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王爷,切莫如此说,皇上和朝廷待我们冯家也不薄,呼伦侯,云川伯,外加家父的神武将军,一门三爵,还要怎么样?如果再要向皇上索要什么,我又是文官,岂不是显得我们冯家太不知足?”
忠顺王微一沉吟,“紫英,你是文官,而令尊也已经是大周武将中的极致了,朝廷不可能再给你们俩有什么封赏了,不过有功不赏有违朝廷规制,那会坏了规矩,这也是不行的,其他人都会怨言,若是你的子嗣,呵呵,孤可不是说你的子嗣读书不成啊,不过你妻妾也不算少,又是三房,除了嫡长子能承袭你三房爵位外,其他庶子若是得你喜欢的,日后不妨可以向朝廷讨要一二,现在可以将这个记在这里,有机会也不妨在皇上面前提一提,……”
冯紫英眨眨眼睛,“多谢王爷提醒了,不过此事做臣子如何能主动去向皇上提起?”
忠顺王心领神会,“孤明白了,会找机会和皇兄提起的,皇兄若是哪一日主动和你提起,你尽可畅言,不必拘束。”
“多谢王爷提点,还别说,紫英还真的有些私事儿想要借此机会求皇上呢。”冯紫英一笑。
“哦?”听冯紫英的口气不像是为子嗣讨要虚封,大周朝文武官员立下大功而又不宜封赏的时候,是可以给官员子孙一个恩赏散官,以作官身,但冯紫英现在还只有一女,其他妻妾都还没有影儿,还能要什么?
“到时候王爷就明白了。”冯紫英故作有些腼腆地道:“宠妾难酬啊。”
忠顺王恍然大悟,忍不住哈哈大笑,“紫英,你这可是要开大周朝先河啊,诰命可只有给令堂的,但令堂早就有了,你的嫡妻沈氏,哦,还有二房薛氏,等到成亲满三年自然也会有,你想替你哪个宠妾求一个诰命?这可又在给礼部出难题啊。”
“本朝又不是没有过,……”冯紫英揉了揉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呵呵,那可不一样,于庆东那个时候是形势所迫,他不索要诰命,如何堵天下悠悠之口,又如何让当时朝廷和皇上有台阶下?功高不赏,那对谁都是一场灾难啊。”忠顺王是皇室亲王,谈论的也是自己祖上,所以言语不忌,其他人还真不敢这么说。
“我这也是形势所迫啊。”冯紫英耸耸肩,“王爷您是知道我的,我这人什么都不怕,就怕女人在我面前……”
忠顺王再度大笑,这京师城里都知道冯紫英生性风流,对美人极有心得,今日算是开了眼了,能为一个宠妾求要诰命,甚至不惜以自己老爹积功来换,这未免太夸张了。
“紫英,你就不怕令尊回来听说,会行家法?”忠顺王一脸坏笑。
“王爷,如您所说,功高难赏,家父都是武将中的极致了,日后能如李成梁那样得一个致仕退养,便是心满意足了,还要什么?难道还想当兵部尚书不成?家父可做不来文臣。”冯紫英淡淡一笑,“外边儿也无外乎骂几句我父子荒唐罢了。”
“你要这么说,紫英,你可还有几个姨娘呢。”忠顺王对冯家情况很了解,提醒道。
冯紫英一愣,点点头,“王爷提醒得是,看来我宠妾的诰命,还得要我自己去挣啊。”
忠顺王再度哈哈大笑,这冯铿还真有意思,人家都是拼命去挣功劳换晋升,他却好,立了功却成日里琢磨替自己妻妾谋“福利”,太有意思了,不过这样的官员,不正是皇兄所需要的么?
才二十岁就正四品了,难道三十岁不到就让他入阁拜相不成?
功高不赏不行,但如此年轻怎么提拔?
“好了,不说闲话了,咱们说正事儿,你说这发卖能对咱们海通银庄是一大利好,怎么说?”忠顺王最感兴趣的还是这个。
他是海通银庄最大的单一股东,而且许多皇室宗亲也是看到他的一力担保下才入股海通银庄,现在海通银庄发展迅猛,势头蒸蒸日上,京师、扬州、金陵、苏州、大同、广州、杭州、汉阳、临清、西安、太原分号陆续成立,生意遍及南北,也为他在皇室宗亲里边赢得了一致赞誉,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海通银庄,也是他这一辈子觉得最明智的一个决定。
当下的局面忠顺王也清楚不太好,朝廷艰难,日后少不了还要在海通银庄借钱。
这是好事儿,借钱就要说利息,朝廷有户部的夏秋两季赋税和工商税,工部有节慎库,商部有市舶司,收入来源还是比较可靠的,只管放款便是。
现在需要的是把海通银庄的声誉进一步打响提升,让更多的商贾富人们认可,心甘情愿地把银子放进来,如冯紫英所言,流通南北,沟通东西,这样才能真正让海通银庄成为大周朝的天字号。
眼下这一次发卖,冯紫英就说是天大的利好消息,可以好好唱一出戏。
第一百九十二章 盟友
“王爷,您想想,这发卖一事,都是现场论价,第一需要缴纳保证金,总不能随便来一个只有三瓜两枣的也来凑热闹吧,那层次就低了,没准儿就成了笑话,所以银票只收海通银庄的,户部账户都开设在海通呢,怕什么?第二,现场发卖,事后就要履约,你不能现场出了风头,事后却反悔,那你这保证金就要作为赔偿没收,另外,你要履约,这都动辄成千上万两银子,谁还能带现银来不成?朝廷只认海通银庄的银票,这不是变相的把这些想要出风头也好,真心实意来捡漏的也好,商人们的户头都给拴在了海通?”
冯紫英侃侃而谈,“这可都是来自大江南北、边墙内外的豪商巨贾,我甚至让人带信去内喀尔喀和女真人那边,察哈尔和土默特人那里也托人去散发了消息,包括佛郎机人和红毛番以及日本、朝鲜的商人们,就是要造一场声势,让咱们大周内外的商贾们都知晓都明白,这海通银庄,就是咱们中土第一银号,童叟无欺,信誉至上,流通海内外,……”
忠顺王听得眉飞色舞,双眼放光,忍不住抚摸着下颌,“紫英,这岂不是意味着天下有钱人皆入吾彀?”
冯紫英哑然失笑,“王爷,人家的银子是人家的,不过是借海通银庄这条渠道实现流通便利罢了,咱们是借人家的银子生财,他们则得了交易流通便利,另外一拨人则能借贷救急,可谓皆大欢喜,相得益彰,三全其美了。”
“哈哈哈哈,这不就是尽入吾彀了么?”忠顺王抚掌大笑,“孤不会贪图他们的银子,孤只是希望他们能一直在海通银庄开号流通,咱们海通最重要的资产是什么,就是这信誉二字,只要信誉在,那么便没有谁能赢得了我们,不过紫英,你提到的那个叫什么,风险控制,对,就是这个风险控制,孤后来细细琢磨过,深以为然,一旦风险控制不好,借出去的银子收不回来,而人家存进来的银子,或者是走咱们这个海通渠道流转的银子取不出来,那信誉就完蛋了,这海通银庄也就废了,所以这一点我们宁肯谨慎一些,也要求安稳,保信誉是第一位的,无论内外,……”
冯紫英心中也有些讶然,他之前几次和忠顺王谈论过海通银庄的经营模式,也就是类似于近代银行的运作模式,还以为这位王爷不会太理解,没想到人家是一点就透,而且还会举一反三,回去之后还能反复琢磨,这就不容易了。
看来自己还是小觑了这个时代的人啊,只要你给他一些点拨,人家一样能琢磨出许多道道来。
像风控,自己也就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位王爷就还真的悟出其中门道了,金融这一块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信誉,只要金字招牌在,就不愁发不了财,但是同样这信誉也是需要无数金银才能铸造出来的。
“王爷放心,我吩咐过我表兄,此事最关紧要,广州号现在是发展速度最快的,甚至超过了京师和扬州,现在不少佛郎机商人和红毛番商人都已经接受了咱们海通银庄的银票,下一步,表兄也和我说起过,苏禄吕宋也是必须要去的,甚至巨港和满剌加也要去,日本朝鲜也要去,这才能实现我们海通四海的目标,但是我们发展虽快,风控却不能丢,信誉更要捍卫,这是底线,……”
现在海通银庄分号不断增长,但是发展势头却有快有慢。
像广州号是最耀眼的,已经隐隐有超越京师和扬州两大重心的趋势,当然现在还不行,但假以时日,广州号肯定可以成为龙头,也就是说现在京师占据北地魁首,扬州成为江南独秀,广州则尽揽岭南和南洋之利,相比之下像大同、汉阳和西安这些地方分号虽然也开设起来,但是发展势头却远不及这几地。
段喜贵算是锻炼出来了,冯紫英的想法是等到年底,段喜贵把广州局面稳定了,就让他回来执掌海通银庄总号,负责整体规划和经营了。
贾琏在扬州也算稳扎稳打,胆子小在这个时候不是坏事,扬州商业繁盛,只要稳住局面,就有丰厚的利润回报,这也是冯紫英对贾琏的要求。
反倒是贾芸在京师号这边,因为就在自己眼皮子下边,什么事儿都可以请示自己,胆子更大,风格更激进,尤其是主动和女真、察哈尔、内喀尔喀诸部的商旅进行放贷经营,支持汉地商旅与蒙古与女真进行贸易,逐步将与蒙古、女真的商业贸易网络纳入海通银庄,可以通过对这些地区的资金流向进行监控,掌握蒙古和女真那边社会民生情报,倒让冯紫英颇为看重。
在冯紫英看来,海通银庄的金融属性固然重要,但是通过这种金融支持把边疆乃至边墙外的蒙古、女真与海外诸国的贸易网络监控起来,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作用,现在大周局面越是困难,这方面情报就越发重要,甚至可以说只要掌握了这些情报,蒙古女真这些地方的物资流动和价格波动便尽在掌握,一旦他们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便能提前掌握,赢得先机。
“紫英,这个时候孤才觉得当时孤的入股是多么明智,可笑孤的那些个堂兄堂弟乃至远房亲戚们,当初还觉得是给了孤几分薄面勉为其难的入了股,现在,呵呵,……”忠顺王捋须微笑。
戏肉来了,冯紫英也抿嘴微笑,“怎么,这些皇室宗亲们后悔入股入少了,看到分红眼红了?”
“不是怎么地?”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忠顺王笑了起来,“去年分红孤拿了大头,这帮人便眼红得不行,一直在孤耳旁聒噪,说能不能增资扩股,孤就说,这银庄是生金蛋的鸡,既然能生金蛋,那又何必再增资扩股,就用金蛋继续扩大经营便行,这帮人都憋着嘴巴难受了,……”
“呵呵,王爷这是打他们的脸啊。”冯紫英也抚掌轻笑,“不过海通银庄发展势头虽好,但是要实现海通天下的目标却还远,……”
忠顺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认真倾听。
“去年分红丰厚,也是考虑到给大家一分念想,毕竟当初入股大家也是冒着一些风险的,新生事物,谁都没有见识过,都需要摸索前行,现在看到了希望,大家有热情也可以理解,但今年可能就不会有那么丰厚的分红了,京师号和广州号乃至汉阳号都在扩大经营,京通二仓的亏空,使得京中粮食保障缺口甚大,而且北地旱情严重,今冬明春肯定难过,我已经给贾蔷和汉阳号那边打了招呼,让他们大力支持从湖广贩粮到山东、北直以及京师的粮商们,哪怕利息给得低一些,也要支持,……”
“哦?”忠顺王咀嚼了一下冯紫英话语中的意思,试探性的问道:“紫英,听你的意思,并不拒绝增资扩股?可咱们海通盈利丰厚,何必增资扩股?真要增资扩股,也不必非要找孤这些亲戚们,外边无数人伸长脖子想要入股呢,孤可是替你顶住了很多人,甚至得罪了不少颇有来头的人呢,……”
“只要不是皇上想要入股,那就没事儿。”冯紫英开了一个玩笑,“海通虽然盈利丰厚,但是不要只看到利润,看不到风险,这两年虽说时局不靖,但总体来说还算平稳,西南战事无关大局,起码影响不到海通的生意,但今后呢?居安思危,而且我们还有许多需要扩张深挖的区域,所以股本越丰厚,人脉越广阔,才更有利于我们做大做强,王爷前期顶住是必须的,让他们眼红眼馋,现在放开一个口子,他们才能更珍惜,也才能更为我们所用,……”
忠顺王摩挲着下颌,“皇兄那里倒不至于,但是孤那几位侄儿,还有宫中的几位娘娘可都很眼馋呢,胃口也不小,……”
“哦?”冯紫英迟疑了一下,“几位贵妃娘娘也有心?”
“紫英,谁能没心呢?”忠顺王悠悠一叹,“连皇兄都说如果他不是皇帝,他也一样动心啊,朝廷当初就该也入股一份,不过现在朝廷是真没银子,而且一干士林文臣也反对与民争利,觉得有辱朝廷斯文,损伤朝廷威信,……,这去年分红虽然再三要求保密,可这又怎么遮掩得住?娘娘们,呵呵,头发长见识短,哪里能忍耐得住,还有她们背后的娘家呢?”
冯紫英点头,这还需要掂量一番,他固然愿意见到海通银庄继续扩大规模和影响力,但是也不能不考虑像宫中贵妃们和皇子们都来入股带来的影响,当然只要有忠顺王这个忠实盟友在,倒不惧怕他们生事作妖,但也需要考虑周全。
“怎么样,紫英,你掂量掂量,如果要增资扩股,如何来平衡,乃至将这些新来者的影响压到最低,都需要斟酌一番。”忠顺王当然也不希望这些人影响力太大,影响到海通银庄的运作,在他看来,也只有冯紫英的掌舵,才能让这样一艘巨舰安稳的航行,才能保证自己的利益。
第一百九十三章 贾敬与贾雨村
贾敬看到《江南时报》刊载的消息时,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朝廷动作很快很猛,原本以为可以在南京这边就把漕仓案件压下来,但是看来未能如愿,最终还是被京师都察院那边给接手戳破了,说来说去还是南京都察院没有能控制在自己人手里,压不住。
这也是现实状况,虽然上一轮调整中迫于江南这边的压力,朝廷作了一些让步,比如组建淮扬镇,南京六部人选调整,一定程度上满足了江南这边的呼声,但是南京都察院、南京兵部都还掌握在朝廷手里,甚至南京吏部和南京户部朝廷仍然没有能全数放手,当然,也不可能全数放手。
能够放权到这个地步,已经殊为不易了,那也是因为今年北地情况更糟糕,不得不要求南京户部在江南的赋税又增加了一成,引起了江南极大的反弹,用这种妥协才勉强安抚下来。
不过京师朝廷用这种杀鸡取卵竭泽而渔的方式来敛财,在贾敬看来那就是黔驴技穷的表现,就算是这一次京通二仓的大案能攫取一把,勉强为朝廷国库弥补一下亏空,但是京通二仓的粮食亏空却是不争的事实,迟早也需要用银子购粮补回去。
随着今年北地大旱带来的绝收减收逐渐变成现实,情况甚至更为恶劣,京通二仓补仓的压力马上就会显现出来,甚至等不到今冬,过了九月,这种担忧情绪就会逐渐蔓延和加重,那个时候只需要稍稍把粮价推波助澜上涨一番,朝廷怎么吃进去的,就得给我怎么吐出来。
当然,前提是江南能死死拖住该上缴的赋税,这个分寸不好把握,既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就要恰到好处,让朝廷欲罢不能,到时候突然发难,定能收到奇效。
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贾敬又浏览了一下近期的《观江南》、《两浙快报》,都有关于七月初在京师的这场发卖大会,极尽煽情之能事,估摸着扬州那帮盐商,宁波的海商,还有金陵这帮附庸风雅的士绅,都会被勾起兴趣。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贾敬捋了捋颌下的胡须,思忖着,朝廷还是有高人啊,居然会想出这一手来,而且还能筹划得如此细致周全,称得上是深谋远虑了。
如果按照原来官府的发卖方式,现在改成这种方式,贾敬估计起码能够增加二到三成的收益,也就是说原本只能发卖一百万两银子的财货,用这种方式就能卖到一百二十万到一百三十万两银子,这个增幅不可谓不小。
问题是这种事情如何来破解?贾敬心里也在掂量,扬州、苏州、金陵、宁波、杭州,还有江右、湖广的商人如此多,劝得住一个劝不住十个,而且这样劝的话很容易被暴露。
这是和朝廷作对,现在还不是时候。
贾敬有些头疼,眼睁睁地看着朝廷有这种方式“敛财”回血,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财政压力,居然又要被朝廷有这种方式扳回去一些,委实让贾敬有些心有不甘。
这是谁的招?黄汝良,还是乔应甲?
查处京通二仓大案时,贾敬就预料到了朝廷会用这种方式来回血,但他觉得也不过就是几十万两银子罢了,充其量不超过一百万两银子,而且还得要下大工夫来深挖细查,同样也会激起无数人的反对和攻讦,但没想到居然是龙禁尉和顺天府先动手,后来才是都察院和刑部,而且是各查各的,相互比较竞争,这就有些难搞了。
这两案搞下来,收获应该比自己最初预计的要大不少,贾敬估计应该要增加五成,也就是说朝廷可能会收回一百三十万到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左右,但如果采取这种发买方式,那再增加三成,就比较可观了,逼近一百八十万两银子了。
想到这里,贾敬也有些烦躁,每当自己殚精竭虑出招时,看似穷途末路的朝廷却总是能找到一个喘气的机会,这让他很是郁闷,但现在这种时候,还只能忍着,还不是正面对决的时机。
不过这种忍辱负重的时间不会太久了,贾敬知道王爷在京中也有安排布置,原本是打算让楚琦和汪梓年尽早南下来协助自己的,但是后来又留下来了,据说要准备在秋季做点儿事情,具体做什么,怎么做,贾敬没有多问。
王爷下边是各管一摊,贾敬就负责江南这边的钱银事宜,甄氏兄弟协助,这是天大的事情,关系到根本,不容有失,贾敬也没有更多心思去考虑其他。
南边的面上这一块就交给了汤宾尹、缪昌期以及顾天峻几人了,现在也做得不错,起码江南士绅的心气已经被他们给引了起来,现在更有了南京六部官职作为遮掩,很多事情就更顺手了。
楚琦和汪梓年他们不来,贾敬觉得还顺手一些,若是他们来了,谁主谁次,还真不好办,贾敬不想和谁争权夺利,但是当下局面是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不可能因为谁来了,自己就拱手让人,楚琦和汪梓年也不行。
他们不来正好,北方才是他们最熟悉的战场,让他们陪着王爷好好玩一玩,无论胜败,只要王爷最后能成功脱身来江南,那就没问题。
可以说在北地随便他们怎么搞,越乱越好,越烂越好,白莲教也好,辽东女真人也好,蒙古人也好,西北那些乱军头子也好,能用的尽管用起来,反正打烂都在北地,对江南只有好处。
所以贾敬在信中也提醒义忠亲王,只要能保证脱身来江南,一切就大功告成。
现在唯一让贾敬觉得有些棘手的就是,能控制影响的还只局限于南直隶、两浙、福建、江西四省,始终还是小了一些。
湖广那边还在努力经营运作,顾天峻已经去了湖广,还不清楚情况如何,两广和西南那边是缪昌期在负责联系,但是那边相距太远,王子腾都觉得意义不大,只要控制住湖广,让杨应龙的叛军尽可能在四川、贵州折腾,拖住朝廷一部分精力就足够了。
无意间看到了案桌上的信,是蓉哥儿来的。
在信中蓉哥儿把冯家那个冯铿吹得天花乱坠,说他在永平府的种种,又说他现在回顺天府当了府丞,办了苏大强夜杀案,在京师城中被誉为冯青天云云,也很提携贾家如何如何,……
这倒是让贾敬有些好奇。
冯铿科举一鸣惊人他虽然还在玄真观里也是知晓的,后来提出了开海之略,应该说这个年轻人是有些不一样的见解,但是有见识和具体如何做官那是两回事,无数士子在翰林院才华横溢,誉满京师,但是真正落到了地方或者具体六部里做事,那就一下子打落尘埃。
没想到冯紫英年纪轻轻居然在永平府干得如此有声有色,这让贾敬都颇为震惊。
至于说突然间就被朝廷调回京师担任顺天府丞,在贾敬看来这是一着败笔,多半是齐永泰和叶向高他们搞了什么私相授受。
冯紫英天赋再高,在永平府那等地方或许还能凭借着运气和齐永泰与乔应甲的影响力勉强做出点儿事情来,但是在京师城,在顺天府,可没有人会惯着你。
便是齐永泰这个内阁阁老,也未必能在京师城吃得开,多的是能和齐永泰掰腕子的牛人,你冯紫英只要稍微出些差池,那都察院的御史们可不会管你,乔应甲就算是右都御史,他也管不了那些出身江南的御史们。
但转念一想,吴道南是个不中用的,叶向高和齐永泰能达成这样的妥协,岂不是意味着放任顺天府这个首善之地不管?这显然不可能,那就是这冯紫英真的有些本事?
冯家都是一帮武夫,从冯秦到冯汉再到冯唐,贾敬都认识,但也说不上有多深的交情,未曾想这冯家一帮武夫还能生出一个能做事的文臣出来了,这可真有些不容易。
想到这里,贾敬又想起了贾雨村。
这厮据说是和冯紫英是共过生死的忘年交,临清民变时一起渡劫,到了京师城还能一直维系关系,倒是可以抽个机会好好问一问。
但贾雨村这厮太奸猾,贾敬想到王子腾给他的来信就说,贾雨村是个滑不留手的人物,若是能收服让其为王爷效力,堪当大用,看看金陵在其治下的气象,就知道此人是有些本事的,连南京都察院想要找他的茬子,都被应对得毫无破绽。
问题是如何来把握住这厮的真实心思?贾敬觉得有些棘手,汤宾尹和他接触过几回,滴水不漏,倒是朱国祯和其是湖州乡人,但朱国祯却又认为此人毫无士人风骨,不太愿意和此人打交道,但是此人在金陵府几年,已经颇有些党羽,若是能为王爷所用,倒是一大助力。
贾敬的判断是这厮应该也觉察到了一些什么来,此时是在观望形势,顺便待价而沽。
第一百九十四章 牛继宗与孙绍祖
黑压压的数百骑鱼贯进入平远堡,牛继宗顶盔掼甲,面色沉静,依然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堡寨的布防。
城门大开,孙绍祖早已经迎了上来,未等牛继宗扳鞍下马,就是抱拳一礼,躬身道:“末将孙绍祖见过总督大人。”
“绍祖,不必多礼。”牛继宗飞身下马,一个轻盈地跃步,稳稳落地,看得四周的将领武官们都是忍不住心里点头。
都说这位总督大人武艺精熟,年逾五十依然生龙活虎,每日要吃二斤肉,一斤半米面,习练武技一个时辰,风吹雨打,从不间断,难怪宣府镇被他控制得如臂指使,果然名不虚传。
孙绍祖也暗自点头,就凭对方这气势,比起大同府那位总兵官就不知道要强多少去了,难怪总督大人瞧不上对方。
这里是大同镇新平路和东路辖地,也是孙绍祖这个副总兵防地,也就是俗称的平安州。
边墙外便是蒙古人的牧地,蒙古左翼和右翼诸部在这一带形成交错区域,没有明显的划分,时而土默特人向东,这一线就成为土默特人的势力范围,时而察哈尔人向西,这里又称为察哈尔人的猎场。
牛继宗和孙绍祖寒暄了两句之后,又和孙绍祖背后的几员武将一一谈笑寒暄,时而拍拍对方的肩头,时而抽出对方腰间佩刀看一看,夸赞几句,状极欢愉,连孙绍祖都不得不佩服这位总督大人果然有些魅力,难怪这些武夫们都愿意在他麾下做事。
同时孙绍祖也有些心惊,这位总督大人的影响力在大同这边也在逐渐渗透,比起自己这个专任两路的副总兵不遑多让啊。
自己新上任这个副总兵不久,下边几员参将、游击都还不是很了解,看得出来这些边地上的老油子也不是很服气自己,不过孙绍祖也不惧。
他也有他自己的心腹,通过一系列的调整,这自己分管的东路和新平路两路,东路不好说,但是新平路基本上还是控制在自己手中了。
东路这几个货色,带兵打仗还是有几下子,对下边控制却未必,一句话,喝兵血太甚,下边中低级武官免不了就有怨气。
他孙绍祖也不是没打过仗的生瓜蛋子,早年一样在宣府镇那边搏过命流过血,知晓这边地上的这些武夫们的想法,抓紧一切机会捞一把,没准儿换个总兵就把你踢到那个旮旯里去了。
不过这都是那些没头脑的武夫才会如此短视,要想大富贵,那还得要看长远,还得要抓住机会搏一把。
这种拉近距离亲密感情的方式你还别说,对武夫们来说,还真管用。
镇国公牛家是本朝赫赫有名的武勋世家,牛家前几辈都是在京营、宣府、蓟镇扛大纛的,也是这两代才慢慢没落下来,但是牛继宗还是有些本事,虽然被搁在五军都督府里边闲置了多年,但是看看人家走马上任之后这几年玩的手腕,就能知道这将门世家不是虚吹的,的确有几下本事。
他能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架势来拉拢亲近这些武夫们,这些家伙肯定是有点儿受宠若惊,不说立马就被洗脑,但起码在感情上会亲近许多,再花些工夫来就要容易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