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少陵
又把手伸进胸前口袋,拿了四张红票票出来。
“四百八”
许学军撇了撇嘴,又掏了两张。
“六百八,够多了吧?下次你就朝著六百八考,考到了六百八,爸还给你奖励。”
“行嘞,爸。”
许青山立马接过,塞进兜里,没给许学军反悔的机会。
许学军眼神飘忽,没几秒就瞄一下许青山的口袋,脸上略微流露出不舍的神色。
一家人又闲聊了片刻。
似乎是觉得很有威严,又被许青山三言两语捧得有些飘,许学军又给烧水壶装上水,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始谈事情。
他先是瞄了一眼安安静静脸上带笑的岳母,又看了眼乖巧的儿子,脸色略微严肃起来,转过头和林月华说道。
“华啊,你弟的事,不是很好处理。”
许青山收敛了笑容,看了眼外婆。
小老太眼睛还盯著电视,但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许青山知道这小老太这时候竖起了耳朵开始听谈话。
“你同学不是城管大队的吗?连个纠纷都没法解决么?”
林月华有些急了。
“你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他这不是纠纷不纠纷的问题,他这个是公安分管的,城管没法处理保护费和寻衅滋事的问题。我问了建州说不行,问了老黄,也说没法子,这件事很难办的。”
许学军皱著眉头,叹了口气说道。
林月华嘴巴不饶。
“你那些同学一个个平时说得多好听,家里酒拎去喝了多少,到了要紧时候一个都派不上用场。这是我们被欺负了,又不是我们欺负人,你平时总吹嘘人脉,现在又用不上。”
“不是,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我那些同学?我话都没说完,每次都是这样,你这个人真的是不可理喻。”
方才的气氛一凝,许学军面带怒色。
“妈,先听爸讲完吧。”
往常这种时候,许青山都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但这一次,他伸手拦住了要和许学军好好掰扯一顿谁不可理喻的林月华,淡定地说道。
“越急越办不成事,爸只说了难办,没说不能办,听他把想说的说完,再做判断。”
林月华想起家里被许学军拎去应酬的酒,又想到自己无底洞一样的帐,脸色难看至极。
但她本就不想在老娘和儿子面前跟许学军吵架,儿子给了个台阶,她自然也会下。
可她下了台阶,许学军却不下。
许学军铁青著脸,憋出了一句。
“教体育的,没半点文化,人话都听不懂。”
第49章 活时不孝死后乱叫
“爸,别说了。”
许青山说道。
许学军不管不顾,没等林月华反驳,他似乎想要当著岳母和儿子的面,将自己积攒许久的怒气发泄出来。
林月华犟著头死死盯著许学军,一脸悲愤,要听听他还能说些什么话来。
许学军怒火中烧,他猛然起身,站在茶几前,高高在上地伸出手,指著林月华的鼻子,脸色铁青地就要开始训斥。
“上次说祭拜的事也这样,不可理喻,现在单位事那么多,都在竞争副科,就你给我拖后腿,娶你这种女人我真是倒.””
许学军正要大声数落林月华。
“我说,闭嘴!”
许青山猛然站起,攥住许学军的手。
他拦在母亲面前,面色沉著,直视父亲。
他的高大身躯像颗长成的巨树,光从吊顶的暖黄灯落到许青山身上。
光影分作两瓣。
一瓣林月华,一瓣许学军。
林月华看著站在自己身前挡住丈夫的儿子,原本凭著一口气憋在眼里的泪水再也藏不住。
许学军讶异又气愤,他仰起头看向高大的儿子。
“放开!”
许学军厉声命令道。
他决不允许儿子挑衅自己的权威。
原本在一旁抿嘴揪心的小老太,在见到许青山站起来后,她也立马站起来,想过来拉开,却又手足无措。
“你先看看这个。”
许青山从放在沙发上的书包里抽出了一个文件袋,拍在许学军手里。
“坐下来,边看边说。”
许学军被转移了注意力。
原本的愤怒和气势突然截断,一时任由许青山摆布。
许青山按著他肩膀,让他坐下来。
“外婆,伱带我妈去洗把脸,回房间休息。”
许青山松开许学军的手,侧过头和外婆说道。
虽然他在他们眼里只是孩子,但六神无主的外婆听从许青山不容置疑的话,拉著女儿回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许氏父子。
“哔”
水烧开了,许青山拿过烧水壶,茶盘挪置面前。
“爸,聊聊?”
“聊什么聊?大人的事小孩不要多嘴,你好好地读你的书就行了。”
许学军手拿文件袋,横眉冷对,时刻不忘记说教。
“你都不知道你妈这种人真是草包。我们单位最近在查企业偷税漏税的事,这件事就是晋升副科的关键,你妈又是生病要人照顾,又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闹腾,给我拖后腿。”
“我这辈子不能升迁,事业不成功,都是你妈害的,要是.”
“喝茶。”
许青山把茶杯推到许学军面前。
许学军端起茶杯,刚喝了半口,从文件袋里抽出资料,刚看到资料的标题,他刚入口的茶汤就呛了他一喉咙。
“这资料你从哪来的?”
他震惊地快速地翻阅那份资料,猛然抬头看向眼前有些陌生的儿子。
许青山老神在在,没有回答。
他给许学军又倒了一杯,自己端起茶杯细品。
“来,喝茶。”
许学军本欲开口,被许青山这么一说,只能又喝一杯,可茶汤还没下咽,许青山突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轻飘飘的话。
“爸,你急了。”
“嘶咳咳咳咳我没急!”
许学军又被呛到,大声辩解。
“你看,又急。”
许学军原本还想数落两句。
看著许青山那四平八稳的模样,把话咽回肚子里。
“无能狂怒是懦夫行径,学会沉稳,遇事不慌不忙,才是男儿本色。”
“大事要静,急事要缓,难事要变。”
“爸,这些可都是你教过我的。”
“一直以来,你在我心里都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但你这样,可跟你教我的不太一样。”
许青山手里拿著茶碗盖,慢慢地沏著茶。
许学军沉默了。
“现在这里就咱父子俩,有些不利于家庭团结的话,你没说过,我没听过。”
“资料的事先不急,我们先聊家庭。”
许学军握著茶杯,微微低头。
不知怎的,他连屁股都从全贴著沙发,变成只沾半边。
“我人轻言微,懂得也不多,但还是能陪老爸你聊聊的。”
“这次的事,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小舅来龙江商业街那边摆摊,被混混敲诈后起冲突的事吧?”
许青山回忆起有些不堪的过往。
前世的他先是堕入地狱,再缓缓爬起,但有时候经历过太多事的年轻人,心智尚未成熟就先遭毒打,自然容易滋生出畸形的心。
也因此,后来事情解决后,他才和父亲起冲突,远走沪都,踏上不归路,最终锒铛入狱。
万事有因必有果。
他高三时发生的这些事,也是许家逐渐支离破碎、债台高筑的导火索,点燃了勉强维持的屎山下积年炸药。
许学军点了点头。
“那你方才想跟我妈说的,是要讲讲帮小舅的难度,但你会全力帮忙,只不过希望在二姑家经济上的事,还有让我回去祭拜的事,她也要全力支持,对么?”
许青山语调舒缓,没有攻击性。
许学军听完更加诧异地看向许青山。
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嗯”
许学军应了一声,但却又想起什么,皱起眉头。
“小孩子家家的,别管别操心那么多,你只要听我的就对了,不要被你妈带坏”
“爸,我们先说说祭拜的事吧。”
许青山打断了许学军的牢骚,继续说道。
“我问你,那年我回去了没有?”
“嗯。”
“好,那年守孝的世俗规矩,我们守了吗?”
“嗯。”
“好,要我妈每初一十五、一年八节,五点起床骑摩托回山里,上香祭拜后再出山去上班,我妈没做到么?”
“做了。”
“那我备战高考,没法回老家,违反当地习俗么?”
“没有是没有,但是这事.”
许学军想争论几句,可许青山并没有给他机会。
“既然大伯母希望我回去,那为什么去年是对年,都说必须回去,那我大堂哥怎么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