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二少主那边对这些人也看得很紧,但话说回来,当初在蓟镇军中发展教徒本来就是法主首倡打下的基础,后续都是大少主亲自操作,才有了今日的根基。
那几百号人分散在多个营中,许多都是蓟镇军中精锐,只不过在那姓冯的去了永平府之后给蓟镇新任总兵尤世功递了话之后才开始整饬清查,许多人迫不得已才退出来。
现在虽然在二少主麾下,但是很多人还是愿意跟随大少主的,尤其是来顺天府这边,甚至进京师城,大家都很期待,但二少主那边却不肯放人。
“行了,思忠,这件事情我亲自来办,我会和父亲去信说清楚,老二再是不服气,也得要顾全大局。”王好义也知道郑思忠为难,摆摆手,“说说这边儿吧,我感觉那位废太子兴趣很大啊。”
郑思忠正色道:“少主,这帮人很阴险,他们纯粹就是想要牺牲我们的人去吸引朝廷注意力,但他们有什么后手,我们全然不知,属下觉得……”
“不,思忠,你想要人家看得起你,就得要展示力量,那帮人以前恐怕从未把我们打上眼,现在能够和我们合作,已经说明他们开始正视我们了。”王好义摇头,目光炯炯,“牺牲肯定会有,我们白莲一脉惧怕牺牲么?真空家乡,无极净土等待着我们,这正是我们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的目的,……”
王好义铿锵有力的言语让郑思忠也不由得激动起来,“少主所言甚是,朝廷这些人,只知道压榨百姓,我们白莲才能还朗朗乾坤一片无极净土,才能让百姓安享极乐,……”
“思忠,这正是我们为之奋斗的目标,那些打着白莲旗帜却自顾争权夺利的人,终将被老母慧眼所察,他们也必将自食恶果!”王好义话锋一转:“不过现目前,我们仍然要积蓄力量,吸纳一切能为我们所用之人,利用一切机会,废太子他们想要做什么我们虽然知悉不多,但是毫无疑问他们的举动是要针对当今朝廷的,无论他们谁胜谁负,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机会,都是好事,如果我们能更多了解一些他们的动向,我们便可以有针对性的做出安排布置,进而推波助澜,让我们白莲一脉在其中获取更大的力量,……”
郑思忠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废太子经营多年,应当朝廷内部颇有底蕴,这铁网山秋狝,不知道当今皇帝会带那些人护卫军队前去,如果按照以往看,应该是三大营中某一部或者各抽一部,还有龙禁尉和四卫营、勇士营这类护卫力量,如果废太子要想在铁网山猎苑行宫中做手脚,这几支军队中肯定会有他的人,我们要着手的话,只能从这上边来查究,……”
“宫中那边在这个情况上能不能给我们一些线索帮助?”王好义问道。
“只能试一试,尽力而为,这些人身体残缺,心地阴暗,我们和他们也只是单纯的交易,他们也不可能真心信奉无生老母,所以我们不敢太相信。”郑思忠摇摇头:“不过张师姐在京营中也有人,可以帮我们打探打探。”
……
金帐孤灯,香气袅袅。
孛儿只斤·林丹巴图尔深吸了一口气,走出帐外。
去年的南侵没有获得太多的收成,而内喀尔喀人却是大有斩获,这让麾下的八部都颇感失望之余也是对内喀尔喀人嫉妒无比,但是随着大周内部的暗流涌动,似乎又让大家看到了几分希望。
的确有些机会,但是机会也有可能变成毒药,林丹巴图尔很清楚这个道理。
这几年的煎熬打磨让他成长很快,八部贵人们都跃跃欲试,但是这背后的风险却都被他们选择性的忽视了,可作为察哈尔人的首领,却不能不冷静。
南边儿来的人打的什么主意他大略能猜测得到,察哈尔在大周京师城中也有很多安排,甚至也有不少朋友,这些朋友有些是用黄金买来的,利益之辈,有些是各取所需,互相照应,但综合这些人和自己安排的人了解到的,大略能察悉这些汉人内部的乱象。
第十九章 连环杀(6)
大周的内乱对察哈尔人来说当然是好事,连续几年的旱情也极大的影响到了草原上的情形,去年南侵一定程度也是迫不得已之举,林丹巴图尔和他年龄不相称的深沉目光望向南面。
没有足够的物资,草原上诸部也一样不好过今冬明春,尤其是在去年之后,大周明显加大了对草原上的封锁,当然在内喀尔喀人那边是一个例外,很多时候自己这边都不得不通过东蒙古草原来获取各类物资了,这更让内部吵嚷不断。
今年不好过,这一点林丹巴图尔早就有预料,但是没想到大周那边却送上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无法拒绝,但如何把机会变成实打实的利益,这里边还需要斟酌。
脚下的草地踩了几下,齑粉般的泥土让林丹巴图尔忍不住皱眉,这本该是湿润的季节,但今年却是如此干旱。
南边来的人提的要求很多,大家也争论不下,有的担心是陷阱,是汉人要对去年的南侵的报复,也有的觉得这是汉人内乱给察哈尔人的机会,决不能错过,还有一些谨慎的表示的确是一个机会,但是不能按照汉人设定的路线来行动,更有人觉得还是应当把内外喀尔喀人拉上一道来。
不过汉人肯定没有给自己这边多少时间,外喀尔喀人太远了,现在时间和准备根本来不及,内喀尔喀诸部倒是赶得上,可问题是宰赛还会跟着自己走么?
这厮去年大获成功之后便趾高气扬起来,言语中不恭之意溢于言表,若非考虑到有些事情还需要这厮配合,林丹巴图尔早就想教训这厮了,真以为从汉人那里拿到一些,招揽野人女真几个小部落就可以抖落起来了?
抢了建州女真口里的肉,努尔哈赤那边也早就想对这厮动手,不过是拿不准自己的态度,才要缓一缓罢了。
这一次宰赛怕是难以召唤来了,而且内部也不太愿意让宰赛加入进来,无外乎就是宰赛去年的收获太大了,让自己手底下这帮人眼红了。
可是南边来人提出了这么多,回报呢?
抢到的就归自己的,这么简单?那自己何须这些人来说?
提供情报消息?这算一点,但是要突破边墙容易,进来抢掠一番也简单,要成功安全地撤回去就不简单了,光是提供一下边墙上大周边军的情报可不够。
去年的教训历历在目,前期大获全胜势如破竹,但是回去的时候却是狼奔豕突,各人顾各人,乱成一团,原本许多抢来的人口物资都丢落在了回去的路上,这也是最让所有人都为之扼腕的。
不按照南边来人指定的路线来?那对方恐怕就不肯付出允诺的条件了。
可按照他们的来就能拿到他们答应的条件么?林丹巴图尔还没有那么幼稚,能拿到的还得要靠自己去拿,自己没实力,答应了人家也不会给你。
让林丹巴图尔感兴趣的是除了自己,这帮人还联络了谁?土默特的素囊或者卜失兔?还是建州女真的努尔哈赤?鄂尔多斯部的博硕克图?
如果这帮人能把土默特人、鄂尔多斯人乃至建州女真都联络上动起来,那这件事情倒是有些意思了。
还得打听打听,但时间却不多了,林丹巴图尔深吸了一口气,是该作出决定了,哪怕是个陷阱,他觉得也值得去踩一踩,但未必会按照他们的要求来。
只要能让汉人乱起来的事情,都是对草原上的雄鹰有好处的。
……
孙绍祖背负双手站在窗前,门外传来亲兵的声音:“大人,史大人来了。”
“哦,请他进来。”孙绍祖眉宇间掠过一抹不耐烦之色,但迅即消失,脸上恢复了那份从容不迫的沉稳,转过身来,紧走几步,却见那矮胖如球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老远就喊着:“大郎,你可要好好谢谢我,这一趟我可是花了大力气,人都瘦了好几斤呢,……”
见对方满脸得意之色,孙绍祖脸上堆笑,“世伯出面,焉有不成之理?小侄可是从未想过世伯会办不下来。”
“呵呵呵,你这张嘴倒是会说,你可知我这一趟十多天里累得和狗一样,一连跑了好几处,才算是找到对方,……”史鼐迫不及待地表起功来,顺带也炫耀一番史家和对方的关系有多么深,“王成龙娶了我堂弟的女儿,只可惜我堂弟死得早,但是我那侄女却是给他生了三个嫡子,一个个都是生龙活虎,都成了他王家顶梁柱了,……”
耐着性子听史鼐的絮絮叨叨,孙绍祖也知道这厮无外乎就是想要夸耀史家在军中人脉关系多么厚实,他这一趟多么辛苦,所花的银子半点都不亏,甚至自己就不该多问还剩下多少了。
“世伯,只要事情办成了,总督大人那里能有一个交待,那些许银子就不算个事儿。”孙绍祖笑容满面,很大方地一摆手,“那王大人怎么说?”
“他答应了,后日便来你这里,具体怎么做,你在和他交待便是,不过恐怕还是需要总督大人的手令。”史鼐还是知晓规矩,叮嘱道。
“那是自然。”孙绍祖又问道:“那丁良东那边呢?”
“嗯,那边稍许麻烦一些,我去找了他,一直托词不见,后来我守在他府上等了两日,他逼不得已才见了我。”史鼐这点儿还是很讲道义,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孙绍祖的交待他还是不折不扣地做到了,但效果如何,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只是他却不肯给一个准信儿,大郎,我感觉如果要办妥,恐怕你需要亲自跑一趟才行。”
孙绍祖略感失望,但是随即又摇摇头,能把王成龙这边说好便已经最好的结果了,丁良东这边他本来也没有指望。
史家和丁良东也没有太深厚的渊源,丁良东还是在冯汉担任大同总兵时提拔起来的,不过是因为其父原来和史鼐之父同在山西镇共事过罢了。
倒是这冯家在大同这边人脉委实深厚,史家远不能比,只可惜冯家只有一个庶女,而且年龄太小,不太合适,否则倒是可以请牛继宗帮忙出面去求亲,结成姻亲。
“也罢,丁大人愿意和孙某结交,孙某自然高兴,若是还有些嫌隙,那孙某也静候便是。”孙绍祖笑了笑,“倒是王大人愿意来,孙某倒是需要好好准备一番了。”
“唔,大郎,王成龙性子有些傲慢,和你倒是不像,你是上官,倒需要多容忍一些。”史鼐介绍道:“不过这家伙一门心思想要挣功劳,他的长子已经在军中几年,次子也要入军,就盼着有人提携,……”
“是么?”孙绍祖点头微笑,“那正好啊,只要他肯遵从命令,封妻荫子也不在话下啊,总督大人可是从来不吝啬下边肯卖命的儿郎们啊。”
“大郎,继宗对你多有夸赞,只说副总兵有些委屈你了,若是有机会,这大同总兵就该是你来坐了。”史鼐眉开眼笑,“对了,你和我侄女的事情也差不多该送聘礼了吧,继宗也在问,我都让二弟在家中等候了,你也见过我那侄女的,论人才论模样,那都是一等一的,而且都有媒人见过说铁定是个生儿子的体格,早些娶进门,也能替你们孙家早些诞下子嗣延续香火,……”
孙绍祖脸颊掠过一抹不为人觉察的抽搐,却是朗声笑道:“承蒙总督大人的关心,我这就让人带信回去,安排人把下聘,不过恐怕也需要先看看生辰八字,生辰八字不是算过了么,很相合啊,……”
“上一次算不过是随便问了问,最好还是找一个可靠的媒人来算一算,也好计算吉期,史大姑娘也满了十六了吧,如果来得及的话,翻了年便可以过门,只是我这边还要一些准备,……”
孙绍祖一脸热情殷切的模样,倒是让史鼐放了心,这样一个马上就能飞黄腾达的侄女婿,哪里去找?
“也好,精细一些最好,贾家宝玉也要娶总督大人侄女了,你和贾家也是世交,届时继宗和我也都要回去一趟,不如就在宝玉婚期之前下聘吧,这样也能算是双喜临门,我那位姑母也早就盼着这一日了,也算是了却她心里一桩事儿。”
孙绍祖略一沉吟,点点头:“也罢,我立即安排就是。”
“嗨,这就对了,大郎,你放心,我侄女身子素来康健,肯定不会像你以前那一个,早些娶回去,多替你生几个儿子,日后子承父业,你们孙家也能像李家、麻家那样,……”史鼐拍着孙绍祖的肩膀乐呵呵地道:“日后我们史家、孙家也能相互提携,多一个照应不是?”
孙绍祖也笑了起来,“世伯说得是,小侄对史大姑娘也是仰慕已久,能娶得史大姑娘,也是福分啊,世伯放心,小侄娶回家去,定会好生待她,包管她在孙家享福,……”
第二十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和安逸(1)
九月初八,宜嫁娶。
冯紫英到荣国府时有些晚了,贾宝玉的迎亲队伍早就走了,不过这和他无关。
他今日来也不过就是作为宾客来一趟,作为世交,这是基本礼仪。
贺礼几天前就送到了,很隆重,也让贾家那边很满意。
贾政前两日就回来了,这等嫡子娶妻,提前请假,大周朝的这种请假制度还是很人性的,又是皇帝的“老丈人”,自无不允之理。
去迎亲一大早就开始了,什么告祭宗庙,然后父亲各种教诲,然后才是骑马缓缓前往女方家中,这一路总免不了要炫耀显摆一番,估计得要下午天擦黑才能回来得了。
这年头的娶亲迎亲程序相当繁复,在女方那边更是各种花样名目繁多,而且牛家那边特别讲究,两边都是武勋豪门,自然都要把礼数走足,过场走够,免得被外人小瞧了。
贾政回来了,冯紫英自然要去见一面。
还是在荣禧堂。
不过见到贾政第一眼,就感觉贾政这一年只怕过得很煎熬。
精神状态和气色都不太好,满脸疲惫憔悴,要说从江西不远千里回来辛苦了,但是也回来几日了,照说也该恢复过来了,但看这样子不完全是旅途劳累,而是在江西学政这个位置上做得艰辛的缘故。
不出所料,寒暄完几句话之后,贾政就谈及了在江西学政那边的艰难,虽然言语中十分含蓄,但是冯紫英还是能听出来,上司的冷遇,同僚的排外,下级的轻视,都让他倍感煎熬。
言语间贾政甚至流露出了想要辞官的心思,这让冯紫英吃惊之余也意识到贾政这能力和性子的确不适合在官场上混,还真不如就在工部混日子,起码落个清闲。
“政世叔,您才去一年不到,这会子就要辞官,只怕皇上和吏部那边都会不高兴,……”冯紫英也不好多劝解,但念及也许明年局面生变,他那个时候来辞官走人,似乎更合适一些,只能温言劝慰。
“我也是念及此,所以才是踌躇彷徨,唉,铿哥儿,愚叔这性子的确不适合为官,娘娘替我去求这个学政委实是可惜了,还不如替宝玉素以安排一下。”贾政摇头叹息不止。
“世叔不必如此悲观,宝玉此番成为长公主女婿,想必会有一番造化。”冯紫英话语里有些言不由衷。
贾政瞥了他一眼,“铿哥儿,我听闻你不太赞同宝玉娶牛家女,而更愿意宝玉娶廉忠王之女?”
“各有所得吧,不过此时再说这个也没有意义了,长公主那边对宝玉也甚是喜欢,想必日后也会竭力为宝玉铺垫的。”冯紫英淡淡地道。
贾政深看了冯紫英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也拿不准谁更合适,但是看起来永宁长公主无疑更受皇上喜爱,铁网山秋狝,永宁长公主已经提出要带宝玉去行宫,好好向皇上推荐一番。
“铿哥儿,秋生在信中也多有提及你,对你很是感激和推崇,感觉他现在做事比以往精神许多,还是要对亏你的照拂,……”
贾政对自己唯一一个在官场上有所建树的门生是格外看重,他也知道自己对傅试的仕途没有多大帮助,但是现在既然冯紫英成为了傅试的上司,以贾家和冯紫英的关系,让冯紫英照拂傅试,也算是进了一番努力,日后傅试真的有所造化,那他贾政也有面子,走出去腰都能挺得更直一些。
“政世叔客气了,秋生本身也就颇有才能,小侄去了借重秋生颇多,再说了,有这层关系,小侄也才敢更大胆的让放手让秋生去做事,……”冯紫英笑着摆手,“现在我和秋生是相得益彰,许多事务秋生也帮我把关,若是有机会,我也想像高大人和柴大人举荐一番,看看有无更适合秋生的职位,不过短期内,我还是希望秋生多帮我一把。”
冯紫英说得很客气,贾政却是听得心花怒放,忍不住捋须微笑。
紫英将傅试引为心腹,以紫英现在蒸蒸日上的势头,傅试跟了他,自然也能水涨船高。
二人正说间,傅试也来了,自然气氛更好。
午间贾政自然要留冯紫英和傅试用饭,冯紫英也没有推辞。
虽然很讨厌贾赦,也不太待见王氏,但是有一说一,贾政此人冯紫英还是愿意结交的。
贾政的酒量不错,而傅试酒量更好,这一顿酒喝下来,倒是宾主尽欢。
……
一觉醒来,冯紫英才发现口渴得难受,而另一方面却更难受。
还有些残存的记忆,是司棋和宝祥把自己送到客房中的,原本想要和司棋颠鸾倒凤一番,未曾想司棋却是身子不方便,让冯紫英大失所望,只能把一腔怒火发泄到了司棋那对饱满之上。
司棋虽然性子豪爽,但是却毕竟只有那么一两次经历,想要玩出点儿新花样也还欠缺火候,反倒是把冯紫英弄得不上不下,只能赶紧把这她打发走了,好一阵之后酒意上涌才算是睡下。
起身问了宝祥时间,才申初,冯紫英便出了门。
对于荣国府,冯紫英已经是无比熟悉了,这客房他都住过好几夜了,和平儿在这里亲昵戏耍,与司棋在这里一宿贪欢,荣国府里边也渐渐就把这客房留了出来,专供自己歇息。
平素有其他客人,也就安排到隔壁其他小院了,反正这荣国府里也不缺这一两间小院。
沿着内子墙外这条夹道向北,后边儿都是一些有些脸面的仆役住家,大半是拖家带口的,荣国府待这些有头脸的下人还是不薄的,所以赖家这么靠着贾家吸血,才会引来众怒。
内子墙笔直,大观园却留了一个西角门在这里,只是这西侧门几乎不开,但今日冯紫英走到西侧门时却正好赶上了两个婆子在换班,门开着。
两个婆子见到冯紫英过来,都忙不迭地打招呼,冯紫英也含笑回应了一下,然后便要举步进门。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
不是说冯大爷不能进园子,这府里都打过招呼,这大观园里其他男子是都不能进的,除了两个,一个宝二爷,一个冯大爷,但是从这西角门进却有些不合规矩,因为这西角门平常是不做进出用的,都是特殊时间或者有特殊情况才会开。
不过面对略微还有些酒意的冯紫英,两个婆子都能闻得到冯紫英身上的酒味,也知道是二老爷留了冯大爷用的午饭,所以两人也只是交换了一下眼色,便没有阻止,倒是一个婆子含笑劝道:“冯大爷,这西角门平时是不进出人的,就是因为这一进去都是挨着溪边走,要到西北角边儿上山才能过溪,这一路路窄道滑,你可千万小心,别跌进溪里去了。”
冯紫英笑了起来,“放心,我是喝了几杯酒,不过还没有到那个地步,这是进院子里去二妹妹那里喝一杯茶就走,劳烦你们二位了,还没问二位嬷嬷贵姓,……”
这一句话就让两个婆子眉花眼笑,眼睛都笑眯得睁不开,既放了心,还让冯大爷记着了自家情,都忙着报了自家姓名。
冯紫英也记下了,复述了一遍,这才举步进门。
两个婆子见冯紫英行走稳健正常,这才放了心,把门锁上。
一进了门,立即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凉意幽幽,这沁芳溪从大观园东北角进来,然后呈现出一个“凸”字形绕了一圈儿,最后从东南角流出,只不过这“凸”子上边这一横是两边出头,这样相当于是一股活水把整个大观园都滋养了,让大观园例外都鲜活起来。
这沁芳溪“凸”子最下边一笔,就是沿着着院墙边儿上由东北像西南流过,只不过这一笔也是略有曲折,由北到南形成了蓼汀花溆、芦苇荡、荇叶渚、紫菱洲、蓼溆几处水湾和半岛。
冯紫英很久没有这样独自散步了,而且还是在这大观园里,沿着溪畔向北走,隔溪而望,便是那草盖粉墙的芦雪广,掩映在枯黄的芦苇中,伴随着芦苇随风摇曳,竟然多了几分出尘仙气。
冯紫英心中暗赞,难怪邢岫烟浑身上下都有一种清丽脱俗的气息,只怕除了她天生丽质外,这成日里在这茅顶草盖下的小院里,居移气养移体,自然也就有了那份味道。
再往前,溪对岸就是那李纨的稻香居了。
只见那院落比邢岫烟的芦雪广要大一圈儿,但风格却是格外相似,小院院墙没用那种桶瓦,而是也用了麦草,但是修剪得格外整齐,背后的荼蘼架和木香棚掩映,倒是一个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