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围
家中仆从匆匆来报,“赵国公,那南诏王见过陛下了,已经出了长安城。”
长孙无忌颔首道:“他去做什么?”
“往骊山方向去了。”
“派人跟下去,只是跟着,莫要惊动。”
“喏。”
长孙无忌看着手中的书卷又低语道:“有些事,陛下不说,我们不能不做。”
天色就要入夜了,何必来到长安城的一天一夜,在长安驿馆大闹了一番,又与天可汗喝了一顿酒。
张阳站在当年三人一起经营的酒肆前,身边是丁溜,这个丁溜衣着已然贵气了许多,他成家之后便专心制酱油,也在外面开设了养猪场。
现在丁溜成了关中的一位富户,尽管他现在还是一脸谦卑的样子,但身上的精气神已然更好了。
一匹快马在风雪中疾驰而来,阴沉的天空下,那马儿跑得很快。
马儿又是一声嘶鸣,扬起前蹄在酒肆前停下。
何必翻身下马,看着两人笑道:“许久不见了!”
丁溜当即抿着嘴哭了起来,一切都在泪水中。
张阳推开酒肆了的门,邀请道:“准备好酒菜了,要是想走先喝了酒水。”
“好!”
这家温馨的小店中,几盏油灯点着。
见何必的目光打量着,丁溜手脚麻利地摆好碗筷,他人到中年已然发福,整个人圆了不少。
丁溜又道:“何大哥,这里一直都是我亲手收拾的,想着早晚我们还有相聚的一天,就一直没有变过。”
几张小凳子,几张桌子,还有一些装饭食的盘子。
只是刚坐下,却听屋门被人一脚踹开。
冷风灌入殿内,张阳扭头看去,就见李泰这个胖子提着两只鸭子而来。
“这天气冷得真邪性。”李泰哆哆嗦嗦地又关上门,将两只烤鸭放在桌案上。
几人坐在一起,又好像回到了当年。
李泰拿着一把小刀,熟练地将鸭子改刀分好,“何大哥尝尝本王的手艺。”
张阳吃着鸭腿,又道:“魏王殿下的手艺好了不少。”
何必也撕下一只鸭腿,一边吃着一边感慨,“以前在南诏总是吃不好。”
丁溜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递上一盆包子又道:“何大哥,多吃点。”
张阳叹道:“不知不觉人到中年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何必吃得一嘴的肥油,好一会儿才咽下,“还想到处去走走。”
“都一把年纪了,何大哥该留下来,娶个婆娘。”
丁溜低声劝道。
何必本就是一个散漫惯了的人,他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当初留在长安城也是为了照顾袍泽的家人,等人家的孩子成年之后,他也完成对战死袍泽的承诺,就离开了长安城。
丁溜又道:“我是怕呀,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何大哥。”
其实丁溜的担心也是对的,如果这一次何必不留下,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何必皱眉道:“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的吗?像南诏那般的地方。”
张阳给他倒上酒水,问道:“真的不想留下吗?”
何必又道:“在一个地方留不久,要是久了就觉得浑身不爽利。”
知道留不住何大哥了,丁溜又是叹息一声,去了厨房接着做吃食,一边忙活着低声道:“今晚要好好吃一顿的……”
张阳又道:“西边怎么样?”
何必皱眉道:“往西,是去天竺还是波斯?”
“都可以。”
“不行。”他又摇头道:“大唐正在西征,某家去了又做不了什么。”
李泰低声道:“那就往北?”
何必还是摇头:“北面太寒了,这个季节去北边不好。”
“南边已经去过了,西边正在开战,这个季节去不了北边,就只有东边了。”
“嗯?东边?”
见何必来了兴致,李泰和他解释着如今东边的情形,以及大唐拿下了高句丽的事。
“东边渡海就是倭奴?”
张阳点头道:“何大哥若真要去东边,不要把倭奴当人。”
闻言,李泰也好奇起来,借着酒劲问道:“姐夫好似与倭奴有过节。”
张阳又道:“嗯,很大的过节。”
牛闯匆匆而来,走入店内小声道:“有几个人跟着何大哥来的,现在就在外面徘徊。”
何必叹息一声,“看来某家不能在这里久留了。”
李泰摆手道:“无妨,他们不会动何大哥。”
三人喝着酒水又叙旧了好一会儿,说起了当年的旧事,等到风雪更大的时候,张阳给何必披上一件厚实的外衣,戴上了帽子与手套。
丁溜抹着眼泪又道:“何大哥,连夜就要走吗?”
何必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走走,看看中原大地。”
他做了很多的包子与馒头,还有一些饼,将这些装入包裹中,挂在马匹上叮嘱道:“这肉包子要早点吃,之后再吃咸菜包子,饼和馒头做干粮可以晚几天吃。”
丁溜将一大堆的吃食准备好了,也不管人能不能吃完。
张阳又道:“现在走的话,他们不见得能跟得上,到了潼关会有红烧肉帮的人接应,出了潼关他们的眼线就跟不上了,帮忙打听虬髯客的消息,是死是活都可以。”
“好!”何必翻身上马道:“此去再回来,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李泰往何必的包裹中塞了不少银饼,重重拍了拍马匹,“何大哥,一路保重。”
风雪越来越大,令人睁不开眼,给何必的帽子有很低的帽沿,就算是骑行的时候也能在这大风雪天睁着眼。
何必戴上了斗笠,丁溜抽泣着也很贴心的给马儿戴上斗笠,又在马匹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叮嘱道:“好马儿,好马儿,护着点何大哥。”
远处传来了几声炸响,是牛闯他们在放烟花。
何必拉起了缰绳准备离开。
风雪迎面吹着,张阳大声道:“若路上累了,找到中原卖红烧肉的人,就会有人送何大哥来骊山。”
“别送了!”
何必一夹马腹,马儿就载着人冲入了风雪中,直到风雪淹没了背影,再也看不到了。
见丁溜还在哭着,李泰叹道:“我们收拾一番也早点休息。”
“嗯,何大哥来的着急,去的也这么着急,也不知道歇养一两天。”
何必见过皇帝的两天后,本以为陛下会因此恼怒,带着滔天的怒意来质问。
但事情过去了两日,皇帝的表现异常地平静,直到朝野都听说了南诏王将王位禅位给骊山县侯的事,这天可汗的表现还是很平静。
也不知道这个皇帝现在想什么。
南诏不是高昌,当初的高昌李世民是志在必得的,可现在朝中的目光都在波斯。
皇帝看起来并不关心南诏会怎么样。
南诏是个物资很丰富的地方,骊山发展需要有个地方供给资源。
以前骊山掐着技术的发展,朝中掐着骊山的资源。
两两相互制衡,如果骊山能够得到足够的资源,那么形势也就不一样了。
昔日的南诏使者独罗匆匆离开长安城,他得知了南诏王禅位给骊山县侯,他心中忐忑又着急,又很疑惑。
他快步走向骊山,就在渭水河边,他远远看着。
再走两里地就是骊山。
独罗往前走了几步,但心中还有些胆怯,想着还是算了,又往回走了几步。
脚步停下,心中纠结了一番,又回身往骊山走去。
眼看就要走到村口了,他又停下脚步,心中想着还是算了,又往回走去。
南诏到了如今之际,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张阳正在库房中拆着马车,这几辆南诏的马车拆起来很费力,都两天了还没拆干净。
小清清骑着熊而来,“爹爹,魏王舅舅说村外有个怪人。”
“什么怪人?”
“那人总是来来回回走着,本来魏王舅舅说是要带着女儿去揍他。”
“之后呢?”
小清清叹道:“后来魏王舅舅说那是南诏使者独罗,来见爹爹的。”
张阳放下刚刚拆下来的金块,从南诏运送而来的金子为了掩人耳目,大多都在马车支架的夹层内,拆起来也很费劲。
这才脱了手套走出库房,关好门上了锁,张阳在冷风中缩着脖子,问道:“今天不用上课?”
小清清努嘴道:“刚听师公讲完课。”
张阳拍去衣袍上的木屑,朝着村口走去。
独罗还在村口徘徊,见到张阳时,他哭着快跑而来,当即跪倒在地,“县侯!下臣……”
“近来如何?”
“下臣近来一切都好,只是不知县侯为何成了南诏王?”
张阳回头看了一眼,见小清清跟着李泰去烤肉吃,目光重新看向独罗,“那是南诏王禅让给我的,你既然是当年南诏在长安的使者,我便恢复你的官身,你以后还是南诏的使者。”
闻言,独罗哽咽道:“多谢县侯。”
张阳继续道:“我觉得南诏不该只是由南诏管着,你以为呢?”
“下臣不知南诏王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不论是礼教,文字,还是制度都要按照中原的规矩来,当然了,也许中原的制度在南诏会有水土不服的情况,我可以给南诏时间。”
以前独罗觉得自己可以成为南诏王,可几经辗转这南诏王又到了骊山县侯手中。
独罗躬身道:“下臣明白了,这就是县侯让下臣读关中典籍的缘故,其实早在那位何必拿下了南诏之时,南诏就已经在县侯手中了。”
张阳点头没有否认。
独罗又道:“县侯需要南诏做什么?”
“为骊山提供资源。”
此刻独罗露出了他最真实的一面,他低声道:“只要县侯恢复下臣在南诏的地位,下臣愿为县侯赴汤蹈火。”
张阳继续道:“你全名叫什么?”
独罗连忙道:“下臣当年随父母从哀牢山迁居蒙舍川躬耕,家父庞迦独,下臣全名独罗消,按照祖制称呼细奴阿逻。”
南诏以前是一支乌蛮族,后来围绕着洱河发展形成了六诏,在南面的就是南诏。
独罗这个人并不熟,也不能全然信任他。
张阳又道:“如若有事需要具体安排,我会与礼部的人说,你接下来就继续在四方馆学习。”
“下臣可以去南诏,为县侯主持南诏诸事。”
张阳又道:“我不着急,你才学了没多久,时候没到。”
“可南诏事宜不可没人主持。”
看着眼前迫切的独罗,张阳颔首低声道:“你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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