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王成虎话语里多了几分傲岸和狂戾,眼吐凶光,“至于说谁要帮咱家清醒清醒,那却不必提了,咱家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子,战场上打赢咱家,咱自然就清醒了,最好是脑袋落地,那就最清醒。”
面对这个家伙的骄横粗鲁,赫连德倒也有心理准备。
来之前,冯大人和李桂保都和自己谈过,这个王二麻子,虽说只是乱军一股的头领,甚至远不及摇天旗的那股人马,但是却屡败屡战,而且还能卷土重来,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从青涧奔延川起事,一败逃回青涧,然后啸聚青草坞,再战意图吞并另一支义军,结果再败退回青草坞,又舔好伤口重新往吴堡城来寻机会,也足见此人的韧性和桀骜。
冯大人也就是看起了这厮的韧劲和骁悍,才肯另看一眼,否则这样的角色,赫连德相信纵然是在战场上,只要自己一行人存心要伏击,也一样能用刺杀来解决。
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头颅,赫连德自认为没这个本事,但是这一帮乱军而已,而且丝毫没有这方面的准备,要寻机刺杀,那就相对简单了。
就像现在一样,虽然对方身后几个乱军士卒按刀持矛,虎视眈眈,但若是自己要想行刺,只需要多来一人,一人暴起袭击吸引注意力,一人再施刺杀,绝对能够得手。
当然冯大人的目的不是解决此人,而是要让此人为己所用,甚至日后可能在对付其他乱军时还有大用,千金买马骨,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呵呵,王当家,不到黄河心不死,现在已经在黄河边上了,所以不必提了,不见棺材不掉泪么?真要见了棺材,那也就没有意义了,我相信王当家带着一帮青涧兄弟离开家乡来吴堡不是为了见棺材,而是先秋活,后求富贵,既然如此,若是有一场富贵摆在你和你的兄弟们面前,你却要去选棺材,那我就有些不明白了。”
赫连德语气淡然,目光也在王二麻子身后众人脸上一转。
王成虎傲然一笑,“赫连先生,这般小伎俩要用在我兄弟身上,未免太可笑了,我王二麻子从青涧到延川,从延川又回青涧,再到吴堡,凭借着的就是义气二字,……”
“不,王当家,你能屡败屡战,固然是有一帮兄弟支撑,但更重要的是你眼光不俗,能识时务,否则你就会在延川碌碌奔波,又或者在青涧死战送命了,也不会来吴堡搏这个机会,但是芸芸众生,又有几个人能博得一个机会?乱世草头王,隋唐十八反王六十四路烟尘,又有几个落得善终?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家大人却能给你和你的兄弟们更大的富贵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接得住了。”赫连德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
王成虎嗤之以鼻,“赫连先生,你若是要招安,便直接说就是了,何必说得这般花巧?”
“呵呵,招安?那我家大人要招安,为何不去招摇天旗,不去招钻地虎,而要来招你这个既非吴堡本地人,论实力又远不及摇天旗的外来户?”赫连德同样报之以冷笑。
“哼,摇天旗你们招得动么?”王成虎哂笑:“钻地虎你们看得上?”
这厮倒也聪明,不过就怕是小聪明,赫连德不动声色地道:“招安谁,我家大人自有主意,轮不到我们下边人来置喙,我今日来也不是谈论其他人的,只是来问王当家,而王当家愿意见我,想必也是有一些想法的,否则大可拒绝便是。”
这话说到了坎儿上,王成武也不好辩解,若说是真的半点想法都没有,自然不必见,而且现在要撒这个谎也没有意义。
王成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要招安我们,那总得要说说你背后那位大人究竟是何人吧?夏知县怕是没有这个胆魄的,听说城里有龙禁尉,你家大人可是龙禁尉之人?”
赫连德也不在意,这个问题对方肯定会问,若是不能给对方一个让对方满意的答复,对方肯定不会答应己方的要求。
“就目前来说,我只能告诉你我家大人是王当家你就绝对值得押注的对象,夏大人能够言听计从,而且能够迅速解决掉曾家和屈家的问题,你应该想象得到其来头,但限于当下局面和朝廷机密,我无法明确告知王当家,还请王当家谅解。”
赫连德的话显然无法让王成武满意,他摇了摇头,“要让人卖命,竟然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赫连先生,你觉得我们这些人的人命就这么低贱不值钱么?这也太没诚意了。”
赫连德当然这个答复不会让人信服,但他坚持认为,王成武若是真的有赌性,在看到自己开出的另外条件之后,就应该明白他没得选择,只能搏一把。
“王当家,为什么不透露我家大人的身份,你应该理会得到,当下这种混乱局势下,出于安全角度考虑,我们必须要如此,如果你能自己猜测到,那是你的事儿,也许我家大人的确是龙禁尉中大人物,你也可以这么想,但我不能给你任何暗示和正面回应,因为这是朝廷规矩,你只需要知晓我家大人可以让知县大人听命,同时也能指挥延安知府乃至榆林镇的边军,这就足够了。”
赫连德这种含糊其辞但是又充满暗示联想的话语让王成武乃至在座其他人都下意识地跟着对方的暗示去了,真的是龙禁尉的大人物?
像王成武甚至不知道龙禁尉内部的分工以及官衔职权的具体情形,但他知道龙禁尉是皇帝鹰犬,权力极大,而且专门监察地方官员,所有地方官员都极为忌惮他们,所以对龙禁尉都要礼让几分,就算是省里的布政使和提刑按察使这些顶尖大人物,一样要给龙禁尉几分面子。
因为龙禁尉特殊身份,下了地方不能暴露自身身份,倒也说得过去,但是这还是让王成武难以释怀。
“呵呵,看来你家大人身份还真的挺神秘啊,也罢,我就暂时不问了,那你家大人就这么一句话来招安我们,条件呢?”王成武语气冷淡,“要招安我们,总要给点儿好处吧?总不能空口白牙就让我们替他卖命吧?”
王成武的话看似道理十足,不过在赫连德眼中却已经看出了对方露了怯。
“王当家,我觉得你可能理解有误,你应该考虑的是为什么我家大人会选择招安你们。”赫连德不动声色:“我家大人的身份贵重,你都说了,现在来自各地的乱军都在往吴堡这边来,原因无他,吴堡县城里有他们垂涎的东西,粮食和物资,如果我家大人想要招安其他乱军,并无不可,招安从来就是相互选择,选择了王当家,肯定有其理由,但同样,王当家你也要拿得出值得一顾的东西来,否则就无从谈起。”
王成虎心中暗道,终于还是来了。
先前说了那么多,也算是自己以进为退的一种试探,他也扪心自问,说得天花乱坠,自己的条件,的确说不上太好,若没有让对方动心的理由,他反而不敢信了。
现在对方不谈招安的好处,反而抢先向自己提出自己要做到的条件才谈得上招安,反而让他心里踏实不少。
学成卖与帝王家,这个道理同样也适用于自己一方,但要想卖给对方,自己就得要有能让对方看上的东西。
“说吧,我也想知晓你家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王成武身体微微前倾,双目如炬,内心的期盼再也难以压抑。
他的确很好奇对方看上了自己这帮人哪一点,如果真的是贵不可言的大人物,没有理由对自己这支千把人的队伍感兴趣才是,总得要有一个能让他安心的理由才是,否则就是陷阱。
第一百三十章 操弄人心,不择手段
冯紫英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面色沉静,听着回来的赫连德汇报。
赫连德一直到回到城中,都还有些懵里懵懂。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说服了对方,而且是如此苛刻的条件下,对方居然就接受了,这反而让他有些犹疑了,所以他必须要回来将自己内心的担心说清楚,若是耽误了大事儿,那他就成了罪人了。
无论是李桂保还是刘定峰,乃至于赫连德,都越来越把这一次跟随冯紫英出来的一番历练做事当作人生一辈子最难得的体会和磨砺。
以他们的身份,若没有冯紫英,永远都不可能接触到像这一次出来所经历的种种境遇。
在官场上和官吏们的扯皮做事,在地方上和士绅们的交涉交易,与乱军的交锋博弈,这些点滴都足以让他们日后回味一辈子,甚至在儿孙面前都能夸口一番。
相较之下,昔日江湖上那些砍杀斗气,就显得太过小儿科了,现在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才是动辄是决定数千上万人生死的大事。
“这不奇怪,根据各方得出来的情报显示,这个人就是一个赌性奇大,却又不乏谨慎,且百折不挠的狠角色,所以我才会选择了他。”
冯紫英倒是十分坦然,“从他同意我们派人指点和监视他们的行动时,他其实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如果用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来评定一个人,此人算得上是一个俊杰了。”
“大人,我还是觉得我们条件太过苛刻,这王成武还是接受了,让人不可思议。”赫连德吞了一口唾沫道:“我甚至没有透露大人的来历,他也没有深问,最后就是,我还没有走,他们内部就已经闹了起来,我担心……”
“不必担心,王成武若是连他手底下都不能说服,不能控制住,他也就不配来接受我们的条件了,从青涧到延川,然后再回青涧奔吴堡来,屡败屡战,没点儿手腕可不行,这一点尽管放心。”冯紫英很笃定:“我听得你这么一介绍,还真的对这个人有些感兴趣起来,但愿他能如我所料那般,也许日后可以送给他一份造化。”
不出冯紫英所料,虽然在赫连德一离开时跳涧虎内部就爆发了争吵,但对王成武来说,谁要挡了他这条发达之路,他就是生死大敌,哪怕是做兄弟也不行,但他更愿意说服这些兄弟们跟他去谋这一场富贵。
“兄弟们,我们从青草坞来吴堡做什么?吴堡有什么?有粮有银子,我们是为了填饱肚子,但即便是为了填饱肚子,我们也得要付出一半兄弟的性命,……”
王成武目光中战意熊熊,环顾四周,几个一直跟随他辗转三地的老兄弟都默不作声。
他说的没错,以吴堡县城的防守态势,手底下的这帮人要攻陷县城,既没有攻城器械,也缺乏武器甲胄,略微好一些的就是自己手底下还有上百原来青涧县里的民壮,略微经历过一些军事训练,这是他最大底气。
但要想凭借这个攻下这个死硬态度的吴堡城,损失一半人不敢说,但丢下三成性命却大有可能。
王成武很清楚不能指望摇天旗,要想打下吴堡城分一勺羹,坐享其成是没有那等好事的,要想收获,就得要付出。
摇天旗那边态度很明确,这也是他一直没有答应摇天旗那边条件的原因,他就这点儿根本,一下子要损失一半,他需要评估衡量。
“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一个更美好更诱人的机会,我知道兄弟们会觉得我是不是财迷心窍,官迷心窍了?连人家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甚至没给咱们半点好处,一个空口许诺,没有半点实惠,还要接受人家的指导和监视,去亡命一搏,甚至要背负背信弃义的名声,为世人所不齿的名声去干这种背刺之事,我是不是烧昏了头?”
没错,这就是在座众人的一致看法。
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许诺,甚至连日后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的画饼都没有,就这么颐指气使的要求自己一帮人去背叛盟友背后一刀,这简直太难以让人接受了。
但没想到大当家却像是被灌了迷魂药迷了心一般,就一门心思要去搏这一把了。
若非是以前长期积累下来对大当家的信任和威望,在座众人真的要暴起而反了。
王成武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态,甚至连自己亲兄弟王成虎也一样难以接受,更别说其他人了。
“大家伙儿的心思其实我都明白,就是觉得官府不可靠,不可信,尤其是这个鬼鬼祟祟藏头缩尾所谓的龙禁尉大人,大当家平时这么精明,怎么就会信了这一壶迷魂汤?”王成武索性坐回了自己大交椅中,显得格外放松。
“那大家想过没有,我们下一步的目标是什么?”王成武又问道:“就算我们不接受官府这一场招安,和摇天旗、钻地虎他们打下了吴堡城,粮食、钱银的分配,我们杠不过摇天旗,分配上我们只能占小头,而且钻地虎明显是要倒向摇天旗了,摇天旗也需要钻地虎这帮地头蛇来帮衬,咱们势必会被排斥,除非咱们也甘于当摇天旗的附庸,甚至充当他们的马前卒,……”
马前卒的前在意思就是以后任何战事可能都不得不首当其冲,损失最大,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形了。
这是众人最不能接受的,也是他们现在最迷惘的。
“先不说摇天旗能不能打下吴堡,能打下吴堡又如何?大家觉得他能成事么?也许能,成事到哪种程度?占山为王,划地割据?可能么?到最后还不是要靠官府招安,只不过那个时候可能势力足够大,招安所得的条件会更好,但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我们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么?难道封妻荫子摇天旗会优先考虑我们青涧过来这帮人?那时候我们还在么?只怕早就成了他们垫脚的白骨和尘土了吧。”
王成武的这番话说到了在座众人心坎上,如果说他们这帮人最开始是为了求个饱腹而造反起事,甚至还存着一星半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在经历了延川事败而逃,在青涧有兼并另外一支乱军失手,不得不来吴堡寻找机会之后,他们已经现实了很多了。
可能他们从未想过就凭着自己这些人就能把大周王朝推翻,更多的还是随波逐流,走到哪里黑就在哪里歇的心态,但当王成武提出了招安这个想法之后,如同火星落入枯草堆,一下子就让这些人的心思难以克制的燃烧起来了。
谁不想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除了读书能改变命运,似乎就只能是通过战功来改变自家命运的这一道路了。
战功是要提着脑袋去搏的,但现实是你就是提脑袋去搏的机会人家都不给你,而如今这却开了一条缝,让那道曙光透露了进来,给了大家一份希望。
“像我们这样的人,不过是田家子,祖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土里刨食,现在天老爷让我们土里刨食都不行了,我们才走上这条路,谁不知道这条路就是不归路?其实我们都清楚,九成九的结局都是在不断的战斗中最终化为一具尸体白骨,跌落在尘土中,甚至很快就会被人遗忘,这个世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太多了,遍地都是,……”
王成武嘴角带着几分桀骜,绝望,还有几分不甘,很形象地把这种情绪带入到了所有人心中。
“既然是这样,我们凭什么让这些贵人们要给我们多么优厚的条件,给你许多么美好的许诺,你觉得我们这帮人在人家心目中就很重要,不可或缺了么?”
王成武很残酷地撕开这个现实:“并不是,钻地虎,摇天旗,还有绥德的,米脂的,安定的,葭州的,乱七八糟各色各样和我们一样的义军,都在挣扎求活,……”
“可能也有人会想,那为什么会选择我们?”王成武把所以人心思拿捏得很到位,他对自己这帮兄弟太了解了,“对方没有透露太多,但是我的分析判断,一是吴堡县城很重要,这帮龙禁尉应该是从山西过来的,他们担心吴堡县城失守会危及山西那边的碛口渡,导致这条商路中断,……”
“第二就是摇天旗要价太高,触怒了那位贵人,所以对方才会选择了我们,当然条件就是我们要解决摇天旗的这支人马,甚至愿意让我们接管摇天旗下边这些人马,……”
这一句话一出来,立即让在场众人为之躁动起来。
之前大当家可没说这一点,而这一点太重要了,乱世草头王,就是得有人才能让人看重你,没人马什么都不是,能让自己接管摇天旗一帮人马,那简直就是吞下一块肥肉。
王成武当然不会一开口就丢出这个条件,他要先把这些人心志给彻底打没了,然后再给出这样一块甜头,这些人才能心甘情愿,豁然畅通。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人心诡谲,叵测难料
看到这一帮人的态度变化,王成武笑了起来,这符合他的认知。
谁都知道当武夫兵头,最重要的就是的手中有兵,虽然是义军,但几个月下来,大家也都明白这个道理了。
现在对方竟然给出了这样一个条件,就不能不让人怦然心动。
“要获得这样一个优厚的条件,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就是,要解决摇天旗的人!做不到这一点,一切都是空想!”王成武语气陡然激昂,“这就是那位贵人给我们提出的条件,或者可以说就是我们卖命给官府的投名状!”
全场默然,没错,这就是卖命的投名状,而且是要那自家的命去搏,去搏这个机会。
王成武面目因为激动而变得扭曲甚至狰狞起来,双目熊熊,怒视着众人:“这个机会也许就只有这么一回,可能我们在座众人会在这一战中死去,甚至包括我在内,但是这却是我们改变我们未来命运的唯一机会,我们也许会死,但是我们的儿孙也许会因此而受惠得益,我在这里也要宣布一条,无论我们中谁战死,那么他的儿女都将有我们活下来的人负责抚养成人,并且要为其争取到属于他们父亲的那一份东西,如果有违此诺,天诛地灭,永不超生!”
这一个承诺实际上已经代表了在场所有人宣布了他的决定,但现在所有人已经毫无抵触情绪,甚至充满了期待的热情,王成武的这个承诺起码打消了很多人的担心,那就是哪怕他们战死了,他们的儿女也能因为这一场豪赌而获得回报,这一场赌局,他们没有理由不跟!
……
六月廿一。
“王二麻子终于同意了?”姚永忠满意地点点头:“若再是不肯同心戮力,等到白云山和伯颜寨、拜堂寨的人到了,只怕他们的就没啥作用了,人贵有自知之明,王二麻子还算是识时务,那好,就按照我们约定的计划,从明日发起进攻,钻地虎那边我去打招呼,让他配合王二麻子一道,……”
站在姚永忠身旁的清瘦文士略微有些意外地问道:“怎么王二麻子一下子变得这么耿直了?他不是一直推三阻四找各种理由推托么?”
“情况不一样了,估计他也听到了白云山和伯颜寨拜堂寨两边正在南下的消息了,这厮耳朵倒是挺灵,另外我也退让了一步,答应他进了城之后,朱氏粮行的粮食都归他所有,算是额外对他远道而来的一份补偿,还有,他不是看上了曾家两个闺女么,我也应承了,由他处置,……”
姚永忠的话让清瘦文士稍微释疑。
王二麻子好色贪财,这是周遭义军中都众所周知的,不过这两个条件虽然不算什么,但是却有损于摇天旗的名声,若非现在迫于北边两支人马正在星夜兼程赶来,大当家也不会做出这样的让步。
这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若是不能抢在伯颜寨拜堂寨以及白云山的人赶到之前拿下吴堡城,这局面就被动了。
白云山那边倒也罢了,但是伯颜寨和拜堂寨的人马实力强横,比起己方的人马只强不弱,而且听说那伯颜寨的寨主司徒横山素来霸道,而且手中人马多是出自榆林军中,多有弓马娴熟能征惯战的军士,到时候主导权恐怕就要落到对方手中去了,大当家好不容易才营造出这样一个局面,如何能让外人来捡这样一个落地桃子?
所以权宜之计就是立即联合王二麻子和钻地虎那边,利用城内的内应,立即打下吴堡城,无外乎就是战利品的分配上让一步罢了,打下吴堡城,立即就能引来更多的灾民流民来投,己方力量还能更进一步壮大,而且控制了吴堡城,就无须再怕被伯颜寨拜堂寨的人压一头了,主导权在己方,日后许多事情也要好安排许多。
单凭己方力量要单独打下吴堡城不太可能,必须要把跳涧虎和钻地虎两支人马都动起来,这样才能一鼓作气攻下吴堡城,这也是让姚永忠最着急的一点,现在总算是谈妥了。
王二麻子的贪婪姚永忠可以容忍,现在还需要用这支力量,甚至在攻破县城之后一段时间内都还要借重对方,王二麻子贪财好色,但得承认这厮有一手,对其麾下的士卒控制得很紧,颇受拥戴,他还需要借重对方来一道对抗伯颜寨和拜堂寨的人马。
至于说日后,姚永忠相信可以找到机会来解决王二麻子,但现在还要好生拉拢对方才是。
“大当家,那明日就要开始攻城,我们这边的准备也该到位了吧?”清瘦文士还是有些担心,因为之前王二麻子的态度实在太可疑,现在骤然转向,就算是给了对方一些承诺,但给他还是有点儿不放心,“我们和王二麻子以及钻地虎那边怎么配合?”
“嗯,王二麻子虽然满口答应了,但是我还是担心这厮会在其中做手脚,用佯攻来糊弄我们,只等最后坐享其成,所以我打算率领三百人过去助阵,顺带也是监视和督战,在我眼皮子底下,若是这厮都要做手脚耍花样,就别怪我日后进了城之后翻脸。”姚永忠恶狠狠地道。
清瘦文士一惊,“大当家,您要亲自过去督阵?”
“若非如此,又岂能让其乖乖听命?换一个人未必能压得住这厮。”姚永忠沉声道。
“可是你去他那边,会不会有些危险?”清瘦文士迟疑道。
“呵呵,若松,你觉得会有什么危险,我会带三百人去,另外我只是督阵,又不是要去夺他的兵权火并他,他大不了就是和我打马虎眼儿,难道还要对我有什么不轨?好歹我们还是一条路上的人,只有拿下吴堡城我们才有出路,这一点王二麻子不会不明白,否则他也不至于从青草坞跑到这吴堡城下来了。”
姚永忠哈哈大笑,他觉得自己这个幕僚似乎真的有点儿阴谋论心态了,对谁都不放心,看谁都觉得可疑。
“再说了,旁边还有钻地虎一帮人呢,我早就和钻地虎那边打了招呼,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只要帮我看好王二麻子,日后进了城,我不会亏待他。”
清瘦文士听得这么一说,心里才踏实了一些。
三百人的确有些少了,但是如果有钻地虎那七八百人也在一起助阵,那倒是安全无虞了,钻地虎那帮人是和王二麻子走不到一路的,否则钻地虎也不至于早早就来联络己方了。
“既是如此,大当家也小心一些,我总觉得这一次王二麻子突然这么爽快地应承了咱们的提议有些可疑,他可不是轻易就能就范的人,……”清瘦文士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放心吧若松,我知道王二麻子的性子,这厮野心勃勃,不甘人下,所以一直不太服我,但他实力不足,一直想要吞并钻地虎那帮人,可钻地虎也不傻,左右逢源,所以才有今日这种僵局,此番破城之后,我会好好和王二麻子谈一谈,若是谈得拢,自然好,谈不好,那就莫要怪我不客气。”
姚永忠按了按腰间的佩刀,“这厮是个人物,但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也就只能说一声可惜了。”
……
六月廿二。
随着周围乱军开始集结成阵,天色刚刚亮起来,整个城上城下的气氛就紧张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