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破金
清晨,当我从勐能医院的病房醒过来时,感觉到的是从未有过的‘虚’,都不是疼,是‘虚’。
像是让谁把体内的精力都给抽干了似的,明明已经醒了,已经看见阳光了,却依然选择将眼睛闭上,哪怕看着眼皮上阳光照射的红,也不愿意睁开。
“老许?”
是筱筱的声音。
“许爷?”
是半布拉。
这我才彻底睁开了眼睛,毕竟,有外人在。
我睁开眼睛往起一翘脑袋,筱筱立即向我脑后塞了个枕头,将脑袋垫高,此时我才看清病房内的一切。
勐能所有中高层干部几乎都在,门口的大黑正全副武装的严阵以待……
半布拉解释道:“拿下勐冒以后,我和央荣通了个电话,他把这几个黑人派了回来,说是要保护你。”
“我让他匀点兵回来,央荣说什么都不答应,说勐冒是五军交汇之地,必须由重兵把守。”
我点了点头,声音比平时弱了很多个档次的说道:“他说的对。”
下一秒,我又看了一眼房间内,总觉着今天屋里不太活跃,问了一句:“布热阿呢?”
半布拉这才回应道:“许爷,大夫说布热阿强健的体魄救了他一命,昨天和人的对射导致子弹劲道在体内横冲直撞造成了内出血,要不是回来的及时,又或者没有因为您的伤势直接来医院而是先回家睡一觉,估计人就没了。”
“大夫昨天给布热阿推上手术台以后,光动手术就忙活了三个多小时,如今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可大夫说,他这毛病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
我脑子里全是布热阿和人隔着绿色皮卡持枪对射的场面,这小子平时二了吧唧的,到了关键时刻还真一点不怂。
“醒了么?”
“醒过一次,昨天半夜醒的,非吵着要来看看你,结果没下了床就脚底下发软摔病房了,差点没给手术创口干崩开。”
我指了指病房内的空间:“给这儿加个床,一会儿把布热阿送过来。”
半布拉思考了片刻,再度开口:“许爷,还有个事。”
我看向了他。
“昨天,从山里回来以后,很多人到治安营、司法委要‘征兵表’,说是要当兵……”
半布拉纳闷的说道:“平时咱们这些东西可都是发下去给他们当擦屁股纸的,我弄不明白这些人的用意是什么,结果今天早上佤族头人往司法委送回了一千多份已经填好的表格……说是‘要报答达棒对佤族的恩情’,我拿不定注意,要不您给断断?”
我笑了。
这就是权柄交换以后,佤族头人拿出来的本金。
兄弟俩做买卖,不也得拿钱说话么?
人家这意思很明白了,那就是要入股!
如若不然,我许锐锋真倒台了,他们佤族还能指望勐能的下一任领导依然保持这个态度么?
一个警察局局长在人家当权者眼里,可屁都不是,那属于一纸条文下来,说免就能给你免了的官职。可要是这一千佤族小伙都穿上了绿色军装呢?
你再免一下人家官职试试?
你看看你上不上火,智齿疼不疼就完了!
你勐能也就三个营的兵力,人家一出手就是一千精壮!!
闹呢?
“按规矩登记,全都编入治安营,给这些人设置一个‘新兵加强连’,交给大黑他们往死里练,练好了,打散编入治安营、729、一营,去勐冒把原来那些老兵都换回来。”
关于民族融合这件事,老祖宗早就教过我们该怎么办。
再说我本身就来自多民族国家,太明白该怎么应对这些少数民族。
在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一定不能分门别类,让他们看出任何特殊性来,否则等于缔造他们的凝聚力,而是要给这些人套上规矩、冠上法理,让他们明白什么是对错,万事都有据可循、有理可依。
而且,必须要在你说话或者处罚谁的时候,由他们的人觉着这是对的,就应该这么干才行。
这是专属于我们国家历史先贤的伟大,他们将困扰世界上大部分国家的问题,彻底消化于无形……用的,却是被全世界都看不起的‘无为而治’。
当然,要是让我在没有任何前辈指引的情况下,去独立完成这件事,我是没这个能力的,但是有史可鉴的情况下,抄作业我要还抄不明白,那我不成包少爷了么?
我累了,有点想闭眼了,这时候半布拉却再度张口:“爷,还有最后一件事……”
“那些进山的佤族抓回来一个女人,说是小学校的老师,您看,该怎么处理?”
第353章 即将点亮的法律体系!
当我再次睡醒,房间里只剩下了一个人影,是大黑,这小子正抱着不知道谁给我送的果篮挑水果吃。而不远处的墙边,一个女人靠墙站在那儿,一声不吭。
正是那个女老师。
她怯生生的望着我,没人知道此时此刻她在思考什么,直到我缓缓睁开双眼,才能看见眼前一个虚影的时候,女老师依然不敢直视我的目光,低下了头。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但从那身上衣服的杂乱程度上看,应该是被人细致的搜过身以后,才放进了房间,否则,身上那件衬衫不可能一半在裤子里,一半在裤子外边。
我慢慢用手肘拄着床榻抬起上半身,将枕头靠在床头缓缓落下身体,其间,受伤的手臂微微抻动了一下,那麻药劲儿过去之后的酸爽立即让我猛一闭眼,眼泪都干出来了。
等我好不容易缓过了这股劲儿,才发现睡觉所积攒的力气几乎在疼痛之下消耗殆尽,只能靠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就这,我还只是伤着了手臂而已。
“现在……知道我们这些人手里的权力都是怎么来的了?”
我有气无力的看着那个女老师,有点得瑟的问了一句。
他们这些人在我看来,就是一群毛还没退干净的孩子,他们觉着权力就是喊几句口号获得别人的跟随。可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就连罗马前三巨头时代里,马略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都得带兵反攻祖国都城;克拉苏有钱成了那个德性,想要权力都得资助别人,权力这玩意儿是那么简单的么?
还有凯撒,那可是到死都没能混上皇位的人,可他将几乎所有皇位的名字都变成了‘凯撒’这两个字,权力是那么简单的么?
权力也好,权利也罢,这上面镶嵌满了富丽堂皇,唯独隐藏起来了所有鲜血,但,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是,王座本是血染成。
而我,为什么要和这个女老师说这句话?
其实是因为我刚醒过来,还没衔接上记忆里的内容,瞧着她站在我的床榻对面有点没明白眼前的环境,在拖延时间。
直到我想起了上次清醒的时候半布拉说过的那些话,这才想起来她是让佤族那群人给抓回来的。
“对不起。”
我终于听到了一声道歉。
眼看着这个女人的泪水在眼眶中缓缓滴落时,我冷笑出声。
她怎么……还如此天真呢?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那被我活埋在菜市场门口白家少爷,得死的多冤枉啊?”
她慢慢的抬起了头,曾经身上那股子傲气消失的无影无踪,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回应道:“我愿意接受法律的审判。”
“和我玩心眼?”
我看着这个女人说道:“在法律上……乃至于明面上,你一点错都没有,这件事真要是放到阳光底下,我给你个表彰都不过分,甚至,你受审的时候还会说,打算闯出去为这群孩子求援。”
我伸出食指指向了她:“你们这种人太会说漂亮话了,万幸,勐能就是个没有法律的地方,你再会花言巧语都没用。”
“不过,我可以帮你一把,让你将花言巧语的特长发挥到极致,你知道勐能有个地方叫园区么?”
女老师此刻面色苍白!
“行,看样子你应该是知道。”
“一会儿,我就让人把你送过去,我相信你可以成为园区的下一个销冠,没准还能成为里面的王牌。”
女老师在抖,很显然她不光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还听说过很多传闻。
我看着她早已不顾容颜的面颊表情僵硬,望着本该充满自信的眼睛变得呆滞,心里知道差不多了。
“来人!”
嘎吱。
病房的房门被推开了,两个绿皮兵走了进来。
女老师恐惧的开始后退,双唇在颤抖中不断触碰这说道:“我不去……我不……我没犯法……我没……”
她仓皇失措的转身,直接屈膝向我跪倒:“许爷,我还有用,真的,我有用,别毁了我!”
我伸出食指,穿过其发丝,将一缕头发捻在手中,问道:“你有什么用啊?”
她当然明白以我的地位是不可能缺女人的,在急切之下,将心中所有可以救命的办法都说了出来!
“我可以帮你招募人才!”
“我有很多同学……”她用力咽了一口唾沫:“他们都很有才华。”
“我可以想办法让他们来勐能,帮您建设处完整的法律体系。”
“我还可以通过同学的关系,帮你招募一些学医的同学……”
听到这儿,我就已经知道她为了活命在吹牛逼了。
法律体系的事先不说,毕竟之前她就是这么和我聊的,关键是哪个学医的会来勐能?
如果是刚刚毕业的实习生,人家需要大量的病患喂养医术时,肯定选择大医院,毕竟大医院有名医坐镇、有足够多的病患信任,来勐能干什么?
这儿的人有病都不带去医院的,我见过一个佤族家长对待佤族发烧孩子的状态是给他们点零钱,让他们去购买冰镇可乐!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通过网络和墨西哥学的,在墨西哥,可乐不光是饮料,还是神药,大人小孩几乎都人手一瓶。
这就是无人监管下的网络生态,老百姓学成什么样当权者根本掌控不了,他们还以为自己找到了价格低廉的治疗途径。
这种地方,人家学医的来干什么?
医院不打仗都不带有几个病患的,哪个有上进心的大夫会来?
可关于法律的事情,却非常让我心动。
之前我就希望看到勐能的法律体系诞生,如今,我还需要勐能的法律体系去制约佤族。
说实话,我太需要这么一个在强大保护力之下会喊口号的人了,尤其是她已经对我感觉到恐惧之后。我需要一个能帮我对付东林党的魏忠贤,就是无法肯定这个女人能不能在思想上‘净身’。
“去给布热阿道歉吧,假如他肯原谅你,或许你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我冲着绿皮兵挥了挥手,不再言语。
当这个女人被绿皮兵带出了房间,大黑看着我说出了一句中文:“老板,我不明白这种人为什么可以活下来,她要是在我们非洲,恐怕已经死过很多次了。”
我连眼睛都不睁的回应了一句:“所以你们非洲才会乱成那个德性!”
回答完,我才开始惊讶大黑在中文上的进步,这小子,学习能力非常强。
第354章 当一个男人清醒后
年轻的时候,我曾对所有的‘道理’、所有的‘老人言’不屑一顾,觉着全新一代就应该拥有自己的人生。
可今天我特别想告诉布热阿一个道理,那就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爱情的苦,这不关乎于地位、身份、财富等等附加值,只关乎于你在不在乎。
只要你在乎了,那她就能左右你的情绪,当你的情绪一旦被左右,就会觉着不公平,这个不公平出现时,你就觉着你在爱情里是受害方。其实和投入多少,领先多少都无关,只是你在乎了,仅此而已。
假如你不在乎,你就会和园区里的猪仔一样,将消息发过去只是单纯的将消息发过去了,她什么时候回,什么时候看见并不重要。
但我永远不会把这个道理告诉布热阿,不是我想看着他受苦,而是他经历这扒皮一样的折磨才能真正的解脱。
所以我让女老师再去见布热阿一次,这不是我在给她机会,是绝杀。
勐能人民医院,布热阿睁开双眼的时候脸上并未出现疲惫,他表现出的样子叫真实,是在无人情况下的无所事事,是望着一个方向的呆滞,是大脑中不断的泛起仅有的回忆,拿自己的投入玩命恶心自己,哪怕那回忆并没有多少。
当、当、当。
此刻敲门声响起,她推开房门缓缓走入,迎着那缕布热阿一直置身其中却从未在乎过的阳光。
“你,你醒啦。”
布热阿在又一次看见这个女人的时候,脸上有了两次阶段性转变,第一次,是以为有人走入了病房后,不自觉浮现的虚假笑容,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不堪,所以给自己带上了快乐的伪装;
第二次,是整个人仿佛让谁摁下了暂停一样愣住,在看清了来人是谁后目光开始停滞,而后是欣喜,最终转变成极为克制的怒视。
两次,布热阿宛如亲身走过了整个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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