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本色 第137章

作者:雪映红梅

辩护人认为,‘挪用资金罪’与‘挪用公款罪’相比较,前者为轻罪,后者为重罪。‘挪用不退还’的情形在上述两个罪名中均为量刑档次的升格条件,所以‘挪用资金罪’中‘挪用不退还’的升格条件理应适用更高的金额标准,应按照上述《解释》第六条规定的‘数额在一百万元以上不满二百万元’的二倍计算升格标准,即为二百万元以上不满四百万元。

如果将挪用资金罪中,作为刑档升格条件的‘数额较大不退还’,按照第一刑档中的“数额较大”(即十万元)进行认定,将导致挪用资金罪的法定刑升格标准为十万元,而挪用公款罪的法定刑升格标准(挪用不退还)却为一百万元的情形,罪刑明显不相适应,而且也违背了从严治吏的立法本意。

另外,对《刑法》条款中同一用语作不同解释的现象在司法实践中并不奇怪。以《刑法》中频频出现的“暴力”用语为例,“暴力”包括致人死亡、重伤的暴力,致人轻伤、轻微伤的暴力,以及日常生活中只是造成肉体的暂时痛苦而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的暴力。

但是在对具体犯罪行为中的‘暴力’进行量刑时,仍应当根据罪刑相适应原则,将‘暴力’的危害程度与相应的法定刑合理的对应起来。

同理,在挪用资金罪当中,由于“数额较大”分别处于两个量刑档次当中,按照同一解释所得出的结论必将导致罪刑不相适应,违背立法的初衷。

本案中,上诉人云齐挪用资金为十五万元,且未退还,一审法院认定为“数额较大不退还”,在第二刑档即三年以上十年以下选择量刑,是对挪用资金罪数额标准的不正确解读。

辩护人认为,云齐挪用资金十五万元不符合第二刑档中“数额较大不退还”的标准,应在第一刑档中进行量刑。

综上,请法院依法改判上诉人云齐有期徒刑六个月。完毕!”方轶道。

……

该走的程序都走了,法庭上该说的话也都说了,方轶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至于结果是什么样,除了合议庭的法官,谁都不知道。

休庭十分钟,法庭上的气氛有些压抑,云振兴想过来找方轶问问情况,但是见众人都坐着不动,又有法警来回晃悠,他最终还是没有离开旁听席。

辩护席对面的公诉人席,两名检察员在低头低声嘀咕着什么,距离太远,方轶听不到。

很快,十分钟过去了,三位法官走进了法庭。

“……请法警把上诉人云齐带上法庭。”见云齐被法警带入法庭,审判长底气十足的说道:“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本案上诉人云齐挪用本单位资金十五万元,不符合挪用资金罪中“数额较大不退还”的数额标准,仅符合“数额较大进行营利活动”的标准,故对该行为应在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幅度内量刑。

原判对该行为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幅度量刑属适用法律错误,量刑不当,应予纠正。判决如下:

一、维持原判关于追缴违法所得的判项;

二、撤销关于上诉人云齐量刑及退赔的判项;

三、上诉人云齐犯挪用资金罪,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

四、责令退赔所挪用资金(已退赔)。”

听到最后改判的刑期后,站在下面的云齐脸上一松,有期徒刑六个月,折抵之前已经被羁押的时间,再有一个来月就可以出去了,云齐怎能不放松。

云振兴也长处了一口气,儿子的刑期由三年改判为六个月,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得改判无罪吗?他是个明白人,自己儿子犯了罪是不可能无罪释放的。

方轶却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法院真的采纳了自己的量刑建议,改判云齐六个月的有期徒刑。

其实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云齐的家人积极退赔了挪用的资金,而且云齐归案后积极配合调查,一审法院按照第二档(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中的最低刑期三年对云齐进行处罚,二审法院考虑到案情,也会考虑适用第一档(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中的低档的刑期,但是云齐已经被羁押了四个多月了,适用拘役(一个月以上六个月以下)显得太宽松了,期限也不合适,所以适用有期徒刑中的最低刑期(六个月)反而是最合适的。

判决后,为表示感谢,云振兴特意请方轶在市里最好的馆子吃了顿饭,众人作陪。方轶盛情难却,考虑到下午还要开车回去,便没喝酒。

直到方轶开车离开饭店,踏上返程之路,云振兴承诺的大红包也没有兑现,方轶不由得叹息:当事人的话还真不能全信!!

当黎明的曙光铺满大地之时,窗外清爽的空气不断的通过敞开的窗子涌入室内,让躺在大木床上正在酣睡的方轶感到了一丝清凉,睁开眼扫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闹钟,五点四十分。方轶伸了个懒腰,然后躺在床上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发呆,人到中年体力还真是大不如前。

昨天开车回到家时,尚未到晚饭时间,累了一天的方轶换上大裤衩大背心,洗了把脸,然后去楼下门口的小饭店吃了个盖饭。回到住处,他本想看会儿书,但躺在床上不到一分钟,眼皮越来越沉,很快打起了呼噜。

腹中咕噜噜的响动打断了方轶的发呆。

早上方轶来到律所,端着茶杯准备去泡茶之时,黄援朝快步走了过来。

“老方,明后天有没有什么安排?”黄援朝问道。

“我看下哈!”方轶放下茶杯,翻了下日历:“没事,没有安排。咋啦?”

“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客户的事,有眉目了,就这一两天,你和马义跟我去趟东北,两三天就回来。”黄援朝道。

“你客户在东北?”方轶一怔道。

“不是,他公司在市里,但是他老家在东北,之前他母亲住ICU了,这不是前几天人没了嘛,要在老家办事,我那客户回老家去了。我准备过去一趟,借此机会联络下感情。”黄援朝道。

“老黄,这种时候去合适吗?”方轶有些犹豫,心道:人家办白事,你老黄凑什么热闹啊!

“这年头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听说有几家律所早就派人去东北了,我这都算是晚的了。”黄援朝煞有介事道。

“啊!这么邪乎!这得是多大个客户啊!”方轶惊愕道。

当年德发集团老总的老娘去世,他跟着孙正义去参加葬礼,拉过业务,只不过没干成功,没见到正主便出来了,也就是在那时候方轶认识的周慎。

这次老黄提出去东北参加葬礼拉业务,这大老远的,跑一趟可要不少钱,万一正主避而不见,白跑一趟,这脸可就丢到外省去了!

“这么说吧,他们公司外聘的常年法律顾问,一年律师费不高也就十万元,但是非诉项目比较多,诉讼项目也有些,这家公司属于那种非常有潜力,发展非常快的科技公司。

之前关系都打的差不多了,这是我个人开发的业务,我跟老板说好了,如果能签下来,交给团队的常法团队维护,但是这家公司产生的业务全部都要归到我这儿,律师费算我一份儿!

马上他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就要到期了,就差这临门一脚!”黄援朝嘿嘿笑道。

“嗯!值得去一趟,那我们去都干什么?”方轶眼睛一亮,问道。

如果真能签下这家集团公司,说不定日后会出刑事案件,以自己跟老黄的关系,刑事案件肯定会优先分给自己。方轶估计马义的想法跟自己也差不多,公司的高管里不得有几个道德败坏要离婚的,一年捞上一两个案子就能收不少钱。

“当然是大活儿了。你们给我撑腰,捧场就行,其他的都听我的。差旅费我都包了,好吃好喝,你们权当是旅游了。最多三天!”黄援朝笑道。

“我和马义就是哼哈二将呗!”方轶道。

“嗯呢!就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我一个人去底气不足,有不少律所盯着呢。人多了办事方便。”黄援朝点头道。

当天下午,黄援朝给方轶和马义订了票,次日一早,三人打车去了火车站,坐上了去东北的火车。

此时已经是八月下旬,坐着火车一路向北,越走天气越凉爽。三人走出哈市火车站时已经到了下午,太阳在西边散发着柔和的光,一出火车站,秋风吹过,方轶顿感凉飕飕,随即穿上了休闲外套。

第380章 不爽

“老黄,还有多远?”在嗖嗖的凉风中,马义缩着脖子,拉着旅行箱,帅哥的形象完全不在线。

“咱们一会儿打辆出租车,再走大约一个小时就到了。韩总老家在下面的村里,咱们先去小县城住下,再过去就不远了,我在县里租了一辆车。”黄援朝放眼四望道。

一辆出租车停在三人近前,老黄跟出租司机聊起了价格,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三人上了车。

出租司机是本地人,很能聊天,而且口音很重,很幽默,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跟说小品似得,三人一路上挺乐呵。

“三位,到站了。您看我在火车站等了半天也挺辛苦的,你们是不是多给点。”出租司机看向黄援朝。

“咱们不是说好了一百五十元吗?怎么还带加价的呢?”黄援朝当时就急眼了。

“不是,您看我也不容易,大老远的把你们送过来,加点,稍微加点,二十,就二十!”出租司机道。

此时方轶和马义下车取了行李,等在车外,不一会儿黄援朝气呼呼的下了车,提着行李往一旁的宾馆走去,嘴里嘀咕着:“真操蛋,又多给了十块钱。”

黄援朝订了三个单间,不是他大方,主要是宾馆里只有双人间,没有三人间,再怎么节省开支,他也不好意思自己住单间,给马义和方轶预订双人间。否则方轶不用开口,马义就会损的他一晚上睡不了觉。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三人在宾馆吃了早饭。黄援朝出门去租赁公司提车,半个多小时后黄援朝开着一辆奥迪A8停到了宾馆前。

“老黄,可以啊,真舍得花钱啊,奥迪A8!”马义冲着坐在驾驶位上的老黄,惊讶道。

“快上车,出发了。”黄援朝得意道:“其实这车租金不贵,只是很少有人租。这种车很多都是抵债的,停在车库里,根本就卖不上价。”

“为啥?”方轶坐进后排,问道。

“耗油呗!县里路况不好,跑不起来,这车4.2的排量,就是个大油耗子,不为了充门面,谁也不会买这车,也不会用这车。

之前我朋友手里有一辆,抵债来的,后来想出手但是压价压的非常厉害,最后只能留在手里自用。

刚才我进去租车,租赁公司老板跟我说,这车气派,最适合我这样的人用。其实是很久没人租,他怕放废了。所以便宜租给我了。”黄援朝撇嘴道。

三人上车,跟着导航驱车出了县城,越走周围的楼房越少,四周围全是黑黝黝的土地,地里有人忙碌着。

四十分钟后,奥迪A8进入了一个村子,三人的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哀乐之声,街上的村民见有车过来,躲到两旁,看着车里的三人。

“老黄,你知道地方吗?”马义担心的问道:“别走错了。白事不比红事,红事坐下就吃,反正都是喜事没人会说什么,白事可不行!”

“韩总的秘书是我的内线,给我发定位了。放心吧,走不错。”黄援朝得意道。

三人走进办白事的院子后,只见院内搭着灵棚,不少人忙碌着,黄援朝快步向一位长相清修的中年人走去:“韩总,老太太过世,您要节哀顺变!”

“黄律师,您怎么来了!快请屋里坐。这大老远的,我寻思着就别打扰大家了……这两位是?”被称作韩总的中年人穿着白布孝衣。

“这是我的同事,我们都是一个团队的,这次正好过来办点事,听闻老太太过世,顺便过来吊唁下。

有什么我能帮上的,您尽管开口。接个人送个人什么的,都行。”黄援朝虽然岁数比对方大,但是姿态放的很低,谁叫人家是金主呢。

“也没没什么事,您三位进屋喝茶,我三个哥哥把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韩总说着,带着三人向屋里走去。

“这是一点小意思,您收下,我就不上账了。”黄援朝拿出一个黑色的皮手包,鼓鼓囊囊的,塞进了韩总的手里。

“这怎么行!你们能来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韩总推脱道。

“您听我的,收下,一定要手下,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说着话,四人进了屋。

屋里坐着几个村里人,见韩总带人进屋,很自觉的起屁股出了门。

“老家条件比价差,你们别嫌弃哈。这两位律师看着面生……”韩总说着,有人进门给三人倒茶。

“是,这位是马义律师,擅长公司业务,这位是方轶律师,专攻刑事业务。”黄援朝道。

既然想做人家公司的法律顾问,自然要把马义和方轶的擅长领域与对方的公司扯上边,方轶擅长刑事领域,公司用得上,但是马义的婚姻家庭业务纯属个人业务,黄援朝不好介绍,只能说擅长公司业务。万一韩总问起来,有他顶着,也不怕露怯。

“方轶?这个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啊!好像在哪听过……”韩总若有所思道,突然眼神一闪,问道:“胡维军诈骗案是不是您代理的?”

“是,是我代理的。”方轶道。

黄援朝一脸的懵逼不知道二人是什么意思,他不了解方轶都做过什么案子,只是曾听万可法提过一嘴,说方轶专业能力很强,做过不少知名的案子。现在看来,不仅案子知名,人也知名,韩总这样的企业家能够记得的案子,肯定影响不小。

“我就说听着耳熟嘛,当年胡维军诈骗案,我也关注过,还特意研究过您的辩护意见。没想到今天会遇到您。

说实话,干企业的哪有不贷款,不借贷的,胡维军要是真被判了,我们这些搞企业的可就危险了。”韩总感叹道。

就在此时,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韩总,东西我们都买回来了,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中年人身后跟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进门后看向韩总为难道:“老四,你看,我不让高律师帮忙,他非要跟着去,太麻烦人家了……”

“高律师是个热心肠。麻烦您了,高律师。”韩总微笑道。

“不麻烦!韩总您这么说就客气了。呦!老黄,你怎么来了?”高律师一眼看到了黄援朝,惊讶道。同时,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爽。

第381章 都卷成这样了吗?

“老高,你也在啊!我到这边办事,听闻韩总母亲过世,特意过来看看。”黄援朝微笑道,然后看向韩总,起身道:“韩总,您忙,我就不打扰了。我们要在这边待上一两天,明天我们再过来。”

“吃过午饭再走吧!”韩总起身道。

“不了,您这儿也挺忙的,我们就不给您添乱了。”说着黄援朝三人向外走,韩总将三人送了出来。

三人上车后,马义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不跟韩总联络下感情,喝两杯再走?”

“不急于一时,刚才一进门我就发现,院子里至少有二个是律所的人,这帮人不定来了多久了。韩总家里人估计早就烦了。咱们最好别掺和,招人烦!”黄援朝正色道。

好家伙,还知道招人烦呢!看来老黄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现在律师开拓业务都卷成这样了吗?”马义惊愕道。

“那咋办!刚才那个高律师是一家中型律所的律师,其实那家中型律师事务所还是很不错的,之前曾排进咱们省的前五十名。

后来那家中型律所的几个合伙人不和,有两个能力非常强的合伙人跳槽去了另外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从此以后那家律所的业务和人员开始萎缩。

这一两年,韩总对他们的服务很不满意,要不然也不会放话出去,要更换律所。那个姓高的律师想趁着这次给老太太办丧事的机会,表现下,打打感情牌,不过看那意思似乎韩总不怎么待见他。”

“那院里那几位呢?”马义接着问道。

“有一位是另一家律所的律师助理,我之前曾经见过,估计是被合伙人派过来帮忙的,还有一个估计也是团队派来的,不过跟咱们比还是差了一点。”黄援朝道。

“老黄,僧多肉少,情况不容乐观啊!”方轶听后感叹道。

“是呀!这年头具备成长性的科技公司太少,很多科技企业都是挂羊头卖狗肉,不是搞组装的,就是骗补贴的,根本没有自己的技术。

所以对这种成长潜力巨大的公司,不管是资本方,还是服务方都盯的很紧。听闻有京城的开发园区跟韩总接触过,不过韩总考虑到公司的核心技术人员大部分都在本地买了房,如果真把公司挪去京城,不仅会给员工增加生活成本,搞不好还会造成人员流失,得不偿失。所以最后没去。

据说京城的几家律所一直在跟韩总联系。但是他们太远了,提供服务的及时性不能保证,所以韩总还是更倾向于与本地的律所合作,具体花落谁家,现在还不好说,咱们还是有机会的。”黄援朝说话时,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黄援朝去昨天谈好价格的殡葬用品店,采购了三个大花圈,又花钱让店里派人开车跟着自己的车送去了村里。

方轶等人再次走进韩总家时,院子的灵堂内摆满了花圈,就在三人与韩总寒暄之时,主持白事的本家韩二爷走了过来。

“老四,有个事跟你说下。”韩二爷将韩总叫到了一旁。

“怎么了?二爷。”韩总问道。

“咱们之前联系的干哭活的,今天早上打电话过来,说感冒了嗓子疼,来不了了。”韩二爷道。

“啊!那咋办?能找到其他人不?”韩总脸色焦急道。

“我找人问过了,这十里八乡的肯定找不到,你看这事闹的,咱村里挺讲究这个的,你朋友多,想想办法。”韩二爷道。

“这时候现托关系找人,也来不及啊!”韩总皱着眉头道。

“韩总!韩总!”黄援朝走过来,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