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茅屋秋雨
这里距离闽城又不算太远,又有陆路水路相连,年节之时也常去闽城玩乐,闽城这两年又没有海盗或是造反之类的事,有些事便会叫人印象深刻。
等见面之后,略问了一句,陈健便说自己就是他想的那个人,顿时让商务官惊叹不已,连连夸赞陈健的那幕戏如何如何自己也曾看过之类。
寒暄中,陈健悄无声息地递过去了一张钱庄汇票,商务官在执手的时候觉得手里多了点东西,心中更喜。暗道这年轻人年少成名,竟然还会做人并无骄狂之气,的确难得。
递上钱,有些事还是要公事公办的。
“雇工和学徒县里倒是不少,都是读过开蒙的人。雇工的事好说,雇工的契约你自去司法官那里办理。按照规矩,我这边是要收你雇佣人三个月的薪资作为抵押,一旦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也好办理。”
“这是自然。”
“玻璃雇工和学徒,法规上是有规定最低薪资的,这些抵押就按照最低的来,这没什么问题。只是你这个化工厂,是个什么东西?我做商务官也算是不短了,法规条例也翻看过不少,倒还是真没见过这东西。”
陈健支吾了一声,想想这化工厂虽然初始极为简陋,但要说到底生产什么还真不好说。
往小了说就是生产草木灰碱、绿矾油之类的;往大了说,形成规模不怕死人,一个月之内转型弄成炸药厂问题也不算大。
“呃……你也听说了,我写了篇不成型的文章,竟然得到了都城学宫里木老先生的指点,这东西其实就是和学宫的木老先生有关的。”
陈健索性扯虎皮拉大旗,说了一半的真话,听得商务官一愣一愣的。
他上学学的是统计商务法规之类,木老先生的名字没听过,但是都城学宫的名号那是听过的。
再加上前些日子听说过的、被陈健刻意添油加醋宣扬过的一些传闻,心中不免顿时觉得化工这东西高大上了。
如今管控的很松,只要不是干些资敌、叛乱之类的事,只要钱够多、军方的关系够硬,就算是大炮火枪也一样可以生产。这一点商务官是大为放心,不管怎么说陈健的父亲那也是个海军的校官,又有可能成为学宫弟子这样的名头,这种事断然不可能。
想了一下,商务官觉得这东西可能也就是海草灰碱之类的作坊,便按照这些作坊的规定算了最低的薪资。
说到最后,便说到了最重要的问题——土地。
“您也知道,玻璃这东西易碎,又需要煤炭烧炼,所以我想要买一块方便些的地建这作坊。这东西运输不易,最好离县城不要太远,而且距离河也不要太远,毕竟还要煤炭、硅石、海草灰或是戈壁碱之类的材料。其间又要打磨、碾料,这又需要一条小河安装水力磨之类。”
商务官当然明白,如今很多产业离不开水,靠近水不仅意味着动力,更意味着运输。
就拿这里常见的煤炭来说,煤矿所在的地方距离闽河还有二三十里,把煤挖出来倒是便宜,可要是再用骡马运输到闽河中装船,那可能比挖出来的花费还要贵。
如今的道路也是车辙遍地,一旦遇到雨天,除了一条主路可以通行,其余的地方实在难走。
这样一想,有些事便解释的通了。他本想着陈健在闽城既有名气,闽城商铺遍地钱财又多,为何跑到这里?如今再一想,觉得大概闽城附近的好地方都被占了,退而求其次倒还真是个好想法。
虽不知道刚才收到的钱有多少,但是于公于私这事也得帮着解决。对方又不是那种手里就二三百个银币的小作坊,出手就要雇工二三百,父辈又算是个人物也不好去招惹。
翻出县附近的草图,找了几处地方一一指给陈健,这些地方既不是良田也没有别人的作坊,距离县城不算远。
“你明日可以去这几处看看,若是有中意定下来就是。我去找县令批示,都是按照规矩来的,也没什么阻挠。”
“如此多谢了。还有一事,我这作坊要用煤炭、生熟铁、木料,还要盖屋、建水车之类。初来乍到,对这里不很熟悉……这样吧,今晚我便做东,宴请您随意用些酒菜,也请您说说这县中的事物人情。”
商务官自是答应也不推辞,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当夜在县城中最好的酒肆摆了一席,商务官也是常客,席间便挑拣些能说的说了,又让陈健千恩万谢。
期间砖石最好用谁家的、煤铁谁家最大之类,陈健一一记在心里。这不仅仅是建议,也算是一种忠告,用与不用取之于陈健。
此时烧玻璃的其实不少,但对陈健而言并不影响自己赚钱。
这种轻工来钱快,可以初始积累,为耗钱的硫酸碱做准备,而且在这里竞争不大,又不需要太多的利益纠葛,不像是纺织业一样很容易被人排挤。
既然很多人开始购买玻璃制品,那么玻璃已经拥有了一个成型的市场,一些人家也开始用昂贵的玻璃窗。
但是如今的玻璃不能做太大的块,是靠着熟练工匠吹成圆筒切开做出的大块玻璃,成本不低,而且也不能做的太大。
这一点陈健可以用一些前世的经验完成技术革新,这不像是纺织一样动辄会让数万人失业,在钱和势力不够之前不敢搞以免出大事。
一旦新型的压制法弄出的大玻璃出现,很快就可以排挤掉闽城附近靠吹制法弄出的玻璃作坊,就算是比着扔钱降价恶性竞争,对方也争不过他。
玻璃作坊的人数也不算太多,完全不是支柱的手工业,就算闹起来拿钱砸过去也能摆平。
再一个,玻璃也是观察实验学的基础,更是让很多人三观毁灭的基础。
如今的玻璃气泡太多,甚至连一些昂贵的眼镜里面也有一些细微的气泡,平时使用问题不大,但如果用来干别的就有些力不从心。
六分仪、望远镜、原始显微镜、三棱镜、试管、玻璃瓶、七百六十毫米以上的大玻璃管……这些东西如果没有,一些东西就发展不起来。
连同背后的望远镜观察的天文学、细菌学、定量化学、光学之类的学科也就没有存在的基础。
最重要的,七百六十毫米以上的大玻璃管直观地宣告了大气压的存在,宣告了真空和正常空气之间是有力量的,也宣告了一个思路。
有什么办法可以人为制造真空,然后再利用大气的压力压动一些东西做运动呢?进而可以利用气体的压力让一些东西做运动呢?
有些东西,不是脑子一动就天才般诞生的,那是需要之前数不清的基础。
第四十八章 作坊(二)
陈健选中了一片地。
那里有二十亩地以及一处水力磨房,剩余的都是荒地。靠近一条小河,距离县城不算远,又基本在县城的下风向。
这里地势很好,而且周围并没有太大的农场主。等到简单的酸碱厂建立起来后,大量的污染物和酸性烟尘最多两年就会上下方的土地大面积减产。
要是有大农场主,到时候说不住还要扯皮,但既然只是些小农户,就算给钱不管用也可以雇人打一顿再给些钱撵走了事。当然自己不能出手,少不得得找个替罪羊和黑手套,最后给钱了事的时候倒是可以出面。
算起来除了那些耕地外,陈健一共购买了二百亩地。拿出钱活动活动,那些土地就变成了价格低廉的荒滩地。
如今这点小产业,还用不到这么大的土地,但要为将来计,多花一些钱也是值得的。
县里的人丈量了土地,办好了地契,陈健又找到了一些泥瓦匠,将厂房外包出去。
完全的砖木结构,以如今那些专门建造房屋的泥瓦匠的水平完全能够建出来。
整个厂房都是他设计的,因为涉及到随后的生产,不能马虎。
烧结炉、熔炼炉、退火炉、压制车间这些都需要在一个大厂房的范围内,必不可少的还有人力鼓风机和高耸的烟囱。
买下来的水力磨房也雇来了工匠,改装成一个水力研磨矿石材料的石盘,结构都差不多,稍微做些改动就好。
等到厂房正式开工建设的时候,陈健来到县城开始招工。
招工的事一经传出,每天来这里报名的人络绎不绝,颇有几分挤破头的趋势。
首先玻璃作坊的学徒和雇工的工资都算得上在雇工中较高的了,而且这是一门实打实的手艺。
在农场或是挑棉弹棉厂作雇工,根本学不到什么东西,当完学徒之后还是一无所有,什么都干不成。
可是在铁匠、玻璃、造船、木器等作坊做雇工或是学徒那就完全不同,只要勤奋一点,聪明一点再会巴结,人们觉得至少可以学到一门手艺,一门真正的将来可以吃饭的手艺——说不准运气好等五年学徒期结束后,自己还能开个小作坊一跃成为社会的中层也未可知。
做梦有助于身心健康,同时还能保证社会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