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贾思特杜
没想到，结局却远远出乎预料。
同样的几十万美元成本，相比他们以往参与的那些完全只能依靠卖肉卖噱头的B级片，《罗拉快跑》虽然同样算不得主流商业电影，却绝对是天上地下的差距。
甚至，很多人脑海里都不由产生一个念头：这才是电影啊。
放映厅前排，虽然已经不止一次惊异于西蒙在电影方面的才华，此前也不止一次地看过《罗拉快跑》的样片，但此时，回味着刚刚影片中堪称顶级的配乐，大卫·吉勒还是再次惊讶了一把。
导演、编剧、摄影、灯光、剪辑……
现在又是配乐。
大卫·吉勒心中只剩下好奇，坐在自己不远处的那小子，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
大卫·吉勒身旁，布莱恩·德·帕尔玛同样在感慨。
一部电影，从产生一个念头，到最终得到成片，整个过程要经历太多步骤，这其中任何一项出现偏差，都可能会导致影片最后的成果与创作者的设想大相径庭。
很多观众总是批评一些烂片剧情生硬缺乏逻辑之类。
但是，这些烂片最开始都绝对会有一个非常完善的构思或剧本，否则，任何电影公司都不会轻易拿出数千万美元的投资。
完善的剧本却得到残缺的烂片，这其中就涉及到了一部电影的完成度问题。
电影的完成度，不仅包括一部影片是否完全展现出了剧本想要表达的故事内容，还包括影片的特效质量、剪辑优劣、配乐好坏等方方面面。
观看完最终的成片，对比记忆中自己看过的剧本，布莱恩·德·帕尔玛意识到，《罗拉快跑》绝对是一部完成度非常高的电影。
如果《罗拉快跑》是一部商业片，布莱恩·德·帕尔玛敢肯定，这部电影绝对会取得非常出色的票房。
不过，虽然不是商业片，题材也偏离主流，但，只要看过电影，即使对整个故事完全不感兴趣，大部分观众也肯定会给出非常正面的评价。
这就是《罗拉快跑》的优势。
放映厅内。
观看完影片，众人都是思绪纷纷。
不过，如果说受到震撼最深的那个，绝对要数福克斯副总裁彼得·桑德斯了。
几个月前，当偶然得知西蒙拍摄样片的惊艳效果时，彼得·桑德斯就有些不以为然。
就算在摄影方面的天赋高一些，但终究只是一个刚刚进入好莱坞的毛头小子，彼得·桑德斯完全不认为西蒙这样一个年轻人能制作出哪怕勉强能看的电影来。
听说这小子还兼顾着剪辑、配乐这一大堆工作。
这就更不靠谱了。
简直是乱来啊。
只是可惜了据说65万美元的投资。
他这个福克斯的副总裁，也只有年景好一些的时候，算上工资奖金一大堆，才勉强能够拿到这个数字。
在圈子里混迹了几十年，彼得·桑德斯深深明白，电影这门行当，天赋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经验，是历练。不经过十年八年几部电影的磨砺，想要拍出让人认可的电影，根本就不可能。
然后，刚刚的八十分钟，彻底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
当初的不以为然，此时也化作了深深的震撼。
虽然能力算不得出色，但能够做到现在的位置，彼得·桑德斯绝对不缺少评判一部电影优劣的眼光。
和布莱恩·德·帕尔玛一样，彼得·桑德斯同样意识到，《罗拉快跑》绝对是一部完成度非常高的电影。
这样的电影，即使受众有限，但只要运作得当，想要获得商业上的成功也绝对轻而易举。
毕竟，人的本性都是追求完美的。
一部完成度高的电影，就如同一块被雕刻师精心雕琢的玉石，相对于那些粗制滥造的成品，消费者即使不太喜欢玉石的品种，也显然更倾向于其中更加细腻精致的那一个。
心中盘算着，看众人都纷纷起身，热络的与西蒙·维斯特洛交谈起来，彼得·桑德斯也上前，却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道：“西蒙，我还有些事情要回办公室，这样吧，四点半，你可以过来，我们聊聊。”
西蒙听到彼得·桑德斯的话，笑着点点头，还礼貌地将对方送出放映室。
随后，大家热络地聊了一会儿，参与试映的剧组众人都纷纷离开。
作为男女主角，桑德拉·布洛克和基努·里维斯还特意向西蒙表示歉意，两人都已经有新的片约在身，接下来几天不能和他一起赶去圣丹斯。
西蒙自然理解，不要说奥斯卡，哪怕是那些传统的老牌电影节，都远远不是现在的圣丹斯能够比拟的。更何况，圣丹斯电影节还不设表演奖项，参展影片的主演就更没有多少动力赶去帕克城。
陆续送走了众人，大卫·吉勒和布莱恩·德·帕尔玛这次却意外地留到了最后。
看着西蒙身边已经再次只剩下两个女人，大卫·吉勒也不避讳，对西蒙道：“桑德斯刚刚只是在拿捏姿态，你肯定感受到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等下不要立刻答应他的条件，如果可以，最好能拖到圣丹斯之后。其实，西蒙，我觉得你应该带着《罗拉快跑》去参加一些更具影响力的电影节，戛纳、柏林、威尼斯，这些都比圣丹斯要强得多，以你这部电影的质量，他们也肯定会接纳的。”
“我明白，大卫，”西蒙点点头，又道：“其实我也想过参加戛纳电影节之类，不过，影片最近才刚刚完成，最近的柏林电影节早就错过了报名，另外两个又太远。而且，我其实更希望《罗拉快跑》能够专注美国本土市场。”
大卫·吉勒理解地点点头，他其实也知道，西蒙放弃参加海外电影节的理由并不止这些。资金同样是非常重要的一方面因素。
而且，就算是赶去参加，凭借《罗拉快跑》的质量，引起注意肯定是没有问题，但获奖的几率却非常渺茫，空手而归的可能性更大。
几人又聊了片刻，大卫·吉勒和布莱恩·德·帕尔玛就告辞离开。
西蒙取回《罗拉快跑》的拷贝，也带着两个女人离开了放映厅。
第055章 你猜的没错
“因为拖得太久，原本的几个演员退出了，最近正在重新选角，我大概会在20号赶去亚利桑那州，”福克斯影城内，三人并肩走在整洁的柏油甬道上，凯瑟琳对西蒙说着自己的日程安排，不经意瞄了眼另外一边亲昵地挂在西蒙手臂上的珍妮特，想了想又道：“我已经和费尔德曼先生谈过，西蒙，如果你来帮忙的话，可以做我的导演助理。不过，如果你要忙其他事情，不来也可以，《罗拉快跑》的宣发应该会很麻烦的。”
和珍妮特确认了关系，西蒙对凯瑟琳也没有了什么特别的心思，他也意识到凯瑟琳为什么会这么说，闻言却摇摇头，笑道：“我可没打算亲自做《罗拉快跑》的宣发，只要搞定和电影公司的发行合约就可以了。完成了这件事，我接下来几个月都不会太忙。所以，月底之前，我肯定能够赶去你的剧组。”
凯瑟琳说出刚刚的话，心思莫名地就提了起来，听西蒙这么说，女人却又只是轻轻点头，眼神飘开，道：“那，好吧。”
距离下班时间已经不远，凯瑟琳和珍妮特还要一起回马里布。
西蒙将两个女人送到通往停车场的岔路口，就和她们分别，独自转向彼得·桑德斯所在的行政楼。
一起朝停车场那边走着，凯瑟琳见珍妮特与西蒙分开后，又亲昵地挽住了自己的手臂，随意道：“你不打算搬去和西蒙一起住吗？”
珍妮特摇头：“才不，我当然是住自己海边的大房子了，他那里其实一点都不舒服。”
凯瑟琳忍不住调侃道：“你这么难养，西蒙以后肯定要吃苦头了。”
“呵呵，谁让他是男人呢。”
凯瑟琳也笑着，转而却道：“等拍完《血尸夜》，我会在洛杉矶找栋房子。到时候，你可以让西蒙也搬去马里布。”
“我已经和西蒙说过这件事啦，马里布的房子那么大，哪怕住我们三个都没问题啊，他却不愿意，”珍妮特语气里带着些小小的郁闷，末了又气呼呼道：“大男子主义。”
“你不愿意搬过去，他也不愿意搬过来，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啊？”
“等他赚到钱买大房子喽，”珍妮特说着，朝凯瑟琳身上蹭了蹭，又笑嘻嘻道：“不过，分开住其实也不错呢，太快搬在一起，我觉得自己会被弄死的，这个牲口。”
凯瑟琳见珍妮特又开始没遮拦，顿觉脸颊微热，抬手就在她脑袋上敲了下，毫不客气道：“闭嘴，我才不听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呜，好疼呢，嘻嘻。”
西蒙来到彼得·桑德斯办公室外，秘书通报之后，等待了片刻，他才得以进入。
刚刚秘书推开门的过程中，西蒙隐约看到彼得·桑德斯正在打电话，待他走进去，对方已经放下电话，起身隔着办公桌和他握了下手，就重新坐下。
打过招呼，西蒙把装有《罗拉快跑》拷贝的密码箱放在脚边，也在彼得·桑德斯对面坐下。
“西蒙，马上就要下班了，所以，我们开门见山吧，”等西蒙坐定，彼得·桑德斯便道：“对于你这样一个年轻人来说，能够拍出《罗拉快跑》这样的片子还是非常难得的。不过，这部电影的题材太冷门了，三段式结构，电子游戏一样的设定，虽然新颖，但受众面肯定也很小。院线发行的几率不高，最可能直接推向录像带市场。”
生意就是要谈的。
虽然彼得·桑德斯一副不看好《罗拉快跑》的语气，西蒙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听着，耐心地等对方开出价码。
彼得·桑德斯边说边暗暗打量对面的年轻人，见对方一副聆听受教的模样，表情却没有多少变化，便不再做无用功，道：“我刚刚已经和戈德伯格先生通过电话，因为布莱恩他们三人挂名的缘故，还有，这部电影确实可以对‘蝴蝶效应’概念的推广做一些帮助，所以，福克斯愿意把它买下来，80万美元，你觉得怎么样？”
听到80万美元的报价，西蒙并没有太大感觉，而是认真问道：“桑德斯先生，80万美元，是全部版权吗？”
彼得·桑德斯点头道：“当然，80万美元，福克斯买断《罗拉快跑》的所有版权，期限为20年。20年后，影片版权会重新回到你手中。”
好莱坞很少会出现永久性的版权交易，不过，长达数十年的合约期限，也足够电影公司榨干一部作品的每一分利润。
西蒙终于摇头，道：“这样不行，桑德斯先生，价格太低了。”
彼得·桑德斯并没有对西蒙的拒绝感到意外，耐心道：“西蒙，80万美元是一个非常合理的价格。你制作这部电影，应该只花了65万美元吧？15万美元的盈利，大概20%左右的利润率，这已经远远超过好莱坞电影的平均回报水平了。”
实际上，截至目前，《罗拉快跑》的最终制作预算为59万7000美元，还剩下5万3000美元左右的资金保存在丹妮莉丝影业的账户中。
不过，西蒙自然不会和彼得·桑德斯分辩这些，而是道：“桑德斯先生，我认为你的计算有问题，1000万美元预算电影的20%利润率，和65万美元预算电影的20%利润率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彼得·桑德斯带着几分微笑，道：“当然，你自己显然也很清楚，1000万美元预算的电影和65万美元预算的电影，同样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好吧，”西蒙耸耸肩，道：“桑德斯先生，其实，我在想，我们能不能签一份分成合约。”
彼得·桑德斯很干脆地拒绝道：“不可能，西蒙，这里可是福克斯，我们可没有精力为一部制作成本只有几十万美元的B级片做分成发行。”
“桑德斯先生，《罗拉快跑》只是B级片的预算，但它绝对不是一部粗制滥造的B级片。”
“或许吧，但是，你要明白，西蒙，我们这样的大公司，宣发成本是非常高的，或许稍微运作一下，这方面的投入就超过了你制作《罗拉快跑》的预算。所以，我们只可能给你这部电影一份买断合约。”
西蒙想了想，道：“那么，桑德斯先生，买断也可以。不过，我希望暂时只卖断《罗拉快跑》的北美院线发行权。”
“我刚刚就说过，西蒙，这部电影很可能进入不了院线。”
“这是合作的前提，”西蒙态度稍微强势了一些，道：“如果福克斯不愿意为《罗拉快跑》做院线发行，那无论你们开出何种条件，我都不会答应的。”
“福克斯不会给你这种保证，”彼得·桑德斯语气也同样强势起来，道：“西蒙，你现在还没有资格要求福克斯给出这种保证，其他六家任何一个都不会。”
“那么，”西蒙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起身道：“无论如何，桑德斯先生，还是很感谢你今天下午能抽出时间。”
彼得·桑德斯见西蒙已经提起了密码箱，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的表情，略作迟疑，才又朝西蒙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西蒙也不坚持，重新坐下。
彼得·桑德斯道：“西蒙，我知道你接下来会参加圣丹斯电影节，但和奥斯卡，或者海外的几大电影节相比，圣丹斯几乎没有多少影响力，就算你拿到了奖项，对《罗拉快跑》的知名度也产生不了太大影响。所以，100万美元，这是我能给你的最高报价。”
无论如何，西蒙还是非常希望能与一家大电影公司合作的，眼前的彼得·桑德斯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够接触到的大电影公司高层。
前期的所有布置都已经做完，一些事情也就不需要再隐瞒。
西蒙斟酌片刻，没有接彼得·桑德斯的全新报价，而是道：“桑德斯先生，圣丹斯或许产生不了多少影响力。不过，好莱坞最年轻导演这个噱头，应该能够引起一些关注吧？”
彼得·桑德斯闻言，打量西蒙片刻，却笑起来，道：“西蒙，如果说年轻，斯皮尔伯格13岁就开始拍电影了，你觉得自己有他当时年轻吗？”
“可惜我13岁的时候没机会接触超八毫米摄影机，否则或许也能拍摄一部电影，”西蒙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道：“不过，如果我没有记错，斯皮尔伯格的第一部标准院线电影是《横冲直撞大逃亡》，1974年上映，当时他已经28岁了。”
彼得·桑德斯依旧语带调侃：“那么，你呢？西蒙，难不成是18岁？”
对西蒙不太熟识的人，看到他的所作所为，往往会将他的年龄朝大一些考虑。
彼得·桑德斯就是如此，特别是刚刚看过《罗拉快跑》，他更觉得，能够制作出这样一部出色的电影，西蒙很可能是南加大电影学院之类的顶级艺术院校毕业。
如果是这样，西蒙至少也应该是22岁了。
顶级院校的高材生，22岁制作一部电影，这种情况在好莱坞虽然依旧罕见，却也并不能算是什么太特别的新闻。
面对彼得·桑德斯的调侃，西蒙只是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驾驶执照掏出来，递了过去，道：“你猜的没错，桑德斯先生，我确实18岁。”
第056章 我需要冷静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西蒙和珍妮特便一起飞往犹他州。
飞机起飞，珍妮特便问起昨天的事情：“所以，和福克斯谈的怎么样啊？”
感觉飞机不再颠簸，西蒙解开安全带，脑海中浮现出昨天下午彼得·桑德斯看到自己驾驶执照上年龄信息时一连串快速变幻的表情，微笑着摇摇头：“你知道的，我希望签分成合约，桑德斯坚持买断。所以，可能要等圣丹斯之后了，但愿到时候情况能有所转机。”
昨天西蒙虽然详细地向彼得·桑德斯讲解了利用自己年龄这个噱头进行宣传的发行策略，彼得·桑德斯明显也有几分心动，不过，对方最终还是没有同意下来，甚至没有再给出一个新的加码。
西蒙也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因为彼得·桑德斯的权限不够。
好莱坞大电影公司的权力结构基本上都是掌舵人一言而决的，彼得·桑德斯虽然是副总裁，拥有一定的分管职权，但在电影方面，拍板决定的权力还是在总裁罗纳德·桑德伯格手中。
珍妮特也明显只是随口一问，听到西蒙的回答，丝毫没有气馁，道：“大不了，我们自己来做发行好了，说不定还能积累一些经验呢。”
西蒙微笑着附和点头。
说起来，自己亲自来做发行并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这么做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西蒙制作《罗拉快跑》只用了四个月，但想要亲自做完这部电影的各个渠道发行，估计就要一两年时间。而且，最终收益很可能还不如直接将片子卖断给电影公司，完全得不偿失。
随意聊了几句，西蒙打开带上飞机的一份《好莱坞报道者》，正要翻阅，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问身旁的珍妮特道：“哎，我突然有些好奇，这些日子，凯瑟琳看我的表情为什么总是那么奇怪？”
珍妮特眼神无辜地眨了眨：“嗯？”
注意到珍妮特这般模样，西蒙更加狐疑，盯着她道：“你是不是对凯瑟琳说了什么？”
珍妮特眸子再次忽闪了几下，更加无辜：“我能说什么，我才懒得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