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是的,每个月都会举行一次,大家一起吃中餐,说家乡话,非常热闹。”
“喔,留学生当中有学经济,准备去华尔街工作的吗?”
杨蕾孟想了一下说道:“据我所知只有一个,他叫蔡志勇,上海人,他妈妈当年在上海滩当女经纪人,炒房、炒黄金、炒股、炒棉花、炒外汇,样样玩得起飞,非常利害。”
“结棍,他毕业了吗?”
“已经毕业了,在找工作。”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我想请他吃个饭,见一面。”
“有的。老板,你想炒股?”
“有这个想法,娶了太多姨太太,不多开辟点财路养不起。”
杨蕾孟蹙眉道:“老板,你不觉得姨太太是对女人的不尊重吗?”
冼耀文轻笑道:“有时候娶的人认为好,嫁的人也认为好,反而看的人觉得不好,你觉得是谁的错?有的女人在追求女性独立和解放,可追来追去,她从未感觉到幸福,为什么?
这世间最麻烦的就是自以为是,有些人把自己觉得好的,以革命的名义强加到别人头上,独裁者以救世主自居,沉迷于被拯救者喊万岁,却从未去倾听他们真正想要的。
是想不到该这么做?还是因为不敢这么做?
尊不尊重,你应该去问一下我的姨太太…们,而不是以你的认知直接判定不尊重,首先,你凭什么肯定你的认知一定是对的,其次,腐朽并不一定意味着坏。
老子在《道德经》里就讲辩证,可看样子传下来的只剩辩论,有理十二分,无礼争三分,争不过拍桌骂娘,我是孔家孔令侃,我家老祖宗孔子说了,上海滩的外汇都是孔家的。”
杨蕾孟因最后一句话而咯咯咯笑起来,她处在圈子里,对当年孔令侃在上海的操作自然有所耳闻,也因辩论和辩证,笑得更加大声。
笑过之后,她开始回味冼耀文耐人寻味的话。
她回味她的,一击而中的冼耀文摊开报纸看了起来。
本来他想打听的就是蔡志勇,华尔街一直不乏华人的身影出没,可真正能算得上头部玩家吊车尾的只有蔡志勇一人,扶一把凭借自己就能一飞冲天的人杰,是非常不错的投资选择。
二十分钟后,冼耀文三人出现在哥大的校园里,循着指示牌来到本杰明·格雷厄姆公开讲座的阶梯教室。
本杰明·格雷厄姆是一位牛人,生平无需多说,只要摆出“华尔街教父”的公认头衔,就应该知道他有多牛,他的讲座有必要听一听,何况,冼耀文还想在这里认识一位小家伙。
凑在教室门口一阵扫描,冼耀文锁定了一个英俊的年轻人,见其旁边还有空位,他快步走了过去。
“嗨,哥们,这里有人吗?”冼耀文来到年轻人身前,指了指空位。
“没有,随便坐。”
冼耀文挨着年轻人坐下,做起了突兀的自我介绍,“我是亚当·赫本,不是这个学校的。”
“我是沃伦……”年轻人迟疑了一下,这才继续自我介绍,“沃伦·巴菲特,是这个学校的。”
“学什么?”
“金融。”
“酷。我是做杂志的,男性杂志,会邀请女模特、女明星过来拍照。”
巴菲特眼睛一亮,“酷,都有谁?”
“玛丽莲·梦露马上要过来。”
冼耀文忽然有一种罪恶感,梦露的羊毛快被他薅光了。
“酷,酷,酷。”巴菲特呡了呡嘴,欲言又止。
冼耀文见状便说道:“你知道杂志拍照和平时拍照不一样,它是一个大工程,需要很多人一起工作,我的杂志刚刚起步,要临时从外面找人,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试试。”
“Yeah,我有兴趣。”
冼耀文指了指讲台的位置,“格雷厄姆先生来了,我们晚点再聊。”
“OK。”
格雷厄姆是经济学家、金融家,而且是实战型的,不像有些经济学家,一张嘴就是世界、国家的大宏观经济,但剖析一下他们的收入来源,并不是来源于经济、投资,而是来源于财政。
格雷厄姆有自己的投资公司,很早就在华尔街覆雨翻云,曾经介入杜邦和通用的兼并战,获利颇丰,不过,相比他实战的战绩,他总结出的投资理论更有看头。
讲座非常精彩,格雷厄姆重点讲了他总结出的“安全边际”理论,用大白话说就是“别人贪婪时我恐惧,别人恐惧时我贪婪”,这句话的表象会成为不少人的投资圣经,在市场的风浪不那么诡异时,他们会斩获颇丰,但当风浪呈螺旋形,他们会告诉世人,一百楼到一楼只需2.7秒。
当用似懂非懂的理论获得收益时,人们往往会把它抬高到圣经的高度,视它的指引为真理,从不去怀疑它的正确性,当它被认为最正确的时候,铺天盖地的镰刀也就出现了。
听着格雷厄姆低沉磁性的声音,冼耀文的脑子里出现了魔鬼的低吟,提醒他保持怀疑,怀疑正确了几十年的人和事,怀疑一切。
时刻保持怀疑很累,但能保证他不会成为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犹如一些靠曝光生活的人物,捧他们最甚,踩他们最狠的会是同一拨人,热爱时屁是香的,痛恨时香亦是屁,爱憎分明表现在同一事物上,还大言不惭这是成长。
下意识轻抚下巴,冼耀文的思绪进入“如何在成长的节点收割这一类人”的思考,姑且称之为韭菜,韭菜的典型特点是听风便是雨,雷声隆隆听而不闻,耳聪,耳根子又软,反复给他们灌泔水,他们也会总结出这是满汉全席的真知,就是这个味,地道。
惯性思维、狼来了、特立独行,无数的词汇在他的脑中漂浮,渐渐,泔水两个字越变越大,在其下面出现了副标题——如何让韭菜吃泔水吃出优越感?
一心二用时,他听到掌声响起,收回心神他跟着鼓掌,正好赶上格雷厄姆打植入式广告,格雷厄姆把自己的盖可保险公司当成案例进行讲解,颇有吸引人投资的意思。
冼耀文歪头靠向巴菲特,压低声音说道:“沃伦,你知道盖可保险?”
“当然。”巴菲特点点头,“格雷厄姆教授是我的导师,我在格雷厄姆·纽曼实习,这是教授的公司。”
“酷。所以,你在投资对不对?”
“是的,只有很少的资金,也没有获得很大的收益。”
“盈利的?”
“当然。”
冼耀文拍了拍巴菲特的手臂,“听我说,我很乐意成为你的阿尔杰农,把一笔钱委托给你。”
阿尔杰农,哥大的英语教授,格雷厄姆走上投资之路的一个关键人物,1914年,阿尔杰农把1万美元委托给格雷厄姆进行投资,格雷厄姆最初的本钱就是投资的收益分成。
这些是格雷厄姆讲座一开始说过的内容,并不是冼耀文的记忆。
巴菲特惊讶道:“你要委托我投资?为什么?我的意思,呃,我们刚刚认识,根本不了解彼此。”
冼耀文笑道:“为什么你不问问我打算拿出多少钱?沃伦,我打算委托给你2000美元,这笔钱对我来说不算多,比起去调查你是谁,我想你拿出的回报率会更加直接。格雷厄姆先生的学生,值得2000美元,对不对?”
巴菲特会心一笑,“我想是的,这是我第一次接受委托……除了亲人之外,我要花点时间考虑一下协议应该怎么写。”
“Come on,这不是问题是不是,明天去我的办公室,我给你介绍非常酷的工作,走的时候你可以带走一张支票。”
“OK。”
巴菲特的父亲霍华德曾经开了一家证券经纪公司,不是太成功,大萧条期间更是差点吃不上饭,但霍华德却是深深影响了巴菲特,年纪很小的时候,巴菲特就琢磨着赚钱,而且痴迷数学,特别是复利,他会把兜售口香糖和可口可乐获得的收入用来从小伙伴手里收购捡到的高尔夫球,然后转手倒卖获得差价。
十来岁就开始投资股票,有亏有赚,也错失过几次赚取大收益的机会,他痴迷股票,这也促使他大学时去了宾夕法尼亚大学攻读财务和商业管理,但他觉得教授们的空头理论不过瘾,用了两年时间终于找到考入哥伦比亚金融系,拜师格雷厄姆的机会。
他痴迷投资,却是一个还处于学习阶段的小子,就连初出茅庐都不算,这时候有人愿意委托他投资,还是2000美元的巨款,他又岂能不兴奋,他简直兴奋坏了,他把这当成自己投资之路的起点。
相比巴菲特的积极展望,冼耀文却要阴暗得多,他希望巴菲特能把2000美元亏得一毛不剩,他会拍拍对方的臂膀,说一句“没关系”,然后递出一张2万美元的支票。
……
午餐并没有在哥大解决,在去达比思的路上,戚龙雀熟门熟路地买了几个十美分的汉堡,三个人就靠在车上边吃边聊。
杨蕾孟对自己的老板很好奇,早上莫名其妙叫她一起出门,先去听了个讲座,然后在这里吃狗都不吃的汉堡,她已经猜到了带她一起出门的原因,但想不到下面还会干什么。
“老板,我们等下去哪里?”
“达比思。”
“罗瑟·瑞夫斯的那家达比思?”
“哈,你知道他呀。”冼耀文轻笑。
“他很有名,学校里的教授说过他的广告。”
冼耀文咬一口汉堡,点了点头,“没错,我们要去的就是他当董事长的达比思,也许你可以和名人见一面握个手。”
“我们要做广告?”
第198章 管理艺术
“不,我们要接广告,达比思的客户都是大客户,只要能拿下一两个,我就不用担心花社发不出工资。”
杨蕾孟迟疑了一会,说道:“老板,我听说你刚来美国,你怎么会有达比思的关系?”
冼耀文嗤笑道:“高端的人际关系往往采用最原始的交流方式,没有关系睡一觉就有了,男人抵挡不住美人计,女人同样无法抵御美男计,昨天晚上我刚刚把自己献出去,六十五岁老太太,呃,不能说,令人反胃。”
杨蕾孟啐了一口,后悔多嘴一问,让她听了一肚子虎狼之词。
“逗你玩呢,昨天在酒吧认识一个达比思的人,算是有了一块敲门砖,趁着对方对我还保留着印象,赶紧去拜访一下。”
“这样呀,做生意真不轻松。”
“做什么都不轻松,让你一个大小姐给别人倒咖啡、订位子,你应该已经骂过我好多次了。”冼耀文往车子上一靠,诙谐地说道:“打个商量,上卫生间的时候不要骂我,特别是便秘,不要一边骂我一边使劲。”
杨蕾孟咯咯笑道:“老板,我从来没骂过你。”
“金,做人要坦诚。”
“好吧。”杨蕾孟竖起食指,“我只骂过一次。”
冼耀文张开怒意,冷笑道:“非常好,明天你会因为左脚先踩进办公室扣掉5美元。”
杨蕾孟没被吓着,嘴里玩味地说道:“25美元的5美元?”
“哈,你已经掌握了不错的语言艺术,只是我还没做好听你抱怨的准备,我们社需要增加很多部电话机,还要建立人工交换室,需要两个或者三个接线小姐,这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杨蕾孟嬉笑道:“我的25美元的薪水好像顶不了大用。”
冼耀文咬下最后一口汉堡,搓了搓手,拿出一根雪茄,“可以吗?”
“可以。”杨蕾孟点点头,又说了一声谢谢。
“不用谢,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冼耀文点上雪茄吸了一口,“25美元只是开始,我相信你的薪水很快会增加,我只是希望是在我离开之前。我的工作重心暂时还是在香港,在纽约待不了多久。
韩非子有个说法很有意思,有功才能赏,无功而赏是大忌,所以,我需要看到你的表现。”
杨蕾孟念道:“不忍则不诛有过,好予则不待有功而赏。”
“对,就是这句,这次我要好好记住,以后可能还会用到。”冼耀文故作认真道。
“这算是我的表现吗?”杨蕾孟笑问道。
“算,当然算,你的薪水涨了五美分,先记着。”冼耀文笑着回应。
对自带人脉的杨蕾孟,他比较宽容,另外,他在纽约不可能待到第一期《花花公子》发行,放羊之前,他会尽可能跟每一位花社职员进行一次单独的交心谈话,这么一来容易拉进他和职员之间的距离,也会砌高背叛道德壁垒,让他遥控起来更得心应手。
等到壁垒有崩塌的迹象,他又要再次进行交心操作,直到他对花社的掌门人建立信任感,能够放心交出花社的管理权。
关于掌门人,他看好休·海夫纳,有了更高的起点,他相信对方能把花社经营好,只不过他暂时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这个人。
或许等发行一两期后,在杂志上发布一个招聘总裁的广告是不错的主意,第一年年薪5万美元加分红,第二年配股,这个待遇一定会有不少人才冒出来,就是不知道休·海夫纳是不是有这个自信应征。
交心谈话随着杨蕾孟拿出手绢擦嘴而终止,车轮转动,找了个可以梳洗的地方,冼耀文整理了自己的发型,他的发型既不是适合年轻人张扬性格的硬派飞机头,也不是适合搭配络腮胡的庞毕度头,更不是时尚好莱坞和常春藤,他的发型说不上名堂,非要归类,只能列入板寸。
没辙,这个年代并不流行飘逸的发型,不管男女都会做出造型,头油是不可或缺的东西,他讨厌头油,只能把头发留短,不让它飘逸。
他不太喜欢展现个性,这玩意是双刃剑,对着自己的刃要锋利得多,只有碰到气场契合的人才会发挥奇效,其他时候只能处处碰壁,只不过好事者就喜欢对偶然事件大书特书,把偶然包装成必然,让个性成为成功之捷径。
他比较喜欢踩在稳固的大概率里,多踩一些,会比博小概率安全得多,收益也不会差。
他不会成为时代的弄潮儿,不会是某个领域的先锋或领军人物,他是马里亚纳海沟,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无息无时无刻吞噬海水存入地幔,几千万亿吨海水被隐藏照样不为人知。
整理完毕,他带着杨蕾孟来到百老汇街的伍尔沃斯大厦。
在一楼的电梯口,他遇到了一点小惊喜,一个黑人保安拦住他,“先生,我们这里不欢迎推销员上门。”
冼耀文撩起自己的领带,“虽然我没有拿到代言费,但你逼得我不得不吹嘘一下,看,这是丝绸领带,法国的Charvet,大概需要你半年的薪水才买得起,没有哪个推销员会戴这么贵的领带,除非推销飞机。”
说着,他在黑人保安的臂膀上拍了拍,“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不是推销员。”
黑人保安往领带上猛瞅两眼,接着用谦卑的语气说道:“抱歉,先生,请进。”
“谢谢。”冼耀文往身后指了指,“我们一起的。”
进入电梯后,杨蕾孟一边帮冼耀文整理领带,一边感慨地说道:“黑人和华人一样不容易,在这里都是饱受歧视。”
冼耀文松了松领口,让脖子舒服一点,“我并不认为黑人是抱团取暖的好对象,在一个白人为主导的国家,习惯息事宁人的华人并不能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得到相匹配的社会地位,只能让一些佼佼者获得超越白人平均数的收入,比大部分白人过得宽裕一点。
相反,黑人懒惰、狡诈、四肢发达、性格外向,通常脑子不怎么好使,但他们懂得一个非常有用的真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吃点亏就满世界嚷嚷,作的恶却是只字不提。
你觉得一个黑人怎么做才是改善自己境遇的最好方式?”
不等杨蕾孟回答,冼耀文直接自问自答,“我觉得拿把枪闯到富裕华人的家里,就像患上多动症一样,一边手舞足蹈,一边走来走去,嘴里骂骂咧咧,What Fcuk,Chinky,Where's the money?
我想这样做,十次至少有七八次不会走空,华人会选择好汉不吃眼前亏、消财免灾、息事宁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不会选择勇敢地拿起枪轰掉黑人的脑壳。”
杨蕾孟蹙眉道:“老板,你对黑人的意见很大?”
“不,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和坏孩子抱团不会让自己变成一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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