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钱桂生在扬州那边就是以一个大私盐贩子的角色出现,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接触到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为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衙门提供一些秘密资金往来渠道和情报收集渠道。
现在林如海不在了,他失去了盐引和盐巴来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自然就只能中断,但是许多渠道资源还在。
冯紫英现在就是要让他把这些渠道先续接上来,甚至要将北面的一些资源与南面渠道续接,这样让他从商业往来的渠道进入晋商和边军体系,以求获得更多的情报来源。
像冯家自有的生意是瞒不过朝廷的,而海通银庄冯紫英也没指望瞒过朝廷,但是钱桂生这一块,冯紫英就准备要在暗中培育了。
钱桂生在林如海原来体系中就一直很隐秘,除了林如海和汪文言知道外,即便是吴耀青和曹煜也只知道有这样一个人,但是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什么样,他们就不知道了,钱桂生也从来不会公开出现在衙门里,基本上都是单独和林如海或者汪文言会面。
像今日也只有汪文言、吴耀青和曹煜三人,钱桂生并未露面。
对汪文言他们来说,这一次北上是一次挑战。
陶国禄将他们扫地出门,当然陶国禄也干不了多久,但是无论谁去盐运使衙门掌舵,他们这些“前朝余孽”是肯定不会用的了,林如海在临走之前给他们找了这样一条路子,还不知道究竟如何。
做事儿不怕,汪文言他们也自信能做事儿,问题是什么事情,冯紫英在扬州时,还能依托中书科开海的大旗,做些事情,但是现在开海之事已经逐渐平静,冯紫英也淡出,成为了一个纯粹的翰林院修撰,那他们这帮人还有何价值?
而其他们不远千里北上而来,人生地不熟,一切要从头开始,现在却连做什么都不知道,行么?
见汪文言四人都有些沉默,冯紫英也大略明白他们的担心,若是他们失去了用武之地,自己还会养着他们么?
“嗯,开门见山吧,这么快邀请他们北上,也是迫不得已,有些事情我们恐怕马上就需要做起来,时不我待啊。”冯紫英笑着道,他知道这番话恐怕是最能打动他们的了。
“哦?”果然三人都是眼睛一亮,他们不怕忙,不怕累,就怕无事可做,现在冯紫英居然说时不我待,需要马上做起来,这意味着对方要用他们几个人早就有规划的,这就让人踏实。
“大人,这么急?”
汪文言其实是内心最笃定的,虽然冯紫英也没有和他过多提具体要做的事情,但是在扬州他就认定冯紫英是要成就一番大事的,绝非什么翰林院这些闲职能拘束的,所以内心虽然也有些紧张,却要比吴耀青和曹煜强得多。
“嗯,你们可能都知道了家父刚刚赴辽东就任蓟辽总督去了,他从大同和榆林两镇分别带去了几部他的不对,但是辽东军各部内讧严重,李成梁对火器部队不够重视,使得辽东军与建州女真的对峙中一直处于劣势,而且建州女真和蒙古左翼对蓟辽宣大几镇边军渗透和收买早就无孔不入,而且还和晋商勾结,我们的边军力量和调动对女真和蒙古来说不是秘密,但是我们对他们的了解却是一知半解,兵部职方司力量在女真那边很弱,在蒙古这边情况打探甚至还不及家父通过自己私人渠道来的准确快捷,这样的情形如何能够打赢对女真和蒙古的战事?”
汪文言和吴耀青他们都品出味儿来了,难怪这一位如此胸有成竹,原来是早就有准备。
蓟辽总督的儿子啊,这个身份他们怎么忘了呢?
想到中书科开海,想到翰林院的小冯修撰,却忘了人家背后还有一个更加显赫的老爹!
榆林总兵也就罢了,但是现在却成了蓟辽总督兼辽东总兵,整个辽东一直延伸到北直隶东半边,都是这位蓟辽总督的治下啊,上管军下管民,手中十多万大军,面对的女真各部和蒙古左翼各部,整个大周手中掌握着最具实力的一支军队就是这蓟辽总督了,可谓权倾一时。
“大人,您打算现在要做些什么?”兴奋无比的吴耀青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只要有事情做,那就好说。
见几个人都有些兴奋,冯紫英自信地笑了笑。
“要做的事情很多,我还怕你们人手不够用呢。你们都知道了蓟辽这边的事情,那我先说一说蓟辽和北直隶这边的事情,先前我都说了,蓟辽面对女真和蒙古是聋子瞎子,兵部职方司很不得力,当然这也与他们的方法手段简单粗糙有很大关系,所以我希望你们依托蓟辽这边要迅速建立起一直力量来,嗯,具体办法你们自己琢磨,自行组建商队商站也好,依托你们原来熟悉的晋商也好,或者兼用也好,总而言之要迅速拉起一支人手来,以经营营生为掩护,尽快与女真和蒙古那边把生意做起来,但目的你们都懂,……”
见汪文言和吴耀青都是点头,冯紫英知道他们明白自己的意思,“家父那边我会和他密信,他会尽可能予以你们方便,你们也可以成为一支和蓟辽总督有着特殊关系的商人,这在边地是惯例,李成梁如此,家父自然也会如此,这样也不会引起女真和蒙古的怀疑,……”
汪文言迟疑了一下,“大人,那龙禁尉那边……?”
做这种事情,肯定是瞒不过龙禁尉的,所以汪文言才会提醒。
“龙禁尉这边,我自有应对之策,而且辽东那边的情形,龙禁尉也知道,只要不是过分犯忌讳,都问题不大,李成梁那般放肆,也没见龙禁尉和都察院奈何于他?”冯紫英冷笑,“你们在做事情时也注意一些,主要是买入皮毛金砂药材为主,卖给女真人货物的时候则需要有所选择,赚钱不是我们的目的,情报才是我们的目标,具体如何操作,相信不需要我来提醒了。”
“明白。”汪文言颔首。
“另外,就是北直隶这边了。”冯紫英深吸了一口气。
他昨天去拜会了乔应甲。
乔应甲的态度很明确,由于开海之事对南方影响太大,而现在北方尚见不到明确的好处,很多北地士人的态度都有些变化,这对冯紫英很不利。
官应震是湖广人还好一些,像练国事、范景文和冯紫英这些北方士人却还在上蹿下跳为开海各项事务奔忙的话,恐怕会激起北方士人的不满,所以最好的办法是避免留在朝中,下地方避一避风头更合适一些。
这个消息让冯紫英都有些吃惊,朝廷现在吃得满嘴是油,得利巨大,却不肯多替自己辩解一番?
现在这等好事,倒成了北方士人对自己不满了?
这里边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是真对开海之策不满,还是对自己这个人不满?
但乔应甲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只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自己下地方都是最佳选择。
冯紫英当然知道下地方是自己最好的去向,他也愿意下地方去锻炼打磨一番。
只是这种情形下地方,怎么看都像是被撵出朝中一样,这让他很不爽。
虽然他也知道这样一种方式离开其实对自己更有利,起码会让皇帝和内阁诸公内心对自己有所亏欠,日后自然也就会有所补偿才是了。
第六十二章 人有远虑,可解近忧
乔应甲希望自己在北地某个州府去任职,比如他的老家山西。
他在山西颇有声望,那么自己去山西自然就能获得许多支持。
山东肯定不行,因为自己籍贯是山东,避籍是必须的,那么北直、山西、河南和陕西就是选择。
但冯紫英觉得北直最好,距离京城近,很多消息能及时掌握,毕竟自己还不能完全丢开京城这边儿,老爹在辽东还需要自己帮他随时掌握消息。
实在不行,山西也行,陕西是最坏的选择。
冯紫英很清楚陕西现状,这不是哪一个人就能扭转局面的,如果运气不好遇上民变匪乱,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持,哪怕你是穿越者也得要死在那里。
北直这边情况也比较复杂,九府两州,除开顺天府和设立万全都司的宣府外,还剩下七府两州。
两州知州是从五品,冯紫英观政结束连升三级便是正五品,所以不可能出任知州,而只能是府同知,这也符合冯紫英的想法,总要先去适应一下,给知府当当助手,打打下手,熟悉熟悉。
只是这北直隶这边情况也都不容乐观,近一二十年来,天时不好,旱情严重,除了山西之外,就数北直隶这边各府情况不佳了,加上白莲教老巢也在北直隶这边,势力盘根错节,使得这一带本身就民风强悍,民间与官府关系极为紧张,稍有灾情,流民四起,很容易引发民乱。
不过哪里的情况都不好,整个北地,恐怕还要算山东略好,那也是全靠一条运河能让沿线养活不少人,其他几省直都一样。
乔应甲当初希望冯紫英去山西,一方面也是考虑到一是那是自己老家,人脉丰厚,二是大同镇乃是冯家、段家的根基所在,所以也有很大影响力,所以在山西冯紫英做事情也更方便,但是冯紫英提到了他需要随时关注京师这边,以便为父亲提供一些帮助,乔应甲就理解了。
毕竟辽东那边关系生死,而现在冯家的掌舵人还是冯唐,只要他这个蓟辽总督能够顺利当到卸任,冯家日后地位也就算是稳了。
不过这也只能说是现在想一想而已,这等仕途上的安排,随时都可能有变动,哪怕齐永泰现在还是吏部尚书,但是能够干预影响到这些任命的因素太多,皇上和阁老们任何一个人的态度和意见可能都会导致原本美好的想法落空。
冯紫英突然提出了北直隶,让汪文言和吴耀青都是有些不解。
北直隶只是一个地理概念,并不是一级行政区,准确的说是直接隶属于六部管辖的九府二州,其基本管理模式和南直隶诸府州一样,若非特殊事情,一般都是在府这一级便处理了,上边并没有其他省所有的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和都司。
“大人,您说北直隶是什么意思?”汪文言也有些不解。
“我也不瞒你们,我明年观政期满,可能就会到地方上去,很大可能性是在北直隶这边某个府任职,比如同知,这个到地方上任职既很重要,也很有必要,但是你们都清楚同知是干什么的,那就是苦事难事儿都是你的,做出了成绩,功劳就未必hi你的了,但是搞出了乱子出了问题,那肯定板子是要直接打到你头上的。”
冯紫英很坦然地道:“我明年十八岁,估计应该算是整个大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同知,正五品官员,如果三年下来干满,我二十一岁,也正好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年龄,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我希望三十岁年龄的时候,可以做到正三品官员。”
冯紫英的狂言让汪文言几人都是目瞪口呆。
他们都知道冯紫英眼界极高,而且起点这么高,十七岁的从六品十八岁还要连升三级进入正五品官员行列,这是进士身份的优遇。
但是这之后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三年一次京察,还需要看有无空缺,有些干满三届九年都未必能获得升迁。
而且正四品官员是一个门槛,许多人都是在进入正四品这一级上被卡了下来,一辈子都无法跨越,僧多粥少的情形在哪里都一样。
在他们看来,若是冯紫英明年如果能如愿成为正五品官员,三十岁能跨入到正四品已经非常难得了,而且冯紫英立功也该是赶上他在朝中,又遇到了好时机拿出了开海之略。
一旦下了地方,远离了政治中心,你靠在地方上干事,那就真的是需要一年一年,一届一届的苦熬了。
就算是你在朝中有奥援,但是两届六年一升都是十分难得了,在正四品官员上大部分都得要等待时机才能跨过这一级,而正四品以上的官员晋升就更难了,都需要朝廷廷推,最后再由皇帝钦定。
见几人都是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冯紫英也知道他们一时间都难以接受这种狂想,不过也很正常。
“文言,邀请,子翼,我知道你们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我十六岁就是从六品修撰,之前又有几个人觉得可能?二甲进士直接授本该是状元才能授的翰林院修撰,之前谁又能想到?”
冯紫英笑得有些骄狂,但是却又不能不让人认可。
“我知道下地方之后再要想有在朝中那等机遇不容易了,所以我才会让你们要先行动起来,不仅仅是要协助家父在辽东有所作为,我也一样要在地方上做出一些耀眼的成绩出来,让朝中诸公看一看,让几位师尊能在我的事情说得起硬话。”
汪文言几人相顾之后点头,“大人既然有如此信心,我等自然无二话,只是大人需要我们在北直这边做些什么?”
“北地与江南不同,民风强悍,但受天时影响,水旱不断,地方上经济皆以凋零疲顿,稍有不慎便能引来民间躁动,尤其是遇灾便极易起流民,而北直诸府素来是白莲教巢穴,流民也一直是白莲教吸纳教众的重要群体,所以耀青,这方面你要花些心思,尽可能的沉下去,把这一块儿事情帮我梳理出来,当然也不仅限于白莲教,一句话凡涉及地方治安的事儿,本土民情,士绅官宦,商贾活动,都可以慢慢收集起来了。”
听得冯紫英专门提及自己,吴耀青也是精神一振,这是在这一位新东主面前树立印象的好时机。
“我知道你在南直和山东都有些人脉关系,鲁南也是白莲教活跃之地,当年我在临清遭遇民变,其实重要推手就是白莲教,而且主要人员也是来自鲁南,所以你要用鲁南和徐州这边的关系,顺藤摸瓜,把山东到北直这边的白莲教线索给我打通起来,记住,我不是要你马上就要能干什么,而是要通过原来的人脉线索延伸过去,把北直这边的白莲教活动情况有一个了解,最后且看我在哪里任职再作计较。”
吴耀青心领神会。
他长期和下九流的江湖人士打交道,这其中不乏白莲教中人。
原来也不过是将其视为江湖宗派人士,不怎么重视,现在看来须得要立即把这些人脉线索续起来,还得要沿着运河由山东进入北直隶,不过只要抓住白莲教这根线,倒也不难。
白莲教众大多也是中下层穷苦人家,这些乌合之众在保密意识上也几近于无,只是官府也一直不太重视,便是有了临清民变之后才稍作警惕,但许多白莲教高层和地方官员也都有瓜葛,所以很难根绝,但若是要搞清楚他们的活动动向,倒也不难。
“耀青,要从山东把线索铺入北直隶这边也也需要花些心思,钱银上倒不必太计较,关键是要把人这条线铺起来,……”
“大人放心,徐州和济宁那边小的也还有些人脉,也认识几个和白莲教有瓜葛的人,要切入进去倒不是难事,关键在于时间上,若是明年就要铺设入北直隶,稍微紧了一些,……”吴耀青赶紧道。
“嗯,尽力而为吧,且等到明年我这边情况定下来,就好办许多了,山东这边若是有什么需要,和我说一声,冯家在山东这边还是有些可用人脉的,……”
当然不简单,若是只需要了解本地白莲教下层活动,倒不难,但是这不是冯紫英的主要目的,冯紫英要想在任上做点儿事情,那必定要有大动作才能上达天听,所以就得要花足够心思。
“文言,我先帮你们立一个户头,就在海通银庄里,那里边有三万两银子,许多事情便可以慢慢做起来。”冯紫英看了一眼汪文言,“另外我在和你说桩事儿,家父去辽东之前购买了一批火铳,并且签下了一大批火铳购买协议,在佛山生产,你把这事儿也过问一下,我父亲那边初去,总督府那边暂时还是空架子,所以我会替你们要几个身份,暂时蓟辽总督府的办事人员活动,……”
这相当于是让几人挂在了自己老爹属下了,冯紫英也知道这是必须的。
龙禁尉不会不知道林如海这几个幕僚,尤其是汪文言和吴耀青,这北上京师,若是单纯是为自己办事儿,恐怕也会招人怀疑,但是若是为蓟辽总督吸纳所用,那就说得过去了。
把汪文言这边安排停当,冯紫英心里也就踏实许多了。
汪文言他们几个人的能力都没问题,而且林如海原来所在的职务只局限于盐务相关这一块,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还限制了他们的发挥。
现在自己没有给他们设限,只给他们指明目标,但是在手段范围上就让他们野蛮生长自由发挥了。
辽东和北直这一片本来就紧密相连,加上山东这一块也是冯家的影响力所涉及区域,这北地核心区域就基本上能好生运作一番了,而且还可以沿着运河和汪文言他们几人在扬州和南直隶这边的原有人脉关系,将南直这一片也包揽进来。
特别是可以依托老爹在辽东的地位和权力,把南直和辽东之间的商业上这一块就能做起来,作为掩护和辅助,也能利用这份行道支持自己要做的事情。
规划很美好,但是能不能实现,还得要看着手底下的人得力于否,不过冯紫英信得过汪文言这拨人。
把这一切安排妥当,冯紫英也就进入了相较于这几年来一直忙碌不堪的悠闲模式了。
中书科那边的事儿他已经不再过问,有范景文、贺逢圣几个熟手上手之后,他们比自己更加尽心尽力,毕竟这对于他们观政期满的去向十分重要。
就连练国事也都回到了翰林院,安心当他的修撰。
高攀龙对冯紫英和练国事二人也十分重视,时不时的要叫去耳提面命一番,算是教诲和交流相结合,开海对江南影响很大,但总体来说都是正面的,这自然也让高攀龙满意,冯紫英这个发起者也就能获得几分青眼了。
晴雯病好之后就去了沈家,传回来的消息,说沈家小姐待她甚好,一切无虞,而且晴雯一手精湛的女红绣艺让沈宜修叹为观止,赞叹不已,这也是沈宜修来信中所言。
没错,托“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装逼的福,沈宜修迅速化身迷妹,开始和冯紫英书信来往了。
大概是觉得能写出这样诗句的未婚夫,绝对是被埋没的诗才,沈宜修开始不遗余力的要挖掘冯紫英这颗被埋没在砂砾中的“明珠”,来信中多是探讨诗词,弄得冯紫英头大无比。
迫不得己,“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两句也只能“新鲜出炉”粉墨登场,以满足这位迷姐的需要,只不过这两句固然惊艳,却难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歧义,冯紫英也清楚,但是他也只能如此,搪塞一时算一时,只要能先糊弄过去就行。
这也让晴雯多了来回奔波于沈府和冯府之间的机会,可以时不时的来冯府坐上一阵,那个娇俏活泼爽直火辣的晴雯又回来了。
第六十三章 进击的沈宜修
看见几个丫头眼里闪耀的星星,冯紫英就知道自己真的小觑了诗词歌赋这种自己自认为是小道的玩意儿在这些女孩子们心目中的杀伤力。
就连心高气傲的晴雯这丫头都是满脸仰慕,冯紫英觉得也许自己真的该好好回忆一下,除了纳兰公子的词外,还有哪些明以后的诗词能够回忆得起来,以供自己适时装逼。
只不过这诗词大盛时代都是唐宋,明代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清代略有回光返照,自己能回忆得起的也就是纳兰、龚自珍、王国维以及郑板桥等寥寥几个人了,要不太祖的词拿来用用,一曲沁园春?
就怕装逼一时爽,回头龙禁尉就杀上门来把自己丢下诏狱了,这年头虽说不至于文字狱,但是你那口气太大,明显有气吞天下的格局架势,招来横祸那也就在所难免了。
“爷,姑娘一直在问,您这首诗怎么感觉是断断续续的,去头藏尾的,按照格律来,应该还有才对。”晴雯站在冯紫英面前,一袭丹红掐牙背心罩在白色的罗衫外,淡青色的长裤配上绣花鞋,娇俏明媚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就对了,告诉你家小姐,可千万别把也当成诗仙词圣什么的,爷长于政务,对诗词一道只是偶有涉猎,不登大雅之堂。”冯紫英必须装逼,纳兰词都出来了,如果还说自己不通,估计沈宜修就真的要怀疑了,那么就是不屑于把心思放在这上边,正合适。
“偶有涉猎都这么厉害,姑娘都根据爷的那两句诗作画了,说画好了,就请爷去看看。”晴雯嘴角挂着调皮的笑容,“姑娘还吩咐,等她画好让爷看了之后,让奴婢也照着绣一幅好用。”
“哦?”冯紫英才是真的被震住了,这沈宜修还真的是才女啊,自己就照抄纳兰词,她就能根据诗词作画,看来日后还得要小心一些,不能过于装逼了,免得装过了头,反遭雷劈了。
“晴雯,沈姑娘这么厉害?”香菱觉得宝钗已经很优秀了,没想到这个沈姑娘更厉害。
“嗯,我去了这么久,有时候连沈二爷都在说姑娘若是个男子,铁定可以去考举人,姑娘诗画双绝,据说在几年前在吴地就尽人皆知了,前几年许多人都想向姑娘求亲,但是姑娘都不怎么看得上,而且沈老爷的眼光也很高,最终还是爷才入了沈老爷的法眼。”
晴雯不无骄傲地炫耀。
这好像是明着夸赞沈宜修,其实夸赞自己?冯紫英笑眯眯地在心里给了晴雯一个点赞,这丫头,没忘本。
“看来你们未来的大奶奶在这方面都要把爷给比下去了,爷压力很大啊。”冯紫英故作愁苦状,“要不爷还是早点儿离开京师城,到下边去吧。”
金钏儿、玉钏儿和香菱、云裳都意似不信,“爷在这京师城里呆得好好的,而且奶奶还有几个月就要嫁过来了,为啥还要下去?”
“大丈夫只在四方,焉能雌伏于妇人女子裙下?”冯紫英文绉绉的来了一句,“明年爷就观政期满了,下去是肯定要下去的,嗯,香菱,要不爷申请去湖州,正好可以带你去和你母亲见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