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她的小拳拳落到冼耀文胸口,幽怨的声音响起,“先生你好讨厌,刚做的衣服。”
回答她的是撕裂声,旗袍的衩开到了腋下。
“讨~厌!”
……
翌日。
吃过早点,穿着一件灰色格子带白色条纹旗袍的苏丽珍上了天台,坐到一条六米半长的晾衣绳下,手里拿着一片划粉往一件烂旗袍上画裁剪标记线。
在她头顶垂挂着满满当当的烂旗袍,好一点的只有一两道长裂口,差的稀巴烂,想拼凑起来都有点费劲。
她打算废物利用,将烂旗袍裁成丝巾。
天台另一侧,叼着雪茄的冼耀文和刚回来的戚龙雀站在边沿。
“人已经安置在小鸦洲,一共30个人,26男4女。”
“验过成色吧?”
“最差的一个在水下憋气13分27秒,最好的一个23分46秒,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在水下刺中游鱼,在水里不用借力泡二十几个小时。”
“有没有听力很差的?”
“有一个,女的,罗子雅,小时候耳膜没刺好,要大声喊才能听得见,和聋子没区别。”
“罗子雅?”
“第二声,罗兹雅。”
“身高?”
“154.7公分。”
冼耀文颔了颔首,“老陈醋在回来的路上,基础训练由他负责,海训等装备到了再说,你对接完就不用管了。”
戚龙雀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
冼耀文接过打开封口,从中抽出一沓照片,都是李月如的,街拍、摆拍、限制级都有。他看了一遍,从中选出一张带地标的街拍照,其他的塞回信封。
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个信封,将街拍照塞进去,封好递给戚龙雀,“交给烧饼,他知道怎么做。”
“好。”
两人刚聊完话,岑佩佩上了天台,径直走到冼耀文身前,“老爷。”
冼耀文掐灭雪茄,问道:“怎么了?”
“有点事跟你商量。”
“你说。”
岑佩佩挨着冼耀文站定,小声说道:“我想去士巴汽水厂挖个人。”
“北角那家?”
“嗯。”
“挖什么人?”
“林恩贵,汽水和啤酒酿制专家,也是机械工程师。”
冼耀文轻笑道:“方便面还没投产,你又盯上汽水了?”
“老爷你不知道吧?”岑佩佩嘚瑟地说道:“用油炸过的面表面有很多小孔,吸水后会膨胀,吸收二氧化碳能涨得更粗,方便面和汽水一起吃到胃里,会把胃撑起来,容易吃饱。”
“昨天化学,今天物理,满嘴科学,你想当居里夫人啊?”冼耀文戏谑道。
“不许笑我。”岑佩佩扭捏道:“我就是觉得两样东西搭配起来卖能卖得更好。”
“专业术语应该说是关联销售或捆绑销售。”冼耀文敛去笑容,正经地说道:“你的想法非常好,值得肯定,我给你提供一点建议,腊肠吃过吧?”
“没吃过。”岑佩佩似笑非笑道。
“淘气。”冼耀文抚了抚岑佩佩的头发,说道:“腊肠我们吃得多了,广东叫腊肠,其他地方叫香肠,口味不太一样,做法大同小异。香肠其实很多国家都有,在德国就有各种各样的香肠,有跟我们一样用猪肠衣,但主要用羊肠衣,因为他们喜欢把整根香肠拿来煎,猪肠衣却容易爆开。
我在东京见过一种烟熏肉,其实就是香肠,只不过它不是用肉做的,而是鱼糕,就是把鱼肉打成糊混上淀粉。这种香肠我吃过,不好吃。
战争打的就是后勤,早十几年前,东洋就尝试利用产量丰富的鱼肉代替红肉制成香肠,以减轻后勤压力。最初,他们将鱼肉塞入胶管,再用棉纱线系住两端,由于整个过程采用纯手工,纱线常因系不紧而造成漏气。
后来改用U型铝封口,并开发了使用钢丝的结扎机,但不是铝封口脱落就是胶管外壳破损,无法实现批量化生产,直到战争结束,这个想法都没实现。”
“化学家。”冼耀文揶揄岑佩佩一声,接着说道:“三十年代,陶氏化工把PVDC,即聚偏二氯乙烯工业化。PVDC最大优点是对众多的气体或蒸汽有很高的阻隔性,且在高温的环境下阻隔功能不会明显下降,是当今世界上塑料包装中综合阻隔性能最好的一种包装材料,而且,这种材料无毒,非常适合作为食品包装。
很可惜,PVDC现在主要用于武器、弹药的包装,陶氏化工不对外供应产品,也不转让技术,不过将来一定会的,食品包装会从牛皮纸、铁皮进入到PVDC时代。
西方人也吃下水,但吃的人不多,主要还是用来做饲料,猪羊牛肠在西方卖不上价。昨天的那碗面,我觉得午餐肉配方便面别有一番风味。
因为信仰的关系,西方不少国家几乎不吃鸡爪,不是做成饲料,就是拿来扔,你去买鸡肉,完全可以要求一只鸡搭配两只鸡重的鸡爪为添头。
猪脚也差不多,不怎么值钱,买猪肉时也能要点当添头。
还有,鱼市上有不少下价鱼,红衫鱼啦,黄立?啦,吃着味道不差,价格又不贵,要是搞批发,价格就更便宜了。”
冼耀文摊了摊手,冲岑佩佩笑了笑,“化学家,还需要我往下说吗?”
“鸡爪和猪脚搅成肉泥太可惜了吧?”岑佩佩心疼地说道。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一锅卤水传三代,人死绝了它还在。运用你的化学知识改良一下卤水的配方,比如加入适量的亚硝酸盐和蛋白质发生化学反应。
一碗食也方便面,配两根用化学香肠王调配的食也淀粉香肠,搭配两只食也亚硝酸盐卤鸡爪,吃两口,喝一口食也二氧化碳汽水,美滋滋。觉得不够味,一咬牙,买一只食也肉香王卤猪脚,吃着香喷喷的猪脚,给个皇帝当都不换。”
岑佩佩眼睛里冒出星星,金闪闪,似港币又似美元,“老爷,你的主意太好了,我要买两家腊味店。”
“腊味店有什么好买的,买几个配方就好了。”
“当然要买店,等我到了美国,我自己看看还有什么肉不值钱,全拉回来做成亚硝酸盐卤味,放在店里出售,挤死其他腊味店。”
“想得挺美,却很幼稚,全香港只剩你的腊味店又能怎么样?一年能赚多少?还是把你的小脑瓜子用在正道上吧。”冼耀文在岑佩佩小脸上轻拍一下,“化学家,回忆一下我想让你成为什么人。”
岑佩佩嘟着嘴说道:“零售嘛,腊味店也是零售啊。”
冼耀文摆了摆手,“我不跟你扯,回到你说的那个林恩贵,士巴汽水厂是利家的产业,去他家挖人,你就不怕被扔到虎门鸦片池里淹死?”
第321章 天不藏奸
“只是挖一个技术人员,哪有这么夸张。”岑佩佩不以为然道。
“如果是昨天以前,我会支持你,今天你要么放弃,要么换种方式。利孝和、周孝桓是准连襟,这时候不要节外生枝。”
岑佩佩犹豫了一会说道:“换什么方式?”
“入股,拓展食也汽水新业务线,利益共享。”
“跟别人分钱啊?”岑佩佩陷入纠结。
冼耀文轻笑道:“不用纠结了,碳酸饮料已经有了巨无霸可口可乐,规模效应已成,新品牌无论影响力还是成本都拼不过人家,虽然不是没有超过它的可能,但是同样的付出换到其他领域,能创造出更大的收益,没必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食也汽水的天花板就是占据香港的大部分汽水市场份额,一年的销量有数的很,就这个目标,你却要干倒十几个竞争对手,劳心劳力,最终只能在石硖尾称首富,没多大的意义。
卤味只有在华人当中有市场,淀粉肠只有在从贫穷走向富裕,且国民没什么机会吃到肉的国家、地区才能形成热卖,不然,有多少人会不吃新鲜肉,选择吃淀粉?
这两样是给方便面打辅助的,你还是不要本末倒置,将主要精力放在方便面上。方便面市场定位比较清晰,在亚洲各个地区都会有市场,欧美就不用去费劲了,因为饮食习惯的关系,方便面根本流行不起来。”
“为什么流行不起来?”
“等你到美国,自己去观察不同国家的西方人早中晚都吃点什么,再找他们探讨一下对方便的理解,如果你能去研究一下西方社会的劳动三权和集体劳动关系,你会更了解西方人,也能搞清楚什么商品在西方有市场。”
“喔。”岑佩佩思虑片刻,问道:“汽水真的走不出香港?”
“给你打个比方,鲁菜是宫庭菜,按说比粤菜高级一点,可鲁菜重油重盐,不符合香港人清淡的饮食习惯,鲁菜到了香港绝不可能成为主流。可是为什么香港人口味清淡呢?
以前的人是因为生存环境的原因,选择了清淡饮食,现在的人,比如说你,想吃什么口味的菜都行,为什么没变成重口味?”
“我从小就吃的清淡,已经习惯啦。”岑佩佩理所当然道。
“再比如说粤剧,总有票友会说谁谁谁演贾宝玉,演樊梨花演得像极了,为什么要说像极了,他们是见过贾宝玉还是见过樊梨花?这个像极了是按照什么依据得出的?
你信不信让白雪仙演你,和你演自己进行比较,票友们都会说白雪仙演岑佩佩像极了,另一个谁啊,演得一点都不像。”
岑佩佩呵呵一笑。
“世人的认知很大一部分是被有意或无意引导驯化,最早的河水只遵守一条规则,往低处流,后来的河水却是沿着河道往下流,冥冥之中被禁锢在一条固定的通道里。
犹如井底之蛙,看到的天只有井口大,给它换另一口井口一样大的井,它就会认为外面的天和原来的天一样大,哪怕这只青蛙是智者,它绞尽脑汁想啊想啊,也只能想到外面的外面可能有好多井口一般大的天。
在食也汽水之前,碳酸饮料已经被定义了,喝过的人已经对它的口味有了一个认知,或者说形成了一个标准,只有和某个口味相似的饮料才是碳酸饮料,才是好喝的。
没喝过的人,可能已经从喝过的人嘴里听过对碳酸饮料的描述,他们脑子里有自己关于碳酸饮料的定义,包装、颜色、口感,甚至是具体的品牌和某一款饮料。
食也汽水是和其他汽水的口感大同小异,还是另辟蹊径?
如果是大同小异,食也汽水永远是没有居上机会的后来者,争抢市场份额,口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只能仰仗其他外在条件,包装、终端价格、渠道高返点等等,一句话,成本会很高,利润剩不下多少。
如果是另辟蹊径,干嘛一定要叫汽水,干嘛一定是碳酸饮料?
你可以换个思维,从凉茶、绿茶、红茶、果汁,甚至是白水着手,认知可以驯化,味觉也可以驯化,自己走一条别人没走过的新路,你可以指着路边的牛粪说是黄金,只要你能说服别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爷,我有点乱,要好好想一想。”岑佩佩摇头道。
“慢慢想,计划可以做大点,做事还是脚踏实地,先把方便面推出市场,做好了再谈其他。”
“嗯。”岑佩佩点点头,“我先去上班。”
“小心点。”
到了上班的点,冼耀文先去了一趟中华制衣,从人事科拿了入离职登记表,看一遍最近入职的人员名单,然后将离职女工的名字抄了下来,附上住址等信息。
除非天降机缘或家中大变,女工从中华制衣离职都可以列入非正常现象,平时无所谓,不必去探究,被人高价挖走也正常,打份工而已,谁给的待遇高给谁干,天经地义之事。
现在,他却有兴趣知道女工的去处,对去了长江布业的女工,他想叙叙旧。
抄好名单,他挂了个电话,随后上了办公楼天台,站在边沿,盯着办公楼的大门出口处一看就是一个多小时。
他在观察人员的进出,也在思考办公楼里有没有人被收买。
企业里面有别人埋的钉子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企业越大,钉子也就越多。要求普通打工人讲忠诚,是非常荒诞的行为,只能是工资待遇给高点,将背叛墙稍稍盖高一点,尽可能降低吃里爬外的人数。
从郑致平往下,将所有办公室人员捋一遍,在疑似对自我价值评价过高的人员名字上做了标记。
对自我价值有正确认知的人,心里清楚自己的价位,对超出价位的报价会警惕,在顿顿吃饱和一顿吃撑之间做出正确的选择。只有看不清自己的人,才会面对选择做出错误的判断。
有点可惜了,当初给办公楼装电话时,他出于信息保密的考虑,选择了安装多部电话,而没有设立接线室进行内部电话转接,不然,从接线员嘴里能获得更多的有用信息,让他对每个人的判断能精准一点。
不过,问题不大,没有更多的信息辅助,他也能列出一份嫌疑名单。
肚子里做完文章,冼耀文去一楼的机房转了转,检查了电话和供电线路,也检查了灭火筒,接着又去车间和仓库转了一圈,并交代安保近期对防火要做到严谨中加三分严谨。
九点半,他来到元朗南生围砖窑林立的一带,找到砖窑取黄泥的点,然后沿着黄泥的踪迹,在附近寻找适合建新砖窑的点。
他打算建立一家砖瓦厂,取名重生,借着房地产崛起的步伐搭顺风车倒是其次,最主要还是因为他富有同情心,且支持火葬,见不得有人横尸荒野,那样不礼貌。把人烧了,骨灰赶时髦扬到海里,这不就礼仪周全了。
砖窑嘛,稍加改动就能增加焚尸功能,而按照英美法系疑点利益归于被告的原则,没有尸体,一般来说就不可能存在谋生案。犹如战场上统计战损,就算被炮弹的气浪冲到八百里开外,只要没找到尸体,只能记为失踪,不能说是阵亡,也许人家就是天赋异禀。
没有谋杀案就是失踪,报失踪,等七年,感情淡了,申请死亡证明,未亡人名正言顺分遗产,与新欢你侬我侬,大团圆结局。
在附近走了一圈,冼耀文来到一片不错的荒地,离最近的一片大黄泥地不到三百米,且海拔较低,从黄泥地到荒地可以建一条索道,原材料的运输成本不会太高。
在荒地绕上一圈,到处跺脚检查土地是否松软之余,双眼如雷达,在地上扫描是否有黄鳝洞。
黄鳝只会选择在地底土质比较松软的地方打洞,如果见到黄鳝洞,那就意味着要增加一笔地面夯实的预算。
检查的结果并不理想,不仅到处有积水的小水坑,还找到不下十五个黄鳝洞。
冼耀文觅一高处登高望远,四下查看了一番,决定掏夯实地面的预算。无他,荒地的地理位置不差,过些年,会有一位心心念念想要结婚的有为青年帮他买单,且十之八九会付他小费。还有更多的有为青年会齐心合力抬他登上亿万富翁的宝座。
找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他掏出笔记本写起了计划书。
重生砖瓦厂买地和建厂的成本,他打算由友谊公司出,但又不打算占米歇尔的便宜,所以他打算以未来的优惠价砖块供应换取友谊公司的投资,并把砖瓦厂的经销权也交出去。
重生砖瓦厂只赚取有限的生产利润,将大部分利润割让给友谊公司,如此一来,厂里不需要太多管理人员,只需要一个工头即可,也不需要组建业务团队,运营成本压到最低。
慢慢积攒的利润也不用抽走,只需不断买地,也许有一天,年流水只有千把万、利润百来万的砖瓦厂,却能有数亿的估值。
写计划书时,他的思维发散,决定将砖瓦厂保持在作坊的状态,非必要的机械化一律不上马,主要采用人力作业。
除了烧砖,砖瓦厂的其他岗位谈不上技术可言,有把子力气就能轻松上手,就把“重生”经营成一个逃港者的驿站,这里赚不到大钱,却有口饱饭吃,歇歇脚,找到去处随时可以走。
这样一来,既能捞仁义之名,又能一直维持低薪,里子面子都有。
……
下午一点。
冼耀文来到油麻地公众四方街,卡罗琳和一个陌生的中年人已经在等着,他一靠近,卡罗琳便递上一个安全帽,嘴里一边说道:“Boss,这是钟,米歇尔小姐介绍的友谊置业副总经理,钟自己有一间地产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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