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去冬边
方盒子和印章刚开始没少向他搭话,甚至巨书本身和手套都朝他打过招呼,他也爱答不理。热情的招呼也好,透露善意的新朋友也好,突然出现在极其巧合的位置,带着神秘传说故事气息交通工具也好,运输工具违反常理的动力能源也好——要是在平时,他绝对要惊奇的死去活来,然后贴着这些家伙的脸把它们的出身和个性问个底朝天,顺便帮它们把存在和到来的理由,目的地和要完成的使命都统统编上一番——
甚至这个时候,他多半已经把这些宝贵的奇闻异事记录了下来,作为唯星周报的见闻和以查因特传记的素材,毕竟最近以查因特不在,而凭空瞎编绝对需要灵感,越多越好……
但现在他一点也没其中任何一个念头。一点也没有。他把装着振幅三百残渣的小罐子按在胸口,急的眼前金星直冒。
“十五分钟之前我们就应该到了那儿了。葬礼十五分钟前就开始了。”他在书脊上来回走,咻咻地。
他迟到了。无可挽回地。起码已经迟到了十五分钟。在这场他精心准备的葬礼上错过十五分钟的人,几乎可以说是错过了全宇宙。
而这全部都是——
巨书颤动书页:
“可是你才来了十分钟呀。”它发出体型不符的清亮声音。牙柄印章也叉起腰:
“急什么急呀!如果不是我们捎上你,你早在十六枝通路被大卸八块了!”它尖声尖气地训斥着,顺便一巴掌打到秘法学者脊背较薄的位置,发出巨响,“好好坐下!!一点也不礼貌!!再哼哼唧唧就给我滚下去!!”
——他的错。
维里·肖龇牙咧嘴地坐下了,不安地挪动着屁股。
真讨厌,它们说的对。他烦躁地想。本来只是一个快去快回的小插曲,他却在这关键的时刻走了霉运。
一大群老套至极的青蛙萨满把他在一个半位面上截住了,在那个半位面引发了诅咒洪流。他早知道和它们在那儿就浪费了过多时间,更别提之后碰到了一撮虚空领域的正规崇信者。
那才是真正的危机。他的头都快进入他们的食管了。
千钧一发之刻,眼前的这些家伙路过搭救了他。
“别着急。”
满是按钮的方盒子从他身后凑了过来,悦耳的咯嗒声听着让人心情暂缓,“我们正在全速行驶。一定会把你送到你要去的地方。”
“……好。”
维里·肖看它一眼,松了口气,“我会礼貌的,一定会很乖很乖。”他不好意思地抠着膝盖上的破洞,想了想,压低声音也向方盒子凑去:
“你能让它们再快一点吗?这对我很重要。”
“小伙子。现在的速度已经很快了。”方盒子和气地说。
“再快一点。”
“已经很难再快啰。”
“不可能吧!”维里·肖嚷嚷,“现在的速度是四磁行每秒,这要开到什么时候去呀!”
方盒子没回答,静静地变形成一架闪着金光的连环十字弩,按钮都变成了弹头形状,搭在弦上。
十字弩的前端指着维里·肖的头。
维里·肖举起双手。
“我错了。兄弟姐妹们。我错了。好。好。我乖乖等着就是。”
“这就对啦。”
十字弩变回方盒子,按钮一个个跳回凹槽。
维里·肖长叹一声,向一边躺倒。
他躺了好一会儿。
也许没有好一会儿。因为实在太煎熬了。
风吹过风帆一般的白手套,呜呜作响。
维里·肖过了一会儿意识到那不是风声。而是它在说话。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挨打呢?”白手套声音低沉。
“不清楚。”
维里·肖无精打采。
“你,不知道为什么,挨打?”白手套慢吞吞地,继续问。
“嗯哼。”
“你不是。”白手套空荡地作响,“说你。很厉害么?”
维里·肖猛地坐起来,瘪着嘴盯着它。
“好吧。重新回答一遍:我知道。”他使劲擦了擦脸,说,“我挨打是因为有家伙要打我。我被杀是因为有家伙要杀我,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打我杀我,我不知道。”
“你。没想一想原因?”
“那是他们要担心的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维里·肖大声回答。
“噢。”白手套说。
“哦。”巨大的书说。
“喔。”牙柄印章惊奇地说。
“嗯。”有许多按钮的方盒子说。
维里·肖怀疑地看着它们:“怎么了?”
“没什么。”方盒子用更加动听的语气回答,“看来我们救你是救对了。”
维里·肖没有心思想。不过既然它们这样说,应该是愿意加足马力把他送到终道之末振幅三百的葬礼上。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现在葬礼该过了十七分钟了。这原本经过了精心编排的十七分钟发生了什么他不敢想。
他等着,听方盒子,印章,大手套,和巨书的聊天。差不多都听了,但一句也没过脑。
七十分钟的时候,巨书停在了一片迷雾的上端,白手套飘飘荡荡。
“到了?”
维里·肖爬起来。他因等待而虚弱。
“到了。”方盒子蹭到他身边,说。
维里·肖把小罐子紧紧抓着,向下看。
他伸长脖子,但只看到迷雾翻腾。
“不是急得很嘛!快滚!”
牙柄印章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背上,把他从巨书的书脊上踹了下去。
第652章 不不毛闪光
终道之末背景上零零散散的虚无气旋在某一瞬改变了方向。涅塞仰起头,看着那些大漩涡的残留痕迹。
他注视直到异变消失。最终确信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天气的波动而已。终道之末的天气和一个小时,或者三十天前一般无异。但他的感觉和之前大不相同。
他感觉和之前的任何一刻都大不相同。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完成了一次清晰的讲演,其中包括大量真实事件和客观规律的传递,也包括解释,合理扭曲和用以吸引听众注意力的蛊惑;他完成六次小型探讨,倾听了超过三三次信息量不少于二十万“流熵”的问答——这个单位甚至也是在上一过程中从他者那里所临时学到的;他还接受了四次挑战,其中只有一次付诸于武力,有两次在展示环节以对方认输为结束;他叫醒大约一百六十次昏睡过去的生物,阻止二十七次心怀不满的逃跑。
另外有七十一次逃跑和心怀不满没有关系。这些理由可以简化为:“我只是来参加葬礼的,你跟我讲这个干嘛?”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没有谁再嚷嚷这些理由了。涅塞掌握了节奏——他确信自己掌握了节奏。甚至是在有三个全世界久负盛名,感染力超群,对每一种停顿都究极敏感的乐团面前。维里·肖花费了大量精力和时间排练好的葬礼曲目——很可能是宇宙间最宏大,最美妙,最动人心弦的一套曲目被临时更换了,以符合当前的主题——而那些幽灵乐手们也表示自己愿意。
是的。这也意味着,他同时完成八十三次浪费和七十一次强迫——其中的百分之九十六没有被在场超过百分之五十一的家伙发现,其中的百分之六十九甚至没有被目标对象生物发现。
这样的事情包括——他还没有向大家提供尸体。原初奥数法师一梅兹表示,这同时也可以计入宽容量表,作为一个典型案例。
他越这么做越是得心应手。就好像他原本就打算这么来似的。
还有。他听到六百五十七种对以查因特的不同描述。
以及——
最重要的事。在恰当的时刻,他综合所听取到的提议,再次标准化属于自己的,酝酿了许久的提议。这些提议明确针对他之前向宾客们申明的那些困难。不过任谁也看得出,他和那时——仅仅是一天之前,对困难的态度,不同了。
是的。葬礼已经进行了一天时间了。在维里的原定计划中,它还要进行六倍长度。
接下来的时间是“夜”。终道之末没有夜晚,因此也可以说全是夜晚,在维里·肖的原设计里,“夜”被安排了三次,是点起篝火,放松休息,供短命生物延续繁衍的时间。“夜”的曲目会由哭啸之波乐团领衔,以创造合格的凄凉氛围。
即兴诗作和演出也在这个时间。维里·肖唯一留下的遗产:发了一半的时间表,还算提到了这一点。
涅塞看着一部分宾客向准备好的篝火架旁边围去,将它们依次点燃。
石流萤在温度合适的地方开始筑巢,准备培养下一代来应对下个白天。这样的休息看上去非常必要,即使连为所欲为的维里·肖也要将它考虑其中。
涅塞也没有阻止。
但出于完全不同的理由:这是将会是宾客们为数不多的思考时间。
他没打算让葬礼持续那么长。
而这一点,暂时没必要让一梅兹知道。这并不算是欺瞒。他想——很长时间内的头一次,自信地想。
或许这就是奥数法师原本的计算出的结果。也就是一梅兹让他来主持这场葬礼的原因。涅塞看一眼一梅兹。
“持续到最后。”
原初奥数法师点点干瘪的脑袋,不厌其烦地再次提醒。
涅塞朝他点头。现在他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一定要按照维里·肖的安排来。现在既然他是主持人,站在粉彩的正方形上,那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是“最后”自然是他说了算。
他会让它发生在明天早上。
在这之前,他会让这场葬礼持续。涅塞俯视着宾客们。像一团毛线缠绕的家伙——他已经知道他是一名发结哲学家,为大偏移提出过“找平”理论,但还没形成完整的方案,可怜的家伙——爬上了附近篝火架的高处位置,开始了一场小型宣讲。这样的宣讲在之前也发生过,和现在所发生的一样效果平平。
零零散散的宾客慢吞吞地围过去,兴致不大不小。
这样就好。涅塞想。他们需要放松,思考。明天早上就是做出决定的时刻。一梅兹会得到计算结果——这是他作为向他开启这个时机的存在所应得的,如果那个结果的效果不够显著,他会毫不犹豫地启动自己的计划。
哭啸之波乐团按照原先的约定演奏起《不毛闪光》。涅塞向他们招手示意,在二分之一秒的时间内,音乐换成了《暴力之上》。
“我比较喜欢‘过暴力’这个翻译。”拉斯诺洛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一只手把眼睛压在礼帽里,“你觉得呢?”
“都好。”涅塞不动声色。
“都好?”吸血鬼笑了,“那你干嘛换呢?这首歌对繁育没什么好处。相信我,没有谁比吸血鬼更懂音乐。”他伸出根食指,在耳朵处摇了摇:
“你是不是第一次品尝到权力的滋味?”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知道你现在的表现吗?像个自大的小鬼。”拉斯诺洛把两只手指按在一起,碾了碾,“一秒钟之前,你还在那里犹犹豫豫,推卸责任。生怕引发什么不良印象似的。一秒后——啪!”
他打个响指,“突然充满了派头,开始对大家颐指气使,你知道你看起来有多熟练吗?就像个吸血鬼,还不是我这种吸血鬼。是一种不长长牙,不喝鲜血,吃肉和蔬菜,喜欢谈论受益和成本的吸血鬼。”
“我还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想要侮辱我的话,不妨直说好了。”
“我为什么拿我自己的种族侮辱你?”拉斯诺洛尖笑,“我是在真心实意的表扬你。你这会儿表现的很对我的口味。小家伙。我开始考虑要不要让你稍微负责一点点我的安全了……”
“很对你的口味。嗯。”
“就像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一样。我们的议长。像个他妈的独裁者。不过也难怪,你是他的小仆从嘛。”
第653章 一般手相对称矢量重规划和流体间集中发射
涅塞直视着他。吸血鬼表现的云淡风轻。神色令他想到还是一名低级学徒的时候,他从冰冷的石头桌子上抬起头,看到的那些高阶术士兜帽下半盖着阴影的脸孔。
那些面孔令现在的他感到很可笑。
“你最好停止使用那个词。”他说。
“以查因特?”拉斯诺洛勾起嘴角,凑出一个不真诚的微笑。“我以为我们唯一的联系之处就是这位恶魔公爵呢。通常来说,谈论共同之处是增进情谊的方法。我真的以为这一点会对你奏效。就像我刚才表达的一样。我在尝试拉拢你——”
涅塞摇了摇头。“另外的词。”
“独裁者?”拉斯诺洛漫不经心地呼回一只幽鬼。“还是,小仆从?”
有一件事是涅塞从十七年的人生中逐渐学到,然后又在一个很短时间内推翻了的:当两头动物以尖锐的目光彼此对视的时候,下一个突兀行动会直接遭受对方的猛烈攻击。这就是所谓警戒气氛的打破。
拉斯诺洛刚才打破了那个警戒的气氛。
“你刚才想对我图谋不轨,对不对?”吸血鬼呲牙笑道。
上一篇:给不起彩礼,只好娶了魔门圣女
下一篇:苟在诊所练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