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对方不提,他也不问,谁还没点不愿提起的过去,何况过去做过什么、人怎么样,对将来也没有多大的参照意义,身处大动荡时期,人性难免大变。
对冼耀文知道自己老部队的荣誉史,顾葆章很是欣喜。
“他叫董向乾。”
董向乾有样学样,也给冼耀文敬了个礼,“董向乾,晋绥军暂编第47师,军衔少尉。”
“晋绥军,老子不熟啊,傅作义?楚溪春?”因为不熟悉,冼耀文只能含糊其词,“晋绥军抗战时都是好样的,不孬。我叫曱甴,副警犬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吃的是刀口饭?”
顾葆章和董向乾分别点头。
“试训也说过?”
两人再次点头。
“带着家人一起到的香港?”
顾葆章:“老婆和两个孩子。”
董向乾:“只有老婆,孩子还在内地。”
冼耀文点点头,抬手指了指顾葆章,“你,代号猪鼻孔”,又指了指董向乾,“你,老陈醋,以后在外面行走都叫代号,如果代号太响亮了就要换一个。”
说着,冼耀文从兜里掏出一沓票子,点出两个二百分别递给两人,“今天先回去,找个好点的地方安顿家人,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明天早上五点半来这里集合,未来二十天你们要参加试训,没有机会见家人。
试训会很辛苦,也有一定的危险,我不敢保证二十天之后你们还是全须全尾,甚至不能保证活着,我只保证会替你们把孩子养大。
今晚回去好好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吃这口饭,吃不吃随你们自己,不吃,钱就当做是我借给你们的,将来等你们手头宽裕了再还给我。”
顾葆章和董向乾两人对视了一眼,默默接过钱收好,随即向冼耀文和储蓄飞告辞后,先行离开。
“他们都有孩子。”两人走远后,储蓄飞幽幽地说道。
“为钱打仗,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保命才是第一位的,不是顺风仗我们不打。”冼耀文笑道:“有一种动物叫犰狳,它的胆子很小,遇到危险会把自己滚成一个球,用外壳来保护自己。
但它的适应能力很强,不管在哪都很容易活下来,而且身上还带着麻风病毒,谁要想吃它,搞不好自己也会丢命。
我要的就是一支像犰狳一般的队伍,不需要有多勇敢同时又不好惹,如果你们通过试训,将会成为犰狳小队的一员。”
当晚,冼耀文去了一趟眼镜店,买了一副太阳眼镜,又配了一副最能改变脸部气质的平光眼镜,接着找了几家鞋店,找到了有卖冯强鞋的地方,按照五人不同的尺码,一人来上六双。
[冯强鞋,又称陈嘉庚鞋,陈嘉庚和冯强合资的胶鞋厂生产,当时的学名叫波鞋,外形和高帮的帆布鞋一模一样。]
次日。
顾葆章和董向乾都在五点半之前抵达,冼耀文让两人换上冯强鞋,又让冼耀武留守,随后带着三人开展了穿越木屋区的五公里越野。
一开始,冼耀文还留有余力让身体先适应适应,跑出五百米,他的步幅越来越快,很快就把其他三人甩在后面,只把间距维持在对方能看到他的程度。
去,二点五公里,回,二点五公里,哪怕是留有余地,等到终点,他把其他三人甩出五百米。
吃早点,上午在天台进行无器械体能训练,中午进行抗暴晒训练,下午两点无实物讲解精确射击技巧和突击小队特种作战。
冼耀文有一个酷爱枪械的老子,受其影响,上辈子他从三岁就开始接触射击,五岁就跟着家里豢养的保镖、雇佣兵学习特种作战,从1850年—2021年之间面世的所有制式枪械,包括大部分古董枪、手工枪,他都有收藏,并且都有把玩,不客气地说,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不会摆弄的枪。
下午三点半,又开始进行文化教育,穿插着讲数学和化学,一名出色的狙击手必须是数学应用高手,一名出色的爆破手必须有扎实的化学功底。
下午五点,讲心理学在陷阱布置上的运用技巧,穿插讲解在都市环境里如何就地取材布置陷阱,以及介绍英国警察系统的组织架构、伦敦的景点与主要街道。
半天时间,冼耀文对储蓄飞三人进行了高强度的填鸭式教育。
六点,再来一个五公里,和早上的不同,这一次他没有甩下三人,而是跟在三人边上跑,就下午讲的内容,随时随机进行提问。
“猪鼻孔,M1911的弹容量几发?”
“7发。”
冼耀文挥舞手中的木棒重重地击在猪鼻孔的后背上,“废物,刚教完就忘,是7+1,枪膛里还能塞一发,记清楚了,战场上不要响了七下就嗷嗷叫的冲上去,碰到心理战高手,怎么死都不知道。”
“副警犬,你的敌人把枪口对准他自己的女儿威胁你放下枪,你会怎么做?”
“……”
同样是重重地一下,“迟疑,你这个废物死了,只要不是你女儿,果断开枪,一枪头,两枪胸,确保对方死透。如果有充足的时间,一定要补枪,不管敌人看起来是不是已经死了,补枪要成为你们的本能。”
“老陈醋,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增强莫洛托夫鸡尾酒的燃料浓度?”
董向乾:“高筋面粉、盐酸。”
“如果没有盐酸,让你自己做,你应该怎么做?”
“……”
一个接一个问题从冼耀文的嘴里问出,一棒接一棒打在三人身上,三人只能默默承受,一点要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他们三个都是打过多年仗的老兵,说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也不为过,但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冼耀文表现出来超高越野能力和优秀体能,还有说出口的一系列知识点,都让他们明白,冼耀文是比他们强的强人,若是在战场上与他相对,他们绝对没有机会活下来。
老板,又是强人,他们不得不服。
冼耀文要的就是碾压的效果,他暂时没有本钱,也没有时间采用温水煮青蛙的策略去培养三人的忠诚度,只能快速硬性养成三人听命行事的习惯,等急迫的要紧事做完,再回头慢慢培养忠诚度不迟。
晚上七点,四人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洗漱过后,盘坐在一楼的商铺里吃晚饭。
冼耀武做的,用料很好,两个肘子加三斤排骨炖五斤萝卜,味道也不差,炖汤的手艺还是容易学的,冼耀武严格按照冼耀文所说的步骤进行。
吃相不是太好,冼耀文之外的其他三人肚里本就缺油水,又是一天高强度的训练下来,见到已是活在记忆中的肘子和排骨,那真是嘎嘎的炫,一口一块,猪八戒来了也只敢平辈论交。
等到装菜的汤盆快要见底,几人的进食速度也慢了下来,冼耀文便开口说道:“副警犬,你在老家有老婆吗?”
“从未成亲。”
“自己不想,还是耽误了?”
“不想。”储蓄飞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
这个话题不能往下聊了,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年代,不想多半是因为有伤心事,即使是喜欢的女人嫁给自己大哥也不奇怪。
“尝过女人的滋味吗?”
冼耀文的问话,让顾葆章和董向乾两人窃笑。
“你们两个饱汉就不用偷笑了。”冼耀文白了两人一眼,又转眼看向被他问出一丝羞意的储蓄飞,揶揄道:“再憋些日子,这段时间要出大力,泄了阳气不好,等试训结束,我带你去西环……”
冼耀文摆了摆手,“算了,西环就别去了,那里经常招待洋鬼子的水兵、海员,你这样的过去,不但捞不到红包,还会被人家踢下床,九龙……”
不等冼耀文把话说完,顾葆章和董向乾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储蓄飞被两人笑得由羞转怒,放下碗筷就朝两人扑了过去,三个人很快闹在一起。
冼耀文坐看三人打闹,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饭,等三人闹够了,才吩咐储蓄飞饭后跟他出去一趟,另外两人早点休息。
第14章 贴己人
吃过饭,冼耀文带着储蓄飞出了家门,往东边走了一段距离,就来到他们越野时经过的木屋区,这地方好像有个地名叫白田下村,处在窝仔山及喃呒山的一个谷地,整个谷地也有一个地名——石硖尾。
一年之前,石硖尾不过只有本地居民一千有余,现在有多少不好统计,两万来人肯定是有的。
数千年来,国人一直在追求活得有个人样,等像个人了,又想活出一点官样,不管之前是干嘛的,从事何种职业,最终都想走上仕途,成为仕。
士农工商的排位,后面仨的排列顺序一直存在争议,但“士”排在第一位却是公认的正确,在华夏大地,几千年以来,一直是当官的最牛。
木屋区,仅仅是难民扎堆之地,这里的居民皆可以被冠以相同的头衔“失败者”,尽管如此,失败者当中也会产生王者,一如白田下村,这里是有保长的。
据冼耀武的调查,这儿的保长叫刘长富,赣州人,几年前的主要营生是在赣州下面的大余县开钨矿,有着偌大一片家业,很可惜,他自己带着两个龟儿子一起不争气,赌毒俱全,解放大军还没打到赣州呢,刘家早就把家业败光了,据说还欠了一屁股债,这一家子逃港,与其说是躲避战火,不如说是躲债主更贴切一些。
不管之前怎么样,刘长富来到香港后,还是捞到一个不算官的官职。
刘长富这个保长可了不得,白田下村数千人都属于他管辖,虽说他这个保长不与税挂钩,也就不能狐假虎威,但他还是蛮有权威的。
木屋区盖房子的材料都以易燃物品为主,这里的居民平时烧火做饭引发火灾是常有的事,为了及时扑灭灾情,不造成火烧连营的大灾祸,肯定需要组建一支非正式的消防队伍,成员多多少少都应该有一点补贴。
除了防火,还有卫生,厨余垃圾、夜香这些都需要人处理,不然要不了一周,木屋区就会臭气熏天,进而爆发传染疾病,其他的还有自来水、用电、摊位等等都要进行管理。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非常繁琐,但同时也意味着权力和油水,想在白田下村捞油水,肯定要过刘长富这关,同样,想在白田下村做点事,最好还是通过刘长富,因为保长在维护乡里的同时,很多时候又会扮演保人的角色。
在路上,冼耀文买了一条良友,买了两瓶酒,还买了点水果,多给了一元拿了一个礼篮,装扮装扮,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来到白田下村,找人问了下路,很快摸到了刘长富的府邸——三间五彩斑斓的木屋。
站在刘府的大门口,冼耀文运气冲府内喊道:“刘保长在不在家?”
声音不小,穿透力也很强,从大门口钻进花园,又穿过前院来到后院,直接钻进刘长富的耳朵里。
没一会,刘长富撩开门帘,从门框里探出一个头,看见喊自己的是两个西装笔挺的青年,他连忙把身子也拉出门框,冲冼耀文两人抱了抱拳,“我是刘长富,不知道两位找我何事?”
冼耀文回以抱拳,“刘保长,鄙人冼耀文,刚刚顶门立户,下一步准备择一良妻,开枝散叶,娶妻之前,打算先找一两个女佣,再添两个护院。”
刘长富闻弦歌而知雅意,便拿乔道:“冼先生想找人做事,这里的人求之不得,只需寻一空地立块牌子,很快就会有人来应征。”
冼耀文再次抱拳,微笑道:“刘保长治下之民来自五湖四海,老家相隔甚远,人品家教都无从得知,没有刘保长这样的长者作保,耀文实在不敢招陌生人当贴己人。
所以,耀文想把找人之事拜托给刘保长,女佣最好是妈姐,每月我愿给150元,护院最好有从军经历,每月我愿给200元。另外,我还要冒昧把发薪之事也拜托给刘保长,每个月底我会差人把薪水给刘保长送来。”
说完,冼耀文给储蓄飞使了个眼色,对方见状,立马提着礼篮走到刘长富身边。
“刘保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笑纳。”冼耀文的客套话无缝跟上。
刘长富瞄了眼礼篮,笑容满面地说道:“冼先生,你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好意思收冼先生的礼。”
“收得,自然收得,刘保长比我年长,您就当做晚辈对长辈的孝敬。”
闻言,刘长富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既然冼先生这么说,老朽就不客气了,不知道冼先生府邸在何处,老朽找到合适的人也好差人通知冼先生。”
冼耀文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李屋村的村口有一栋新盖的四层楼,那里被我买了下来,我就住在那里。”
刘长富循着冼耀文所指的方向眺望了一眼,随即又一次抱拳,“冼先生,我会尽快给你消息。”
“那就拜托刘保长了,今日天色已晚,不多叨扰,改日再来拜访刘保长,先告辞了。”
“冼先生慢走。”
告别刘长富后,冼耀文两人并没有在木屋区多待,掠过不少背负着孩提,肩膀上担着水桶的妇女,还有稍显呆滞的顽童们,经过山坡侧开凿出来的羊肠小道,从高处下到低处,来到木屋区外面较宽广的泥路。
在泥路上走出一段,储蓄飞说道:“先生,现在香港有不少找不到活干的难民,想找几个人不难,我们自己找可以省不少钱。”
“我听说刘长富不久前还是一个富翁,被他自己给作没了,你看他现在住在木屋区还是活得好好的,说明这个人适应能力很强,也能屈能伸,也许还想着哪一天重铸辉煌。”
冼耀文驻足,转身指着坡上的木屋,“你觉得我是应该相信一个有目标的人,还是相信一个身无长物、得过且过,随时可能会饿死的人?”
“大部分难民还是知道礼义廉耻的。”
冼耀文轻笑道:“一个饿了好几天的人,为了填饱肚子,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哪怕是易子而食,这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天底下没有比吃更重要的事。
为了一份待遇不错的差事,人会无师自通的伪装自己,拿出最好的表现,对一些不可能长期坚持的要求也会先答应下来,这个长期是多久就不好说了,也许一两个月,也许半年一年。
贴己人经常换不方便,还是多出点钱,直接让保人找比较好。
刘长富曾经能打下一片家业,说明他不可能太蠢,哪怕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也不可能一上来就耍里应外合谋夺我家产的计谋,多半会顺杆往上爬,和我结交,看看能不能从我这里拿到一些好处或者机会。
只有接触久了,发现我这个人软弱可欺,他才有可能耍毒计,把我弄死或控制我,进而夺取我的家产。”
“原来先生考虑的这么周祥,是我多虑了。”储蓄飞说道。
冼耀文似笑非笑,似真非假地说道:“看《红楼梦》学的,没想到还真能唬人。”
今天之前,储蓄飞会对冼耀文的精明半信半疑,现在,他已经基本肯定对方是个多智近妖,而且行事非常谨慎的人。
通过白天的所学,他已经能看出来冼耀文每一次站定和行走之时,都有意选择最佳的防守位,如果遇到袭击,自己能替对方挡掉大部分射来的子弹。
……
次日。
早上五公里越野之后,冼耀武跟其他三人上天台进行体能训练,冼耀文自己坐在三四楼的楼梯角看报纸,除了邓波儿,其他三家租客都说过今早或傍晚搬过来,他要在这里等着帮把手,同时也等新人来看房。
六点多一点,双职工的孙姓夫妇先过来,两辆黄包车,三个箱子、两个大包袱,东西一放下,两人就匆匆赶去上班。
不到六点半,昨天傍晚来看房的张姓夫妇也来了,家当不多,只有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张夫人刚换了工作,还未履新,有时间慢慢收拾,冼耀文过去客套了一下,等张先生赶去上班,他也退出了他们的房间。
过了七点半,冼耀文估摸着楚天岚夫妇会在傍晚搬过来之时,他忽然听到物体敲击楼梯角的声音,探头往楼梯下一看,只见苏丽珍左手一个小箱子,右手一个大箱子,吃力地往楼上走来。
瞄了两眼,他又一屁股坐了下去,继续看手里的报纸。
没过两分钟,苏丽珍已经提着行李箱来到冼耀文的身前,他装作刚看到的样子,收起报纸惊呼道:“啊呀,楚太太你怎么自己搬行李,没有雇人吗?楚先生呢?”
苏丽珍放下箱子,喘着气回道:“我先生去上班了,没多少行李,我自己搬就好了。”
“那怎么可以。”冼耀文站起身,来到苏丽珍身边,一手一个提起箱子掂了掂,“箱子还是蛮重的,楚太太你去楼下看着行李,搬搬抬抬的活交给我。”
苏丽珍迟疑了一下,“房东,会不会太麻烦你?”
“没事的啦,你快点下去,免得东西搞丢,我帮你放门口。”说着,冼耀文提着东西就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苏丽珍在原地愣了一会,追上来一句谢谢,随后,转身往楼下走去。
把行李放在房门口,冼耀文马上就下楼,来到楼下,刚好看到苏丽珍给两个车夫结了车钱让两人离开,地面上放着两个大行李箱,以及包裹、罐罐筐筐,家当着实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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