大概有一万人左右的火枪兵,而这种火枪兵九成九都是使用火门枪,真正火绳枪的使用率极低。
如果换了是宣大和三边这些边镇,其比例更低,起码冯紫英就知道榆林镇的火枪兵不过区区千人,纯粹就是样子货,弓箭兵仍然作为远程打击的绝对主力。
冯紫英沉吟了一阵。
他知道王应熊提到这事儿的意思,无外乎就是让自己老爹接手这三千支火铳,既相当于替兵部解决了一个麻烦,另外也算是并对对辽东镇的一个支持,都是需要从老爹向兵部索要的粮饷补给中扣除的。
他需要考虑一下这个事情。
他知道自己老爹对这类火铳的运用也不是很感冒,认为这类武器噱头居多,实际使用价值不大,但是各类火炮自己老爹还是很看重的。
当然,这可能和军中包括三眼铳在内的各种火门枪的表现的确难以让人信服,但冯紫英也知道这并非火器的原因,而是火门枪的确已经落后于这个时代,同时大周朝廷内部,尤其是文臣的守旧心理,不愿意冒险创新,加上这种火枪也的确存在许多弊端,而军中训练又严重不足,所以久而久之,就导致了军队中对这类新生事物的偏见。
第二十九章 跨出第一步
王应熊走了。
不过冯紫英却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对大周的火器部队,他看不上眼。
各类杂七杂八而又质量低劣的火门枪为主,训练程度低,缺乏科学训练方式,加上军中内部贪腐横行,所以指望打造出一支像模像样的火枪部队来,除非从各方面都要进行变革和保障,才有可能。
相较于建州女真以冷兵器为主的军队,大周军在同等数量的战力上是居于绝对下风的,这也是为什么辽东镇十万大军,蓟镇八万大军,加起来十八万大军在面对建州女真时却显得捉襟见肘,狼狈不堪。
当然这和辽东镇和蓟镇特殊地理位置和地形特征有一定关系,毕竟要守卫数千里边境,加上各个卫所都需要驻军,两镇要真正抽调出几万精锐来和建州女真对阵,的确有些为难。
但这也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大周军内部的各种问题带来的整体实力孱弱才是主要因素。
火器的使用是一个必然趋势,越是不愿意接受新生事物,那么到日后就越是会吃亏。
现在有这样一个契机,加上自己老爹初去辽东,本身辽东现在的火器部队就属于鸡肋,哪怕裁撤遭遇的反对和抵触也要轻微得多,如果手段高明一些,或许就能达到整编重组的目的。
火绳枪其实在欧洲恐怕已经逐渐开始让位于燧发枪了,但是在东亚这块板图上,火绳枪都还是一种极其先进甚至未能推广开来的新式武器,火门枪仍然充斥在大周军中,这就是差距。
面对以骑射为主的建州女真,如果真的能在辽东镇打造一支具有战斗力的火枪部队出来,或许还真的能改变整个辽东战局局面。
“所以你觉得我该去接受这三千支火铳?”
对于冯紫英花了一个时辰来细细介绍鲁密铳和火门枪之间的差别,以及鲁密铳相对于火门枪的优势和方便程度,冯唐听得很认真,甚至还提了几个问题,这让冯紫英意识到自己老爹好像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对这类热兵器的反感抵触。
这也让冯紫英精神大振。
“对,方才儿子也和您介绍了鲁密铳和三眼铳这些靠烧热铁条的火枪有着本质区别,一个人就能够操作,当然这需要长时间的训练才能实现,但是其对臂力弓术都没有特殊要求,其训练成熟时间远胜于培养一名弓手,所以儿子认为这应该是最适合当下九边的武器,而且儿子也从一些海商那里听闻,日本早已经开始装备鸟铳,其实也就是这种鲁密铳,而西夷人甚至在几十年前就开始普及这种鲁密铳了,现在他们都已经准备淘汰这种我们看起来甚至还是最新式的火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