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堵上西楼
这些人并没有向这亭子杀来,而是在那一瞬间飞向了各个方向。
苏苏不乐意了,她皱起了眉头,抱着这张巨大的琴“轰!”的一声撞破了这凉亭的顶!
她飞了出去,落在了凉亭顶上,然后拉动了三根弦。
“铮铮铮……”
三声悦耳的弦音响起,三个方向三个人挥洒着三篷鲜血从空中落了下来。
苏苏在凉亭顶上盘膝而坐,双手落在了琴上,忽有一刀凌空向她劈了下来,“快走!”
伴随着这人的一声大吼,那刀卷起漫天风雪,凛冽而至。
苏苏拉长了一根弦,“铮……”又是一声起,那漫天风雪在这一声琴音中尽碎,那刀客在那一瞬连劈了三刀,然而苏苏并没有再看他,而是同时拨动了七根琴弦。
这一次不再是单调的铮声,而是有了某种韵律,仿佛一种曲调。
这曲声一起,苏苏身遭的风雪顿时散开,七道无形之剑却向那些逃窜的匪人飞去。
奇快无比!
却无影无形!
有人的胳膊掉了下来,有人的双腿不见了,又有人的脑袋飞了起来——额,这是个意外。
苏苏谨守着傅小官的吩咐,要活的,这有点麻烦。
眼前的刀客三刀劈碎了她这无形剑意,长刀豁然闪亮,那风雪便在这一刀之下骤然分成了两半!
仿佛为这一刀让路!
苏苏低着头,根本没有去看这凌空劈来的刀。
傅小官等人走出了这凉亭,站在街上,望着那凉亭之上。
苏苏穿着一身白衣,披散着一肩长发,她盘膝而坐,琴就在她的膝盖上。
她垂头抚琴,琴音袅袅,仿佛沉醉其间,仿佛不知道那一刀即将临头。
霍淮谨握紧了手里的枪有些紧张,他不知道那小姑娘能不能挡着那一刀——那是刀山的霸刀!
以霸刀而斩柔琴……是琴断还是刀离?
随着琴音而起的还有苏苏身边的雪,还有远处飞来的鸟,也还有那十几个正在奔逃却突然发现自己少了某个肢体的匪人。
苏苏轻柔的拉动了一根弦,仿佛词曲终了。
“叮……!”
那弦发出了清亮的颤音,那些雪仿佛跟着某种韵律起舞,那一刀却似乎落在了连绵不绝的水中。
然后傅小官等人便看见了震惊的一幕!
那刀忽然断了,然后离开了那人的手,再然后那人的手离开了他的身体,那刀客脸色豁然大变,“情剑!”
他下巴的胡须寸寸断去,然后他分明感觉到了一把剑接触到了他的喉咙,他本以为自己必死,却没料到那一剑忽然消散。
他从空中落下,右臂鲜血长流,但他浑然没有在意。
苏苏的肩膀上歇着一只鸟儿,她的手已经离开了琴弦,琴音早已消散,但那只鸟儿却未曾飞走,似乎还沉醉于刚才那短暂的琴声之中。
“神琴绕梁奏半曲离歌而斩刀山二流高手霸刀屠敬!道院……果然厉害!”霍淮谨大为佩服的说道。
“这家伙是刀山的人?”傅小官颇为惊讶,因为白玉莲也是刀山的弟子。
“这有什么奇怪的,刀山对门下从不干预。”
也就是说这刀山之弟子出了山要干啥刀山是不管的,这一点显然和道院不一样。
“其实……剑林也是如此。”虞问道顿了顿又道:“你莫要以为剑林七剑跟着我下了山,就当成剑林所有弟子都是自己的人,事实上剑林还有很多高手在各个势力,比如雨花台,也比如紫金山!”
回想起在苏苏曾经跟踪十三娘,说在那紫金山前,雪地里突然出现了一把剑,苏苏说那白衣蒙面的女子用的就是剑林的漫天花雨剑。
那么道院呢?
“只有道院,如果他们做出了选择,那么道院所有弟子都将跟随这一选择。而今道院似乎选择了你,所有你倒不必担心道院。”
“行了……”傅小官又看了一眼破了顶的凉亭,苏苏已经下来,将琴装入了琴匣中,雪花从那凉亭顶上的破洞飘落而下,这酒席可就没法再吃了。
“宁大人,这些匪人可就交给你去审了。”
“这破事……”宁玉春摇了摇头,这破事可不好办啊!
“你叫我们来这就是让我们看这个?”虞问道问了一句。
“这是前戏,别急。”
“刚才跑了两个。”
“哦……没有关系,我让他们跑的。”
傅小官心里叹了一口气,水月庵的那个老尼居然没有出来!
第212章 大朝会 上
宣历九年正月初八,大雪!
作为一个从五品的朝散大夫,这大朝会本没他什么事,可昨儿晚上陛下却遣了贾公公前来,点名了要他去参加。
这可就没法躲了,傅小官一大早起了床,沐浴更衣之后,上了马车向皇宫而去,苏苏随行。
昨日彗亲王府一战之后,虞问筠留了下来,而后董书兰也来到了傅府。
对于傅小官所冒之险两女免不得数落了他一通,而后虞问筠问起燕小楼是怎么回事,董书兰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解释了一番。
傅小官当场就表明了态度,因为他原本以为燕阀是敌对状态,现在通过种种迹象看来,这燕阀本就是陛下的一枚棋子,那么他便无须再受燕北溪的威胁,当然也就没必要再和燕小楼扯上别的关系。
这眼前的两个还一个都没落实呢,哪有精力去想其他的?
大朝会的时间是卯时开始,这让傅小官颇有怨言,这大冬天的,天都还没亮呢。
马车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车轱辘碾着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很是催眠,苏苏摇摇晃晃眼皮子打起架来。
“借你肩膀一用。”苏苏嘟噜了一句,靠在了傅小官的肩头就这样睡着了,可怜的小丫头,傅小官心想苏苏恐怕还从未曾这么早起过。
昨日苏苏以琴为剑砍翻了二三十个绿林强人,回去之后倒头便睡了个混天黑地。苏珏说苏苏修炼的这个玩意儿最为伤神,用的是以神驭气,以气杀人。
这种法子杀伤力极大,但是同时对自身的消耗也极大,昨日差不多已是苏苏的极限,如果敌人再多一些,导致苏苏真的伤到神魂,那可就不太好办了。
昨日跑了两个,但其中一个少年被苏柔给抓了回来,而今就关在府上,另外一个是个女子,功夫颇为厉害,最终被她逃脱了。
那个少年可是个重要人物,这么多绿林匪人不惜一死也要掩护他逃跑,只怕来头不小。
但傅小官并没有连夜去审,而是好吃好喝的先把他养着。
此刻他看了看苏苏,难为了这小丫头,她正好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那张俏丽的脸蛋儿上浮起一抹开心的微笑,甚至还咽了一口唾沫——怕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这个吃货!
等彗亲王这破事办完了,姜鱼那五味斋重新开业,就给她多买一些糕点吧。
他伸出手随意的又摸了摸苏苏的脑袋,这次她没有躲闪,还发出了“嗯……”的一声鼻音,似乎挺享受的样子。
马车抵达了皇城门口,傅小官叫醒了苏苏,下了马车走了进去,就在承天大殿外的巨大广场上,已经站着了许多人。
这么大的雪,陛下也不厚道,应该在这广场上建个亭子才好。
那些朝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话儿,傅小官没有去掺和,远远的站着,安静的看着,他觉得自己就像上帝,俯视着芸芸众生。
宁玉春撑着一把纸伞向他走来,瞧了瞧傅小官此刻模样,问了一句:“想啥呢?”
“我在想……我为什么就没带一把伞呢?”
宁玉春瞪了他一眼,把伞给收了,“昨日中午那事我有些想不明白。”
“宁大人,想多了伤神。”
“回了府衙之后,我请了席尚书的手书进了彗亲王府,彗亲王的家人都在府里。我的问题是,这些绿林强人为什么没有绑架彗亲王府的人,或者说为什么他们并没有营救彗亲王府的人?”
傅小官双手拢在袖子里,一只脚在雪地上来回的搓着,过了数息,他说道:“那些绿林强人与彗亲王府并无仇恨,为何绑架?至于他们为什么没出手营救,因为不需要营救。彗亲王知道自己死不了,彗亲王府的人就根本没必要跑。”
“事实上我也没有想过彗亲王府的人要跑,而我要对付的也就是这一群绿林强人。至于这些绿林强人为什么会从彗亲王府出来……昨日里你们可都是证人,彗亲王与绿林强人坑壑一气,这一条是跑不了的吧?”
地上的雪很快被他搓成了一摊水,他走了两步换了一个位置,“宁大人,如果查下去发现这些绿林强人和某个皇子有关……你说,这彗亲王算不算意图谋反呢?”
宁玉春吓了一大跳,他以袖掩面假咳了两声:“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那些绿林强人就关押在南狱里?”傅小官抬起头来问道。
“北狱关了许多贪墨犯事的官员,就南狱还有地方。”
“如果要提审这些犯人需要什么手续?”
“如果你指的是昨日那批绿林匪人,我的印章,席尚书的手书,大理寺的文书,都行,因为他们并不重要。如果是那些犯事的官员,就需要大理寺的正式公文。”
“哦……”傅小官若有所思,宁玉春莫名其妙。
这个少年越来越让他看不明白,当初和秦墨文交接的时候,秦墨文说我这小兄弟可不是寻常之人,你以后在这上京城可多照顾着他一点。
而今看来这小子确实不是寻常之人,他胆大包天到硬撼彗亲王,却又心细如发般巧妙的借用了各方势力来击倒了彗亲王,这一切,仅仅只用了两天的时间!
到现在宁玉春和席尚书都没弄明白昨日他为何那般笃定彗亲王府里会有绿林强人出来,看他那一应布置,他是早就算准的,那么他是如何知道那些消息的?
宁玉春并没有去问这个问题,因为席尚书隐晦的提起了尚贵妃。
二人没再说话,有官员从他们身边走过,看见了傅小官,颇为尴尬的一笑然后迅速远离,没有一个过来和傅小官说说话的。
我特么就像个瘟神一样啊!
傅小官自嘲一笑,宁玉春倒是明白,毕竟这小子手段着实可怕,而今彗亲王和他傅小官的官司又并未了结,这些官员怕惹上是非倒是可以理解。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要彗亲王一天没倒下,傅小官就不能说取得了胜利。
随着承天大殿外的钟声响起,大殿的数扇大门缓缓打开,宁玉春瞧了傅小官一眼,有些担心这少年如此被孤立会不会打击到他的心智。
“走吧,大朝会就要开始了。”
“嗯。”
傅小官并没有走,因为他看见礼部侍郎徐怀树向他走来。
“父亲大人已经知道你来了上京。”
“过年的时候你没有来徐府,想来心里依然有些怨念。”
“昔日你母亲之事早已过去,父亲已经很老了,你若愿意,可以去看看他。”
“对于你这两日之所为……我帮不了你,如果你想要在上京活得更好一些,锋芒可以收起来几分。”
“听说了你和董书兰之间的事,我也讲给父亲听了,他并未说话,但面色颇善,那日中午多吃了一小碗干饭。”
“走吧,大朝会就要开始了。”
傅小官依然没有动,他一个字都没有说,看了一眼徐怀树的背影,垂头又看了看地上蹭出来的一摊水,双手依然拢在袖子里,他向承天大殿走去,就像个小老头儿似的。
承天大殿里燃着暖炉,温度比外面自然高了许多,想来里面更为暖和,但傅小官没有挤进去,而是站在了最后一排,差不多在门口,还是有点冷,尤其是脚。
或许是最后进来的原因,除了与他并排站在最后的人,其余人等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就算是最后这一排的人在看见他之后,免不得便下意识的远离了他一点,于是最后这一排几十号人傅小官便如鹤立鸡群一般。
他独自站在中间,两旁的人与他自觉的相隔了两米距离。
这特么的,老子这下子真成了孤臣了!
傅小官当然不以为意,他也没有和这些官员打交道的想法,甚至对目前所营造出来的状态比较满意。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这些人怕我!
傅小官没有猜错,去岁他就在这金殿之上把礼部尚书施朝渊给骂得吐血昏迷,而前日他在金陵府衙将堂堂彗亲王给骂得吐血三升!
据说原本昨日太后要亲自审问,结果彗亲王最终脱力昏迷,被送去了太医院——这厮的那张嘴,可特么的有毒!
而且长街之战被传得神乎其神,有人说这傅小官有如天神下凡勇不可挡,也有人说傅小官武功高绝必成武圣,还特么有人说傅小官当街一站,那强大杀气就掀翻了彗亲王的四百铁骑……!
在这些官员们听来简直匪夷所思,但无论如何,傅小官确实打赢了,也就是说,这家伙不但嘴巴厉害,手脚也厉害。
那么这样的存在,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万一一不小心冲撞了他……自己可没有彗亲王那般头铁的。
傅小官哪里知道这些人的想法,此刻他一人拢着袖子站着,昏昏欲睡。
没多久,贾公公走了进来,随着他扯着嗓子一声尖叫:“陛下驾到,恭迎圣驾!”
呼啦啦群臣跪了一地,傅小官当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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