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茅屋秋雨
慈善商社有一种新的大块玻璃,没有气泡颜色晶莹就连李叆叇师傅都认不出这是玻璃……这样的话快速地传播着,连同发生的正义战胜邪恶的故事一同发酵着。
湖霖看着散去的众人,心里有些不是个滋味。按说这没错,也不是骗人,只不过是演一幕戏,可他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转念一想,这又算是个好事,既没有伤害到谁,又能快速地让人知道商社有了这样的玻璃。唯一值得考虑的就是,为了达到一种目的,而做出一些奇怪的事,如果这些奇怪的事没有伤害到人,那么到底算不算走了歪路?
脑子里想着,便有些忘了陈健求他办的另一件事,可没想到另一件事里的那个人却先拉住了他。
李叆叇笑着请湖霖进了店铺,走进后院叫学徒沏茶。
两个人本就相识,都是被推举为郡里议事会成员的人,这也算得上是一种荣耀吧。
虽然此时不再有爵位,但是华夏众人还是戏称其实这议事会成员就是一种爵位,只不过不能世袭而已。这世界没有公爵,有人便戏有资格参加都城全国议事会的那是侯爵;郡里的那是伯爵;县里的便是子爵了。
更有人开玩笑,华夏的王也就基本都是那十三个发展的极好、极为富庶的郡守里面选出来的,毕竟必须要有郡守的经历才有资格被内部推举为尚书左仆射,而郡守又必然是有资格参加都城全国议事会的,所以被人笑称为十三选王之侯。
这两个人按照这种市井间的笑话,也算得上是伯爵了,自然相识,只不过没有北边那些血统贵族们那么繁复的礼节和底蕴。
进屋分了主宾坐下,李叆叇便有些按耐不住,没有说太多客套。
“柱乾兄,这玻璃真是你们商社的?”
湖霖这才反醒过来,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李叆叇脑袋里迅速地转了一圈,心说既然能够产出这么大块的玻璃,想必这个玻璃作坊肯定能做出厚一点的可以磨镜的玻璃。
价格又这么便宜,有着水晶的折光和透亮,却又没有水晶那样昂贵,这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幸好这件事发生在自家的铺子门前,让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能够问出来这家玻璃作坊所在的地方,自己去一趟商量一下玻璃的事,哪怕是花上一笔钱买下些,自己磨的眼镜又有哪家铺子能比价格?
正要问问呢,湖霖却先开口道:“李师傅,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这玻璃作坊的人还让我求你一件事呢。”
“好说,什么事?”
“是这样,这个玻璃作坊吧,是陈健开的。”
“陈健?就是那个写戏又被都城学宫的人来找的那个?”
“对,就是他。我们商社不就是他出的钱吗?”
“对对,小伙子不错。说吧,什么事?”
“陈健说他想和李兄合作,签个契约,磨镜的玻璃只卖给李兄一家,不过要出一部分钱……”
李叆叇一听这话,笑道:“好事啊!我刚才还在想这事呢。这个钱的问题可以商量,但是只要保证所有的磨镜玻璃只卖给我一家,这都可以商量。想来安窗子的玻璃都做成这样,那专门准备的磨镜玻璃定然是差不了,可以当水晶用了。”
湖霖点点头道:“不过他的意思是,只是闽城这一代的不会再卖给别家,但是离了闽城,还是要卖的。”
“那是自然。都城的磨镜师傅也和我没有关系啊。这个陈健现在在哪呢?我这就去找他谈谈。”
“那倒不必。”
湖霖从身上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条款,李叆叇粗略地扫了一眼,心中大为惊奇,这个独家垄断磨镜玻璃的价格并不高,完全可以接受。他相信就这个价钱再高三五倍,拿去别家,人家也一样会接受。
“李兄,除了这个还有个要求。”
“说。”
“陈健说,需要磨一批玻璃镜,但是必须要李师傅亲自打磨,他要这个有大用,所以还请李兄费费心,不要让徒工去磨这一批。当然了,有些粗活可以让徒工干,但是最后精细打磨的时候还得李兄亲自动手才行。”
说着拿出了另一张纸,上面写着需要的各种镜片,数量不少,既有花眼之人用的,也有近视之人用的,还有些则是放大看字用的,还有几个则古怪的很,不是某种镜片而是一种三棱柱。
这些李叆叇都能磨制,问题不大,只要有足够的材料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根本不需要考虑,李叆叇便道:“行,这个我完全可以答应。”
“李兄,还有一件事……这个,磨镜玻璃的事,你最好不要去和别家的磨镜师傅说。虽然说咱签了契约,但是……”
“这你放心,不消你说,我是不会和那些人说的。”
“那就好,过几天陈健回闽城,会来拜访你的,到时候你们再谈谈。”
“柱乾兄,不知道这个陈健要这么多古怪的镜片干什么?”
“不知道啊,好像是要送给学宫?要么就是和学宫的一些事有关,你也知道他也算是学宫里的人了,我听说学宫的一位老先生要收他为弟子呢。”
“这我也听说了,这要是真的,那可真是咱闽城的一件大事了。行,这些镜片我尽快磨出来,保证最后精细的地方我自己来。”
“如此那就多谢了。我的商社还有些事,便不打扰了,这就回去。”
“柱乾兄一片善心,和陈健那孩子一样,哎,这慈善商社……嘿,还真是不错,总归是要有人关心那些人的。那好,我也不留你了……”
被送离开,湖霖回头看了看李叆叇的磨镜店,笑了笑,哎了一声。
商社的人还在等他,还要回去再招收一些人手,卖玻璃的事便可先交给那些会算账的徒工。
第五十六章 行会
在慈善商社的玻璃出现在闽城之前,闽城的玻璃作坊正迎来一个行业发展皆大欢喜的局面。
兰花事件造就的虚假繁荣让一些中层得到了一笔钱,只要还有人接盘,总是有人赚到。
赚到了钱,自然会促进一些商品的购买。翻修房屋、安装玻璃、购买一些玻璃器皿,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倒不是说这些人不想着继续钱变钱,而是因为如今资本仍旧是萌芽时代,所有的行业基本分为有行会商会和实际有但却没有两种情况。
制造业作坊、纺织业等这些都是有行会存在的;而诸如制表、木匠、磨镜之类的纯靠手艺吃饭的,虽然也有同行会,但同行会内部主要就是交流技术而并不存在太大的竞争,也没法竞争,你雇一百个学徒也没办法去大规模干磨镜制表弄零件这样的行当,因为这是高端手艺。
前者算是原始的资本家,后者充其量也就是个高收入的劳动阶层,完全不同。
行会内部壁垒森严,很多收益的中层就算有钱也没办法投入再生产,基本都会选择积攒或是消费。
因而闽城的玻璃作坊在这两年算是繁荣,一个个赚的盆满钵溢,闽城玻璃会馆的行会会长这几年声望渐高。
各行业的行会组织内部都很严格,既要维持内部的关系、防止恶性竞争;又要阻挠外部的一些势力深入进来。
很多行业都是这样,丝织、棉纺的会长每隔几天就要召集同行,定下基本的价格,分配原材料等等,保证行会内部的受益。
这不是潜规则,而是在萌芽时代所出现的明规则,各个商会、会馆、行会的头目基本上都是议事会的成员,代表着本地工商业的利益。为官的也乐见于此,既保持了稳定,又能确保自己掌管的地方不会太过萧条。
这种情况的出现基本就是各行业短时间内没有新技术出现所导致的,其实不管什么样的时代都是如此,哪怕萌芽之后倘若某行业短时间内没有打破这一切的新技术出现,仍旧会形成类似行会的组织。只不过等到工业时代来临后的百年科技发展的速度太快,更新换代导致的竞争将这样温情脉脉撕的粉碎,只是现在还没有这样的力量自然也就趋于沉寂。
当四月份慈善商社的玻璃一出现,整个闽城的玻璃作坊全都坐不住了。
颜色透亮、不是森林草叶的颜色、气泡少、价格低、规格大……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些玻璃作坊至少在窗玻璃这一行上已经完全丧失了竞争优势。
然而玻璃器皿的出货量又不是很多,大头还是这样的大块玻璃。
慈善商社的玻璃刚一出现,就彻底搅混了整个闽城的玻璃制造市场,而且明目张胆地打破了这种规矩:这家名为南安县民营玻璃厂的作坊的主人竟然没有来拜会玻璃行会的会长,简直不可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