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冯紫英和孙承宗交换了一下目光,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赞同之意,心中都是一宽。
英雄所见略同,只要内部意见统一了,那么制定应对之策就要轻松许多了,毕竟现在的大周并非无牌可打。
“文弱,稚绳兄和我都认为你所言不差,那么说一说你对当下战局的建议,怎么来破解努尔哈赤的围点打援,或者围三阙一,这可能就是今日我们计议的关键了。”冯紫英看着杨嗣昌,笑着道:“不要拘泥于一城一地,甚至可以把思路拉开一些,努尔哈赤设计我们,我们也可以将计就计,反计算他们嘛。”
第三百一十八章 文弱出招,兵行险着
得了冯紫英的赞同,杨嗣昌心中也是滋味复杂。
一是能得对方赞同,固然心喜,冯紫英现在是朝廷中公认的知兵文臣,能与孙承宗、袁可立、熊廷弼等人并称于世,可谓殊遇,要知道孙、袁、熊三人是从元熙末期开始就被视为文臣中精通兵法和能带兵的士人,冯紫英这才出道几年,就已经赶上了这三人,不得不让人敬服。
另一方面想到对方和自己一起六年前才考中进士,自己还是一甲,对方是二甲,但是现在对方无论是在名声还是官衔上远远超越了自己,甚至难以望其项背,如今更是自己直接顶头上司了,这种差距有点儿越拉越远的感觉。
“紫英,要设计努尔哈赤可没有那么简单,其中有一个相当大的困难。”杨嗣昌摇了摇头,看着冯紫英。
冯紫英点头轻笑,“李永芳?”
杨嗣昌有些挫败感,但只能点头:“对,李永芳的存在,对辽东的危害可谓超过三万建州女真大军!”
杨嗣昌的话让所有人都深以为然。
越是随着时间推移,兵部诸众都越发感觉到李永芳这个汉奸对大周带来巨大危害。
这厮在辽东太久了,对整个辽东镇的官员武将、军队情形、城市关隘、山川道路,所有情况都了如指掌,关键是他还与许多中下层武将军官相交莫逆,要想拉拢收买,易如反掌,而且防不胜防。
“建州女真对我们了如指掌,我们却对建州女真那边一知半解,职方司在这方面的情报收集工作仍然严重落后,和兵部所需要达到的要求相差甚远,不仅仅是对建州女真,对察哈尔人,土默特人,南京方面,西南土司,朝鲜,日本,乌斯藏,叶尔羌,情报搜集都流于表面,这极大地制约了兵部在战事上做出安排的前瞻余地,只能见子打子,疲于应对,……”
杨嗣昌又开始发挥,冯紫英暗中苦笑,这厮又有些放飞自我了,张怀昌,还有他的顶头上司袁化中和还在场呢,上一任的职方司郎中是已经出任山西巡抚的袁可立,这大堂里边还有不少职方司的同僚呢,不少都是袁可立的老下属,这么大张旗鼓地抨击,好么?
本来杨嗣昌青云直上到职方司来当员外郎就让原来职方司的主事们颇多非议,现在你才来不久,不思把同僚关系搞好,这么折腾,日后这开展工作可有得这家伙受的。
这家伙的情商真的够呛啊。
袁化中脸色阴沉,但是也还算稳得住,只是其他职方司的同僚们就有些不能忍了。
“文弱此话差矣,职方司并非对各地没有部署安排,但李永芳的问题不是职方司的问题,乃是李成梁留下的巨大隐患,为此职方司和都察院都向朝廷提出过警示,但并未得到采纳,……”
“正是,职方司这几年所得拨款几何,冯大人或许不清楚,但是张大人清楚,孙大人更清楚,外派潜入,建立情报体系,说易行难,尤其是在女真、蒙古人里边发展线报,嘴皮子翻一翻当然简单,要发展收买,非一朝一夕之功,但职方司可以做到,但户部得拨款项啊,职方司每年做出的花销预算报到部里,部里从未打折扣就送到了户部,但是户部那边呢?全额我们从未想过,打折是必然,但不是打八折,也不是打五折,甚至不是打三折,而是打一折,一折啊,我们呈报需要五十万两银子,可划拨来时就只有区区五万两银子,你让我们怎么做?”
连续两个职方司的主事纷纷发言表达异议,尤其是第二个更是说得声情并茂,简直就要喊国贼在户部了。
这里边的内情,冯紫英的确不太清楚,但是无论如何五万两银子,对于一个兵部职方司用于发展域外的情报网络建设花销,一年只有区区五万两银子,实在是骇人听闻。
按照冯紫英的设想,单单是在建州女真的情报体系建立和情报收集的投入,每年就不能低于十万两银子。
这是最低线,最好能达到十五到二十万两。
而察哈尔人和土默特人蒙古诸部也不能低于十万两,日本朝鲜一家二三万两银子也是必要的。
乌斯藏和叶尔羌那边可以稍微缓一缓,但是许多工作需要从早抓起,每年投入几千一万两银子开始打基础也是必须的。
也就是说如果真正把职方司的对外情报收集体系建立和维系起来发挥正常作用,一年投入五十万两银子是底线,考虑到目前朝廷的艰难,最不济也要保持在三十万两银子以上。
不过现在可能只能想一想罢了,没听刚才那个主事说一年就五万两银子,撒到辽东那边估计顶多也就是两万两银子,现在职方司重头还是在南京这边,可两万两银子能做什么?
想当初内喀尔喀人入侵,病毒乱投医,为了让内喀尔喀人退兵和赎回那些被俘虏的京营军官,花的银子如流水,一二十万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撒出去了,可这职方司何等重要的部门,居然只有五万两银子的情报开拓和搜集经费,这如何能行?
按照兵部惯例,尚书管全面,司务厅归尚书直管,左侍郎管武选司和车驾司,右侍郎管职方司和武库司,以及会同馆和大通关。
也就是说,尚书统管,左侍郎管人事和车马兵备,同时也要兼管皇城内的警备事务,理论上五军都督府也归左侍郎领辖,还有上三亲军编制和指挥也是由皇帝和兵部议定,而主要也是由左侍郎负责这方面事务。
右侍郎则主管作战、情报、武器甲胄制备,苦活累活脏活都是右侍郎来负责,这也是为什么外放出征或者担任巡抚,往往都要加挂一个右侍郎的职衔,那就是让你去干这些活儿的。
冯紫英从加挂的兵部右侍郎虚衔,变成专职右侍郎,也就意味着你从兼职干那些活儿,变成了现在专职干这些活儿了。
杨嗣昌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自己刚一开口,就被同僚反击,虽然没有明着指向自己,但是话语里的不赞同态度却是溢于言表。
“建州女真的威胁之大,无需解释,当下的情形已经足以说明许多,职方司经费不足是事实,但是这却不是对女真情报搜集欠缺的理由,职方司当然要会同部里向户部争取足够经费,但是在经费不足情况下,是不是可以考虑侧重,大敌当前,暂时挤占挪用一下其他经费来保证需要,难道不行么?非要拘泥不化,结果就是被动挨打,最终付出的代价可能是几十倍几百倍!”
再这样争论下去,那就偏离主题了。
冯紫英也觉得杨嗣昌有才,但是情商偏低,或者说尚未受过挫折磨砺,今日是讨论什么?是来讨论辽东军务安排的。
现在你一个员外郎不按照议题提出见解看法和对策,却喋喋不休的去漏职方司自家的底儿,一方面却还和同僚争论不休,这种做法如何让上司满意,让同僚信服?
见张怀昌和孙承宗都皱眉,冯紫英只能插话介入:“文弱,职方司经费问题,我们下来再议,先说一说今日的主题,方才尚书大人问你,当下辽东战局,你有何建议?”
杨嗣昌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偏题了,想了一想才道:“必须要确保沈阳中卫,可要守住沈阳中卫,那蒲河所和抚顺所就必须要守住,但杜松部更要接应回来,这一战不好打,下官考虑是否可以集中兵力在抚顺所和抚顺关这一边打掉代善这一部,也就是采取西守东攻,把代善部打退,让潱路所和汎河所的东边侧翼亮出来,逼使潱路所好汎河所东边的建州军东移,利用三岔儿堡和会安堡这一线来打一仗,甚至可以一直往东出抚顺关打下去。”
孙承宗听明白了,“文弱,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按照努尔哈赤的意图走,而是他打他的,我们打我们的,让杜松部坚守,我们则集中主力歼灭代善部,甚至打出抚顺关去?”
“对。”杨嗣昌用力的一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否则我们如果向北打通潱路所和汎河所,只会陷入他的圈套,他可以好整以暇的在潱路所和汎河所一线阻击,甚至动用东西两翼兵力游刃有余地选择战机,来歼灭我们的北出大军。”
“文弱,要达到你这个目的,现在曹文诏他们手里的兵力可远远不够啊。”冯紫英当然明白,直语关键。
“所以需要调动北线兵团全力以赴支援。”杨嗣昌信心百倍。
冯紫英不置可否。
理论上看起来杨嗣昌的建议是可行的,东出抚顺关,那就是威胁建州老巢赫图阿拉了,努尔哈赤不敢不顾,但是要实现这个目标,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一是北线军团调动时间和路线问题,二是补给问题,三是如果努尔哈赤有定力,不按照自家预设路线走,怎么办?
第三百一十九章 运筹帷幄,合谋布局
这里边哪怕有一个出状况,都会让整个辽东战局陷入不可收拾的局面,冯紫英不能不担心。
眼见得张怀昌的目光就要往自己这边望,冯紫英赶紧先发制人,把话题抛给王应熊:“非熊,文弱的建议很有创意,你说说你的意见呢?”
王应熊显然没料到冯紫英会把话题抛到自己身上来,当然,他既然被招来计议,肯定也做了一番准备,虽说辽东不是他的主要考虑方向,但是作为职方司的主事,还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文弱的建议很有针对性,就是不跟着建州女真的意图走,他们想要消灭我们的主力军队,那么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出抚顺关,打赫图阿拉,迫使其不得不救,但这里有一个问题,若是建州军没有能控制汎河所和潱路所这一线时,攻其必救,他们就不得不绕行边墙外,那对他们是一场噩梦,甚至根本做不到,但现在辽东传回来的消息,汎河所和潱路所都被建州军占领,杜松部只能固守铁岭卫,也就是说,北面的辽海卫不出意外也被建州军占领了,那他们就无需绕道,甚至可以从潱路所和汎河所直接增援,或者就是抄我们的后路了,这一点我们不能不考虑啊。”
杨嗣昌浓眉一皱,“非熊,北线军团若是加入战局,你觉得我们还需要担心后路问题么?建州军若是主动来战,那我们正好可以在三岔儿堡和会安堡这一线与他们会战,若是他们不敢主动来战,我们就一路东打,出抚顺关,逼得他们跟进,怎么都是我们占据主动。”
杨嗣昌的振振有词,让王应熊也不好回答。
理论上若是北线军团能全部及时加入战局,这一场战事的确就立于不败之地了,怎么打怎么有理,但是能做到么?
现在北线军团驻扎在辽西,从辽西赶到辽东,这一路可不好走,耗时耗力,时间上要考虑来得及来不及。
而且关键是这样长距离的奔行,粮草补给怎么办?数万人的人吃马嚼,沈阳中卫那边跟得上么?
杨嗣昌似乎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只觉得一个月之内北线军团能够赶到沈阳中卫,那一切就能如期按照计划推进,打建州女真一个措手不及。
冯紫英沉吟不语,王应熊欲言又止。
现在杨嗣昌风头正盛,人家又是官二代,杨鹤现在在都察院里红得发紫,王应熊这种出身贫寒的矮穷矬也不愿意和其正面冲突。
孙承宗想了一想,“文弱的建议很好,但里边有几个问题需要解决才行,一是北线军团怎么能及时赶到沈阳那边?千里迢迢,建州女真不会不觉察,另外北线军团一动,察哈尔人会不会也有动作?二是粮草补给问题,这是个大问题,沈阳中卫那边能保障多少,北线军团如果全军千里奔行不可能带多少粮草,这一路供应都是难题,更别说沈阳中卫一地的保障了。”
冯紫英也终于开口:“我再补充一点,如果一切都顺遂,但努尔哈赤却依然不动,继续困守铁岭卫,我们怎么应对?”
这一下子就连张怀昌和孙承宗都面带惊容了,“紫英,努尔哈赤没有这么好的定力吧?他敢置赫图阿拉于不顾?那可是他所谓的立国之本所在。”
杨嗣昌冷笑,“紫英,建州实施的是八旗制,说穿了努尔哈赤就是一个部落联盟首领,他敢这样做,他下边的人绝对要闹腾,他的首领位置就要动摇了,他绝对不敢这么冒险。”
“那可未必,赫图阿拉说是女真圣地,但说起来努尔哈赤没确定其地位之前,也就是一个大一点儿的镇甸罢了,但现在努尔哈赤已经率兵攻下了辽海卫(安乐州),不出预料,我们短期内很难再夺回安乐州,安乐州比赫图阿拉强岂止是一星半点,他会有多在意赫图阿拉?而且此战建州女真连连得手,努尔哈赤的威望在女真人中已经高得惊人,舒尔哈齐父子说杀了也就杀了,要当太子的褚英说被他打入冷宫也就打入冷宫了,野人女真蜂拥来投,海西女真战战兢兢,科尔沁部大抛媚眼,谁还能动摇其地位?”
冯紫英的话有理有据,让张怀昌、孙承宗和杨嗣昌都难以反驳。
“如果我是努尔哈赤的话,那我就坚决困住铁岭卫,围而不打,迫使辽东军援救,围点打援,反正潱路所和汎河所在手中,代善部作为袭扰,你要向东打,我就退却,你要不动,我就袭扰,退出抚顺关之后就是我的地盘,我可以更游刃有余地陪着你耗,你的粮草跟得上么?就算你打到赫图阿拉,我不要了,让你占了,那又如何?时间没有了,铁岭卫的杜松部还能坚持多久?只要吞掉杜松部,努尔哈赤这一战的最大战果就收入囊中,铁岭卫就算是退给你又如何,边墙防线已经成为摆设,铁岭卫城就成了鸡肋了,除非我们在铁岭卫驻扎重兵,但那样下来,更容易成为建州女真的目标。”
冯紫英的这一番设想更让在场众人无言以对,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形,那可就真的是陷入泥潭了,北线军团被拖到那里,肥的拖瘦,瘦的拖死,光是十多万人的粮草补给就能把朝廷拖垮,辽东镇根本就支撑不起这样的消耗。
“紫英,按照你这么说,辽东就永无安宁了。”张怀昌有些伤感地道,他是辽东人,是对建州女真作战的坚定主战派,冯紫英的话让他倍受打击。
“那也未必,我们还需要徐徐图之,而且也已经开始见到效果,不过仍然需要时间而已,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还是要解决当前杜松部被围的问题。”冯紫英摇摇头:“非熊,你还有其他意见么?”
王应熊抹了一把脸,迟疑着道:“战事发展到这个地步,恐怕增援是必须的,另外我觉得辽东军内部矛盾不断也是削弱其战斗力的一个重要因素,否则辽东军的战斗力不至于被兵力居于弱势的建州女真打得如此狼狈,建议部里可能要考虑调整辽东镇总兵副总兵的人选。”
王应熊没做具体的战术建议,毕竟那是人家杨嗣昌最拿手的,自己再要去插言,只会得罪人,而且自己也不见得就能拿出更合理的建议来,就只能就辽东镇的人事提出建议了。
这也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曹文诏和辽东本土武将的不睦已经影响到了战事推进,现在双方互不信任,这样的仗打下去,只会酿成更大的危机。
但是战前换将,合适么?
张怀昌也有些拿不准。
孙承宗是左侍郎,主管武选司,如果要调换辽东镇主官,他的态度很关键。
孙承宗一样很为难,曹文诏论表现并不差,但是关键是辽东镇仍然是一个以本土武将群体为主的边镇,曹文诏这种从外镇过去的武将一直没能赢得辽东镇本土武将群体的认可,这一点上曹文诏远不及冯唐的老练圆滑,当然其在威信上也无法和冯唐相比。
也就是说,或许曹文诏是一个合格总兵,但是却不适合辽东镇。
既然不合适就要果断调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战局处于僵持状态,杜松部还能坚持两三个月,曹文诏本部以及属于他的贺人龙部兵力并不多,如果在北线军团能够顺利抵达情况下,让赵率教接替并非不能接受。
“尚书大人,我觉得非熊建议应当考虑,曹文诏打得不错,但是与其他人配合不太默契,相比之下赵率教表现更好一些,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由赵率教接替曹文诏出任新任辽东镇总兵。”孙承宗思考了一下才道:“但建议等到北线军团抵达沈阳时再来交接。”
“可要等到北线军团抵达沈阳,时间和补给怎么办?”张怀昌不解地问道:“看样子稚绳你有把握?”
“呵呵,这该问紫英才对,登莱水师一直在大沽和榆关行动,而且据我所知在牛庄和金州也一直在营建码头,不知道进展如何了?或许可以承担这样一场战事运输吧?”孙承宗笑着把话题丢给了冯紫英。
冯紫英很郁闷,没想到被孙承宗给算计了,看来人家也是早就盯上了自己在榆关、大沽和登莱水师上的布局了,不愧是前世明末屈指可数的知兵能臣。
张怀昌讶然,“紫英,怎么你还给我们打埋伏不成?榆关和大沽我知道是你在永平和顺天时有所谋划,这牛庄和金州你也有所布局?”
冯紫英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尚书大人,下官哪里敢?不过是当初和沈有容商谈时,建议他以登莱水师的名义与北地商人合作,军民兼顾,在牛庄和金州筹建码头,水师可以保护民船,但亦有权使用港口码头,进京之前在天津卫和沈有容一谈,牛庄那边进展颇大,金州还不行,……”
第三百二十章 定调,机会
张怀昌精神一振,“紫英,这么说来三岔河口的牛庄港口码头可用,北线军团可以从榆关船运牛庄?船只可够用?”
从榆关到牛庄,七百多里地,如果从陆路走二十日都未必能走下来,而且走下来肯定也是疲劳不堪,但如果走船运的话,那就简单多了,三日便可到,而且辎重物资也可以全数通过船运解决。
再从牛庄到沈阳中卫也就是四百里地,而且三岔河还有一段可以通航,纵然人不能坐,但物资却可以通过船运到东昌堡附近下船再到沈阳,也要节省不少运力。
也就是说如果纯粹走陆路的话,起码要一个月才能走到,而走船运的话,半个月内就能到沈阳中卫。
“牛庄倒是没问题,至于船运所用船只反倒最简单,调动大沽和榆关民船,只要给银子,运人运货哪里不一样?从榆关到牛庄这一线最简单不过,一艘船轻而易举可以运两三百人,三五十艘船在大沽和榆关也能随便凑齐,不行从登莱那边再找一些船,一趟运上两三万人不在话下。”
冯紫英说得很轻松,但也知道这个活计还是很复杂的,其中调度安排相当繁琐而精细,不过这能给薛蝌一个机会,他也不吝帮一把。
听得冯紫英这么说,张怀昌心里便踏实了许多,冯紫英的心性他了解,若无把握,便不会这般夸口。
“此事那便这么定了?”张怀昌沉吟了一下,“但察哈尔人的威胁也不能不防,我的意思是先运一半过去,正好一轮,留一半预防察哈尔人的异动。”
孙承宗和冯紫英都赞同,但涉及到调动北线军团过去之后如何作战,仍然没有定论,因为这还涉及到边镇总兵人事调整,孙承宗虽然拿出了意见,但曹文诏如何安排,童仲揆如果过去沈阳,赵率教和童仲揆之间如何协调安排,也都是相当复杂的问题。
这种问题就不适宜拿到当前这种情形下来研究了。
不过杨嗣昌的建议还是颇有新意,冯紫英的观点他们虽然也觉得有此可能,但是对努尔哈赤敢于放弃赫图阿拉,还是持怀疑态度。
商议散了,但拿出的结果却没有多少。
除了确定让北线军团一半迅速船运牛庄外,好像就是决定了要再为沈阳方面提供一定数量的辎重粮草补给。
还有就是人事问题。
赵率教任辽东总兵的观点基本达成一致,但曹文诏如何安排还要商议。
“登莱总兵可以考虑,但给一个空头的登莱总兵只怕难以让曹文诏满意。”张怀昌揉着太阳穴,有些疲倦地道。
“缓一步来组建登莱镇也说得过去,以曹文诏部和贺人龙部组建登莱镇可行,七千人的基干力量,明年先扩建为七营二万余人,到后年年底组建为十二营三万八千人,……”孙承宗精神状态还好,毕竟他比张怀昌要年轻十来岁。
不过看到冯紫英也是呵欠连天,眼圈发黑,孙承宗忍不住皱眉,“紫英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比我这个老头子还疲惫不堪的样子?”
倒是张怀昌很理解,瞟了一眼冯紫英:“紫英才回来,难免,不过身子还是要爱惜一些,别如狼似虎地只顾折腾,年轻好好,年龄大了,就知道身子骨的重要性了。”
孙承宗也反应过来,似笑非笑地眨了眨眼:“难怪啊,紫英你这一门三房,肩负着冯家香火延续,我听闻你一个小妾已经替你生下一个儿子了,那心里该稳了才对,你还年轻,剩下就慢慢来,莫要太急于求成了,身子要紧。”
面对两位上司的调侃,冯紫英连忙摆手:“二位大人放心,下官明白,不过是一路奔波太累,我这才第二天休假就被你们给叫来熬夜,这疲倦一些也很正常吧?明日我会在家好好休整,等到三日假期满,保证精神抖擞投入工作。”
冯紫英的话也把张怀昌和孙承宗逗笑了,还是张怀昌转回话题:“北线军团渡海事宜,紫英恐怕要抓紧安排,我知道你和北地商人关系密切,民船需求很大,榆关、大沽和登莱那边可以临时征用,朝廷会按照市价付运费,但具体事宜还要人来操办,这桩事情就交给你了。”
冯紫英也郑重其事地应承下来。
“还有就是北线军团去沈阳,让童仲揆去,还是安排一名副手?”张怀昌望向孙承宗。
孙承宗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道:“最好还是让尤世禄去吧,童仲揆刚从地方到军中,未必能迅速适应。”
“可尤世禄和辽东方面……”张怀昌提醒孙承宗。
“问题不大,只要赵率教当总兵,辽东那帮人对于外边来增援还是不会有太大反感的,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赵率教当总兵,曹文诏为副,那帮辽东武将也就没那么多怨气了,但曹文诏如何能接受?所以只能让曹文诏离开。”
孙承宗叹了一口气,这些武将就是如此,地域观念重,抱团,如果一个资历威望不够的将领要想统帅他们,无疑会遭遇各种挑战和挫折,曹文诏就是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