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本来大家就对寿王不满意,但如果以立“贤”的名义接受皇上倾向的禄王,又觉得不合规矩,毕竟这个“贤”似乎就是皇上一人的观点罢了,现在用这种方式来选“贤”,似乎才是最公平的,但这背后潜藏的意思就是谁能最符合朝廷乃至内阁的心思,那就是最“贤”的。
乔应甲、王永光、韩爌和崔景荣等人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还是相互交头接耳来探讨这一安排的可能性,而齐永泰和李三才也都觉得冯紫英这个提议虽然有些标新立异,但是却很符合众人的意图,而且估计叶向高和方从哲也很难拒绝这个建议,便是几位皇子也说不出个什么来,毕竟可以给你们大家每一个人展示机会,当然,前提是皇上一直这样人事不省。
从现在皇上的情形来看,已经可服用参汤和稀粥这一类流质食物,也有了一些意识,但是神志并未恢复,这种局面会维系多久,会持续好转还是突然恶化,太医们也都众说纷纭,不一而终,但大家的意见都是有可能往好转的方向走,但估计要恢复到原来正常状态不太可能了,弄不好就是这样一直瘫痪在床。
太上皇也来看过了皇上,只是叮嘱太医好好医治,叶向高和方从哲也专门就南京之事作了通报,但是太上皇却以他已经逊位,不对朝务发表意见,一切由内阁安排决定为由,什么都没说,便回了仁寿宫。
这种情形下其实就是把所有担子和责任都推到了朝中诸公肩头上,如果不能做好,那么一切责任就是朝中诸公的罪过了。
冯紫英倒是能理解元熙帝的做法,这个时候他能表什么态?
支持义忠亲王,万一突然永隆帝醒过来了呢?朝中群臣显然绝大多数都是支持永隆帝这一脉的,永隆帝再怎么也还有五个儿子呢。
支持永隆帝,那是理所当然的,不用说,至于永隆帝如果醒不过来,支持哪一个孙子?那就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了。
几个皇子都不是善茬儿,元熙帝在仁寿宫里也能知晓一二,内阁也许早就有倾向,何必在这种事情上去插嘴,所以关心一下永隆帝就够了,其余的就交给内阁这帮人吧,有些事情也轮不到他去管了。
一阵讨论之后,齐永泰和李三才也就初步认可了冯紫英的这个建议,左右监国,另外可以根据情况随时调换,以便给更多皇子机会,以便于观察皇子们的表现。
众人也都接受了这个意见,当然最后还要看与叶方那边的交涉结果,但如果不出意外这个意见是应该可以得到大家支持的。
接下来的话题就是军事部署和钱粮问题了。
如果说设立监国这是应对南京方面的正统大义问题,属于树立旗帜,确定方向,那么接下来军事应对和钱粮保障就是要落实正统大义真正实现的具体执行操作问题。
在这个问题上大家的讨论也是格外激烈,主要是在冯唐的西北军使用上,山东和湖广问题的解决上,都相当棘手,分歧也很大。
虽然大家都意识到山陕可能要出乱子,但是毕竟现在还没有出,而山东沦陷,那京畿必定动荡,这关系到人心向背。
而湖广则关系到粮食和湖广士人的支持度问题,也是必须要解决,哪怕播州之乱都可以暂时放下,首先要保证湖广必须要牢牢控制在朝廷手中,而击退王子腾的登莱军就成了当务之急。
“西北四镇临时抽调进行整训的大军在五到七万人之间,……”张怀昌介绍道:“根据前期自唐传来的消息,已经完成了第一轮的整训,大概人数在四万人左右,第二轮的整训大概还需要一个月左右才能结束,人数在二至三万人,另外还有两万人正在路途上,估计要完成整训起码要到年后去了。”
“如果是这样,可以先让自唐抽出五万人东进,剩余四万人完成整训后留驻庆阳,……”李三才建议道。
“恐怕不行。”张怀昌摇头:“湖广单靠荆襄军恐怕很难打赢登莱军,起码还要增兵三万以上,荆襄军战斗力不尽人意,远不及登莱军,如果要尽快解决,最好增兵五万,……”
张怀昌的话引来众人的一阵争论。
“五万?粮草补给如何保障?”
“只要进入湖广就好办,就地征集,……”
“哪有那么简单?王子腾在湖广已经呆了两年,你以为他真的是在打杨应龙么?只怕早就在作盘踞湖广的准备了,否则不可能如此作态!”
“哪又怎样?湖广士绅不可能支持南京方面,我们这边安排一二人,如子舒(柴恪)、景会(毕自严)他们巡抚湖广,加上修龄(杨鹤)也还在湖广,足以抚揽民心,……”
“军事上修龄还是差了一些,须得要一员大将……”
“稚绳(孙承宗)堪当大任,……”
“堪当大任?那他在四川两年,为何却是未见战绩?”立即有人反对。
“那是因为军令未统一,各行其是,加上王子腾有意牵制,如何能打仗?”
“杨应龙一介土司,都打得如此艰难,只怕未必是军令未统一的缘故,王子腾远在东面湖广,若是能一举而克,如何能牵制?”
“飞白(熊廷弼)如何?”韩爌沉声问道。
“飞白临时去,只怕熟悉都要时间啊。”崔景荣迟疑着道。
“总胜过这样拖延阻滞,再拖下去户部也受不了了。”王永光接上话道。
冯紫英听得他们争论,有心想要插言,但是也觉得熊廷弼既是湖广人,又颇有军略,若是他能去,积极性更高,也能联络地方,未必不是坏事,让孙承宗腾出手来应对西北可能发生的局面,亦无不可。
而且他也感觉在座诸公对孙承宗的评价似乎并不高,自己谏言,未必会被接受,若是老爹能和孙承宗携手,也许更合适,所以也就没有说话。
第一百三十六章 钱银怎么说
这种争执在这类计议讨论总是不可避免,各自对每个人的判断不一,感情亲疏,都会成为推荐和否决的因素。
冯紫英和练国事也算是第一次见识了北地士人群体中顶流们的日常议事情形,以往他和练国事还都没有资格参与这种议事。
“君豫,今日一见,是不是觉得大开眼界?”冯紫英见韩爌和周永春就孙承宗是否调回来领军争执不下,甚至要有些动气的架势,也忍不住压低声音小声笑道。
“噤声!”练国事瞪了冯紫英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怎么还这么有闲心说风凉话?局面如此险恶,你就不担心?”
“担心有用么?”冯紫英撇了撇嘴,“我早就和齐师、乔师都说过了,甚至还和官师与柴公也谈过,可他们听进去了么?一个个都觉得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现在可好了,张承荫被被关了一个月,终于放回来了,堂堂宣府镇总兵,没有一点儿警惕性,枉自皇上和内阁还对他给予厚望,结果却早就成了人家将计就计的对象,倒是把我们这边哄了个够,差点儿酿成大祸。”
练国事也是无语。
宣府镇总兵本来是朝廷这边用来对付牛继宗的杀手锏,相当于是派在牛继宗身边的卧底,没想到他行迹不慎,早就被牛继宗怀疑,进而不动声色地架空了他。
他却毫无觉察,还自以为智珠在握,可以在最后关头反戈一击,立下大功,结果就是直接导致宣府军这边的东进一气呵成,差点儿就被牛继宗得手了。
如果不是贺虎臣部的殊死阻敌,尤世功不顾一切的提前进兵,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也不能完全怪他,只能说牛继宗老奸巨猾,把大家都骗过去了。”练国事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事情都过去了,再要计较张大人的过错也没有意义了,倒是现在如何应对,你素来主意多,早就在安排,榆关那边的粮仓我去看过,一次比一次规模大,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你是不是早就有考虑了?”
“不考虑行么?今年大旱,永平府情况也不算好吧,但总比山陕那边强多了,你们府里不也要提前考虑吧?”冯紫英也没有瞒练国事,事实上他也早就和练国事提过,但规模已经比最初设想时扩大了几倍,难怪练国事惊讶。
练国事点点头,“我学着你,未雨绸缪,已经提前布置了,应该问题不大,本打算打你的主意,但是我也知道你多半是替京师准备的,所以就只有自己动手了,榆关港现在规模日大,来运铁料、水泥的南船甚多,所以也算一拍即合,不过我让他们运到葫芦河口,然后改用河船运到滦州和卢龙。”
“哦?葫芦河那边你们疏浚过了?”冯紫英自然知道葫芦河的情况,滦河在岳婆港分叉,西支为定流河,水流略小,东支为葫芦河,水流较大,但因为滦河分叉后,水量小了不少,水深也不足了,即便是河船要直上滦州、卢龙,也应该有困难才对。
“疏浚过了几段,今秋勉强可以过船,今冬枯水之后还要组织人工疏浚,否则明年就不好用了。”练国事点点头:“迁安、卢龙到抚宁的道路已经修好了,正好这些流民也可以接上趟,也算是给他们再找一份填肚子的活计。”
去年蒙古人南侵带来的流民大约十万人转移到了永平府,除了煤铁联合体消化了一部分外,相当一部分被以工代赈修建迁安、卢龙到抚宁、榆关的道路,以便于迁安和卢龙的铁料、铁制品能通过榆关大量外运。
但几万流民不是那么容易一下子就能消化掉的,当这些道路建设完毕之后,除了不断增建的水泥厂能吸纳一部分外,还有相当一部分就只能通过兴修水利这种方式来安顿,但这也带来一个大问题,那就是永平府根本就支应不起这些流民的消耗。
再怎么样,你让人家修渠挖河铺路,总得要给人家一家子吃饱饭,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魏广微和练国事也是大为头疼,找府里几个州县的乡绅化缘一些,但远远不够,那主意就只能打到正在大力开发的山陕商人那里。
魏广微和练国事也知道这些山陕商人和冯紫英关系非同一般,自然也要让冯紫英帮忙说和,冯紫英也没有推诿过,总能让那些山陕商人埋怨之余出些钱粮来帮补一番。
冯紫英也考虑过,青檀书院永隆五年这一批目前能出头的就是他和练国事二人,其他都还太稚嫩,没有三五年历练很难出头,而永平府知府魏广微也是北地士人中坚力量,顺天、永平二府襟带相连,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能够在此番动荡局面下立下一些功劳,自己不必说,魏广微和练国事也都能得以升迁,尤其是和自己志气相投的练国事,那么对自己来说也是大有裨益的,所以他才会不遗余力地帮练国事。
“君豫,今明两年会很难过,但是熬过了明年,我想局面就会焕然一新,所以咱们提前做好更充分的准备只有好处。”冯紫英低声道:“朝廷这边咱们只能谏言,怎么做咱们插不上多少手,在其位谋其政,你在永平,我在顺天,咱们就把手里活儿做好,总得让朝中诸公看一看,咱们永隆五年这一科的还是能做事的。”
练国事也是有些远见的,在永平府这一年里也是基本延续冯紫英的套路,整肃白莲教,安抚士绅,稳住流民,然后利用煤铁联合体的大发展来推动吸纳劳动力,进而让榆关港迅速繁荣起来,可以说目前除了白莲教的确根深蒂固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清除掉的外,其他都进展顺利。
尤其是榆关的繁荣程度更是超出了想象,抚宁的水泥生产规模不断扩大,不但满足本地和辽西,现在一半以上都外销山东和松江、宁波,商税收入暴增,已经成为工部节慎库牢牢盯住的首要地区了。
今日来这边也是工部尚书崔景荣一力召唤的,如果不是魏广微南巡乐亭和昌黎去了,那就该是魏广微过来的。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永平府这边我还有显伯兄(魏广微)替我撑着,你可不一样,顺天府可不比永平府,而且吴大人怕是没什么耐心来管这些杂务。”练国事轻笑,“你才该是好好操心啊,瞧着吧,一会儿说到钱粮问题上,有孚公(王永光)肯定要向你问计,朝廷户部现在这么艰难,如果另辟蹊径,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肯定是没法做的。”
不出练国事所料,当军事行动计划有了一个大致考虑之后,更棘手的问题还是如何支持这样一连串的军事行动,这需要大量的钱粮。
“截至目前为止,户部尚存银两八十六万两,工部节慎库尚有一百三十万两存银,看起来数字不小,但是这是没有计入即将给边军各镇今冬明春粮饷拨付的情况下,原本是考虑在十二月之前湖广、江南等各地的秋赋汇缴上来,但现在……”
作为户部左侍郎的王永光脸色很难看,听到西北军可能要出动超过十二万,而且一大半要东出进入河南和山东打仗,他就心里发紧。
光是这样一大笔开支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还没有算各镇基本开销。
另外西北军要打仗,恐怕换装火器也要提上议事日程。
这一点那边早在铁网山之变之前就报到了兵部,而兵部也转呈给了内阁,只等户部拨款,只是现在情势变得更加紧迫,但财力却更加拮据了。
“现在内库和节慎库的银两恐怕仅能满足西北军东进和备战需要,而其余各镇今冬明春所需便无法支撑,这本该由湖广和江南秋赋来支应,这还没有算今冬明春其他如赈济、官员薪俸等各项开支,……”
“明起(黄汝良)怎么说?”齐永泰看了一眼李三才,脸色也很沉重。
黄汝良是户部尚书,财政却是方从哲在管,李三才分管兵部,却管不到户部出钱的问题。
“明起的意思是先从海通银庄借贷,但是借贷数量,抵押物,恐怕都有些问题,因为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忠顺王那边……”王永光迟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冯紫英:“恐怕还要紫英和忠顺王说一说。”
忠顺王为首的宗室是海通银庄最大的股东,若是一二十万两,甚至三五十万两银子,恐怕好说,但是如果要上百万,那可能就要和忠顺王沟通了,便是贾蔷和冯紫英也不能随意决定。
而且关键是这种借贷只怕一次还不够,可能还会有陆续借贷,弄不好就要成无底洞,宗室们也不傻,不会轻易开这种口子,尤其是现在这种局面,鹿死谁手不好说,甚至朝廷这边还更不看好。
真要借了,说不定就打了水漂了,义忠亲王那边得胜,肯定不会认这个债务。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备战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忠顺王他们应该会支持吧?”韩爌迟疑地道。
“那可未必,皇位谁来说固然对他们有些影响,但是这海通银庄却是皇室宗亲们的命根子了,便是义忠亲王打回来登基为帝,也不可能影响到他们海通银庄的收益,要让他们轻易出这笔银子,没那么简单。”王永光摇头。
这是实话,这不是忠顺王一家人的,涉及到京师城中数十上百宗室,多则数十万两,少则几千两。
宗室中那些血脉隔得远的也并非都是大富大贵,许多也就是小富人家,不少家庭拿出三五千两银子也不容易,都是盼着每年分红息养活一大家子人的,三五百两银子对有些宗室家庭一样相当可观。
这也是忠顺王为什么在宗室中这么有号召力的原因,当初就是在他的游说下许多人才投入了这笔银子,这几年分红不断,让大家更是心满意足,自然都簇拥在忠顺王身边了。
“紫英,你和忠顺王爷私交甚笃,怎么看?”齐永泰没有客气,径直问道。
话题踢到自己这里来,冯紫英也早有准备,平静地点点头:“如有孚公所言,三五十万两银子,海通银庄肯定不会说什么,借了也就借了,甚至不要什么抵押都行,朝廷信誉嘛,但是一百万二百万三百万呢?我们当然胸有成竹,那些宗室未必啊,他们也一样担心万一朝廷失利,义忠亲王回来,这笔银子肯定就打水漂了,弄不好还要追究借贷的责任,所以……”
“所以什么?”几乎所有人都想问这个问题。
“所以还得要打胜仗,打出一两场让大家心安的胜仗来,让所有人觉得他们的投入是值得的,有保障的。”冯紫英耸耸肩,“无论是在湖广,还是山东,只要朝廷大军能打胜仗,我估计海通银庄那边,别说一二百万两,三五百万两,七八百万两,那也不是问题。”
冯紫英这番言之凿凿的话既让在座众人感到震惊,但同样也让大家十分提气,七八百万两?
这海通银庄真的能借出这么多银子来?它的股本有多少?现在存银又有多少?
连齐永泰和李三才都觉得简直大大低估了海通银庄的实力,按照这说法,海通银庄如果没有上千万两银子的流通量,根本不敢提这个话茬啊,而冯紫英可是对海通银庄了解最深的人啊。
“紫英,海通银庄有这么大的实力?”李三才按捺不住问道:“股本能达到这么大?”
“道甫公,股本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冯紫英哑然失笑,“我是说海通银庄能够借出的能力,这几年里山陕商人和扬州商人、洞庭商人、龙游商人、徽州商人这几大群体基本上都应接受了海通银庄,这得益于最初海通银庄与户部和工部合作,各地赋税基本通过海通银庄来汇缴入京,然后上缴户部和工部的内库、节慎库,加上宗室作为大股东,所以信誉得到很大认可,……”
“现在海通银庄在京师、临清、大同、扬州、苏州、金陵、广州、宁波、松江、泉州和武昌均已开设了分号,商人们不再需要像以往那样携带大量银子出门做生意,也不需要像别家银庄那样只能在有限的一两个城市里流通银票,海通银庄的便利性甚至得到了南洋和倭地的红毛番、佛郎机和倭人商人的认可,草原上的各部贵人们也都接受了,所以很多商人都愿意将银子存入海通银庄,一来方便做生意,二来多少也一些利息,特别是对那些愿意存上一年以上的小户人家,这也算是既安全保险,又能有些收益,何乐而不为?”
“这种情形下,存的越多,那也就意味着海通银庄也希望将这些存在银庄里的银子借贷出去赚取利息,只要有好的抵押就行,当然这就需要承担一些风险,朝廷要借银子,当然没问题,但一来要抵押,二来朝廷信誉还算可靠,但要借更多,朝廷就要证明自己具备偿还能力,如果朝廷能证明自己又拿下江南的能力,那么海通银庄又有什么不愿意借呢?甚至那些同样是海通银庄股东的江南商人恐怕也一样可见其成,这也算是两边下注嘛。”
冯紫英的话让李三才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如果义忠亲王也要向海通银庄借贷呢?”
“呵呵,那就要看海通银庄总号看好不看好南京那边了。”冯紫英笑了起来,“金陵、扬州、苏州的分号大部分银子都还是解到了京师城存着的,流通以银票为主,所以我们并不担心南京方面有什么不良企图。”
冯紫英半开玩笑的话让在座众人都有些释然,江南那边财政状况肯定要比朝廷这边好得多,但是如果海通银庄为其所用,那还是一个相当大的助力,而海通银庄对于朝廷这边来说,意义就更巨大了。
如果真的可以借贷上千万两银子,那在座众人都可以肯定,胜利必将属于朝廷。
“紫英,此事非同小可,你清楚朝廷现在的财政状况,短期内朝廷也没办法从其他渠道获得大批钱粮,所以……”齐永泰用前所未有的严肃神色道。
冯紫英却摇头打断:“齐师,谁说没办法?京通二仓不就有先例么?只要朝廷狠得下心来,西山窑让都察院接手,不出三月,一两百万两银子不是问题!还有,这义忠亲王反叛,京中附逆之辈还少了么?少说几十家有吧?就不说这些人家中浮财了,但是他们在京中的宅邸,拍卖所得,一二百万两银子也不在话下吧?”
冯紫英的话让在座众人都微微色变。
说的的确没错,如果要从这两个渠道动手,三五百万两银子很轻松到手,但是这个时候要从这两方来下手,无疑有很多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必定会引发京中动荡,而这又是朝廷不愿意见到的。
一句话,在座众人,都还没有做好彻底和南边撕破脸开战的心理准备,虽然嘴上口口声声说别无选择,只能征讨反叛,但是这些人内心深处还是不希望走到那一步,但是问题到了现在,难道南北双方还有缓和余地了么?
冯紫英不得不说这些人太过幼稚。
都这等时候了,义忠亲王和他的那些忠实拥戴者们一样无路可退了,或许那些还有些三心二意和骑墙心思的商人们还能考虑其他,但像一大帮已经旗帜鲜明的入阁和担任七部主官走马上任的家伙却没太多回旋余地了,起码在近期他们是自认为优势巨大的,不将朝廷这帮人掀翻不会罢休的,可这些人如果还要对南京那帮人存着怜悯之心,那真的就要被狠狠教训了。
不过这种话冯紫英还没法说,只能让在座众人自己慢慢去体会,他也能理解这些人心态,毕竟大家都从来没有遇上过这种事情,而南京那帮人很多都还是他们以前的同僚、同年,甚至很多私交还不错,尤其是在叶方那边,那就更是如此了。
“紫英,当下不宜大动干戈,还需谨慎行事。”齐永泰摇摇头。
冯紫英也不多言,“朝廷要借银子,肯定也需要抵押,比如江南赋税,又或者南京那边明显已经反叛之辈的资产,如牛继宗,王子腾,贾敬,他们在京中都有大量资产,宅邸,商铺,田庄,再比如汤宾尹、顾天峻、缪昌期、朱国祯等人,他们在金陵城中府邸也都是众所周知的,亦可拿出来抵押嘛,一座宅子几万两银子轻轻松松,像缪昌期在南京的豪宅,据说园林乃是专门请名家设计所建,一二十万两银子估计都能有人争抢,……”
办法抛给了众人,至于说能不能动手,或者具体如何动手,就轮不到冯紫英来表态了。
但冯紫英看众人的心思,虽然还在犹豫,但是很快现实会慢慢让他们意识到,如果不采取这种手段,朝廷根本就维系不下去。
那些边镇大头兵,没有钱粮别说打仗,弄不好哗变都有可能,到那个时候,别说处置这些已经公开的江南反叛逆党的资产,甚至枝蔓牵连到相关人员都一样要处置,只要能确保打赢这一战。
这一番讨论一直到午间,没有人离开。
自然有人送来简单饭菜,用了午饭之后,继续讨论,并开始逐渐形成一些基本的框架条款。
比如西北军部分南下,部分东进,部分留守庆阳;比如蓟镇抽调两万人配合山西镇抽调四万人,加上东进的西北军,为收复山东做准备;还比如要出使一趟关外,和内喀尔喀人那边商谈具体条件,以确保对辽东和蓟镇的支持。
熊廷弼出任兵部右侍郎兼荆襄镇总兵,负责湖广和西南战局,孙承宗回京,协助冯唐指挥大军收复山东。
冯紫英也少不了要担些责任,顺天府这边的治安都压在他身上,另外关外外喀尔喀人那边,冯紫英也要负责联络。
第一百三十八章 招纳
冯紫英和练国事没有呆太晚,下午到晚上那该是朝中诸公们商议的时候,冯紫英估计今晚都未必能拿出一个方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