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骗到缅北的那些年 第258章

作者:破金

  当我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这才看见这个汉子正咧着嘴傻乐:“我们头儿不让太靠前,开炮的时候都是在勐冒城边上,而且下了死命令,有了目标就得以最快的速度打光所有炮弹,然后扔下一切装备迅速穿过勐冒往后面勐能方向的山区撤,说是有人接应,这不就碰上了么。”

  用最快的速度打光炮弹?

  我听完这句话,整个人都好像陷入了泥澡,那种爬又不爬上去、陷又陷不进去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这央荣到底是打算干什么?

  “缅军进城了?”我试探性的问着。

  炮营新任营长回应道:“没有。”

  “冲锋了?”

  “也没有。”

  这我就不明白了。

  “刚才我也看见了火光,但是隔着太远,听不见什么声音,你们撤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炮营营长说道:“坦克大战。”

  “缅军出动了十几辆T-72,一个照面就给咱们的IS-3给干灭火一辆,战场情况我看见了,可能是用了穿甲弹。”

  穿……穿甲弹。

  这个时代的穿甲弹打二战时期的坦克?

  这不是相当于拿着AK扫藤甲兵身上的盔甲么?那还有个打不穿的!

  “然后呢?”

  “那没看着,我们打光了所有炮弹转身就撤了,我们头儿说了,这是军令。”

  一时间我身边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似乎谁也猜不透央荣在打什么主意。

  “做饭!”

  “不管手里有什么,马上埋锅做饭,不能让咱们的人饿着肚子。”

  半布拉一路小跑冲山下冲了过去:“哎,哎,我这就去安排。”

  那一刻,我才把搭在这位营长肩上的手收了回来:“先休息休息,一会儿咱再细唠。”

  当山头上只剩下了勐能这些高层,老鹞鹰终于绷不住了:“爷,到底怎么回事啊?”

  佤族头人拦了一句:“咱爷怎么可能知道?他一直在这儿站着,你什么时候见他接电话了?”

  “反正啊,这回算是彻底不用担心央荣了,起码他没有外心。”

  老鹞鹰都不用反问,已经回答了出来:“那是,要是有了外心,还能让炮营回来啊?”

  在他们的话语中,我慢慢看向了远方。

  ……

  轰!

  又一声爆炸传来,五辆IS-3已经在战场中央报废了四辆,其中一辆被轰的炮筒外撅、履带断裂,连车身薄弱处都有一个向内凹陷的爆炸口。

  整个战场上,还剩下最后一辆坦克在仓促游走,抱头鼠窜。而T-72却还剩下十辆,它们撒着欢的在平原上围追堵截,仿佛不将这最后一台坦克摁倒誓不罢休一样。

  最后那台IS-3扛不住了,奔着两座山峦的缝隙处慌不择路的一头扎了过去,它想跑。

  在这种时候什么都没有人的求生欲望强大,别说是山路崎岖,就算是那儿只有一条能堪堪窜进去一辆坦克裂缝,它也得冲了。

  可这玩意儿一旦跑起了直线,T-72追IS-3就像是花豹追腊肠,几乎一个猛子冲过去就要将其摁在爪下,T-72炮筒的旋转速度已经调整至最大,眼看着就要用黑漆漆的炮口对准目标时……

  轰!

  山林里,一声炮响传来,炮弹在黑暗的夜空猛然间窜出,宛如利箭,直接就扎在了坦克正前方。

  嗵!

  那坦克都不是正常爆炸的,先是在着弹点冒起了一团火星与烟尘,随后整个坦克舱盖就被掀开了,一股火光冲天而起,最后屁股猛一膨胀,第二轮爆炸随即传来——轰!

  反坦克炮!

  这东西不光打穿了坦克的装甲,还引爆了坦克内的炮弹,造成了第二轮爆炸。

  最后一台想要逃出生天的IS-3被藏在山林中的反坦克炮击中后,当场趴窝,舱盖内是蒸腾燃烧的火焰和火焰顶端滚滚浓烟。

  这玩意儿哪怕再是铁包肉,也扛不住反坦克炮怼脸来这么一下啊。

  问题是对于缅军来说,别说上反坦克炮了,只要能拿下勐冒,打开整个佤邦的大门,他们即便损失了整个师的装备都值得!

  这不是价格的问题,这是荣誉的问题。

  “全军冲锋!”

  师长仿佛已经看见了胜利的曙光,在勐冒最后一台坦克报销后,高声呼喊了起来。

  下一秒,正片山区的所有小路上,一辆辆装甲车开始齐头并进,所有装甲车在步兵阵前一字排开,缅军炮兵阵地也在同一秒开足了马力,一时间炮声轰隆,爆炸声响在山谷内频繁震荡。

  轰!

  最先开花的,就是勐冒的炮兵阵地,无数炮弹雨点般落下,整个炮兵阵地在变成了一片焦土的同时,身后的勐冒县城乡结合部也开始彻底遭殃,一栋栋民房被席卷进了爆炸范围之内,让强劲有力的气浪掀倒……

第411章 那盏灯,谁点都行

  轰!

  硝烟弥漫的城市内,数十缅军藏在坦克后面探头探脑,正前方大楼处,一挺重机枪突然开火,子弹不断在坦克铁甲上撞出无数火花。

  而那坦克宛如被隔靴搔痒,慢慢调转炮口,一炮下去,楼层中火光崩现,整栋大楼的玻璃被纷纷震碎。

  勐冒的夜晚在这一声炮响之下,再次恢复平静,只有那街角处,有数名绿皮兵手持枪械头也不回的狂奔,惶惶如丧家之犬。

  “我们赢了!”

  “佤邦军跑了!!!”

  “各位观众,我们在一小时四十分钟之前,打进了勐冒,并在勐冒遭遇了地方顽强反抗,可英勇的缅军无所畏惧,击毁了对方四辆装甲车后,终于打退了敌人最后一批驻军!”

  记者站在城市废墟中,激动万分,他西装笔挺的冲着摄影机镜头激情演说,身后却是县城内的滚滚硝烟。

  一切都好像没什么不妥,好像。

  此刻,师长坐着装甲车进入了勐冒,他还专门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的03:40,就连时间上都像是一个应该取胜的时间,在这个时间段人的意志力最薄弱,困倦和疲惫会席卷而来……

  勐冒在勐能这座无底蕴县城的支援下装备落后、兵力稀少、部队缺乏信仰支撑,好像兵败如山倒就是板上钉钉的结局。

  可……

  可为什么自己明明打赢了,却就是觉着那么不踏实呢?

  “来人!”

  “传我命令,让我们的部队不准松懈,以勐冒中心为原点,想整座县城四散搜索,我要求他们搜索每一栋建筑物,直到确定没有任何一处伏兵为止!”

  “是!”

  他已经很小心了。

  小心到实在没法再犯错的地步!

  但此时手下人却拎着枪带着钢盔从街头冲了过来:“师长!”

  “一团发现勐冒的主力部队撤出去了,让我前来询问是否追击!”

  “不许追!”

  师长连思考都不用,直接回应:“贪多嚼不烂。”

  这位师长很明显是一个战斗经验极为丰富的人,他不想在搂草打兔子的同时,被藏在草丛里的毒蛇咬了手,更不想让自己的军功章上,沾染哪怕一丁点灰尘。

  因为今夜,只要不出错,就已经十分圆满了。

  ……

  山峦中,我在黑夜里期盼的看向前方。

  我知道,在这最后一抹黑暗过去之后,勐冒即将领来全新一天的光明,却不知道这光明里,到底是否藏着属于自己的未来。

  我只能等。

  只能……等。

  “来了!”

  又是一批绿皮兵退了出来,他们比之前的炮营惨,一个个灰头土脸不说,甚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用近乎逃命的脚步在狂奔。

  下一秒,山脚下一台车的车灯打开了,有人询问道:“你们是哪的?!”

  绿皮兵回应:“729军区!”

  双方接触上以后,没过五分钟,那批绿皮兵的头儿被带到了我面前。

  这回,我根本顾不得演戏,内心急得仿佛是被一团火在烧:“勐冒情况怎么样了?”

  “输了。”

  他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沉声说道:“缅军的坦克开进了勐冒,我们根本顶不住,每一个设置好的机枪点全都被炸毁了,但凡听见枪声坦克就拿炮轰。”

  “打不赢~”

  说出最后一句的时候,他脸上没有一名军人失败了之后的痛心疾首,倒像是一家公司的员工在计划失败后无可奈何的回应:“我也没招啊。”

  “那你们……”我一时没搂住的问了一句。

  他有些惭愧的用手捂了一下脸,似乎觉着有些没面子的说道:“央荣不让再打了,告诉所有部队有秩序的、按批次撤退。”

  “所有?”

  “所有。”

  他终于抬起了头:“不过有些人还是没撤出来,我亲眼看见二连的撞上了缅军装甲车,一个照面就让机枪扫残了,活下来的都钻进了楼里……爷?”

  他在说话间,发现对面的人目光变得空洞了起来,这才提示性的呼唤了一声。

  我没醒。

  因为我想不通!

  央荣选择了保全部队却赔掉了我费劲千辛万苦才搞来的坦克、装甲车,往后的日子不过了?

  你要是一开始就觉着打不赢,你他妈不能直接全军撤离么?好歹给老子搞回来一半的装备,起码在勐能还能再抵抗一阵子啊!

  我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哪怕已经不在怀疑央荣的背叛,却已经开始怀疑上了他在指挥上的才能。

  对,一个对军事一窍不通的人,在怀疑一个从小穿军装长大的人。

  我这个外行在自以为是的嫌弃一个内行!

  “爷?”

  半布拉用手触碰了一下我的肩头,这个触感让我回到了现实世界。

  我好像看见了大厦将倾。

  如果说我的生命到此为止,我想说这就是我的须臾花开、霎那雪乱,这就是我从金字塔底层爬到顶层的人生,我以为那儿风景独好,没想到,当站在高处时……

  所看到的世界崩裂不是轰然一响,而是唏嘘一声。

  还能再来么?

  我不知道。

  我应该说点什么的,应该像霍三哥在法庭上被判走似的,冲着我们这些保着一条命的兄弟说出的话那样,也说上一句:“都把头抬起来!哭丧着脸给谁看!”

  “都他妈忘了你们当初是为啥跟着我的了?面子都不要了!”

  “那老子现在告诉你们,有子弹,老子拿脑袋替你们扛!”

  他就是这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当着法律、法官、公审群众的面昂起了头、挺起了胸,仿佛再说:“我他妈是混社会的,命没了行,面子没了,不他妈行!”

  而我。

  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哪怕我知道自己还能握住染血的刀,却在结局已经注定的情况下,再也无法强行摁下这颗不安的心。

  那一秒,我一个快四十的大老爷们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心中依然闪烁起了恐惧,这个闪烁并不是恐惧的忽隐忽现,是我只有很偶尔的才敢睁开眼去看一眼。

  那时我才知道,我是他妈什么大哥,即便我是,大哥也分三六九等,我还是站在最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