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哐哐哐,皮球一次次撞击在竖杆上,经过反弹回到冼耀文的脚背,再一次次踢出,好好秀了下脚法。
但经过休息走过来的格利菲斯对他的脚法却是不屑一顾,“亚当,你敢不敢站远一点?”
冼耀文看向格利菲斯,傲慢地摇摇头,“你不懂,这是巴西非常流行的一码训练法,只要掌握,在25码也能踢中横梁。”
格利菲斯嗤笑道:“我们打赌,你在25码踢中一个球,我给你1000港币,踢不中你给我100港币,噢,不,你只需给我1仙,赌几个球随你。”
“十万比一,你确定?”
“我非常确定,但打赌只限今天,我不能无休止地陪你玩。”格利菲斯耸了耸肩道。
“我有一个条件,你当守门员。”
说着,冼耀文的脚背接住反弹回来的球,将球挑到半空,人往前跨出两步,快速转身,左脚在地上一蹬,人凌空跃起,右脚背狠狠砸在下落的足球上,咻的一声,足球如炮弹般往远处射去,时速至少170公里。
人落到地上时,冼耀文看向格利菲斯,淡淡地说道:“你确定要打赌吗?”
格利菲斯收回盯着足球远去的目光,心有余悸道:“你只要收回最后的条件,我跟你打赌。”
“不,这个条件必须有,赌注可以改为十比一,并限定我不能踢少于1000次,少一次就算我输,格利菲斯,10万港币轻松到手,如果我是你一定接受。”
“OK,我们交换,我来踢,你守门。”
“不……”
冼耀文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广播里传出《奇异恩典》的曲子,格利菲斯脸色一变,对冼耀文说了声“下次再踢球”,随即匆匆往更衣室的方向跑去。球场外在休息的其他人也是一样,纷纷站起冲向更衣室。
此情此景,不用多猜,一定有大案发生,而且多半死了英国籍高级别警察。
“不知道谁这么勇敢,英国警察都敢动,真当英国佬只会收黑钱啊?”冼耀文心里暗暗想着,眼睛却是看向跟着英国佬跑动的吕乐。
待球场不见人影,冼耀文缓缓走向更衣室,换好衣服离开球场。回深水埗的路上,可以看见艇仔、Jeep仔、猪笼车在马路上快速穿梭,车斗里坐满了荷枪实弹的军装警,一辆车里坐着一队头戴蓝帽子的华人大块头,这是驻守新界的鲁籍冲锋队,居然也被调动了。
冼耀文心里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案子,不知不觉间回到家,被在家的王霞敏告知索菲亚来过电话。
拿起电话打回去,索菲亚第一时间说道:“亚当,半个小时前发生了一起大案子,一辆警车运走私黄金被拦截,负隅顽抗,打死了一名警司、一名督察,还有几个华警。”
“警车里是警察?”
“不仅有警察,还有几名战斗素养很高的匪徒。”
“所以,事情变得更加容易?”
“是的。”
“再见警察,我去准备鲜花和帛金。”
挂掉电话,冼耀文去杂物间里找出中元节时剩下的黄表纸,烧给已经挂掉和即将挂掉的匪徒,都是及时雨宋江啊,想什么来什么。
当时间过去两个小时,冼耀文打出几个电话打听案情,并组织出一条脉络——这是一个刘福在抓,韩森负责的案子,今天由英国警司负责统筹指挥摘桃子,谁知道居然碰到了硬茬,匪徒只疑似死了两个,警察却死了八个,桃子没摘到,命倒是送掉了。
如今案情的进展是车没找到,人更不用说,正展开全城大搜查。
冼耀文没去饭厅吃晚饭,宋师奶送了一盘拼菜上天台,他坐在石桌前,一边黄酒小酌,一边等消息。
酒过三巡时,戚龙刀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前,放下几个弹壳,“8毫米南部子弹、康绥靖主任公署子弹厂生产的7.92毫米枪弹,还有点三八。”
闻言,冼耀文瞄了一眼桌面的弹壳,随即拾起最大的那枚,失望道:“百式冲锋枪、瑞士SIG启拉利轻机枪,我们都没有吧?”
戚龙刀没有回答,他心知冼耀文知道答案。
冼耀文轻摇头,“启拉利,只比捷克式少一点,没有指向性。”
“看子弹上的编号是1934年生产,用这把枪的人很可能是抗战前的刘湘旧部,而且是精锐部队的一员。”
“不好说,内地在宣传的飞夺泸定桥,用来掩护的就是一挺启拉利,四川产的子弹早就漫天飞,不好判断枪的来源。”冼耀文点上半截头雪茄,接着说道:“来源就不去管了,我们手里没相同的家伙,我的想法破产,事情都停一停,等这个案子过去。”
“明白。”
“小面,下去打点饭,一起吃点。”
说完话,冼耀文默默抽着雪茄,为好运没有连连而郁闷。他本打算借机假冒悍匪把李裁法办了,谁知道悍匪居然用这么冷门枪械。不管是百式还是启拉利,香港的军火贩子手里根本没有。
郁闷之余,案子也愈发勾起他的兴趣,百式搭配启拉利,战斗素养又强,溃兵的身份呼之欲出,敢明目张胆用长枪,又不太像是在本地扎根的势力。本地势力哪有不知道在香港持枪无所谓,动枪可就是大事,特别是长枪,直接会刺激到英国佬的敏感神经。
现在更是死了警队高层,案子没了转圜的空间,英国佬不弄个水落石出,根本不会罢休。
“外部势力走私黄金,还有警察参与,是勾结还是警察本身就有社团背景?”
日占前夕,警队强拉过一次壮丁,主要来源是码头苦力和黄包车夫,这些人十之七八是社团外围,吕乐就是在这时期当的警察,本身是潮州帮的一个烂仔。
思来想去,冼耀文还是认为这帮悍匪的幕后是本地社团,而且隐隐是溃兵组建的社团其中之一,指向李裁法非常牵强,断了他当场击毙悍匪,栽赃李裁法的念头。
此案对他而言,好处只能拿一次,不能无休止地薅羊毛。
既然没什么念想,冼耀文只好放下,拿起桌面的小报《立报》,阅读上面的一篇散文《狮城的日与夜》,笔者以第一人称撰写的一个发生在新加坡的浪漫爱情故事,男主角化名“阿哲”,女主角化名“阿月”,却是贴着李月如的照片,颇有欲盖弥彰的意味。
读到最后一行,冼耀文敲了敲报纸对戚龙刀说道:“写文章的这个人都安排妥帖了吧?”
“是的。”
“张哲宪的笔迹拿到了?”
戚龙刀点头。
“明天过来拿信,找个写信佬模仿张哲宪的笔迹抄一遍。”
……
晚上九点,冼耀文接了一个电话,坐车出门来到东京街和荔枝角道的路口,汽车稍停,戴着礼帽、一身中性打扮的齐玮文钻进车里,挨着冼耀文坐下,随口说道:“周懋臣真的病了,CRC。”
冼耀文淡笑道:“故意说个缩写,考我啊?结直肠癌,确定吗?”
“诊断单上就是这么写的。”齐玮文不以为然道:“医生说周懋臣已经没有化疗的必要,给他开了瑞士一种还没有经过临床试验的止痛栓剂。”
“那就是等死了,真是人生无常。”
冼耀文叹了口气,心里寻思周懋臣估计等不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天,栓剂高效止痛效果刚发现没几年,这时候的止痛栓剂靠谱的可能性极低,痛到受不了,大概率会沾那玩意,吸食过量而死的可能性很大。
“谁在陪护?”
“只见到姨太太凌君如和女儿周若云,没见到周孝赟和周孝桓。”
冼耀文沉思片刻后说道:“听说过金得利衬衣吗?”
“广播里听见过广告。”
“周家的,矛头直指好运来,现在看来应该不是周懋臣的主意,接线员安排好了吗?”
“只安排进去一个,你不会这么快想唤醒吧?”
“不是,只是随口问问。”冼耀文否认道:“周懋臣在东华医院?”
“对。”
“我和周若云有过几次接触,方便偶遇吗?”
“除非你去肿瘤科探望病人,不然偶遇的可能性不大。”
冼耀文沉思片刻,“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现在很想知道金得利背后站着谁,周懋臣真得病反而让我束手束脚,我与周家有合作之实,却未论过辈分,若是下手太狠,容易被人诟病欺负后辈。”
齐玮文嗤笑道:“要不然你装病,让你姨太太出面。”
“馊主意,我是弱冠之年,不是已知天命后继有人,一装病,还未稳固的人脉关系至少完蛋一半。”冼耀文摇了摇头,“帮我去摸摸情况,我要知道对手到底是谁。”
“好。”齐玮文应一声,“今天的枪声听到了吗?”
“没听到,知道。”
“不要沾边,有人在搞经费。”
冼耀文乐道:“啧,还玩自筹经费那套啊?”
齐玮文似笑非笑道:“你想听?”
冼耀文摆了摆手,“不关我事,不好奇,也不想沾边,只想吐槽,死了两个,英国佬这次不会善罢甘休。”
“也不关我事。跟你说,我在八乡锦田河上游买了一块地,4.52万呎,准备好盖房子的钱,我要在那里盖一座庄园。”
“嘶。”冼耀文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大面积,你是打算让我破产啊,先盖间别墅过渡一下,庄园缓缓。”
齐玮文娇嗔道:“又没让你现在就盖,买地只花了7万多,我自己能盖间别墅,你就不用管了,慢慢攒盖庄园的钱吧。”
“地皮价格倒是不贵,改天我过去看看,如果位置不错,可以考虑多买一点。”
齐玮文头一歪,靠在冼耀文肩膀上,“不要改天,明天早上你陪我一起去,别墅你也要住,我们一起商量怎么盖。”
“好吧,我听你的,明天一早就去。”
第329章 牛鬼蛇神出没
一大清早。
冼耀文陪齐玮文去了一趟元朗八乡,她买的土地在莲花山山脚的河背村,从地图上看,离当下还不存在的河背水塘距离一里多的山路。
地方很好,齐玮文算是捡到便宜了。只不过有莲花山挡着,从冼家出发到地皮的直线距离不到11公里,实际距离却有将近24公里,自住还不错,开发房地产不太行,且位置在山脚,自然保护区一划一个准,很容易成为“保护”香港房价的牺牲品。
因此,冼耀文坐视地皮边上将近70万呎的便宜荒地不动心,只是去了一趟村公所,将不规则的地皮扩充成一块长方形,面积正好8万呎,分毫不差。
处理好地皮事宜,冼耀文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让戚龙刀派人带上汽油去烧地,留出三米作隔离带,将整块地皮浇上汽油彻底烧一遍,矮树杂草全部放过。
第二件是请罗鹰世派个施工地,以最快的速度沿着地皮边界建一圈围墙,不多占,也一寸不让。
第三件是请个戏班子去村里唱戏。
村民有淳朴的一面,也有狡诈的一面,不尽快将地皮围起来,过上一段时间,可能会莫名其妙多出密密麻麻的果树苗,甚至是多出几个坟,然后就是陷入无休止的赔偿扯皮。
一团乱麻的官司,根本没法打,赔钱是一定的,赔的干脆,说明好欺负,制造机会再来第二轮,不干脆,那就得忍着死鸡死鸭往院子里扔,甚至是天降屎尿,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可能遇到。
好人做在前,礼数到了,大部分村民的恶会被堵在肚子里。
上午操心地皮,下午陪柳婉卿母女去月园,或许是盛怀毓罕少陪盛骞芝顽耍的原因,被陪着玩耍的盛骞芝并没有排斥冼耀文,反而因为他会玩,一直黏着,摩天轮、过山车、小火车、旋转秋千、射击、投篮等,凡是月园有的项目都玩了一个遍。
晚饭在月园内的餐厅吃,饭后还在园内的原天星戏院现掹衫尾看了一场电影。
丘德根不满足于窝在乡下,一有机会就往城里钻,天星戏院仅仅是他进城的开始,后面逮到机会还会有所动作。
对此,冼耀文乐见其成,签回来这么多代理发行的合同,掹衫尾的观众也要开开洋荤,先从南洋开始,老片子引进一拨,印度电影也不错,片长三个小时,又有歌舞表演看,观众会觉得非常实惠。
只不过为了发行其他语言的影片,友谊影业需要建立一支规模不小的配音队伍,打造充满友谊特色的粤语配音腔和国语配音腔。
离开月园时,盛骞芝在冼耀文背上沉沉睡去,嘴角挂着甜蜜的笑容。
回家未搭车,柳婉卿相伴冼耀文左右,两人惬意慢行。
“骞芝今天很开心。”
“嗯。”
“我想在辉浓台买层楼搬过去住,现在住的地方租出去。”
“辉浓台挺好的,还是买一栋吧,你把两万美元拿出来,不够的我来出,楼记在骞芝的名下。”
“嗯。”柳婉卿甜滋滋地点点头。
“登记之前,把她的名字改了,你觉得冼月清这个名字怎么样?”
柳婉卿止住脚步,诧异万分,“姓冼?”
“不然呢?”冼耀文也止住脚步,看着柳婉卿说道:“你想让我给别人养孩子?”
“不,不。”柳婉卿回过神来,“改姓蛮好的,可骞芝的名字是我起的,我不想改。”
“依你。”
冼月清这个名字本就是冼耀文刚刚想到,没费多少心思,也没有多少坚持。名字无所谓,主要是姓,姓一改,潜移默化就会考虑冼家的利益。
把头枕在冼耀文臂膀上,柳婉卿笑盈盈地说道:“我要不要也改姓?”
“文件上就别改了,平时的自称随你,冼柳婉卿,还是挺顺口的。”
“唔。”
柳婉卿将手抓得更紧。
“欧~文。”
随着冼耀文拖着长音的呐喊,中场的皮球被吊到空中,落点处于他的前面,跑动中的他往后瞄了一眼,双脚往前再次跑动,随后人往前跳跃而起,头顶在皮球上,一个鱼跃冲顶,皮球如炮弹般直扎球网。
从地上站起,往中场的方向狂奔,来到穿三号球衣的格利菲斯身前,冼耀文朝他竖了个中指,啐一口“Fuck you”。
时间回到一个多小时之前,过周末的冼耀文早上就来到蓝塘道892号别墅,坐在院子里的遮阳伞下,翻阅旧书摊上淘来的旧书《奇女子余美颜浪漫情书》。
余美颜是不折不扣的奇女子,在平均每天和2.669个男人睡觉的四年时间里,她不仅成了性派作家,还有过三段浪漫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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