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也就是说这粗粗一估算,从永隆八年开始,今后三年里,每年这荣国府没有四万两银子这日子就过不下去。
可现在荣国府的收入呢?两位老爷的薪俸加起来不过一千多两不到两千两,那是杯水车薪,每年府里庄子铺子收入原来大概在二万一二千两银子左右,看收成情况上下浮动,可为了修园子卖掉了一些庄子铺子后,这收入恐怕就锐减到只有一万七千两左右了。
这样一算下来,这三年的亏空就得要七万两,这七万两银子从哪里去弄?这还没有算万一贾元春在宫中需要打点,那数目就没个轻重了。
至于借亲戚的银子王熙凤都没敢计算在内,具体怎么去还,谁心里都没数。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王熙凤便是在舍不得这手里一呼百应的权力,也知道自己那几万两银子私房钱是经不起多少折腾的,她也得要为自己日后做打算。
怎么打算?眼下冯紫英把赖家的事儿专门挑出来说,那王熙凤还能不明白,该杀猪了,否则主人家都没吃的了。
“铿哥儿,赖家不是那么好动的,不说赖嬷嬷在老祖宗那里很有情分,赖大也不是易与之辈,在府里关系根深蒂固,便是两位老爷也不愿意轻易招惹他。”
王熙凤思考问题时专注的表情让冯紫英很养眼,尤其是一双裸足不知不觉间又从裙子里伸了出来,那凤仙花汁涂抹的脚指头白红相间,煞是惑人,让他有点儿出神。
没听见冯紫英的回话,王熙凤一看才羞得赶紧收回脚,又踹了对方一下,险些把冯紫英踹下床,“死相!和你说正事儿呢。”
“啊?”冯紫英一个趔趄,赶紧坐稳。
平儿也赶紧把脸扭到一边儿,奶奶和冯大爷之间的这副情形,太辣眼,她简直不敢看。
“赖家的确不好动,但你们贾家还有什么好选择么?”冯紫英冷笑一声,“死道友不死贫道,凤姐儿,你先把现在你们府里情形说给二位婶子说听一听,她们心里便有数了,若是她们要问你办法,你再透露一下赖尚荣捐官的事儿,估摸着她们就明白了,老祖宗那里,暂时不挑明,先动,老祖宗问起来,再来解释,她能理解的,无外乎到最后给赖家留个体面罢了,……”
见王熙凤沉吟不语,冯紫英又笑了笑,“放心吧,只要你和大婶子一说,估摸着赦世伯就会主动来找你商议了,嗯,不妨让他去打头阵,老太太那里也可以让他先顶着,他是府里正经八百当家人嘛,……”
第十八章 趁虚而入?
冯紫英的话让王熙凤有些意动,邢氏和贾赦是穿连裆裤的,一味附和贾赦的心思,这般话一递过去,贾赦保管忍不住,定要对赖家发难,自己只需要推波助澜,就看最后能收到多少红利了。
“铿哥儿,若是这般,只怕活计不少,这赖家这么些年来在府里边盘根错节的关系,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折服他们的,没准儿他们还要反咬一口,大老爷身上也不干净,这修园子,他和东府两个勾搭在一起,以为老祖宗他们不知道么?”王熙凤想了一想之后才提出自己的担心。
“活计当然不少,既然要动赖家,自然就要彻底掀翻打倒在地,突破口就是这次修园子的事情,他们虎口夺食先不仁,就不能怪赦世伯和珍大哥他们不义了,从修园子寻找到突破口,那就绝不能止步于修园子这点儿事情,修园子估摸着他们家也就只折腾到一二万两银子顶天了,但是他家的家当绝对不止这点儿,凤姐儿若是想要今后三五年府里边要好过,恐怕就得要落到他们赖家身上了。”
冯紫英话语平淡无奇,但是语气流露出来的狠厉却让一旁的平儿都打了一个寒噤,谁还敢把冯大爷当成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年郎,恐怕就真的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了。
王熙凤也感受到了冯紫英流露出来森森杀意,有些迟疑,冯紫英接着话道:“至于说赦世伯那点儿事情,算什么?赦世伯本来就是荣国府当然的家主,那银子他落了腰包也好,挥霍浪费了也好,不过是左边兜里挪到右边兜里,花销了也就花销了,都是他自个儿的,谁能说他什么?你赖大算什么东西,一个奴才下人,如何能和赦世伯相提并论?他弄银子就是贪墨主家屋里的财货,以族里家法来处理也可以,亦可直接送官,判他个千里流放,要不直接打发到辽东我爹麾下去,送他去上战场和女真人较量较量,或许还能立下大功呢,……”
听得冯紫英说索性把赖家人直接发配辽东送上战场,王熙凤和平儿都忍俊不禁,虽说是开玩笑,但是真要走到发配那一步,恐怕赖家便是变卖家产也要避免被发配出去。
“铿哥儿,话是这么说,但要掀翻赖家,特别是要让赖家要把这几十年里吸贾家的血弄来的银子都给吐出来,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这些事儿你也不能凭空就栽在人家头上,总要有个依据才行。”王熙凤考虑问题很细致。
“那是自然,就是这修园子的事儿,园子里的花草苗木都是赖家包揽了,据我所知这花木不少都是从桂花夏家,也就是薛文龙的岳家那边采购回来的,单单是苗木这一块就花去了一万多两银子,还有花草又是两七八千两银子,另外还有许多活计也被他包走,所以要动他就是要等到合适时机,先把这相关的依据收到手,以求万无一失。”
冯紫英看着王熙凤,“凤姐儿,这等事情你就放心吧,爷在外边也有安排,倪二和贾瑞已经做了一些事情,收集到了一些证据,可以轻而易举的制服这个家伙,现在要做的就是你们先要把老祖宗和太太他们那边说透,然后再来谈具体条件。”
听得冯紫英提到贾瑞,王熙凤脸上又是一冷,下意识的就要坐正身子,这才发现对方居然紧贴着自己身子,一只手更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自己大腿上轻拍着,难怪平儿这小蹄子眼睛都不敢往这边瞅,顿时恼怒起来,一把推开冯紫英:“你少让那贾瑞来我面前膈应人,姑奶奶不想见他!”
“何必给这种人一般见识?”冯紫英也不以为忤,一只手却趁势勾住了对方丰腴的腰肢,“这等人膈应自己固然难受,但是用来膈应赖大这一家子,倒是挺合适,纵然不算主子,但是起码也是贾家旁支嘛,有些事情赦世伯不好说的,他可以说,赦世伯不好挑开,他可以挑开,老祖宗还能管得到一个正经族人不准说话?”
王熙凤细细一想也是,这厮若是能调转枪头指向赖家,倒真是一条好狗,脸色稍缓:“若是这厮又来我面前……”
“放心吧,借他两个狗胆,他也不敢来动我的女人……”
冯紫英话没说完,王熙凤气急,脸又顿时涨红,猛然一推冯紫英,“谁是你的女人,你少在这里嚼蛆!”
冯紫英这一下却是没提防,王熙凤骤然用力一推之下,身子一歪,就差一点儿滚下炕去。
见冯紫英“哎呀”一声立不稳,身子就往炕沿下滚落,眼见得就要跌下去就要摔一个大马趴,王熙凤又慌了,赶紧伸手去拉着。
冯紫英心中暗笑,王熙凤这一推他固然猝不及防,不过自幼习武,这点儿跟脚还是立得定的,只需要腰杆一挺就能稳住,不过他却要装出跌倒的模样,果不其然,凤姐儿便忙不迭地来拉住自己。
王熙凤探手这一拉,冯紫英便趁势拉住对方的手一带,自己也往上一扑,两个人便顿时滚倒在炕头上,在王熙凤惶急的惊呼声中,冯紫英手便又钻过褙子,探入了那葱绿抹胸中恣意放纵起来。
身子一软,王熙凤瘫倒在冯紫英怀中,更被对方抱了一个满怀,丰臀便紧紧贴在对方身上,那股灼热似乎要透体而入,骇得王熙凤忍不住惊叫一声,便要挣扎躲闪,只是在对方另一只手揽住腰肢的情形下,却哪里挣扎得脱?
这一挣扎,上半截葱绿抹胸便要脱落下来,大半个白腻身子便颤颤巍巍地裸露出来,慌得王熙凤一双手顾得了上顾不了下,只能眼圈又红了起来,凄声道:“铿哥儿,你这般折辱我,莫不是要逼我去死?”
冯紫英一怔之下,似乎有些犹豫,最终却还是放手,“凤姐儿,我以为你当是知晓我心意才对,……”
一句话让王熙凤也是全身剧震,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冯紫英,半晌王熙凤才苍白着脸庞,哆嗦着嘴唇,一字一句道:“铿哥儿,你是当真的?姑奶奶虽不是身娇肉贵的黄花大闺女,但是却也不是那些随意被你拿来亵玩,提起裤子不认账的贱货!”
冯紫英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的一句话,居然引来对方这般反应,这难道相爱相杀,恨得越深爱得越深,或者所谓欢喜冤家,还真的在自己和王熙凤之间上演了?
细细一品,好像似乎大概还真的有那么一点儿这种味道,要不这贾府里边女人多了去,千娇百媚,自己怎么就紧盯着这个人妻不放?
只是话一出口,好像也无从收回,否则恐怕真的就不好收拾了,冯紫英定了定神,这才斟酌着言辞,“凤姐儿,说其他虚的好像也有点儿远了,爷是啥人,你们贾府阖府上下应该都知晓,这京师城里也一样明白,难道爷还能对你一个妇道人家虚言逛遍不成?还是那句话,你留在府里边,过得顺心,爷也扶持你,若是不顺心,爷便安排你出来,京师也好,外埠也好,随你去,总归不会让你难过,……”
王熙凤却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看着冯紫英,许久才咬着嘴唇道:“铿哥儿,记住你的话,若是你只是一时图着姑奶奶身子快活,那我日后变鬼都不能饶了你!”
冯紫英没想到逼出王熙凤这样一句话来,心里也有些忐忑,先前那点儿弥漫的情欲此时早已经消散,还不知道如何应答,却听得王熙凤又扭转脸,声音却变得低不可闻:“今日却断断不行,……”
冯紫英脸色也变得有些尴尬,在王熙凤眼中,自己似乎已经变成精虫上脑的那等货色,但看看自己这副情形,好像还真有点儿像。
打了个哈哈,冯紫英也不好搭话,搓着脸,把话题转到一边儿:“此事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会让倪二和贾瑞把相关的线索证据梳理出来,凤姐儿你与赦世伯和婶婶说一番,相信他们会感兴趣的。”
王熙凤脸依然扭在一边,却没有吱声。
平儿似笑非笑,冯紫英越发尴尬,这等强行转弯委实有些别扭,狠狠瞪了平儿一眼,一挥手,平儿便也抿着嘴笑着扭身出去了,冯紫英这才一把再度勾住王熙凤蜂腰,两具身子又腻在一块儿,“好了,还要爷怎么说?”
王熙凤心里气苦酸涩,眼圈又红了起来,珠泪垂落,可谓百味陈杂,连她都觉得惊讶自己怎么一下子变得这般脆弱起来了?
只是在和贾琏毫不留情的和离之后,身后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也许就是自己一辈子的依靠,但是这一辈子会是怎么样呢?
“不是说你要外放了么?”良久,听凭冯紫英搂腰攀肩,梗着脖子的王熙凤仍然不回头,但是硬着的身子却软了许多,话语里却是颇多幽怨和担心,“那日后怎么办?”
第十九章 后路,依靠
冯紫英没想到自己要外放为官的消息居然连王熙凤都知道了,可见自己的一言一行还真的牵动了很多人,而王熙凤如此关注,只怕也是有着多种心思。
不过此时他倒不在意,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懒得想太多,王熙凤这边也不过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以王熙凤的性子,此时她也不会离开贾府,尤其是以这种灰溜溜的方式离开贾府。
“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冯紫英满不在乎地道:“只要能把赖家拿下,估摸着凤姐儿你也能借势立威了,这笔收益也足够你们府里两三年不愁了。”
王熙凤没吱声,她也知道拿下赖家对自己益处极大,这赖大本来就是一个倚老卖老的,平素除了老祖宗那里是一门心思卖好,其他人,便是自己和姑母这里,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动辄叫苦喊累,要府里添人添物,实则自己在其中上下其手,大发其财。
“说实话你们府里边也真没几个能上得了台面的角色,偌大一个府邸数百上千号人,要管起来,管得有条不紊风调雨顺,我看出了你,其他人还真的吃不住,你姑母没那个精力,大太太老祖宗是不会答应的,珠大嫂子没那个能力,还能谁?总不能让探丫头来管吧?”
王熙凤撇了撇嘴,下意识的又侧首瞥了一眼冯紫英,“三妹妹倒是个精细人,未必就不能管家,……”
冯紫英能听出一点儿酸味儿,装作听不出,“那她的年龄也太小了,服不了众,若是跟着你学几年,学着你两三成的本事,兴许还能独当一面。”
这话听着倒也顺耳,王熙凤心里舒坦了一些,但嘴皮子上却是要谦虚一番,“我可没那份本事给人当老师,都是自个儿辛苦一些罢了,……”
“行了,凤姐儿你也别在我面前说这些了,……”冯紫英轻轻在王熙凤腰上软肉捏了一把,“其他的,赦世伯借着这一遭出了恶气,估计心里也能舒坦许多,关系也不至于那么僵,……”
一说起贾赦,王熙凤脸又冷了下来,“他恐怕不是出一口恶气那么简单吧?没准儿还指望这在里边再啄一嘴呢,我现在这样子,和贾琏不做夫妻了,和他们公母两也没什么关系了,别以为这一次我不知道他们俩在里边煽风点火,还指望我能给他好脸色,做梦!”
见王熙凤一下子又躁动起来,冯紫英赶紧轻拍对方胸脯安慰,“好了,好了,赦世伯和大太太也就是那样的人,虽说你有老太君和太太支持,但在府里边儿还是收敛一些好,办了赖家,相信也没有人会再来挑衅你,赦世伯那边你也不叫和他过于计较,……”
“铿哥儿,……”王熙凤倏地扭转身子过来,甚至都顾不上冯紫英和她这般亲昵姿势了,脸色煞白冷厉,双目如火,“你想当我男人,让我跟你,没问题,我现在这副情形,自然不可能嫁给你当妻当妾,无外乎也就和你做个露水夫妻,但是在贾府里边,我却不能让谁蹬鼻子上脸的欺侮,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就贾赦成日里吹毛求疵不说,还存着那点儿花花肠子,以为我看不出来?也就是顾着贾琏颜面我没好发作,现在和贾琏没了关系,我若是在软弱了,只怕他更要得寸进尺,怎么,你觉得我该如何呢?”
冯紫英没想到贾赦居然还真的打过王熙凤的主意,也难怪那焦大成日里在外边儿胡咧咧说这爬灰养小叔子的话,自己还以为宁国府那边秦可卿好像和贾珍、贾蓉已经不像是原书中那种关系了,这焦大还在胡咧咧就是瞎编乱造了,没想到还真有这个由头。
见王熙凤死死盯着自己,只要自己话语里不中意,只怕就要彻底发作,冯紫英自然明白自己该如何表态。
“哦?有这种事情?!没想到贾赦平素一副道貌岸然的架势,居然是如此人面兽心的东西!既如此,那就公事公办,办赖家没的说,至于其他,就没有必要多搭理这厮了,若是他有什么过火举动,只管和爷说,爷自然有办法来收拾他!”
听得冯紫英这般大包大揽的拍胸脯表态,王熙凤转怒为喜,脸色也顿时好看起来,“你也不怕我胡乱栽诬?”
“呵呵,凤姐儿岂会拿自己的清誉来说这种事情?你也未免太小看自己了。”冯紫英一副慨然的模样,让王熙凤心中越发触动,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时的心情,唯有将身子软软地斜倚在冯紫英怀中,以示亲近。
冯紫英得此暗示,又有些蠢蠢欲动,但考虑到此地此时的确不合适,所以也只能手眼温存一番,王熙凤拗不过对方,也知道对方今日不会过分,加之心境也有些失衡,也就由着对方去了,……
在冯紫英整理好衣冠准备出门去时,看着炕上已经拿了一床绣被遮掩住傲人娇躯满脸绯红的王熙凤,委实心痒难熬,但是也只能叹息扼腕,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惹得炕上的王熙凤都忍不住啐了一口,心中既是得意甜蜜,也有些不舍。
刚出了门,就被守在外间门上的平儿赶紧一把拉了进来,冯紫英还没有反应过来,平儿都忙不迭地把冯紫英推到椅子上坐下,这才小心翼翼地替冯紫英整理衣冠,那襟扣,那发髻,那压皱了的袍服,都一一打理清爽。
看见眼前这个模样精致大方的女子这样替自己整理衣衫,冯紫英心中也是火热一片,忍不住探手就勾起平儿脸庞,此番平儿便再没有躲避,只是坦然抬起目光看着冯紫英。
“该爷的,谁都别想跑掉。”
平儿也是宛然一笑,替冯紫英衣襟扯平理顺,“奴婢可从未想跑过,只要爷诚心待人,奴婢又何必跑?”
冯紫英一怔,微微颔首,难怪这丫头能和鸳鸯齐名,果真是个慧人儿,这番应答可谓含蓄而巧妙。
“好,爷记住你的话了。”冯紫英起身,抬起对方脸颊,平儿也跟着起身,然后冯紫英才突然低头亲了一口对方脸颊,在对方一惊之后,潇洒而出。
平儿脸颊滚烫,下意识的捂脸跟着出去,冯紫英也不停步,只是回头再给了对方一个眼神,便出门而去。
一直看到那个男人背影消失,平儿才惘然若失的重新回屋里,却看见遮掩住半边身子的自家奶奶已经撑起身子来斜靠在炕头上怔怔出神了。
“他走了?”王熙凤听见脚步声,这才瞥了一眼似乎有些恍惚的平儿,“哟,小蹄子春心荡漾,想汉子了啊。”
“奶奶!”平儿娇嗔跺脚,“还说奴婢呢,您看看您自己,这样子,让人看见还不知道怎么嚼舌头呢。”
王熙凤紧了紧身上的绣被,褙子里啥都没有了,葱绿抹胸都被对方硬生生接下来拿走了,也还好对方还是知道分寸,没有过分之举,但即便如此也让王熙凤想起先前的情形,都忍不住脸热心跳。
“谁爱嚼舌头就由得他去,嘴巴长在他们身上,我还能把他们嘴巴缝起来?”王熙凤悠然一笑,“平儿,你说这一日我们俩是怎么了,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这铿哥儿怎么就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似的,变成这般了?我,我都有些恍惚,不敢相信方才的种种,平儿,你说我们是不是在做梦?……”
王熙凤有些空灵迷茫的声音在屋里回荡。
“奶奶,奴婢想问一句,您真的……”
看着平儿也有些忐忑和担心的神色,王熙凤终于沉静下来了,“平儿,那你告诉我,就算是有老祖宗和太太帮我们,我们还能像以往那样在府里过日子么?”
平儿一愣之后,缓缓摇头。
“我现在不是琏二奶奶了,你说那些个人还会像以往那样对咱们和颜悦色说什么就什么吗?”王熙凤再问。
平儿再度摇头。
“那我们怎么办?”王熙凤脸上多了几分凄然,“王家那边我们能回去么?恐怕我哥哥会把我给赶出来,二伯也会把我骂死,那我怎么办?不在贾府里呆着,出去,你我二人这样被赶出去,岂不是任人欺凌?既如此何不留在府里?但在府里听凭别人白眼讥嘲冷遇,唾面自干,我王熙凤做不到!”
平儿默然不语,她当然清楚自家奶奶脾性,从当小姐时就是如此,不甘人后,事事争先,爱惜颜面,现在突然形势陡转,让她伏低做小,那真的不如让她去死。
“我不知道铿哥儿日后如何对我,我也没想过我几年以后的日子会是怎样,但我知道起码铿哥儿这个人口碑足够好,做不到的不说,说到就要做到,不是那种提起裤子不认账的人,我现在这身子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他喜欢,我高兴,便由他去,……”
王熙凤语气里多了几分决然和泼辣悍野,柳叶吊梢眉越发凌厉,“都说我这身子是能生儿子的体格,贾琏没那本事,惹急了姑奶奶,我便寻个隐秘地方替他冯家生个儿子,到那时候他还能不管我?!”
第二十章 花开两朵
被王熙凤似乎有些自暴自弃的话语吓了一大跳,平儿惊慌地看了一下四周,这才压低声音道:“奶奶,小声点儿,被人听去了可就出大事儿了。”
“哼,平儿,外边这些人要嚼舌头是不会管你真假的,他们也不在乎这个,他们更在乎是你能不能在这府里站稳脚跟。”
王熙凤冷笑了一声,索性坐起身子来,没了抹胸的褙子襟口有些低,露出一大片凸起的白腻,鼓鼓囊囊,看得人耀眼,连平儿都忍不住了,赶紧去柜子里另外拿了一条鹅黄淡花抹胸来塞给自家奶奶。
王熙凤接了过来,拉下褙子,就这么当着平儿系上,一阵乳波摇曳,晃人心神。
“可是奶奶,您觉得冯大爷能帮您在府里……”平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做,不是说他马上就要外放出去任官了么?我先前也问了他,他却没个说法,只说让我宽心,不必担心府里边的事儿,说只要解决了赖家的事儿,一切就恢复如故,起码两三年都没有问题。”王熙凤叹了一口气,目光也有飘忽,“可这个时候,咱们不信他,又能信谁呢?或者咱们搬出这里?”
平儿摇头,她知道自家奶奶这话不过是随口一说,要让她搬出去,是断无可能的,起码现在是如此,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呢,这不还盼着冯大爷给她撑腰呢?
可冯大爷就算是娶了林姑娘,也不过是表亲,还能干涉荣国府里的事情?
不过也说不一定。
现在宝玉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混日子,但是却又似乎钻了牛角尖儿了,一门心思开始琢磨写传奇小说和戏本,要当传奇小说名家和戏曲大师,对府里边儿事情更不感兴趣。
贾环是庶子,便是真的读出书来考中举人进士,也不可能会府里了。
府里二姑娘三姑娘却还没有一个去处,也是不确定因素。
听闻原本大老爷有意把二姑娘交给孙家,但现在又没有提了,倒是现在要给冯大爷作了妾的话,这冯大爷兴许还真的对府里边有些影响力了,尤其是据说连宫里贵妃娘娘都对冯大爷格外高看的情况下。
三姑娘,想到这里平儿心里也微动,据她所知这位英武大气的三姑娘应该是也对冯大爷有意思才对,只不过二老爷不比大老爷,如果说二姑娘或许还有几分可能去给冯大爷当妾,三姑娘这边,二老爷是不太可能同意去给冯大爷当妾的。
还有那史姑娘,平儿觉得好像也有一些那种味道,虽说史家那边传来消息说要让史姑娘和江南甄家订亲,但是光是传言,却一直没见实际的动静,而史姑娘在贾府这一两年里的表现,平儿觉得多多少少都是和冯大爷有些瓜葛,说不清楚里边究竟有些什么。
再看看冯大爷和老爷、贾琏、宝玉以及贾环他们的关系,一时间平儿还真觉得这位冯大爷就像是一座巍峨大山压在贾府面前,阴影几乎要把贾府全部遮掩住。
“奶奶,如您所说,这等时候,咱们怕也只有信冯大爷了。”平儿幽幽地道:“您平时待林姑娘甚好,林姑娘也是一个知恩的人,日后冯大爷……”
王熙凤脸上露出一抹苦涩,“可你说林妹妹知道了我抢了他男人,不,这算不上抢,我也没资格去和她抢,但我和铿哥儿这层关系,平儿你说林姑娘会怎么想?”
平儿吓了一跳,“奶奶,这等事情如何能让林姑娘知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这么大一片儿地方,上下数百人,遮得了一时耳目,难道还能遮得了一辈子不成?再说了,便是人家拿不到真凭实据,单单是这等传言,恐怕也要传遍吧。”
王熙凤脸上也有了几分忐忑,但是迅即又被坚定所取代,她别无选择,如果真的走投无路,不也还有冯紫英这条后路么?至于林黛玉那边,她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听得王熙凤这么一说,平儿也无法回答。
这种事情本来就容易引人瞩目,只要冯大爷多来几次院里,便是没有什么那也得会传些什么出来,更不用说二人现在的情形,不能说恋奸情热,那也绝对是有些猫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