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反倒是探春知道分别在即,情潮涌动,不肯罢手,还是冯紫英好生抚慰宽解一番,才算是解开这个心结。
好生替探春把衣衫整理好,又替探春拭去眼角泪珠,冯紫英这才带着探春回到屋里。
赵文昭那古怪的眼光已经在冯紫英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又观察了探春走路间的姿势,这才判定冯紫英没有行那不可言之事,点点头。
冯紫英也没好气地回瞪了对方一眼,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那等禽兽之事自己焉能在这种时候做得出来?
终归是要离开,他还得要去藕香榭、暖香坞、芦雪广以及稻香村看一看,那里一样有等候着自己的人。
想到这里,冯紫英都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点儿博爱了,怎么就牵扯上这么多段孽情,斩不断理还乱。
不过话说回来,这身处《红楼梦》这个时空中不是本来就该如此么?
大丈夫提三尺剑,当立不世之功,可最终想要得到的是什么,无外乎就是权力和美人。
自己现在一步一步走下来,不就是朝着这个目标前进么?大丈夫当如是!
从秋爽斋出来,冯紫英自然不可能再走那后门,而是绕过荇叶渚和芦苇荡朝着藕香榭走去。
已经是初冬季节的沁芳溪里水小了许多,枯黄的芦苇萧索地在寒风中颤栗,北风掠过,带来阵阵窸窸窣窣地草叶声,听起来格外孤寂寥落,似乎也是在预兆着荣国府的悲凉没落。
走这条熟悉无比的路径上,冯紫英也是格外感触,这几年里他在这大观园里来来往往,和姑娘们的种种美好光景似乎还在历历在目,可转眼间却是烟消云散,自己却还要来见证这一切。
藕香榭和芦雪广遥遥相对,当他正准备左转踏上竹桥去藕香榭时,却不经意看见几个龙禁尉番子和兵马司士卒正在将芦雪广里岫烟的物件一件一件搬出来,忍不住问道:“文昭,这邢家姑娘应该和贾家没太大关系,为何……”
赵文昭瞅了冯紫英一眼,“谁说没关系?贾赦涉及勾通外族走私违禁物品,获利甚多,其妻舅尽皆从中得利,刑忠通过其妹也就是贾赦老妻邢氏至少借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后来还替贾赦跑过两趟平安州,贾赦也替他还了二百两赌债作为酬谢,……”
冯紫英愕然,还有这等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冯紫英算了算,贾琏离京南去扬州之后,恐怕贾赦身边就缺了可用之人,万不得已恐怕才让刑忠跑腿了。
刑忠多半是为了躲避赌债才离京,至于说邢氏居然还能借给其兄一千五百两银子,这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儿,这让冯紫英百思不得其解。
以邢氏不亚于贾赦的吝啬,怎么可能会借银子给自己兄长?刑忠可是毫无偿还能力的货色。
若是有机会,倒是要好好问一问,总觉得这里边有些蹊跷。
不过这都不是冯紫英最关心的事情,他关心的是邢岫烟的结局。
“那也只是证明邢家和贾赦有财物往来,……”冯紫英意图狡辩,但赵文昭却不和他多说:“冯大人,刑忠涉案,需要查清,且有财物瓜葛,而其妻女自然难以脱责,这等谋逆大案非寻常案件,您就莫要为难我等了。”
冯紫英张口结舌。
赵文昭所言非虚,若是寻常案件,作为妻女自然可以放一马,但是这等谋逆大案,只要涉案亲眷,尽皆收押,无论是刑部、大理寺还是龙禁尉,尽皆如此,绝无幸免。
只能长叹一声,冯紫英悻悻地道:“那我先去那边看看。”
赵文昭乐了,“冯大人,您这是都要一一走到?”
“这园子里的人,我自然都要走到,至于荣国府里其他人,那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冯紫英坦然道。
“冯大人,您这风流倜傥之名,难怪如此之盛,只是难免对您日后前程有碍啊。”赵文昭忍不住劝诫道:“连张大人甚至卢大人都有意和您交好,就是看好您未来,您只要越走越好,大家伙儿都会……”
冯紫英明白赵文昭的意思,他当然也清楚这内里的因果,“文昭,我知道,但有些事情却是不得不为啊,不然良心过不去啊。”
赵文昭也不再劝,反正就是陪着走一遭,无外乎就是给各方打个招呼留个照应,让自己手底下和兵马司的人莫要太过分。
看冯紫英的意思也是那等钱物并不在意,就是莫要伤及那几个女子罢了。
只是这马上就要进大狱的,女子进了大狱名声便不值一提,便是不进教坊司,这人生清白也有了污渍,难道这位冯大人还真的打算把这等女子纳妾不成?
芦雪广这边,邢岫烟呆呆地站在一旁,面无表情,身旁篆儿和豆官都是面青唇白,瑟缩发抖。
她本来就是个素淡性子,也不喜奢华,所以芦雪广这边几间草屋里都是寻常物件,远不及探春、黛玉那边。
所以进来的几个番子军士也是大失所望,一阵乱翻之后,将她的衣衫首饰都是丢得满地都是,全是些不值钱的物件,让一干人连喊晦气,遇上一个穷鬼。
冯紫英进来的时候,正赶上一个番子仔细打量岫烟,见岫烟鬓发边上还有一根钗子,便要探手去摘取,岫烟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唬得俏脸变色,连连后退。
那番子还以为是岫烟不肯交出,顿时变了脸色恶狠狠地道:“怎么地,还要爷亲自伺候你不成?还以为你是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你这犯妇却是恁地桀骜,等到进了大狱,爷定要让你好生品尝一下咱龙禁尉诏狱里的百般滋味,便是贞洁烈妇也要让你变成……”
赵文昭刚踏进屋便听得自己手下正在大放厥词,赶紧连连咳嗽,那番子这才如梦初醒,见到冯紫英和赵文昭,讪讪地过来行了一个礼。
几乎是一模一样,岫烟的眼圈立即就红了,只是不像探春那等情感外露,姗姗缓步过来,给冯紫英福了一福,却不言语。
这芦雪广不比探春的秋爽斋,重楼叠屋,还有地方遮掩,这里就是及间草屋,一圈草编篱笆,显得素淡简朴无比,冯紫英便是想要把岫烟待到一边,都不好找遮掩处,索性就径直进了旁边篆儿和豆官住的小屋,门却没关。
“多些冯大哥来救。”这等时候,岫烟的泪水才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冯紫英也慨叹,这丫头也真是命苦,孤云出岫的一朵青莲,却生得个不省心的老爹和姑父,才会被牵连如此,妙玉对她也是百般记挂,临行之前还在惦记着,那希冀的目光里意味什么,冯紫英也明白,但现实却是如此残酷。
“妹妹不必如此说,愚兄也没做什么,只是妹妹可知道令尊之事……”冯紫英问道。
邢岫烟咬着嘴唇点头:“小妹已经知晓,父亲和姑父与孙家和外族勾连,这等大案,一旦牵扯便是祸及一家,此番怕是难以脱身,……,小妹心里已经有准备,……”
虽然话语里口口声声都是说有准备,但脸上凄苦悲凉之色却是难以掩饰。
冯紫英拿出汗巾很自然地替岫烟拭去脸上泪痕,岫烟羞红双颊,但是却也没有反对,眉目间反而多了几分幸福。
第一百七十七章 魅夺人心亦可诛
任由冯紫英替自己拭去眼角泪痕,岫烟这才贝齿轻咬樱唇,美眸含情,“冯大哥这是在同情可怜小妹的命运么?”
冯紫英哑然失笑,放下手,摇摇头:“岫烟为何这般小觑自己?愚兄也是情不自禁吧。”
岫烟脸颊更红,清澈的目光宛如一泓幽泉,欲言又止。
“好了,岫烟你也莫要胡思乱想了,此番变故,愚兄也始料未及,原本以为你当和贾家无关,谁曾想令尊会牵扯到赦世伯的这等事情中去,导致如此结果,……”
冯紫英沉吟着道:“当下愚兄亦是束手无策,不过待到下来愚兄会想办法先把你和令堂保出来。”
岫烟美眸中掠过一抹惊喜,她已经对此不抱希望,没想到冯大哥一来就给了自己一个意外惊喜。
“冯大哥,真的行么?切莫要因为小妹就……”岫烟满脸期盼。
“放心吧,愚兄如何会行那违法乱纪之事,自然是按照朝廷律法来应对,令尊之事与你和令堂无关,至于财物上的纠葛,本就是一家人自然难以厘清,若是一定要弄明白,那就交保候审便是,倒也不是什么难题。”冯紫英顿了一顿才道:“也就是要和刑部那边打交道,可能要一些时间,妹妹在狱中莫要焦躁才是。”
岫烟脸上露出一抹坚毅,抿嘴嫣然一笑:“冯大哥放心,小妹明白,定会小心忍耐,等待冯大哥的好消息。”
见岫烟眼角尚有泪珠,却嫣然一笑,宛如空谷幽兰陡然绽放,看得冯紫英心中也是一跳,二人因为要避着外间外人察看,冯紫英背对外边,岫烟就在冯紫英胸前,相距甚近,冯紫英忍不住便俯首轻吻了一下那娇妍盛开的红唇一下。
岫烟如中雷殛,全身僵硬,双手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但内心的雀跃欢喜和兴奋愉悦却是难以压抑。
对这个时代的女孩子来说,男人这般一下亲吻,几乎就不可能再另嫁他人了,便是订婚夫妻,规矩严一些的,也顶多就是见个面,连牵手都绝无可能,而冯大哥居然亲吻了自己?
冯紫英倒也不完全是情不自禁,内心更多的是怜惜和想要给对方以鼓励,鼓励对方能在监狱中坚持下去。
以冯紫英的看法,邢岫烟这桩官司应该是要比探春、湘云她们简单许多,要脱身也容易得多,他也有把握能很快就把岫烟弄出来,只是岫烟和自己的关系尚未亲近到那种程度,而他也知道岫烟其实对自己极有好感,既如此,那不如挑破,也算是预定一个位置。
温柔坚定地看着手足无措的岫烟,冯紫英又握了握对方的柔荑,这才温声道:“妹妹等着愚兄,放心吧。”
一直到冯紫英离开,岫烟都还沉浸在那份兴奋混杂着恐惧、喜悦的复杂情感中,甚至对于接下来龙禁尉的查抄监押都有些忽略了,以至于让篆儿和豆官两个小丫鬟都以为自家姑娘被吓傻了。
从芦雪广离开,冯紫英才来到藕香榭。
见到冯紫英前来,史湘云也是喜出望外。
早已经有思想准备的史湘云对于查抄来临丝毫不感到意外,无论是从哪一边,她都逃不掉,史家,孙家,而留在贾家不过是寻找更多的同伴罢了。
藕香榭里她没有太多的私人物件,所以她也显得很坦然。
冯紫英来之后也是一样,寻了个僻静处,安慰一番。
也许是早就放开了,又或者是感觉到自己未来命运多舛,史湘云比探春和岫烟迸发出来的情感都要炽热火烈许多。
冯紫英也充分感受到了这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子的火热,也让他更坚定了一定要想办法将对方拯救出来的决心。
走出藕香榭时,冯紫英才深深地回头看了一眼,手中香气馥郁的肚兜悄悄塞入袖中藏好。
这是史湘云留给自己最后的定情物,无论是冯紫英还是史湘云都清楚,虽然冯紫英信誓旦旦要把她救出来,难度太大了,远胜于探春和岫烟她们,而且朝廷也不可能容忍冯紫英这般肆无忌惮,齐永泰和乔应甲他们也不会允许。
冯紫英也越发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残酷,纵使自己已经官居四品,堂堂顺天府丞,但在这种事情上依然没有多少主动权,依然需要忍耐。
唯一的办法就是加速成长,成长到任何人都需要顾及自己的意见和态度时,才能在这些事情上无所顾忌。
一句话,任何苦难都源于你的实力不够。
暖香坞这边和芦雪广那边情况相若,惜春本来就是一个清冷性子,对于平时的用度也不是十分讲究,除了经常用到的笔墨纸砚琴棋书画外,就连衣衫首饰这些也都寥寥无几,这可能也和她是宁国府的姑娘,不过是寄居在这边有很大关系。
冯紫英进去的时候,惜春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漠然地眺望窗外,入画在一旁紧紧搂着惜春的胳膊,低垂着头,似乎是被番子们的粗鲁动作给吓住了。
见到冯紫英进来,入画这丫头却率先哭了出来,喊了一声“冯大爷来了”,惜春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猛然转过头来,疾走两步,才又意识到这场合不合适,停住脚步,欲言又止。
冯紫英知道她素来是这样,只是含笑点头,惜春这才福了一福,低声道:“冯大哥,您来了。”
“我当然要来。”冯紫英环顾四周,“妹妹没受什么委屈吧?”
惜春脸微微一红,摇摇头,“不过都是些身外物,他们要查封就查封吧,反正这些东西小妹也没法带走了。”
“哦?”冯紫英看着明显动作脚步都放轻了不少的番子和士卒,随口问道:“难道没有一点儿值得妹妹记挂的东西?”
惜春一怔之后,脸陡然变得殷红,目光里多了几分柔媚,吞吞吐吐地道:“倒是有一件物事小妹有些舍不得,怕他们查抄之后,若是保管不善,就找不到了,……”
“很值钱么?”冯紫英还以为是什么首饰或者古玩这类物件,若是要带走替她保管还有些麻烦,倒还不如等到发卖的时候买回来便是。
“不值钱,就是小妹随手涂鸦的一幅画,若是冯大哥能带回去替小妹保管,那就再好不过。”惜春声音已经变得如同蚊蚋,几不可闻,脸上的羞意更浓,双手绞着汗巾子,那目光更是不敢和冯紫英对视。
冯紫英莫名其妙,转过头去:“是什么画?愚兄去拿来便是,若是妹妹自己画的,那就没甚问题,愚兄代你保管便是。”
惜春咬着嘴唇,迈步便往自家绣房中走,冯紫英紧随其后。
赵文昭给两个想要跟上的番子使了眼色,二人便知趣地只走到绣房边上,便不再进去。
反正什么那绣房里他们都已经翻了个遍了,无甚值钱物事,小冯修撰明显是要掠取眼前这个落难女孩的芳心,何必为这等事情去得罪小冯修撰呢?
惜春的闺房外挂着猩红毡帘,凭空多了几分暖意,不愧是暖香坞。
闺房面积不大,一张牙床鲛纱帐轻拢,床上铺笼罩被都被掀了开来,显然是已经查过了,那梳妆台镜,锦凳杌子都丢到了一边儿,凌乱无比。
旁边的五斗橱柜和衣柜门也都大打开,衣衫被褥也尽皆抱了出来,搁在地上,大概是还没有来得及细细清点。
很显然这帮番子是不是冲着这些不值钱的物事来的,而是想要在里边寻找到诸如首饰珍玩这类的物件,可惜让他们失望了。
顺着惜春的目光望去,冯紫英一眼就看到了悬挂在墙上的一副画。
画正对着鲛纱帐,抬头便能看着,但是从门外却难以看到。
惜春脚步匆匆,脸上却多了几分羞意,她个头不高,垫着脚想要去取下那幅画。
冯紫英紧走两步,一边扶住惜春有些瘦削的腰肢,一边仔细打量这幅画。
毫无疑问,这是一副自己的工笔肖像画。
画中的自己气宇轩昂,身形挺拔,眉目间的英气逼人,一只手背负在身后,一只手却微微抬起放在小腹前,似乎是在注视前方,看唇形,似乎是正在说话。
看四周环境,冯紫英有些熟悉,陡然间回过来,这不是那一日在凹晶溪馆里赋诗的情形么?
画卷上的周遭还有一些人影,那却有些虚化了,影影绰绰,不过其间一个有些娇小秀丽的身影,虽然看不清面目,但是看那身形,却无疑就是惜春本人了。
在画卷的下端,却有两行瘦金体小字,“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行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这个,冯紫英也是无语,看来自己那一瞥是真正的刺入了惜春这丫头的心灵深处,让这丫头是着了魔了,难以自拔了。
“妹妹所说的就是这个?”冯紫英叹了一口气,扶住惜春,让惜春能把画取了下来,“何苦如此?”
惜春亮晶晶的眼眸露出一抹湛然,粉颊生辉:“这边是我的珍宝。”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经意触目惊心
离开暖香坞,冯紫英依然齿颊留香。
非是他太禽兽,实在是看着惜春双眸中绽放的期盼、雀跃、炽热让他一时间怎么就昏了头,下意识的就,呃,吻了下去,少女芬芳的情怀甘润就在这一刻爆发,以至于冯紫英最后都忍不住咬了咬舌头才算是清醒过来。
还不到十六岁啊,冯紫英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要稳重,哪怕这个时代十四岁的女孩子就该正大光明的出嫁了,但对于冯紫英来说,那份心理关仍然难过,怎么自己就犯错了呢?
呃,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犯错,顶多也就是相当于现代的早恋吧?冯紫英不无心虚的为自己开脱。
惜春眼底那坚定冷清却又炽热的神色仍然在冯紫英脑海中挥之不去,惜春比想象的更坚强冷静,和《红楼梦》书中描述的那个斩情断性的形象不太一样,在冯紫英看来,甚至还有点儿执拗的特质,以至于在那一刻他都有些震撼。
踏入稻香村时,冯紫英都还有些心神恍惚。
今日的种种遭遇让他有些身处花丛应接不暇的感觉,这种刺激太甚,以至于让他到李纨这里来时,都显得格外淡定了,无复有往日见到这个俏寡妇时的兴奋劲儿了。
见到冯紫英来,俏寡妇便是眼泪汪汪地抹着眼角,手里的汗巾子都湿透了。
一问才知道这是李纨的私房钱都被查抄出来,足足有五千多两,估计这应该是多年积攒下来的积蓄,这一下子都被充了公。
冯紫英也是无奈,这种事情他其实早就提醒过李纨,但是却不能说得太透,而且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来帮着规避。
他也不知道李纨究竟有多少私房钱,在他看来,李纨每月就是一二十两的月钱,总得有些花销,加上逢年过节得点儿贾母和王氏的赏赐,估计这么几年能攒上一两千两也差不多了,没想到居然有五千两,这让他对李纨的本事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