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憨憨道人
顾震清说道:“方校尉,那可是令尹大人的旨令,令尹大人乃是我日、夜二府的顶头上司,你这样抗拒他的旨令,只怕会得罪于令尹大人。”
方鉴笑道:“相比起得罪人,我更害怕律法不能得到执行,正义不能得到伸张。”
“……”顾震清听到这话不禁肃然起敬,但他旋即便说道:“方校尉此言有理,不过执行律法,伸张正义的前提是手里有权柄,如果手里没有权柄,又如何能伸张正义呢?”
顾震清的话就是在隐晦地告诉方鉴,想要伸张正义是好的,但也要保存好自己的力量,如果失去了伸张正义的力量,又怎么能伸张正义呢?
这也就是告诉方鉴,还是先不要得罪那些不该得罪的人为好。
方鉴闻言却笑道:“伸张正义的办法多得是,在我看来是这样的,只要有我在,列横就出不了夜巡校尉府的大门。”
顾震清被方鉴的话给震惊到了,这实在是太狂了,他不知道方鉴哪来的底气,或许还是如前面所说‘破罐子破摔’的底气?
但是方鉴的表情和气质也不像是破罐子破摔的人啊?
也就在顾震清和方鉴交谈之时,风翎已经回到了守备衙将方鉴拒接旨令的事情禀告了守备衙令尹三虚上卿。
三虚上卿闻言顿时大怒,而一旁的列遗则趁机说道:“这方鉴只是一个小小国士,居然敢抗拒三虚上卿你的旨令,看来此人根本不将守备衙放在眼里啊。”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夜巡校尉府本就是守备衙的下属机构,现在这个下属机构居然敢反抗他的旨令,这不是侧面在说他无能,连手下都镇不住吗?
‘砰’
三虚上卿拍案而起,立刻朝风翎说道:“风翎少卿,你再去传我法旨,命日巡府校尉顾震清、夜巡府校尉方鉴立刻来守备衙议事。”
风翎见三虚上卿发怒,心中不禁大喜,暗道方鉴这次肯定要倒霉了,看看你还敢不敢对我无礼!
想到这里,风翎立刻躬身拜道:“是,属下遵命。”
风翎离去之后,三虚上卿又唤来一名执事道:“传我法旨,命守备衙内所有少卿执事全部到‘明华堂’议事。”
最后三虚上卿对列遗说道:“列遗上卿,届时我会在明华堂后设一扇屏风,请你坐在屏风后面旁听。”
“好。”列遗点头说道:“那就多谢三虚上卿了。”
……
很快风翎再次来到了夜巡校尉府传旨,当他看到顾震清也在长游殿时,不禁有些吃惊。
但风翎也没有多想,而是一脸傲然地朝方鉴说道:“方校尉,令尹大人法旨,命你立刻去守备衙明华堂议事。”
“什么事?”方鉴问道。
风翎淡淡地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去了就知道了,如果不去……哼,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方鉴闻言,也淡然一笑道:“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令尹,我会去的。”
风翎看到方鉴如此稳定淡然的神情,心中怒气更甚,“令尹大人的法旨,是让你马上过去!”
“我知道了。”方鉴挥手道:“我会马上过去,你说完了就可以走了。”
“你!!!”风翎见他如此蔑视自己,顿时咬牙切齿地看着方鉴,最后点头道:“好好好,方校尉,我们守备衙见。”
说完,风翎又朝一旁的顾震清道:“顾少卿,既然你也在这里,那我就不去日巡府传旨了,令尹大人有旨,你也去议事。”
顾震清闻言一怔,道:“我也去?”
风翎点头道:“对,你也去,也是马上过去。”
说完,风翎朝顾震清拱手一礼,然后又看着方鉴冷哼一声,接着便直接转身离去。
风翎离去之后,玉涔双立刻对方鉴说道:“公子,来者不善。”
方鉴摆了摆手,道:“他们就没有善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替我坐镇校尉府。”
玉涔双玉眉微蹙,但听到方鉴的话,还是躬身拜道:“是,公子,公子多加小心。”
“嗯。”方鉴点点头,然后走下陛阶,笑着朝顾震清道:“顾校尉,一起走吗?”
顾震清也站起身来,随后笑着点头道:“好,一起走吧。”
说着二人便并肩走出长游殿,顾震清边走便朝方鉴说道:“方校尉你要做好准备,令尹大人此次诏令议事,只怕是冲你而来。”
方鉴笑着说道:“不见得吧。”
“哦?”顾震清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随即便听方鉴说道:“现在不是我正冲他而去吗?”
“呃……”顾震清先是一怔,随后哈哈一笑,二人并肩走出长游殿,玉涔双只看到顾震清笑完后朝方鉴竖了一个大拇指,随后二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长游殿外。
第1529章 赦令的威慑力
守备衙是‘上卿’级别的部司,下辖的机构除日巡校尉府和夜巡校尉府外,还有二十多个和日、夜校尉府同等的府院机构,也就是‘少卿’级别的府院。
如果不是夜巡校尉府的特殊性,以方鉴的质子身份和‘国士’爵位,是绝对不可能成为夜巡校尉府校尉的。
当方鉴和顾震清来到守备衙,进入明华堂后,发现守备衙令尹已经高高坐在上首檀椅之上,而下侧两旁则坐满了守备衙各府院的少卿,有男有女,共二十八人。
再加上顾震清,整个守备衙一共有二十九位少卿。
方鉴、顾震清进入明华堂后,在座的众人纷纷转头将目光看了过来,他们的目光在顾震清身上飞速扫过,最后落到了方鉴身上。
方鉴、顾震清走到大堂中央,同时朝三虚上卿拱手拜道:“拜见令尹。”
三虚上卿淡淡地道:“二位校尉免礼,坐。”
顾震清和方鉴拱手拜谢,然后转身走到下侧左右两边空置的檀椅上坐了下来。
眼下倒没有出现故意不给方鉴设座、或者故意羞辱他让他难堪的场面,毕竟三虚是上卿,属于大道庭的高等‘卿贵’,哪怕心中对方鉴再不满意,这种低级的手段还是不会拿出来用的,毕竟有损他上卿的威严。
待到方鉴和顾震清落座之后,三虚上卿立刻朝方鉴问道:“方校尉。”
方鉴听到三虚叫自己,当即坐在檀椅上拱手道:“属下在。”
三虚上卿问道:“本官前番下令,命你即刻将列横移送廷律司处置,你为什么不接令?你可知道抗拒上命也是触犯大道庭律法的行为?”
方鉴闻言,当即说道:“回令尹,那列横罪大恶极,许多罪行还未调查清楚,所以眼下还不宜移送廷律司。”
听到这话,身为守备衙二十九位少卿之一的风翎立刻说道:“方校尉,令尹大人问你的是为什么抗令,而不是列横有没有罪。”
方鉴看着风翎道:“列横有罪我才抗令,列横无罪,我早就把他放了。风翎少卿,你听得懂这句话吗?”
风翎淡淡地道:“列横尽管有罪,那也该移交廷律司,由廷律司查明并审判,而不该由你夜巡校尉府关押审判。”
方鉴说道:“据我所知,列横的父亲乃是廷律司的上卿判官,如果把列横移送廷律司,风铃少卿,你能保证列遗上卿不会徇私枉法,包庇自己的儿子吗?”
听到这话,明华堂内室,坐在屏风后面的列遗不禁眉头一抖。
而坐在明华堂上首的三虚上卿立刻开口说道:“列遗上卿为人公正严明,刚正不阿,他是绝不会包庇列横的。”
方鉴笑道:“既然令尹您都这么说了,那将列横移交廷律司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需要令尹您的一个保证。”
三虚上卿淡淡地道:“你要什么保证?”
方鉴说道:“我这里已经有一份列横以神念签字画押并认罪的罪状,并且已经拓印了出来,如果令尹你能签一道文书,亲自为列遗上卿背书,保证他不会包庇偏袒自己的儿子,我就立刻将列横移送廷律司。”
“如果三虚上卿真的包庇偏袒了自己的儿子,那么,我便会将令尹你签的文书和列横的罪状在玉京城公之于众!不知令尹你敢不敢签这个文书呢?”方鉴说到最后,目光直视三虚上卿问道。
三虚上卿闻言,脸色瞬间一沉,这简直就是在威胁他,如果他签了这个文书,列遗回去之后还是必须治列横的罪,但这样一来自己这根本就不算帮列遗的忙。
列遗来找他不就是想要寻个方便,把他的儿子从夜巡校尉府捞出去么?
可如果列遗回去之后真的包庇了列横,那他可就要在玉京城身败名裂,虽说这种事在整个大道庭内部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但这只能是‘心照不宣’,绝不能见光。
三虚上卿脸色阴沉,整个立刻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这时又一位守备衙少卿站了出来,朝方鉴说道:“方校尉,你这是在威胁令尹大人?”
方鉴淡淡地道:“岂敢威胁令尹大人?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如果列横被移送廷律司后什么事也没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我们抓他干什么?他犯的罪谁来承担?这位少卿,你要帮列横顶罪吗?”
这少卿闻言面色一滞,旋即赶紧反驳道:“胡言乱语,廷律司执掌大道庭律法,他们怎么判罚是他们的权柄所在,不是你能过问的。”
方鉴道:“你说得对,廷律司怎么判罚是廷律司的权柄,我无权过问。但是,我却有权不把列横移交给廷律司。”
这少卿脸色一变,叱声道:“方鉴!你想违抗上令?”
方鉴道:“这不是违抗上令,大道庭律法中写得明白,各职权府院有权将自己所辖事务调查清楚并做出初步定罪,之后再移交廷律司判罚,现在列横的罪还未调查清楚,所以不能移交廷律司。”
方鉴拿出大道庭律法之后,这名少卿立刻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方鉴说的很对,他如果再质疑,那就是质疑大道庭的律法了。
憋了半天之后,这名少卿终于憋出一句话来,“那你什么时候能调查清楚?”
方鉴淡淡地道:“这个就不好说了,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一万年。总之请大家放心,我夜巡校尉府绝对会仔细调查,严格审问,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你……”这名少卿听到这话,顿时起身指着方鉴就要呵斥,但却被三虚上卿打断,“羽少卿,你坐下。”
听到三虚上卿说完,这位羽少卿微微一愣,随后立刻拱手拜道:“是。”
随着羽少卿落座之后,三虚上卿朝方鉴说道:“方校尉,将列横移送廷律司惩办这是命令,不容许有任何质疑,你所提出的那个文书保证不合大道庭规制,不予同意。但将列横移送廷律司这是本官和守备衙的命令,你必须照办,立刻就要照办!”
三虚上卿说完,明华堂内二十八位少卿纷纷起身,目光凌厉地盯着方鉴齐声斥道:“方校尉,令尹大人旨令,必须即刻照办。”
一瞬间一阵无形而巨大的威势朝着方鉴如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就连方鉴对面的顾震清此刻也是脸色苍白,他左看右看,最后也只能选择站起身来,跟着另外二十八位少卿一起向方鉴施压,眼中只给了方鉴一个无奈和歉然的神情。
与此同时,明华堂外,两百多名守备衙军士也结成战阵来到了明华堂外,将整个明华堂团团围住,战势煌煌,直对方鉴。
方鉴感受着这股强大的威势和压力,但他却一脸淡然地坐在那里,看着三虚上卿问道:“令尹,如果下官今天不遵命,是不是你就要让这些人杀了下官?”
三虚上卿坐在檀椅上,端着茶盏慢悠悠抿了一口仙茶道:“你若抗令不遵,本官就只好以大道庭律法将你就地正法了。”
三虚上卿话音落下,那二十八名少卿和外面的两百多名军士立刻齐声喝道:“若不遵令,就地正法!”
这喝声如同平地生雷,震得整个明华堂内外的高楼屋檐簌簌发颤。
然而就在守备衙众人震喝声响过之后,一阵更为浑厚的震喝声从外面响起:“谁敢动方校尉!”
听到这个震喝声,明华堂内众人面色不禁一怔,而外面的那两百名守备衙军士也朝前方看去。
下一刻,只见五百多名军士结成战阵冲了进来,而他们身上则闪烁着‘万彩宝光’。
那两百名守备衙的军士看到这些人身上的万彩宝光,愣了一下之后顿时脸色大变,“是赦令外显的万彩宝光,他们是惠圣之变的那些军士!”
两百名守备衙军士听到这话,又看到那五百名身带‘赦令’的军士冲杀了过来,根本兴不起任何抵抗的想法,二话不说直接掉头就跑了。
第一,杀身上有赦令的人后果很严重,尤其是这些人身上有十七道赦令,杀死一个会清空自身大势,杀死第二个会让自己直接神形俱灭。
第二,就算杀死这些人,也会因为赦令的特性而连累到‘太初道尊’,就算他们现在立了功,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所以这些人干脆直接就跑了,他们是国士,是大道庭卿贵的一份子,大道庭对卿贵是很宽容的,就算是战场当逃兵也就蹲几年监牢而已,况且有大势还可以赎罪。
故而他们能哪怕现在逃了,事后也不过是去廷律司挨几板子或几鞭子而已,但和这些人厮杀,那是无论输赢最后都没有他们的好下场。
眼看两百多名军士直接逃走,负责守备衙护卫的那个少卿气得满脸煞白,一个劲地高声呵斥着,想要把那些军士唤回来。
但那些军士此刻却根本不理会他,眨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所以在仅仅五息之后,夜巡校尉府的五百名军士就包围了明华堂,为首的那几个军士立刻走入明华堂朝方鉴拜道:“我们来晚了,请校尉降罪。”
方鉴笑道:“来的不晚,刚刚好。”
说完,方鉴转身看向了明华堂内满脸震惊、愕然的那二十八名少卿,然后说道:“诸位少卿,想必你们都认识这些军士吧?他们就是你们口中的‘疯子’,是惠圣之乱后发遣到夜巡校尉府的军士,哦,他们身上还有十七道赦令。”
听到方鉴的话,在场的少卿们更是满眼骇然,他们不明白方鉴怎么能在两天之内收服这些疯子的?而且还能如此之快地收获他们的忠诚?
方鉴看着眼前的二十八名少卿,满脸不屑地说道:“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威胁我方鉴!”
“我夜巡校尉府怎么做要你们教吗?你们把自己府院的事做好了没有?嗯?”
说到这里,方鉴指着眼前那脸上充满愤怒,眼中满是惊骇与不可置信的二十八名守备衙少卿说道:“今后再敢在我面前叽叽喳喳,老子就让这些军士冲到你们家里,把你们全家斩尽杀绝!老子说到做到!”
方鉴说完这话,那五百名军士眼中立刻露出了兴奋和嗜血的光芒,只听他们齐声高吼道:“斩尽杀绝!斩尽杀绝!斩尽杀绝!”
这吼声如同天雷震世,响彻了整个守备衙,一时间明华堂内的二十八名少卿脸色从愤怒、惊骇直接转变为了惊恐和惶遽。
所有人都被镇住了,包括三虚上卿后屏风后面的列遗上卿。
一旁的顾震清此刻满脸的震撼和敬服,他活了这么多年没还敬佩过谁,但现在有了,正是方鉴!
从这一刻开始,无论方鉴以后有什么下场,顾震清发誓他这一生都只敬佩方鉴一人,实在是太有种了,他一个旁观者都感到热血沸腾。
但他却也低下头去,不敢将自己的情绪露出来,方鉴是不惧这些人,但他却还没活够呢,他可不敢得罪这么多少卿还有上司三虚上卿。
三虚上卿看到这一幕,一时间也是直接呆在了座位上,他完全没想到方鉴居然敢这么做,他居然敢带兵来守备衙,居然敢在这里和众人撕破脸皮?
但很快三虚上卿就反应了过来,不对,方鉴只是和这些少卿撕破了脸皮,全程没有提起自己,这说明他没有把事做绝的打算。
想到这里,三虚上卿立刻调整了自己的心态,站起身来说道:“方校尉,你这是做什么?既然你不想将列横移交给廷律司,那就不移交了,先让你们夜巡校尉府去调查、审问。”
三虚上卿眼下要做的就是稳住方鉴,无论后面要想什么办法收拾方鉴,眼下这场大乱绝不能在守备衙发生,不然自己丢脸事小,太初道尊一旦降罪,自己很可能也会成为和前面十三任校尉一样的冤死鬼。
对于下面的人来说,自己一个上卿已经是‘卿贵’中的顶级人物了,但对于五大摄政来说,一个上卿就和一只蚂蚁没区别,说碾死就碾死了。
所以三虚上卿立刻说道:“方校尉,你马上让你手下的军士收起兵戈,有事好商量。”
方鉴闻言,当即朝三虚上卿说道:“令尹既出此言,下官自当领命,只是还请令尹下一道法旨,言明让我夜巡校尉府调查列横之罪状,并由我夜巡校尉府决定何时将列横移送廷律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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