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丛林狼
秦怀道正色说道:“神医,医道之所以没落,就是各门各派敝帚自珍,缺乏交流,难以突破,在下愿出资建造一所医学院,收集天下医书共享,再招募天下名医为师,传授医术,类似国子监。”
“此话当真?”孙思邈两眼一亮,兴奋起来,作为一名医者,太清楚同行情况,核心医术都不愿意轻易示人,时间一长,很多珍贵医术反而失传。
李二政治敏感何等强烈,马上意识到这里面大有可为,说道:“孙神医,怀道此策大善,就以朝廷名义建造一所太医院,收罗天下医书,知名医者,传医道,不知道孙神医可愿做这院正?”
孙思邈没有马上回答,看向秦怀道:“早就听闻秦大人文武双全,才思不凡,今日一见果然不一般,不知这第二策又是奇思妙想?”
秦怀道看了李二一眼,这家伙果然不愧是千古一帝,反应太快了,又朝廷出面做更好,医道事关人命,还真不能资本化,继续说道:“圣上所言极是,由朝廷出面来办效率更高,臣所思欠妥,至于第二策,在长安建立一所大型太医馆,由太医院教习坐馆,学员协助,理论与实践结合,学员成长更快,并设定考核标准,一旦通过,可去其他地方开始分馆,让通过的学员坐馆,如此反复,用不了十年,则大唐处处有医馆,孙神医也就不用身体力行,到处奔波,一言概之,就是太医院研究和传授医术为主,太医馆救人,实习为主。”
“妙,此法大善!”孙思邈一点就透,想到了很多,大喜。
李二也兴奋起来,仿佛看到了大唐境内到处都是的太医馆,这可是青史留名,造福世代的善举,壮举,但没有马上表态,看向房玄龄。
房玄龄也想到了两者一旦创办的好处,由衷说道:“圣上,怀道这两策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臣不如也,太医院、太医馆一旦成功铺开,天下百姓再也不用担心看病问题,天下归心。”
一句天下归心蕴含太多意思,但在场都是人精,纷纷点头。
孙思邈不愧是行走天下的神医,经验丰富,直言问道:“秦大人,许多地方不是没有医馆,而是百姓穷苦,看不起病,该当如何解决?”
众人纷纷看向秦怀道,医者是人,需要吃喝,治病要药,都离不开银子。
秦怀道也清楚离不开银子,后世不少好医院背后都有浑厚的资本家支撑,想了想,说道:“圣上,孙神医,此事不难,可核算好成本,比如医者每月多少银子,所需药材多少银子,一个月用量多少,全部算作成本,再平摊出去,每家医馆只需要保本即可,场馆投入朝廷从户部出资。”
“平价救治,不少百姓得益,但还是有人出不去。”孙思邈提醒道。
“两个办法,其一,募捐,不少富人愿意行善,特别是被治疗好的富人,当然,自愿原则,这笔费用专款用于看不起病的人,其二,募捐不到银子的太医馆可以给患者赊欠,等有了再给,救命之恩,患者心中感激,不亏不给,实在不给也算了,太医馆不是商号,不是赚钱的营生,当以救死扶伤为主旨。”
一席话,所有人沉思起来。
募捐是个办法,但能募捐到多少没人有把握。
李二早就想拉孙思邈进朝廷御医,可惜孙思邈不肯,选择云游天下,有了这个办法就能把人拴住,担心孙思邈不答应,赶紧说道:“这事既然是怀道提出,就交给怀道主持,一事不烦二主,孙神医,你看如何?”
“回圣上,在下考虑一二。”孙思邈没有当场答应。
秦怀道看得出来孙思邈是在担心朝廷只是一时火热,担心银子不够,想了想,说道:“圣上,无论孙神医是否同意,此事都可行,不如即可明旨天下,让各地收集医书呈上,不用原稿,誊写的就好,再广招名医,考核通过则留在太医院做教习,再找一处大一点的院子作为太医院。”
李二岂会看不出秦怀道这是想先干,倒逼孙思邈同意,配合地笑道:“没问题,玄龄,一会儿替朕拟旨。”
“臣遵旨!”房遗爱也配合默契。
孙思邈见这是有没有自己都准备干了,岂不是要错失千古留名的大好机会,自己所学岂不是没机会施展,顿时慌了,赶紧说道:“秦大人,太医院也好,太医馆也罢,都是善举,在下也愿出一份力,但没银子,一切徒劳。”
“前期启动银子十万贯,收集上来的医书,每本印刷一万册供以后使用,还有太医院所需笔墨纸砚,都另算,由在下包了,如何?”秦怀道抛出诱饵。
十万贯是一笔巨款,但书和用纸都非常贵,而且每年都产生,是大头,孙思邈没想到秦怀道如此大气,居然不包含在十万贯内,心中满是感动,对秦怀道的诚意深信不疑,郑重一礼,说道:“秦大人高义,医书也不便宜,每本印刷差不多一贯银子,一万本就是一万贯,而天下医书成百上千,换言之,印刷一项就要百万贯之巨,秦大人真敢承担?”
众人纷纷看过来,脸色有些担忧,就连李二也暗自吸了口气,一百万贯可不是小数目,朝廷都未必敢夸下海口承担。
秦怀道却不在意地笑道:“孙神医如不放心,可让圣上下旨,立下军令状,如做不到,甘愿受罚,这可是千古骂名的事,没办完在下不会应允。”
“真有办法?”孙思邈不淡定了。
“一百万贯,能行?”李二也好奇地追问道。
“可不是小数目。”房玄龄提醒道。
李靖想说什么,但忍住了,眼中的担忧丝毫不少。
“圣上放心,臣从不妄言。”秦怀道郑重说道。
“好,朕就陪你再疯一把,如果实在拿不出银子,朕给了,孙神医可还有疑问?”李二说着看向孙思邈,豪气地说道。
孙思邈见君臣俩如此笃定,坚决,心中满是感动,郑重作揖道:“圣上,秦大人,既然如此,那在下也跟着疯一把。”
“哈哈哈!”
众人会意地大笑起来,却暗中看着秦怀道,眼中满是敬佩,还有担忧。
闲聊了几句,秦怀道话锋一转,问道:“圣上,凶手可有查明?”
李二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对大家摆摆手,大家会意的离开,豫章走在最后,顺手带好房门,李二指了指旁边,两人坐下后李二低声说道:“凶手一个没跑,不过全部战死,身上有印记,是风雨楼的杀手。”
“风雨楼,居然是他们?”秦怀道脸色一变,想起了当初在长安被人四人伏击,最后牵扯出崔仁师,没想到消失这么久又冒出来,想到被刺杀的情景,问道:“圣上,对方有运粮凭书,来自南郑县。”
“查过了,假冒的。”
秦怀道眼角一抽,这么专业吗?
“放心吧,朕已经派人在查,另外,周至县令魏子和涉嫌贪赃枉法,已经被拿下,你这里是继续改道,还是走官道。”李二反问道。
“贪赃枉法?”秦怀道有些懵。
李二却笑了:“说来也巧,你不是安排人去查抄土匪窝吗,有一支昨天返回,带来了一本账簿,都是打劫过路商队的记录,其中几条备注是帮魏子和出手,打劫到的粮食被魏子和派人拿去长安贩卖,以换取魏子和通风报信。”
“他这是找死!”
李二笑道:“人作孽不可活,朕让人查过,都是些小事,而且证据不足,正愁没办法拿下,没想到你这边有意外之喜,人已经送去天牢,证据确凿,魏子和背后的人不敢跳出来求情,周至县令人选你有什么建议?”
三品以上大员有察举权,推荐自己人上位。
李二此举是让秦怀道培养些自己人。
但秦怀道不傻,坚决不碰这个,免得猜忌,赶紧说道:“圣上,臣也不知道谁合适,全凭圣上圣裁,至于修路,如果没有阻拦,沿着官道修更快,更省事,既然如此,臣这边去安排人手施工。”
“你这身体?”
“无妨,臣感觉没问题。”秦怀道活动了一下手脚,确定无碍后问道:“尉迟宝林现在怎样?”
“事情朕已经知道,这事不怪你,他的伤也已经恢复,正在主持工作,如果身体真没事,那就去陪朕去现场看看。”李二笑道。
“遵旨!”
两人出了厢房,外面等候的大臣纷纷围拢上来,李二说道:“诸位爱卿,你们不是早就想看看水泥路到底是什么样子吗?走,摆驾真符县。”
“遵旨!”众人纷纷应道,翻身上马。
一行朝前走去,秦怀道看到几人抬着软榻过来,王德走在最前面,上来就说道:“圣上有旨,秦大人有伤,坐软榻前行。”
秦怀道一看软榻外面蒙着的锦布是明黄色,这是龙榻,圣上专用,再看抬软榻的力士,一共九人,哪里敢坐,赶紧说道:“谢圣上关爱,请王公公回复圣上,臣伤势无碍,可以骑马。”说着赶紧寻找自己的战马。
战马没找到,却看到几名巡逻司的人在附近,秦怀道赶紧喊道:“你们几个过来,本官的战马呢?”
“在马厩,这便去牵来。”一名士卒匆匆去了。
秦怀道看向款款而来的豫章,满脸娇羞,问道:“你骑马?”
“会一些,走慢点无妨。”
“那就好,前路高低起伏,颠簸厉害,马车不如骑马。”秦怀道说着看向前方,李二和大臣们已经骑马离开,身后跟着一大批羽林卫。
等了片刻,白蹄乌被牵过来,秦怀道翻身上马,见豫章也上了一匹马,便对巡逻司的人说道:“都跟上,保护好公主。”
“遵令!”众人赶紧答应。
豫章身边有几名侍卫保护,但见秦怀道关心自己,心中甜滋滋的,心跳加速,脸色更红了,低着头,默默跟在秦怀道身后,秦怀道回头看了一眼,有心想说几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世为人,都没恋爱经验啊。
庞大的队伍缓缓离开驿站,顺着铺满石头的官道往前,秦怀道开始加速,追上李二等人,李二对铺小石头不是很理解,真要铺石头,也该铺那种大条石,小碎石算怎么回事,还有路的宽度,等等,直言相问,秦怀道一一解答。
不知不觉,队伍穿过梨园地界来到华阳关,守关将领周虎早已接待命令,带人在关口等候,一番寒暄后队伍继续前行。
等来到酉水时已经是中午时分,酉水开阔处满是帐篷,修路大军搬迁过来了。
尉迟宝林匆匆过来迎接,客套几句,一行来到河边,看着已经修好的酉水桥,还有人正在忙碌中施工,一担担砂浆倒下去,马上有人用木条推平,用人用小铁铲再抹一道,表面瞬间光滑如镜,看得大家目瞪口呆。
李二看了几眼,匆匆来到桥上。
桥梁已经结构稳固,坚硬无比,用脚蹬了一下,毫发无损,李二惊喜地从侍卫身上抽出刀猛砍记下,火星四溅,表面只有一道浅浅的痕迹,并不影响。
“妙,大妙!”李二兴奋地大笑起来,看向走来的秦怀道,眼中满是欣慰和赞赏,问道:“怀道,如果用此建造城池,可也能如此坚固,能否挡住投石车半天攻击?”
秦怀道解释道:“回圣上,完全没问题,别说半天,就是天天轰都无碍,而且,目前水泥制造工艺还不够成熟,假以时日,能坚硬如钢铁,更加坚固耐用。”
“好,非常好,加大力度生产,朕要重修边城,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能否办到?”李二兴奋地喊道。
“没问题,不过,圣上得给臣银子,不用多,成本价就好。”
“哈哈哈,臭小子,钻到钱眼里了,朕还能少你银子?天下敢跟朕要银子的,你是第一个,说好了,成本价,再多朕可不答应。”李二笑道。
“谢圣上,臣也是没办法,总不能让公主跟着臣将来吃亏不是?”秦怀道也笑道,自污嘛,谁不会?
贪财形象没什么不好,面子、里子都有了。
李二当然看得出秦怀道在自污,但不在意,这样懂规矩,识进退的臣子用着放心,看了眼不远处一脸娇羞的豫章,满意地说道:“此桥不错,朕很满意,有没有起名字?”
“回圣上,桥还有些瑕疵,需两侧装上栏杆确保安全,这是我朝第一座水泥桥,也是历朝历代第一座,臣建议就叫贞观一桥,后面以此类推,不知可好?”
“哈哈哈!”李二满意地大笑起来。
第261章 :带你飞
黄昏时分,晚霞如火。
朝廷大军返回华阳关入住,周虎设宴热情款待,等吃饱喝足后,各自回房休息,秦怀道吃饭时得到李靖提醒,独自来到城墙上,一阵清风吹来,带着泥土和青草地芬芳,沁人心脾。
夜空深邃,星辰寂寥。
一轮朗月从乌云里探出头来,不厌其烦地洒下万丈清辉笼罩茫茫秦岭,照着夜归人,远处,群山逶迤,黑压压一片,如一尊尊巨兽在沉睡,几声猫头鹰的低沉叫声传来,给寂静的山野平添几分神秘。
“春风又绿秦岭道,明月可能照我还?”
秦怀道喃喃自语,大难不死,该当庆贺,可秦怀道更希望穿回去,这千古明月不变,秦岭依旧,可古道已非昔比,自己呢?
山风徐徐,心思沉沉!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李靖过来了,并肩而来,驻足远眺,看着深邃的远方谁也不说话,感受着这难得的宁静,祥和。
片刻后,李靖忽然轻声说道:“贞观桥名字很好,你深谙自保之道,老夫心感欣慰,拜托你一件事,等老夫百年后,如果可以,帮着点我儿。”
“世兄怎么了?”秦怀道脸色微变。
“这孩子回来后变得沉稳了许多,但心思也重了,总想证明自己,超越老夫,按说是好事,但老夫担心他急功近利,一味往前,不懂退一步自保的道理,将来会吃亏。”李靖苦笑道。
秦怀道轻笑道:“年轻人嘛,难免热血、冲动、好强、上进,这是好事,多经历些事,吃点亏自然就好了。”
“你年纪比他还小,为何不见冲动,任何事都进退有据,应付自如,该要的要,不该要的坚决不碰,深谙自污和自保之道,朝中那些老油条都恐不及,我儿托付给你,老夫放心,怎么,你要拒绝?”
秦怀道苦笑道:“不敢,世伯相托,那是对晚辈的信任。”
“那就好,魏王去封地的事是你干的吧?”
秦怀道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李靖叹息一声,低声说道:“这事干岔了。”
秦怀道心中一动,追问道:“愿闻其详。”
“两虎相争,才能两败俱伤,坐等圣上重新选择,大家才安全,真以为就你一个人聪明,别人都是傻子,不过是看破不说破,现在魏王离开,如放虎归山,而太子也会趁机坐大,届时,这天下恐怕会大乱。”李靖担心地说道。
“那也要他们是虎才行,一只猫,就算让他们成长,也还是一只猫,爪子都挠到家门口了,虽然没什么影响,但也膈应人,不反击,就只能同流合污,而后者是晚辈不想打。”
李靖脸色一怔,饶有深意地打量着秦怀道。
秦怀道也不解释,看着前方深邃夜空想心事。
两人沉默下来,迎着晚风,各怀心思。
好一会儿,李靖低声说道:“你看好谁?”
这番话没有前提,也没有补充,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秦怀道听懂了,笑道:“世伯放心,无论是谁,晚辈都不反对,只要别惹我就行。”
“如果惹上门呢?”
秦怀道笑了:“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安家?往东穿过茫茫大海是一片土地肥沃的大陆,往南,往西,哪怕往北,都有大片陆地,大不了找个地方重新安家,如果对百姓好,相安无事,如果乱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世伯,您守的是圣上,而我守护的是大唐百姓。”
这番话大逆不道,但秦怀道相信李靖不会乱说,也清楚李靖的担忧,挑明了,以后更好相处。
夜风习习,心情舒畅。
秦怀道深吸了口气,叹声说道:“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好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有你这番话老夫就放心了。”李靖笑了,带着某种轻松,某种释然,片刻后笑道:“江山代代,有德者居之,没有哪朝能千秋万载,唯一不变的是百姓,当年老夫为百姓而战,拥立圣上也是如此。”
这番话同样推心置腹,两人距离更近了,相视一笑,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
“记住你的承诺。”李靖丢下一句话,缓缓离开,步伐坚定。
秦怀道没有离开,默默地注视着前方,等一个人。
没多久,罗章匆匆而来,顺着秦怀道目光好奇地看过去,也不知道黑压压的有什么好看,收回目光低声说道:“阿叔,范阳卢氏印刷基地化为火炬,缴获一大批纸张,还有现银五万贯,经审问,是订货款,全部秘密拉入秦家庄。”
“可有损伤?”
“没有,护庄队战力比当初更强,以一敌十完全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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