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茅屋秋雨
“一个简单的东西。”
陈健在地上画了一个长方形,说道:“你捏几个这样底的陶碗,不要圆的要方的,四周都要方的,盘好之后,从中间切成两半烧制。”
他比量了一下,算起来大约两尺长,一尺宽厚,对于如今的橡子而言这不算什么太难的东西。
橡子没问要做什么,这东西没法用陶轮,可他这几天盘泥条的技术也长进不少。
擀出泥饼,用木头比量着切开,四周卷好后,形成一个没有盖的长方体。
“是这样的东西?”
“对。中间切开。”
橡子拿出一柄石刀,沾上水切开,问道:“要多少呢?”
陈健想到橡子未必能数到九十九,于是折了几十根小棍道:“这么多,尽快烧出来。”
说完就要回去,橡子在后面喊道:“健,每次烧陶为什么总有碎的?还有,你看看这个,这是怎么了?”
他匆匆追上陈健,拿出一个陶碗,陶碗是碎的,可是外面却和别的陶器不同,光滑无比,仿佛和雪天的冰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温度高了还是怎么了,竟然出现了一层简单的釉,只是上百个陶碗就有这么一个,还烧碎了,橡子觉得可惜,想从陈健这里得到答案。
陈健想了一下道:“你先烧着这些,等盖完了屋子再说。”
橡子没再说什么,继续去盘那些长方体的古怪东西,每做好一个就在上面放一根草棍儿。
第二天清晨,一对长方体的陶器就出现了陈健的手中,用手摸了一下,觉得还算可以。
昨天一天族人盖屋子的速度明显快了,逐渐熟练了种种动作。盖出了一间半的毛坯,甚至有人提议要连夜完成那一半,被陈健劝回去了。
今天族人们早早就起来了,陈健拿着那件奇怪的陶器走到了人群中,终止了众人的动作,说今天先做别的。
“有什么比盖屋更重要的吗?”
“有,让屋子更好。”
于是族人们不再发问,跟着陈健到了河边的陶场。
这一次轻车熟路,挖土和泥,清理场地,和上次烧陶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一次不需要全是黏土。
里面掺上砂子碎石子和草叶,将土堆成一个火山样的形状,上面“火山口”里加上水,几个最有力气的上去用脚和泥。
将长方体的陶容器抹上一些水湿润了里面,将混合了草叶石子的泥土倒进去。
上去踩的结实了,两个人抬到平整出的地面上,将分成两半儿的陶器皿分开,一块方方正正的泥坯就算是完成了。
想要有火炕、灶台、烟囱,只靠版筑法是不行的,那些精细的地方只能用砖。
如今烧砖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太费时间,而且要先挖砖窑、烧出的第一批砖还要加固砖窑,控制火候,没个十几天是不够的。
这个工作陈健决定等到族人稳定下来再说。
泥坯成型简单,自然晾晒干就行,总体来说还算结实,就是很累,算是前世农村泥水匠最讨厌的工作。
几十套模子分给族人,三五个人一组,咕叽咕叽的脚踩泥巴的声音就在河边响了起来。
一整天弄出了几百块泥坯,等待晾晒干燥。
五天后,也就是开始干活的第十天,这些泥坯总算是干了,又花了一早晨的时间背到了山坡上。
如今已经有十三间简陋的草房出现了,逐渐熟练的族人盖屋子的速度也在加快,算起来不过一百个人每天盖两间不需要地基的泥房,效率之低令人发指。
十三间排成了一条直线,远远看去总算有了那么点村子的味道。
每个屋子要塞进去十个人,拥挤是必然的。
但看看天上的鱼鳞云,只怕两三天之内会有一场大雨,若是下了大雨就没办法在螺岛上住了,万一发了水,桦皮船根本没法控制。
陈健放下最后一块泥坯,冲着众人喊道:“今晚上,咱们就住在这里吧。松,你带着人把那些盆盆罐罐全都带回来。咱们今天就不继续盖屋子了。”
第二十三章 十三天的样板村(完)
雨终于落下的时候,已经是第十三天的上午,最后一滴落下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所以天边出现了一道弯虹。
许多年后,族人每次看到彩虹的时候,总会想起陈健在那一天带他们去山崖顶看彩虹的情景。
那时候雨刚刚停住,草河的水有些浑浊,站在悬崖上仍然能听到下游轰鸣的水声,翻腾起白色的浪花。
彩虹就挂在草河的下游,如同一道门,河水仿佛全都从门中穿过去了族人想不到的地方,偶尔跃起几条金色的大鱼,鳞片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似乎想要跳过那道七彩的门。
山下,十三间草房整齐地画出一道线,茅草的屋顶上还在滴落淡黄色的被茅草浸染的水珠,落在屋后的一条排水沟中,那是昨晚上挖出来的。
细心地榆钱儿发现族人用了十三天的时间,盖起了十三间房屋。
这只是巧合,但在族人眼中,十三这个数字却有了不一样的意义,这是祖先带给他们的指引,这是一个幸运的数字,一个值得庆祝的数字。
十三间草房的后面都立着十三个用泥坯垒起的烟囱,正在冒出乳白色的烟,微微苦涩的味道站在山顶也能嗅的到。
有三间屋子里用泥坯盘出了火炕,上面铺着羊皮和袍子皮。那是老人和孩子以及一些在哺乳的女人们的居所。
剩下的屋子,因为泥坯和时间不够,所以只有一个炉子,泥坯垒成的烟道走了一个如同长蛇的曲线,通向屋后的烟囱。
烟道上方是用木头和绳子支起的简易的床,上面铺着草叶、纤维布和少许的动物毛皮。
窗户上封着两层树皮纤维,上面倒悬着一把艾蒿,拴着一条用赭石染成红色的布条。
最先盖起的那间屋子上,插着一根木棍,上面悬挂着用绳子拴着的、烧裂的带着一层釉质的、被摔碎成许多片的陶碗。
每当风吹动的时候,碎陶片撞击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清脆如同鸟鸣。
屋前的空地上,支起了一片木头和茅草树皮组成的凉棚,很宽很长。
下面有五个泥坯堆成的灶台,上面放着巨大的陶盆,这是族人做饭和吃饭的地方。
一个陶罐中插着许多的齐截的小树枝,族人们知道它们叫箸,据说梦中的先祖就是用这种东西吃饭。族人们尝试了几次,却很难如陈健一般熟练地夹起想要的食物。
此时,灶台中的两个大锅正冒出白色的蒸汽,加了花椒叶的鹿肉味道有种让人迷醉的香气,即便风从彩虹那一边吹来,却仍旧用力吸一口就能闻到。
几条小狼围着灶台打转儿嬉闹,第一间屋子的旁边垒砌了一个小窝,里面铺着柔软的草。还有几只趴在里面打盹儿,窝前的小陶碗里有些烂乎乎的剩饭,如今只剩下了小半碗。
一只小狼崽追逐着小雁鹅,被留在家里的老人拿着棍子吓走。小雁鹅扑棱着跑到了一片水塘中。
那是族人们挖土取泥留下的坑,昨天被十几个人铺上了一层土,填平了那些沟壑,引来不远处的小溪将里面灌满。
昨天傍晚的时候,陈健带着族人从极远处的水塘泥潭中挖出了一些白色的、胳膊粗细的根茎,有些上面已经发出了嫩芽。
老祖母并不认得,可是陈健告诉族人这叫莲。在族人们折下一点,品尝到甜香而脆的味道后,族人的食谱上又多了一种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