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茅屋秋雨
长矛并不算长,大约三步,不是那种需要密集队形的超长矛,侧面还有一些长戈加强。
火枪手在伍长的带领下点燃了火绳,装填火药和铅弹,等待命令击发。因为是简陋的火绳枪,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很宽,并不能形成燧发枪一样的猛烈弹幕。
加之点火方式连蛇形杆都不是,只是简易的Z字杆,引药池的上方也没有盖子,稍微有火星吹进去就可能提前击发。每个人身上又背着一堆的火药,靠的近了被身边的人引燃,那也是九死一生。
刺刀更不可能配,火绳枪太重,挥舞不动,只能给这些火枪手配发铜剑。
其实比起来弓手,这些原始的火枪手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只不过对面的弓也强不到哪去,大家也就半斤八两。
唯独可以说是超越一个时代的也就是那些火炮了,只不过虽然有了炮耳,但是没有调整火炮角度的扭杆螺栓,想要调整角度只能在轮子下挖坑或是在后面垫木头块。
好在这些三斤炮的重量不大,马匹可以拉着快速机动,展开也很容易,可以跟得上步兵前进的速度。
四个营队加三门炮的展开速度极快,超出了对面的预料,在对面没有火炮远距离打击、己方斥候控制了两翼和前方防止骚扰的情况下,各个连队就像是平时训练一样,先转向然后以四列纵队机动,到达指定地点后集体向左右转,迅速补齐位置形成五或是六列的横队。
这是陈健花了七年时间训练出来的成果,看起来就像是前世高中生队列汇演时候的水准,可在这个时代已经足以惊掉对面的下巴。
换做粟岳的军队,展开部队花去了至少四倍于夏军的时间,部队不展开乱哄哄的一团,那就毫无战斗力可言——在十年前大家都是这么乱哄哄地打仗的,可十年后已经不一样。
等到部队一线展开后,陈健下令道:“击鼓,进军!”
鼓手翘着小鼓,笛手吹着笛曲,快步向前推进,按照规矩在八十步的时候停下来重新整队以保持平齐。
粟岳那边走出一些携带着弯弓和铜剑的游兵,试图阻碍夏军的前进,造成阵线参差不齐的情况。
后方的轻骑和斥候从连队间的空隙中奔出,三五成群将对方的斥候驱散,只为后面的步兵留出三百步的安全距离,超过三百步后并不追赶,迅速退回本队。
夏军阵线的左翼,李四郎和炮组中的同袍们扛着火炮所需的各种古怪工具:降温顺带浇灭炮膛内火星的羊毛刷、醋桶、螺旋状的清理内膛或是把炮弹弄出来的铁杆、半圆形的刻度板、用来调整火炮角度的木头块,引火绳和用来往火门里扎的铁钎子。
马拉着昂贵的铜炮,后面还有五门三斤炮和十几门一斤的小炮或者是叫重火枪没有展开,保持着机动状态。
他眨着被火枪炸膛后伤到的眼睛,咒骂着对面的太阳有些刺眼,冰冷的炮身上蹲着几只苍蝇,在那里舔着什么,或是出发前有人喝甜酒落在了上面。
“舔吧,一会打起来你们要是还傻乎乎地舔,那可就熟了。”
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一旁一个上次攻打西戎时被火炮烫伤了手掌的同袍忍不住骂了一声,他背着一个小铁铲,用来调整角度时候挖坑。
在前进到距离粟岳大军八百步的时候,粟岳的大军也开始缓慢向前挪动,夏军的笛手听着连队长喊了一声停下,便停住了吹奏。
炮组两侧的火枪兵和长矛兵迅速站好队列,火枪兵向后退了五步,第一排正好在长矛兵的最后一排。
拿出木叉,将火枪架在木叉上,确保两旁一步之内没有同袍以防自己的火绳点到战友或是自己成为战友不经意间杀掉的第一个人。
第一排的士兵半蹲着,用了烧矮一些的木叉;第二排的士兵稍微高些,但是弯着腰;第三排则是正常的高度。后面还有两排士兵,需要的时候可以迅速前出站成一线完成一次齐射。
基本上只有第一次齐射是效果最好的,后面就会出现诸如通条忘在枪里、先捅铅弹后倒火药、用力太大把火绳摁熄等等五花八门的情况。
一旁的炮组们迅速将轻便的铜炮卸下来,目测了一下对方的距离,调整着火炮的角度,安放上木块,从木箱中拿出用麻布包装的火药和铁球,安放进去。
三斤的火炮以四十五度角射击,可以打出一千步的极限距离,但是毫无意义。
战场上安静无比,都在等着第一次流血和厮杀的开始。
此时此刻夏军的战线并不是平齐的,三门炮在左翼,而右翼则是故意向后拖后了三十步,呈一个斜面,看起来是要尽量拖后和粟岳联军接战的时间。
粟岳的主力因为有那些士兵的阻挡,加之附近并没有高山,根本无法判断到底要冲击哪里。
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在粟岳军队的右翼、自己的左翼有大约四百的骑手,正朝着侧翼挪动,看样子想要绕后,但是速度极慢,并没有超出军阵,似乎在等待命令。
战阵中央,陈健冲着身旁的传令兵喊道:“让羽林卫和黑衣卫去左翼,告诉李四,一旦敌人靠近到六百步就打,把对面的那些轻骑逼出来。”
传令兵重复了一遍命令后,带着军旗快速机动到左边。
羽林卫和骑马机动的黑衣卫快速向左侧靠拢,在左翼组成了阵列。第五个不满编的营队依旧没动,继续在陈健身边。
姬柏骑在马上,有些奇怪陈健的动作。黑衣卫作为夏军中为数不多的百战老兵,一般都是作为最后时刻不得以的时候才用的。
如今左翼集中了羽林卫、黑衣卫这些整个夏军最精锐的力量,右翼又刻意向后拖延,姬柏觉得这样有些冒险。
很显然这是准备拖后右翼接敌的时间,将主力都集中在左翼,左翼攻而右翼守,力图在左翼突破。
可是哪有这么早就把所有家底都压上的?再说就算是真是这样,那些雷火卫也该集中到左翼,集中使用轰开对方的军阵才是。
只不过军令就是军令,战前可以质疑战时必须遵守,正要离开的时候,陈健策马来到了姬柏身旁,说了些话,将左翼的指挥权交到了姬柏手中。
等到两卫精锐机动到左翼之后,羽林卫的士兵们嘲弄着姬柏这群走路骑马打仗下马的骑兵,故意逗弄着自己的战马扬起蹄子溅了这些士兵一身的土。
这时候双方的距离已经接近到四百步,李四朝着旁边两门炮喊了一嗓子,早已经准备好的炮手立刻点燃了火绳。
轰……
三枚不算大的铁丸子飞跃了三百步,随后在僵硬的土地上高高弹起,朝着粟岳的士兵砸下去。
一枚跳的太高砸偏了,两枚正好砸进人群中,这是对面的部队第一次见识到火炮,这种超越往常杀伤距离的武器让他们无比的恐怖。
一枚铁丸子砸断了一名骑手战马的腿,跳起来糊在了身后一人的脸上,直接将脑袋砸了下来。
粟岳军中右翼的士兵们惊恐地看着对面冒起了白烟,那黑色的、不算大的铁丸子飞的似乎很慢,有种感觉像是伸手就能抓到,但就是这极慢的速度却可以打穿三个人的身体。
粟岳军的右翼立刻乱了起来,原本平齐的阵线出现了参差和缺口,这些士兵根本没有承受过炮击,炮击死的人也并不多,可是场面的震撼让这些士兵难以承受。
两轮炮射之后,粟岳军中右翼的那些骑手似乎是承受不住了,朝着这边冲击过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决战(四)
粟岳军中的骑兵不是主力,他们的作用仅限于追杀溃兵,扰乱阵型,侧翼绕后逼着敌人的阵线松动种种。
如果和羽林卫配合,这无疑是极好的,给羽林卫创造冲击的时机。然而夏军的非正规的轻骑都在阳关,陈健根本没有调集也来不及调集。
马镫出现了七年,但拥有了马镫之后怎么打仗陈健没有教过这些人,相反弄出了一整套完美的战车冲阵体系,因而粟岳军中的绝对主力就是那八十辆战车和后面的徒步步兵。
这也是陈健一直猥琐地慢慢往前爬,手里捏着大半个雷火卫和一个营队没有展开的原因。大平原上战车的冲击力比马镫骑兵要强得多。
粟岳军中的骑兵大抵都是一些中小贵族,血统和首领祭司们亲近,手里有个十几个奴隶,玩不起战车,但却拥有铁器、耕牛、马匹,因而可以骑骑马,操练下武艺。
大体上,这些人从夏国买回去马镫后,发现一旦骑上马挥舞着五花八门的武器,欺负一下那些站在地上的奴隶或是平民简直易如反掌,也因而他们觉得骑兵就是这样的。
让他们去硬怼那些左弓右戈冲起来数百斤上千斤的战车,他们还没有这样的胆量,可是冲击徒步步兵看起来问题不大。
两轮炮火之后,这些中小贵族们已经承受不住这种心理上的压抑,发动了冲击。
从十年前战车在大河诸部普及、七年前马镫和昂贵的甲出现、农业技术革新允许一部分人完全脱产操练杀人技巧后,一种潜在的心理优势在贵族心中建立了起来:我能打十个,打仗全靠我,族人步兵只是凑数的,尤其是在辽阔的大河沿岸平原上。
他们操控着战马,挥舞着武器,从夏军的左翼上方绕着个圈冲了过来,试图造成夏军这边的混乱。
夏军的左翼,被授权指挥左翼的姬柏命令三门炮不用再管对面的骑手,而是将炮口对准了对面的步兵。
羽林卫则迅速在左翼的空地上整队,第一排骑手抽出了长矛,后面几排抽出了铜剑,等待羽林卫郎将发布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