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闺门旦,即小演员,目前训练班还没有,不过已经让人在物色当中,会演戏的小女孩不难找,晚上去庙街走一遍,少说能收罗到七个八个。
另外,冼耀文还想吃点现成的,香港这里的鸡花,新加坡那边的琵琶仔,花点小钱请人去“主持正义”,多才多艺的小姑娘收罗回来,搞点十三金钗、十五乐坊之类的组合,演戏之余,还可以四处走穴。
在球场站了一会,冼耀文没上前打岔就离开。
找了一家戏院,观看李海泉做配、他儿子李振藩主演的电影《细路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业内明明有传言袁步云收了个小演员为契仔,并赐名李小龙,可报纸上的广告和字幕上的细路祥演员名字都是李龙。不过,李龙也好,李小龙也罢,都是李振藩就是了。
《细路祥》的剧情不怎么样,若不是带着研究的心态,冼耀文未必能坚持看完。
这部粤语片有不少可取之处,最突出的就是表演风格生活化,不像国语片,表演的痕迹很重,故意让观众能看出是在表演。
演员选得也不错,李海泉非常适合演大佬身边的狗腿子,袁步云长得不赖,又有一丝邪性,适合演斯文败类,就是出镜不多的几个女工,表演也是可圈可点,可以让袁文怀抛橄榄枝。
李小龙的表演颇有灵性,在文戏方面深挖,没准将来能当个影帝。只不过他再好也是一个细路仔,等他成长起来,冼耀文多半不在影视圈混了,再好也不是他的菜。
……
下午三点。
同费宝树一起探索了神秘洞穴的冼耀文神清气爽地坐进自己的办公室,和一段时间没光顾的老情人山口淑子探讨《李香兰》的剧本和剧组组建事宜。
剧本的大致框架就是冼耀文当初说过的,编写由山口淑子自己来,前段时间她都在忙着写剧本,毕竟可以说是她的自传,她相当重视,全身心投入,也顾不上对冼耀文饿着她有什么微词。
“冼光复你想由谁扮演?”
“冼光复只是戏言,光复的名字留着,姓换一个,只要不是冼,其他随意,叫李光复也没关系,演员你来提议,由我拍板。”冼耀文嘴里说着,一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谱子放在桌上,“我为你写的歌,你考虑下交给谁唱。”
李香兰拿起谱子,一看歌名是日语“不要走”,目光往下一扫,歌词也是日语,觉得稀奇之余,按照谱子试着轻哼,陡然间,她感觉到一股悲意,心里也有点诧异。
“你确定这首歌是你写的?”
冼耀文淡笑道:“你有疑问?”
“扯犊子,这曲子明显的东洋风格,肯定是东洋人写的。”山口淑子笃定地说道。
“呵,你忘了我在哪里念的书?”
山口淑子半信半疑道:“真的?”
“假的,小仓留下的曲子,我填的词。”
“这样。你打算把它当成《李香兰》的插曲?”
第343章 金包银
“不,这个版本是用来在东洋发行的,同一首曲子,你重新填两个版本的中文词,形成不同的两首歌曲,一首《倒春寒》,一首《秋意浓》。
前者分别用在你回东洋的轮船上和藁火酒店的床上两个场景,后者用在《李香兰》杀青时,你向剧组的人员道谢,并重新介绍自己的场景。”
“我离开时是二月,电影在十月拍摄,季节上的确应景,只是同一首曲子反复用会不会不好?”
“好不好等后期做完就知道了。”冼耀文转了转椅子,说道:“你知道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李香兰这个项目预算会很高,如果亏损,我没法向大股东交待,淑子,请用心。”
“哈依。”
冼耀文从抽屉里拿出请款簿,填了一张请款单,把第二第三联撕下交给山口淑子,“这是第一笔启动资金,你去出纳那里领钱。我郑重地告诉你,把账记好,将来要对账,如果账对不上,我会把你吊起来打。”
山口淑子睨了冼耀文一眼,夺过请款单,“你还怕我贪了?”
“我不怕你贪,就怕账不明,剧组花掉的每一笔钱必须有据可查,这个要求不只针对你,公司的每个项目都一样。公司将执行制片人中心制,项目的核心控制权集中在制片人手里,在影片的制作过程中全面贯穿营销策略和团队协作原则,通过严谨的调研、科学的制片流程,最大化地实现影片的商业价值。
导演只负责影片内容的制作,当然也包括对剧组人员的调配,所以,身为项目负责人的你,首先要确定谁做导演,然后和导演一起确定演员和幕后人员的人选,将剧组搭建起来。
你有两件最重要的事,第一,当然是演好角色,第二,营销,影片的宣传工作不是从制作完成开始,而是从立项就开始,即从今天开始,我要隔三差五在报纸上看到关于《李香兰》的新闻。
公司马上会组建传媒关系科,负责报纸、杂志、电台以及电视台的关系维护工作,满映粉饰太平的那一套也可以算是营销的一种,用你在满映的所学为公司的营销策略添砖加瓦。”
“因为我的片酬高,就要做这么多事?”山口淑子幽怨地说道。
“不,片酬对应的是演员山口淑子,我刚刚所说的这些对应的是制片人李香兰。制片人中心制意味着制片人、导演、主要演员都会参与项目分红,项目成功,主要人员都能获得可观的收益。
至于分红比例,就要看谁对项目的贡献最大,一般来说,应该是主演的比例最高,因为观众主要还是冲着他们走进戏院。
当然也有特殊情况,比如影片的质量并不高,但因为营销做得好,最终获得的票房比较可观,分红比例就是制片人比较高。”
说着,冼耀文指了指山口淑子,“你今年已经三十岁,又有一张趋近西方人的立体面孔,老得会比较快一点,当演员的黄金年龄满打满算最多还有十年,是打算用十年时间赚够下半辈子的花销,还是为将来转型打基础,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一日夫妻百日恩,无论你的人生计划是怎么样的,我都会给予你力所能及的帮助,让你当制片人就是给你的一种帮助,让你多做一点也是一种帮助。
你要负责的每一件事都关系到大笔开支,不是只有数量意义的机械劳动,你负责的事情越多,我担的责任就越大,所以,别抱怨,你正在享受我拍过你屁股的特权。”
山口淑子若有所思道:“我的将来?”
“是的,出去慢慢想。”冼耀文揿住通话器,说道:“婉芳,请卡罗琳过来。”
思路被打断,山口淑子幽怨地睖了冼耀文一眼,“就不能多给我几分钟?”
“不能。”
“讨厌。什么时候去我那里,我给你做杀猪菜。”
“今天不行,明天周末是保养枪支的日子,后天或者大后天,我会提前跟你说。”
又是一口轻啐,山口淑子口是心非道:“只是吃饭。”
冼耀文颔了颔首,揶揄道:“我知道,我会先把食材洗干净,你可以生脍,也可以寿喜锅。”
山口淑子眼睛里透出一丝狡黠,放浪坏笑道:“不,我要割烹。”
割烹是指高级日料餐厅,割烹以吧台和餐桌为中心的开放式厨房,用餐过程中可以直接观赏主厨的料理表演,或是听主厨介绍食材与料理理念,互动性较强,且食客可以直接闻到镬气。
“我只是食材,任由你摆布。”听到叩门声,冼耀文紧接着又说道:“现在,收起你的淫笑,请出去,还没到小鬼子进村的时间。”
山口淑子也听到了叩门声,没有再说不合时宜的话,干脆地起身走人,与卡罗琳交错。
“BOSS,有什么吩咐?”卡罗琳不等坐下就说道。
“你觉得梁怎么样?”
冼耀文说的梁全名梁瀚宇,是明星杂志社的经理,也是主编,曾在《良友画报》担任骨干编辑数年,算得上是业内的精英人士。
“不坏。”
“嗯哼。”冼耀文颔了颔首,“我需要你去一趟新华社,找社长梅女士谈一谈大陆明星的信息渠道问题。《明星》不会只刊登我们公司内部明星的文章,只要是电影、电视明星,只要有热度,不论国籍、政治倾向,都可以刊登。
美国那边的信息渠道我会搞定,我需要你搞定英国、法国、大陆以及台湾,算是给梁树立几个参考案例,后面的交给他去搞定。”
卡罗琳略作思考,“去之前,我会先发一份正式的商务函。”
“商务函是不错的想法,如果你敲定的合作方式是供稿,那就再好不过,我们可以按照文章的篇幅和照片数量支付酬金。”
“OK,我只谈商业合作,不谈其他。”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冼耀文在便笺纸上写下一个名字,递给卡罗琳,“格蕾丝·凯莉,今天六点半到,你去机场接人,然后把人安排在隔壁,明天你当导游,带她到处玩玩。”
说着,冼耀文低头在另一张便笺纸上又写下两行字,递给卡罗琳,“记得买束花替我向她表达歉意。”
卡罗琳扫一眼便笺纸上的字说道:“BOSS,明天是周末,我已经两个周末没有休息。”
“嗯哼,我已经收到你的投诉建议,你可以对我的安排选择满意或非常满意的评价,现在,转身,出去,左转回你的办公室,摔文件骂我,你可以骂三分钟。”冼耀文故意抽了抽鼻子,说道:“第四天了,血腥味还这么重,我建议你换个牌子。”
卡罗琳没好气地说道:“谢谢和谢谢,我想知道招待费用是不是公司负责?”
“住宿和正常餐饮公司报销,你想要的不正常的部分,我个人负责,没关系的,你可以随便花。”
“谢谢,这次是真诚的。”卡罗琳说着反话。
“周末愉快,我也是真诚的。”
卡罗琳离开后,冼耀文又坐了片刻,收拾好东西走人。
文咸东街东端,文咸东街东端,有一条不足20米长、只能单线单向行车的细小横街,名叫孖沙街。
此街虽然狭窄短小,却是香港黄金交易的核心地带,金银业贸易场就在此地,周边金铺林立,同时,这里也是此时香港的金融中心地带,在街上随便挑个人来上一闷棍,没准就像打BOSS爆装备一样,金条、大额现金哗啦啦掉满地。
之前说过,现在有不少商人不懂或不愿与银行打交道,现金都是放在家里或部分用来买黄金,毕竟黄金容易藏,鸡窝、化粪池,随便哪里一扔即可,根本不担心蛇虫鼠蚁,一般毛贼也想不到。
除此之外,黄金还可以用来炒,低价买入,高价卖出,从中赚取差价。
香港光复后外资、华资银行以及银号钱庄相继复业,而港府则继续实行战前的外汇管制。由于当时内地货币贬值,江浙一带和华南地区等富户纷纷抛售纸币,将手中纸币兑换成外币、黄金。此举促使大量资金流入香港,直接注入外汇市场、证券市场和金银业贸易场。
当时除了黄金、白银,甚至连美钞、卢比、西贡纸等外汇交易都可以在香港买卖。期间,上海、羊城的行庄与香港的银行、银号、行庄等更结成三角套汇关系,令内地热钱顺利流入香港市场消化。
去年,解放战争进入最后的胶着时,金价日日大升,本地金商纷纷从伦敦买金,以应付内地流入金市的投资需求。但金价偏偏持续上升,供不应求,港金最终升至金商的临界点。
倘若当时金价再升,交易仓额超出本港金市负荷,大马路一带的字号恒生、大新都可能面临倒闭。那时价差是1倍,举例说5元从伦敦买入,就可以在香港卖出10元,故当时货源非常紧张,令现货交收延误,仓息加上溢价都足够沽金的行家黄金和银根同时短缺。
当时市况可算是严峻,恒生银号创始人之一、金银业贸易场理事长何善衡召开大会时甚至声泪俱下,说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如果不把本港黄金价格调整折价,金价日日升,金商识印钞都解决不了,大家都要倒闭。”
要说香港的炒金主力,可以分为广东帮、上海帮、福建帮,潮州人自己抱团,不在广东帮之内,组成一个潮州帮。
当时广东帮李革文、张卓然等大户同意何善衡调整折价之策,上海帮附和,最后是潮州帮、上海帮大手笔买入黄金,恒生、大生等广东帮银号沽出黄金应市,双方赚钱离场,但上海帮的客源不绝,没法再应诺订单或要赔偿客户之损失。
如今朝鲜半岛战火点燃,上海帮没有吸取去年的教训,不停扫金,而广东帮在一旁虎视眈眈,等着沽出的机会出现。
冼耀文在金银业贸易场不远处下车,点上一支雪茄,打量贸易场的大门。
不多时,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朝他走了过来。
“冼生?”
冼耀文冲来人笑道:“我是冼耀文,陈生,你好。”
第344章 冤家牌
来者陈梓然,林醒良舅公的小舅子的孙子,可以算作远房表哥。
俗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林醒良发达了,亲戚间的走动自然也就变得频繁,不说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就是林氏宗亲会都高看他一眼,他已经参加了两次宗亲会的议事会,隐隐成了林氏在香港的头面人物之一。
陈梓然是裕德胜记的出市代表,即买卖手,手下有报价员和交易员,若是想揸货,就扫视贸易场里的行情黑板,见到哪个价格和数量都不错,一指黑板,交易员立马冲上去划一道斜线,即表示把货吃下。
若是想沽出,去黑板上写下价格和数量,等待要揸的代表去划斜线,或者报价员冲天大喊一声,“玖陆,20手,有没有要的?”
[金银业贸易场的黄金交易单位是两,通常是100两起步,即为一手,口头报价时,一般省略百十个三个单位,玖陆就是九万六。]
“冼生,你好,你好。”陈梓然点头哈腰道:“场里刚刚收市,大家在联谊,冼生要不要进去看看?”
“你们出市经常联谊吗?”
“大家的关系相处得很好,每隔几天就会联谊。”
“哦,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搅陈生你开心了,今天过来就是认识一下陈生,改天找个地方,我们好好喝几杯。”说着,冼耀文冲陈梓然伸出右手。
“好的,好的。”陈梓然握住冼耀文的手,“冼生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
“先别过。”
辞别陈梓然,冼耀文又来到大马路(德辅道中)一带,这里的金号林立,抬头随便一扫,密密匝匝的金号招牌。
车子未停,只是趁着行人较多,车速本就提不起来的机会,慢悠悠地行驶,冼耀文透过车窗,用稍显别扭的姿势抬头数招牌。
金银业贸易场玩的是大宗交易,动辄百两千两,且进场交易需要贸易场理事会点头,只有被认可的行员字号才能往场内派遣出市代表,不是谁都能玩得起的,一般人想要炒金,只能跟金号之间交易。
简单地说,金银业贸易场犹如证交所,金号是证券公司,炒金者是股民。
金号的黄金买卖有两种模式,一种是正常的卖货收货,金号制定卖货价和收货价,顾客来买或者卖,只需按价交易即可,低买高卖,利润有保证。
另一种就是炒金模式,炒金者在金号挂揸的委托单,金号收了钱会立即向炒金者开具凭据,某年某月某日在本号存金几两,价格几何。
炒金者拿着凭证观望金价,一旦黄金涨价想要沽,可以拿着凭据到金号挂沽单,如果有其他的炒金者要揸,金号就会对接揸沽双方完成交易,稳稳当当赚两头的手续费。
整个交易流程虽然揸沽双方都没有见到黄金现货,但并不能把它归入纸黄金交易的范畴,因为炒金者随时可以拿着凭据向金号要求提走黄金,而金号大亏或大赚就看能不能赌对黄金价格走向。
理论上来说,香港的金价是由广东帮、上海帮这些炒金帮操控的,他们可以联合起来炒作市场,金价跌涨就在他们一念之间。
假如金号有1万两的黄金储备,只做1万两的揸单,那就是稳当当赚手续费,根本不用担心金价飙升或暴跌。
因为“理论上”的存在,香港金价一直被控制着从未低于国际金价,卖给炒金者的黄金本身就已经包含差价利润,假如金号的黄金是从伦敦市场买入,而不是从金银业贸易场揸货,金号包赚不赔。
但是,人的贪念是无穷的,金号不会满足于仅做微风险的有限交易,1万两的黄金储备做2万两或更多的交易是稀疏平常之事,理论上的现货黄金交易,实际上就是纸黄金交易。
一旦金价暴涨,而金号没有在贸易场做对冲,即在金价较低时揸入足够的黄金储备,金号只有三种应对之策:
上策是风险转移,将炒金者的沽单和揸单对冲。
中策是十五秒学会点石成金术,变出黄金兑现给炒金者,或者上演一出“83吨铜板砖”的戏码,从银行变出一大笔钱。
当然,这基本属于扯淡,从最大个的汇丰往下数,香港还不存在任何一家银行负责贷款风控的重要人员和大股东的利益不一致,想打动这样的人吃里扒外,先看看自己能不能付得起代价,再请菩萨保佑大股东银行家的头衔是偷来的,压根屁都不懂。
不是国有银行,资产所有权雷打不动属于人民,祖坟冒青烟当上行长,还不赶紧趁着支配权没有过期,抓紧时间手提肩挑将使用权多出租几次,多捞点三权皆属于自己的资产润到伦敦、三藩市,那不是虎嘛。
乾隆皇阿玛一百多年前就伸着舌头说了,拿着外国的护照,为祖国做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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