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主帅的淡定倒是让身边人终于稳了下来。
想一想也是,好歹铁岭卫城里还有近万士卒呢,在生死相搏的情形下,那战斗力都会爆发到极致。
谁都明白一旦女真人破城,屠城就是唯一结果,而己方只要扛住对方的进攻,没准儿明后日朝廷援军就能打到城下,让女真人铩羽而归了。
努尔哈赤和费英东的确是感觉到了危险。
代善被一帮京营打得居然退守花包冲求援,这让整个建州女真都无比震惊,丝毫不亚于额亦都在懿路所一线的失利。
要知道代善是努尔哈赤几个儿子中论胆魄武略都出类拔萃的,这个时候即便是皇太极和莽古尔泰都要逊色几分,也就只有褚英能和其匹敌。
但是褚英武勇有过之,但韬略却不及代善,所以努尔哈赤也是极为看好代善,才会让其独领一军镇守东面。
从各方面的情报都显示将代善逼入绝境的就是近万人的京营,并非蓟镇军或者辽东军冒充,而代善手中也有五六千人马,竟然被只比他略多的大周京营给逼到退守,甚至还要向费英东求援了。
努尔哈赤不相信代善不明白他向费英东求援意味着什么,皇太极和莽古尔泰乃至褚英他们都盯着他,可以说不到绝境,代善是不会如此做的,但是代善还是做了。
好在费英东也明白轻重,并没有因为代善求援就罔顾额亦都那边的危险,只是派遣了一支骑兵策应,只要稳步拖住大周军在东面的攻势,影响不了大局。
但是这也足以说明形势在逆转,如果再不解决掉铁岭卫城内的杜松部,那可能就要功亏一篑,甚至要形势倒卷,建州女真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正因为如此,努尔哈赤和安费扬古议定即便是付出再打代价,也要拿下铁岭卫城,而这个艰巨任务就要让李永芳的汉军旗来承担了。
努尔哈赤相信李永芳能理解自己的难处,把汉军旗藏在后边这么久,建州八旗都怨气冲天了,也该汉军旗的人证明自己了。
“额驸请看,西夷大炮果然厉害,才几轮炮击下来,东门已经摇摇欲坠了。”安费扬古极为兴奋,忍不住搓起了手,“再来两轮,东门绝对要崩塌,剩下的就要看汉军旗这边了,北门那边是八贝勒亲自督阵,攻势也很猛,但大汗还是希望汉军旗能首先破城,这能让额驸和汉军旗的人日后能够在咱们建州女真内部扬眉吐气,不再看人眼色,受人白眼,……”
李永芳平静地瞅了一眼卖力鼓动自己的安费扬古,这家伙比起费英东和何和礼来来还是略微稚嫩了一些,说起话来就没有那么多顾忌。
不过李永芳也清楚对方话语里道理明白,自己和汉军旗的人没有选择,要在建州女真这个军事集团里生存下去,就得证明自己。
第三百六十七章 鏖战争锋,你死我活
就在李永芳叹息声中命令汉军旗各营开始轮番向已经坍塌的铁岭卫城东门发起猛攻时,毛文龙也率部沿着汎河北岸,重入边墙。
看着部分垮塌大部尚存却空无一人的边墙,毛文龙内心也是复杂难言。
这一段从广顺关到抚顺关之间的边墙曾经是辽东镇防御的重点,但是现在却已经沦为了野地。
安乐州的失守,铁岭卫城的被围,使得整个辽东镇在辽河套和汎河、柴河、小清河这一片之间的凸起部彻底成为了不设防之地。
或者说,这里日后可能就会成为建州女真的地盘了。
毛文龙不清楚这一片区域生活着多少汉人,但是毫无疑问,这里边绝大部分人都没法逃回到南边辽东镇控制区了。
接下来建州女真会把他们纳入管辖,然后变成汉军旗人,进而汉军四旗可能就会变成汉军六旗,甚至汉军八旗,成为日后进攻大周的急先锋。
边墙外是建州女真控制的野地,但是边墙内却不是。
这里一度是相当肥沃的良田沃土,无论牧马还是耕田,都足以养活一家人。
从北端的小清河畔的靖安堡往下,松山堡,柴河畔的柴河堡,再到汎河畔的抚安堡,不说是人烟稠密,但是也算是居住着不少辽东军人的眷属乡人,炊烟缭绕,人气可见。
但现在,放眼望去,毛文龙已经看不到人烟了。
这么短时间,这些人也不可能一下子就逃到南方去了,也许就是选择一二处隐蔽之地躲藏起来,等到战事告一段落,彻底平静下来。
无论是辽东镇重返这里,还是建州女真接管地盘,他们都不得不出来,接受新的统治。
对于他们来说,生存就是一切,至于谁来统治他们,也许重要,但是不是最重要,活着才是最重要。
“大帅,走吧。”陈继盛紧跟在毛文龙的身后,“良策都去看了,起码好几个月都没有活动痕迹了,说明军队早就撤离了,不过也是,铁岭卫都被围了,还驻留这里不是等死么?”
“唔,继盛,我们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八年前吧?”毛文龙目光迷离,“那时候成梁公还没有致仕吧?但宽甸六堡刚丢,这里一下子就成了关键之地,可惜成梁公却太信任李永芳这个狗贼了。”
陈继盛不好评价以前辽东的人王李成梁,即便是毛文龙在李成梁当辽东总兵的时候也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猫小狗,他更不算什么。
当初李成梁把辽东摆得四平八稳,大家都觉得这种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谁曾想李成梁最后几年却是昏招迭出。
宽甸六堡丢了,对朝鲜的控制力弱了,建州女真疯狂膨胀起来了,然后就是还挂着建州左卫都指挥使的努尔哈赤再也不听朝廷的命令,狼吞虎咽地兼并了野人女真和海西女真大部,真正成为了辽东镇的最大威胁。
功与过,很难一言以蔽之,陈继盛觉得起码不是自己能评价的。
“大帅,李永芳这个狗贼罪该万死,但现在咱们还得要去先把杜松他们救出来才行。”陈继盛摇摇头,“而且李永芳现在很得努尔哈赤的欢心,连侄女都嫁给了他,成为了建州女真第一个汉人额驸,呵呵,不知道吸引了多少辽东镇里多少仰慕富贵的软骨头垂涎三尺呢。”
“哼,一帮短视之徒,继盛,我告诉你,只要这一战我们赢了,建州女真的风光恐怕也就到顶了。”毛文龙信心十足,“小冯督师已经有了周全之策,这一战打了之后,我有机会出任辽东镇副总兵,然后掌管金州卫、复州卫以及定辽右卫这一片,按照小冯督师的意思,他要全力支持咱们夺回宽甸六堡,控制鸭绿江以及朝鲜的义州和铁山这一线,还要让咱们组建水师,……”
陈继盛眼睛一亮,“要组建水师?控制朝鲜北部?看来小冯督师对朝鲜和建州女真眉来眼去已经有所察悉啊。”
“哼,没有我们大周的支持,朝鲜早就被日本人占了,现在却趁着朝廷一时困难和建州女真勾勾搭搭,不好好教训一下这帮朝鲜的两班,他们还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左右逢源了。”
毛文龙狠狠地一挥手,“总有一天,要和李永芳这些人以及朝鲜人好好算一算账。”
大军迅速越过边墙,沿着汎河急进,很快就收到了来自前方抚安堡的消息,毛承禄已经先行一步查探去了。
“抚安堡已经拿下了?”毛文龙大吃一惊,“不是说抚安堡还有三百人镇守么?”
论理抚安堡这样的大堡怎么也该有五百人以上驻守的,之前情报显示只有三百人驻守,毛文龙都觉得有些不真实,但现在毛承禄才去了几个人,居然就拿下了?
“昨日抚安堡的驻军就南下去了,据说是去增援南面花包冲堡去了,只剩下三十人留守,根据被俘的建州军所言,代善被围花包冲堡,所以抽调了周边驻军去增援。”回来禀报的军士介绍道。
“当真?”毛文龙和陈继盛都是大喜过望,还担心要在抚安堡打一仗,打仗不怕,就怕打仗而暴露了自身的意图,那就麻烦了。
“俘获建州士卒的确如此交代。”报信士卒回答道:“而且也经过多名俘虏映证。”
得了这样一个好消息,毛文龙精神大振,如果能悄无声息地在抚安堡扎下来,稍事休息,就可以立即对铁岭卫城下的建州军发起突袭了。
抚安堡距离铁岭卫城只有六十里地,而且抚安堡周边所有除了围困铁岭卫城的建州军都被代善在花包冲那边的战斗所吸引,就剩下自己这一支生力军,一旦能实现在背后给铁岭卫城下的建州军的致命突击,其带来的效果简直不敢想象。
更让毛文龙一干人感到的还是代善被围花包冲,虽然不知道究竟是那一支军队能把代善围在花包冲,但这也说明了小冯督师做到了他所承诺的,甚至更多。
懿路那一线的辽东军和北线军肯定打得更猛,才让额亦都和费英东都没有足够军队来援救代善,不得不从各地抽调这种小股部队去增援,这简直就太有利于自己的突袭了。
就在毛文龙部在抚安堡稍事休息的时候,铁岭卫城的攻防战也进入了最惨烈的胶着阶段。
在连续遭遇了数十枚实心炮弹的轰击之后,卫城东门还是没能扛住,终于垮塌下来。
这一跨,立即就让半个东门露出了一个两丈多宽的大口子。
当然这并不是全数裂开,而是上半部的一丈多高垮塌了下来,下边仍然有不到一丈高的城墙基础。
不过这对于建州军来说,已经是一个非常好的攻击点了。
只需要背负一些泥土袋稍微铺垫一下,就能轻而易举地形成一个冲击斜坡。
安费扬古当然不会看不到这一点,一门西夷大炮已经炸膛了,十余名炮手非死即伤,另外两门大炮也是炮膛发烫,不敢再发射,耗费如此之大才换来这样一个结果,如果都不能抓住机会,那他真的只有以死谢罪了。
汉军四旗的的两个甲喇率先发起冲锋,而且是所谓甲喇额真亲自率队冲锋,另外镶黄旗一个甲喇也紧随而进,还准备了一个正白旗和的甲喇和一个镶蓝旗的甲喇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安费扬古要在这一战中一举夺下东城门,彻底将这些辽东兵封死在城中,彻底断其想要突围的念想,要么死,要么降,只有这两个选择。
当然,安费扬古也知道,达到这个时候,即便是大汗和自己有心想要招降这些大周军也难度很大了。
他们不会相信自己一方愿意招抚他们,像李永芳部一样也可以纳入汉军旗,除非将他们困在死地,让其明白不降必死,那么也许还有一分机会,但现在肯定不可能。
汉军旗的军兵也有火器,但是他们基本上是三眼火铳,在他们发起攻击时,也是三眼火铳和弓箭掩护,然后就是刀盾兵和长矛兵进行集中突击,以期一举突破。
杜松目光冷峻,双手杵着一柄略略有些卷刃的重剑,肩头隐现血迹。
先前建州军就险些登墙而入,被他亲自率军打了回去,但他的胳膊上却挨了一狼牙棒,好在他身上甲胄厚实,只是伤了皮肉,未及骨头。
此时他看到建州八旗的弓箭手从两翼徐徐压上,漫天箭雨开始压制城头上的己方火铳手,而汉军旗的三千余人开始组建起了密集的冲锋阵型,看样子是李永芳要拼命了,这个叛贼居然如此不计生死地替努尔哈赤卖命,杜松内心既是愤怒又是焦躁。
汉军旗这些士卒基本上都是原来辽东军的士卒,他们对自己的同僚十分熟悉,虽然密集结阵,但是迅即又展开来,估计应该是要冲到缺口处才会重新集结发起冲锋,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被火铳集中攒射。
第三百六十八章 白刃相加,刀刀见血
席卷而来的建州汉军密密麻麻地保持着一定距离,开始从三百步开外提速奔行,呈现出一个倒扇形弧度向东城门汇聚。
在距离一百三十步时,人员迅速聚拢,开始集结成阵快速冲锋。
杜松深吸了一口气,举手一挥,隐藏在大盾背后的两百鹰嘴铳兵开始架杆瞄准。
面对这样高密度的集结冲锋,鹰嘴铳的优势就会显现出来,它们可以比寻常火铳提前二十步有效杀伤敌军,而普通火铳则要百步以内距离时杀伤力最强。
尖厉的铜哨声响起,硝烟弥漫,在整个城头形成一道奇异的烟雾云障,袅袅升起。
辅助副手迅速协助铳手清理枪筒和装弹,而铳手则在副手以最快速度完成装填时便猛然扣动扳机。
巨响再度带起阵阵硝烟,宛如一把无形巨镰,在空中猛然一挥,已经奔行到了百步距离的建州汉军,风行草堰,骤然扑倒。
整个军伍中一阵惊恐的叫声,但是这却无法阻挡走在最前面的士卒被后面的士卒用力向前推行,踩在倒下的袍泽身上,继续向前。
弓箭手也开始将箭矢抛射而起,实际上辽东军的弓箭手和建州女真的弓箭手所使用的弓箭大同小异,都是大弓稍反曲弓,无外乎就是规制大小不同而已,在威力上也相差无几。
只不过建州方面的弓手数量远胜于辽东,而在火铳开始盛行之后,辽东弓箭手的数量便不再增长,可以说战损一人遍少一人,取而代之是规模越来越大的火铳手。
太过密集的阵型让鹰嘴铳手们的射击几乎不需要瞄准,只是机械地那么几个动作,循环轮回,而重型火铳的威力在这个时候也体现得淋漓尽致,往往一粒铅丸便能击穿两名士卒,哪怕他们扛举着盾牌也一样无济于事。
但三千名士卒不是区区两百鹰嘴铳手能阻挡得了的,不过三轮射击造成了五六百士卒的伤亡,剩余的两千多士卒便已经冲到了距离坍塌的东城门不到五十步的距离上,但这个时候早已经集结完毕的火铳手终于打出了第一轮射击。
这一轮的射击就不像鹰嘴铳打出的射击那么轻松了,第一轮超过四百名的火铳手毫无阻滞地将三四百名建州汉军撕倒在地,铅丸在空中飞速旋转带着无穷的势能撕碎盾牌和甲胄,钻入血肉之躯中,将建州汉军士卒们重击扑地,没等后边的建州汉军士卒们反应过来,第二轮射击又再度来袭。
整个八十米开外的距离几乎成了一个修罗场,希冀用包铁木盾来阻挡射击的建州汉军,显然低估了三十步距离这个足以将火绳枪为例发挥到极致的杀伤力。
这种经过改良的火铳比起第一二批火铳的威力在同等火药的作用下至少提升了十步,而颗粒火药的改良一样也把这种火铳弹丸射程提升了十步。
这是京畿军工联合体经过改良之后的火铳,虽然在射速上依然缓慢,但实际其枪管通过钻床来加工,极大地保证了枪膛的均衡性统一性,也使得铅丸规制得到统一,射击精度和威力都得到了提升。
二十步距离优势,或者说情报谬误,足以让一场战争的天平发生偏转。
李永芳嘴角一阵抽搐,脸色越发阴晦,自己才离开多久,辽东军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火铳的普及装备他知道,但是怎么射程威力也变得如此之大了?
别说三眼火铳没法比,就算是他之前见识过的火铳,似乎也没有这样远的射程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此时已经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了,必须要尽最大努力冲进去,突破那个缺口,才能使得自己汉军旗的人伤亡避免继续扩大。
“安费扬古大人,请让镶黄旗和正白旗的弓弩手考的更近一些压制城墙上的火铳手,这样下去,我们的人根本冲不进去!”李永芳本来是不愿意催促安费扬古的,但此时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安费扬古也震惊于城墙上连番轮射的火铳形成火网威力,连张大的嘴都一直没来得及合拢。
从一百步开外开始,汉军旗的人就成片扑地,看的他都心惊胆寒。
好容易逼近到只有三十步,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扑入缺口,但是这疯狂的连续轮射直接就把汹涌而上的势头给硬生生按住了,愣是冲破不了那二三十步的距离,似乎那就是一条死亡线,踏过去就是死路一条。
听得李永芳的催促,安费扬古如梦初醒,一咬牙:“命令所有弓弩手全数压上,给我射死那些城墙上的所有火铳手,额驸,再上一个甲喇,胜败在此一举,我让镶蓝旗的一个甲喇和你们一起上,这个时候不是吝惜儿郎们的时候了!”
原本听得安费扬古让自己再上一个甲喇李永芳就有些不悦,但安费扬古接着又命令镶蓝旗的一个甲喇也一起上,他心里才稍微平衡了一些,咬了咬牙点点头,给手下亲兵挥手示意。
不得不说建州女真弓箭手的抵近放箭给城墙上方的火铳手们造成了巨大的困扰,抛射中不断落下的箭矢给火铳手们带来不小的伤害。
尤其是火铳手们基本上都是轻甲,难以抵御这种抛射,每一轮箭雨都会让数十火铳手丧失战斗力,但好在现在还有足够的后备力量顶上来。
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要死死顶住,绝对不能让涌上来的建州军控制这个缺口,否则一旦这个缺口失守,那等待的就是全军覆灭。
杜松也已经急红了眼,预备队分列几队列在了城墙下,只要火铳手无法控制局面,那么刀盾手和长矛队就要顶上来,但这更危险,一旦到了这个时候,恐怕就意味着主客易位,建州女真开始占据上风,而己方很难再扳回这份优势了。
就在铁岭卫城上下正在进行殊死决战的时候,毛文龙的精锐还在抚安堡驻留休整。
跋涉数百里,也的确需要休整一下了,而抚安堡就是最合适的地方。
不过毛文龙还是有一种预感,既然连代善这里都打得这样艰难了,努尔哈赤不可能还意识不到铁岭卫城里杜松部的危险性,聚集全力,抢在辽东军打破懿路和汎河这一线之前,拿下铁岭卫城才是现在建州女真最该做的。
这种情况下,自己在这抚安堡多耽搁一分时间,那铁岭卫城杜松部就会多一分被攻陷歼灭的危险。
想到这里,毛文龙踌躇再三,还是决定提前一个时辰启程西行,尽可能早地抵近铁岭卫城,避免可能出现的意外。
可千万别什么都做到了,却因为在这里多休息了两个时辰导致铁岭卫城失陷,那才是真正的功亏一篑了。
整个大军在抚安堡里只获得了一个时辰的休整和用餐,便重新匆匆启程向西,这将是最后一段路程,接下来他们将开始对铁岭卫城外的建州军发起突袭,而这一切取决于已经先行一步的毛承禄率领的斥候队获得的消息情况。
毛承禄抵达铁岭卫城城下观察时,已经是入夜时分了,但是卫城四周的火把将整个城内外都映得如同白昼一般。
努尔哈赤和安费扬古也都接到了来自懿路前线的战报,辽东军和北线军的攻势很猛,额亦都已经有些抵挡不住了,如果不是费英东部全力增援,可能额亦都此时就不得不溃败了。
同样曹文诏和贺人龙部在丁字泊堡也击败了扈尔汉部,迫使扈尔汉向东退却,已经威胁到了懿路的侧翼,额亦都不得不在费英东部的掩护下来时向汎河一线转移,也就是说,在整个阻击前线,建州军已经陷入了被动,如果铁岭卫城还不能尽快拿下,那么大周军恐怕真的会兵临城下,到时候建州军只能灰溜溜地吞下这样一个虎头蛇尾的结果。
前期打得风生水起,可到了这后半截,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却又不得不夹着尾巴退出铁岭卫这一线,那就太让人失望了,努尔哈赤恐怕都要承受来自八旗内部的巨大压力。
黑暗中火影幢幢,毛承禄沿着那一处低矮的沟渠一直锁着身子往里钻,一直到前方已经可以听到建州女真士卒们的声音了,才算是停下来。
千里镜中可以看到东城门上鏖战正酣,建州女真的披甲步兵不断涌上,但是又不断地被从城里打出来的辽东军的长矛队和刀盾手缠战在一起,间歇中能听到火铳如爆豆一般的脆响,双方的拼杀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毛承禄不行多看就已经明白,破城就在今夜,甚至可能连明早都坚持不到。
亲兵早已经第一时间回去报信去了,让毛承禄担心的是从抚安堡那边赶过来,就算是这个时候自己父帅已经率兵出发,恐怕没有两个时辰都撵不过来了,但杜松这帮人还能坚持过两个时辰么?
毛承禄不确定,可自己这区区几十个人,又能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