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开荒
就在秀水郡平叛之战的前夜,此人被总督王升布局围杀,其人头也被王升送了过来。
他临死之前,似乎想不到自己也会论为叛贼,被总督府高手联手围杀剿灭,死后眼睛仍睁得像似铜铃一样,目眦欲裂,无法瞑目。
除此之外,王升还特意为铁狂人讨要了一份册封七品‘山神’的册封文书,已在刚才由王升遣来的总督府长史宣读了。
总督府长史是总督幕府之首,虽然只是五品官,却可代总督处理一应内外事务,等同于东州的‘宰相’。由此可见王升对铁旗帮的重视。
而铁狂人的神位虽低,却是王升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王升不敢就此事大肆张扬,所以只为铁狂人活动了七品‘山神’,直接走礼部与‘神录司’的渠道,无需惊动天子,也无需内阁过问,又快又便捷。
所以铁狂人的衣冠冢,才会建在这座矮山上。
而此时直接间接参与糜家堡之战的人物,除了一个问罪下狱的东州内府太监,大多都在这香案上。
即便是那位东州内府太监,也没有多少活头。
无论是总督王升,还是东州按察使,亦或是铁旗帮,都不会允许此人活到京城开口向刑部与御史台申述。
他们给司空禅等人罗织的罪名倒还周密,证据链也很充分。
此案又有无相神宗为后盾,是经得起查的。
王升此人在治政理军上虽优柔寡断,却通晓为官之道。
他不会留下这尾巴,给未来政敌以可乘之机。
只有做成铁案,才不怕将来被政敌攻讦。
所以那位东州内府太监,已注定了在途中‘畏罪自杀’的命运。
楚希声手持信香三个鞠躬,神色凝重的将信香插在香炉当中。
随后他就转过身,居高临下,望向了衣冠冢的西侧方向,那正是铁狂人战死之地。
“请旗主节哀!”
铁笑生也将手里的信香插入香炉,他又哀恸,又欣慰,又感怀的一叹:“如果狂人泉下有知,得知旗主铲除司空禅与他所有仇敌,制霸秀水与浔阳两郡,称雄于东州江湖,一定会心怀大慰,死可瞑目矣。”
楚希声神色怅然,苦笑了笑。
他回思着铁狂人的音容笑貌,恍如隔世。
楚希声至今都还存着迷离模糊之感,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他无法置信,铁狂人就这么去了。
就在一个月前,他们还一起喝酒谈笑,论古谈今,指点江山。
楚希声无比希望铁狂人还活着。
只要这位狂叔在,就有人为他与西山堂遮风挡雨,他也可安心的借西山镇小运河赚取修行之资。
而如今,维持铁旗帮与复仇,是他唯一能为铁狂人做的事。
楚希声微微一叹,随后又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铁叔,你说狂叔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数日前他令鲁平原修筑坟冢的时候,其实没想过造衣冠冢。
楚希声最初是想要鲁平原深掘地层,将铁狂人的尸骨取出。
铁狂人是带着神甲‘铁浮屠’自沉于地下的。
这件一品魔甲无疑是祸乱之源,尤其此甲已被铁狂人解除了封印,含着极大的凶险。
楚芸芸却对此甲很感兴趣。
结果鲁平原掘地近千尺,都未能发现铁狂人尸首与‘铁浮屠’的踪迹。
“可能性微乎其微。”
铁笑生面色木然的摇着头:“此事你如果早与我说,我就不会让你浪费人力。六弟他是欲携带‘铁浮屠’沉入地心,借助地心的熔岩熔化这套一品魔甲,你怎么可能挖得出来?”
他指了指地下:“别看我们下面踩着的是泥土,其实在地底深处大约一万七千丈,都是无比火热的熔岩。里面的温度奇高,寻常铁器触之即化。
我们铁甲门的‘铁甲混元功’进入二品的必要条件之一,就是携带自身战甲,进入地底深处,在熔岩的表层呆上半个月时间,只要人与甲没有融化,就可成功解封血脉封印。”
楚希声蹙了蹙眉,心里不能苟同。
他怀疑铁狂人当时的状态,没法将‘铁浮屠’携入一万七千丈之下。
他还想动用人力,继续往地底挖下去。
总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铁狂人服用的秘药虽然含毒,可终究是一份完整的四品秘药。
所以理论来说,狂叔的修为在其死前,已经踏入四品。
四品武修的生命力已经极其强大,只要元魂尚存,一身血肉哪怕只余脑袋,也可恢复过来。
那位东州内府军都指挥使任东流之所以重伤难愈,也不是伤在肉身,而是他的元神,被‘铁浮屠’内万魂噬咬的结果。
关键是铁甲门的铁甲混元功有着胎息之能,可以让人在地底长时间生存。而‘铁浮屠’这件魔甲虽然害人不浅,可它的防护能力,却毋庸置疑。
所以楚希声还是想试试看。
即便铁狂人已经丧生,也可试着起出‘铁浮屠’。
如果这件魔甲未能在地心融化,留在地底反而是一件极大的隐患,一不小心就是赤地千里。
不过他也明白铁笑生的心情,这位铁叔是不愿打搅狂叔的长眠。
所以这桩事,他自己遣人做就可。
“我准备在此处建铁山堂,由原浔阳堂主陆九离陆叔执掌,负责守卫这座糜家堡与开挖铁矿以及运河诸事。”
楚希声摇指着糜家堡:“此外由步烟城出任浔阳堂主!”
铁笑生闻言微一颔首:“你陆叔年迈,锐气已失,由他执掌铁山堂,最好不过!”
相较而言,糜家堡这边无疑更安稳得多,且油水也更丰厚,最适合想要淡出江湖的陆九离。
而似‘八臂金刚剑’步烟城这样战力强大,在五品中登峰造极的人物,铁旗帮是必须下大力气笼络的。
给予一堂之尊是最基本的条件,而且还不能是普通的外堂堂口。
浔阳堂在外堂中也算大堂,建于浔阳郡码头,人员四百,隐为浔阳诸堂之尊,正好合适。
铁笑生却不知,楚希声其实寄望于陆九离主持挖掘铁狂人与‘铁浮屠’。
这桩事,只能由帮中最可靠的人主持。
“步烟城略通兵法,可终究是行外人,尤其水战,毫无经验。且其根基不稳,老兄弟们未必信服。”
楚希声继续说道:“所以浔阳郡那边的事务,还是得铁叔你统管起来。尤其与十七连环坞的战事,务必在三个月之内,将十七连环坞的所有堂口都连根拔起!”
铁笑生不由寒笑:“此事我当仁不让,十七连环坞能够撑过十天就算我输。”
他没有忘记,铁狂人之死,也有十七连环坞牵制了他们极大力量的缘故。
可惜其龙首任道行狡猾,在秀水郡平叛之前,就已逃得不见踪影。
此时的十七连环坞群龙无首,铁旗帮要不是顾忌州军大部还驻扎于秀水郡,早就横扫了十七连环坞一应残部。
铁笑生现在最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他凝神看着楚希声:“旗主准备何时开香堂大典,正式继任旗主,也给众兄弟授职?”
“就在今天晚上。”楚希声再次指了指糜家堡:“趁着大家都在,我们就在糜家堡开个简易的香堂。”
“这如何可以?”
铁笑生顿时眉头大皱,他对这次的香堂大会是很期待的。
“旗主你正式继任旗主一职的大典,不但是我铁旗帮所有内外围帮众都翘首以盼,东州江湖人物也关注有加!此外此战后,铁旗帮至少得开十二个外堂。
此等大事,岂能不召开香堂大典?此举也正好向东州江湖,向整个天下宣耀我铁旗帮的声威!”
楚希声则哑然失笑:“难道我不开香堂大典,这旗主一职,就不名正言顺了?就不能号令帮众了?铁叔,最近我们铁旗帮已经够出风头了,接下来还是消停些吧。
逼退官军,荡平浔阳与秀水两郡,我铁旗帮无论声威势力都足以震慑人心,没必要再搞这些虚的。还是得给总督王升留点脸面,否则总督大人可不好向上面交代。”
铁笑生闻言哑然。
此时的楚希声,不但威震整个东州江湖,铁旗帮内的声威也是说一不二。
不但帮派内的新老帮众服他,昔日崇州岛的众多老兄弟,也对他钦佩敬畏有加,甘愿俯首听命。
只冲着楚希声在铁狂人死后,顶着极大风险悍然举旗,为铁狂人复仇,他们就不能不敬服于这位的气魄。
“所以这些许虚名不要也罢,最紧要的还是实利,与其耗费银钱开香堂大典,倒不如多费点心力,将那些秀水士绅留下的钱庄产业经营好,为我铁旗帮多购置秘药,多养点精锐。何况——”
楚希声说到此处,又无奈的笑了笑:“何况北方有变,清虚子师叔令我提前赶去无相本山,估计这几日就得北上,已没法大肆操办。”
铁笑生闻言一愣,皱起了眉头:“之前旗主不是说,等几个月后无相神宗大开山门,再去无相本山?北方究竟什么变故,需要旗主如此——”
“放心,是好事!”
楚希声打断了铁笑生的话。
他唇角噙笑,眼现出莫名之色。
原本无相神宗是不欲他太出风头,惹人注目。
只是计划跟不上变化,如今京西楚氏有一位‘真正’的‘血睚圣传’现身,清虚子却恨不得他即日就赶往北方,参研血睚刀君留下的那几幅‘血睚真意图’。
无相神宗对‘神意触死刀’的渴望,比他想象的还要迫切。
不过楚希声也有不解。
京西楚氏的那位‘血睚圣传’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人是真有修行‘神意触死刀’的天赋?还是别有缘故?
而与此同时,侍立于附近的计钱钱,突然间神色微动,目光隐蔽的往南方望了过去。
她感应到眉心中,有一股冰冷的刺痛感。
这是他们天衙锦衣卫独有的联络秘法。
而这个联络她的人,计钱钱也很熟悉。
那是她的上司,也是她的师兄之一,天衙锦衣卫万户万俟罗睺。
计钱钱本该感觉欢喜。
她与这位万俟师兄已经许久没有见面。
可这个时候,她心绪却微微一沉,稍觉不安。
※※※※
大宁民间的祭祀流程,一般都包括洒扫、燔燎、迎神、荐鼎俎、荐豆簋、初献、亚献、终献、焚祝、饮福受胙、送神、分胙等步骤。
铁旗帮祭祀铁狂人的大典则额外隆重,还加入了‘封神’的流程,繁复之极。
半个时辰之后,计钱钱才熬到分胙的环节,也就是众人一起分享贡品与胙肉。
计钱钱趁着楚希声宴请总督府长史等人,暂时无人关注她的踪影,无声无息的脱离了人群,悄然来到了糜家堡的南侧十五里。
此处有一个小山坳,四面杂草丛生,松木成林,视野受限,正适合做密议之地。
只需一个小小的术法遮蔽,就可瞒过铁旗帮外围哨探的耳目。
万俟罗睺原本立于一颗高达七丈的松树顶端,背负着手遥望远处铁狂人的衣冠冢与那座糜家庄堡。
直到计钱钱赶至,万俟罗睺才从松树顶端飘落了下来。
他三旬左右的年纪,身高达七尺开外,细腰宽背,双肩胸阔,一张脸白净如玉,宝剑眉合入天苍插额入鬟,鼻如玉柱,口似丹朱,一双俊目皂白分明,英气十足。
不过这位身躯魁梧,英气十足的青年,却偏是一位三品术师,浑身上下灵力氤氲,玄光缠绕。
当计钱钱贴地潜行而至,万俟罗睺就一声冷笑:“你们真是胆大得很!司空禅好好的一个阉党干将,竟被你们指鹿为马,诬为逆贼。一个司空禅不够,还将东州内府太监与秀水郡的众多士绅坑陷其中,灭其满门!简直是视国法为无物。”
计钱钱原本就心内惴惴,略有忐忑。
毕竟自她加入铁旗帮,潜伏于楚希声的身边以来,可以说是一事无成,现在都没有找到一点有价值的线索。
此时闻得万俟罗睺之言,就更是心绪沉冷。
司空禅勾结戾太子谋逆一事,也有她的一份。
计钱钱也曾利用自己的密折直奏之权,上书天子。
她为官极正,倒是没有凭空捏造,说司空禅与戾太子有涉。
只是将司空禅私调内府军,又合同秀水士绅将地方郡军视为家奴,在地方大肆搜刮钱粮,私藏军械,庇护通缉要犯等事一一记叙于密折内。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想到上这份奏章?使得司空禅谋逆一案,更加的铁证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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