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俊
《港岛旧事》作者:萌俊
文案:
早来五十年
何定贤一头扎进了这个草莽遍地,无数英雄豪杰还未发迹的火红年代,与真正的大佬喋血江湖,与靓绝的佳人并肩齐舞。
赚到手里的,
绝不送出去!
作者自定义标签 热血
只争朝夕
第1章 有牌烂仔
“这是一个黑白无序,动荡不安的年代,拼死拼活也只是为吃一碗饱饭,纵使警察也被冠以一个花名——有牌烂仔!”
……
何定贤穿着一身绿色军装,腰间插着木棍,脖颈挂着警哨,手里捏着一支好彩香烟。
三伏天酌热骄阳的日照下,一出差馆就晒得汗流浃背,负责带他的老差人见状挥挥手,带他一同来到间凉茶摊坐下。
上一世还因颠沛流离,从小就梦想发财被人骗到缅北,最终因不想被噶腰子而杀人逃亡,走上条不归路,带着几名落难人开始干亡命的无本买卖。
这一次一醒来就端上铁饭碗,不得不说是上天眷顾,何定贤也很珍惜,小心翼翼,花了半月的时间熟悉环境,兢兢业业,在同僚间混了一个“老实人”的名声。
其实他上辈子可是敢打敢拼,一连在东南亚绑了几个当地富商,还劫过金铺,抢过银行,最终惹到一个跟军方有关系的老板,被当场枪决在围捕现场。
上过泰国新闻,上过国际报纸,上过国内新闻,也算是逞凶一时,小有名气的悍匪。
不过,正因干过坏事,朝不保夕,才知走歪路的难,非常满意在香江做一名小警察的日子。
感谢上天给的机会。
让我做个好人。
而他自从见到一个叫“潮州邹”的江湖大佬,在石硖尾屋邨兜售大烟后,也明白自己来到的是平行世界。
这个世界有尚未发迹的尖沙咀倪家,也有如日中天的船王许艾周,有豪赌一场的小辈“飞艇泰”,也有赘婿翻身的猛人“鲨胆郑”。
走在路上碰见的人可能是杜笙、葛兆煌、何键、叶问,最出名的女星叫夏梦、蝴蝶、蓝莺莺,最有名的大亨是何东、马印彪,许艾周。
即然重生一世,怎会甘于平凡,何况,此时警察虽然被戏称为“有牌烂仔”,但是一身绿皮换来的权力毋庸置疑。
这已经是平民家庭最好的上升途径。
何定贤上辈子没少看《成功学》,观察了一个月,发现电影世界跟前世同年代的社会环境大差不差。
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创富计划,只是目前自己在警队地位低下,还需要一个出头的机会。
这时老差人钱伟善喝完大碗凉茶,用手上军警帽扇风,走到摊主面前满脸不耐的伸出帽子,不仅不付茶钱,还欣然接过了摊主递来的五元港币。
“走啦,阿贤!”他动作娴熟的抖抖警帽,在飞腾间一把抓住硬币,塞进口袋里讲道:“下一家!”
“知道了,长官。”何定贤站起身把警帽戴好,路过摊主面前顺手掏出一枚硬币丢去,表情轻松的跟上长官。
摊主面露惊喜,千恩万谢,像是收到施舍的乞丐。长官却还教育道:“果然是新丁,以后跟别的同僚出来巡街,不管是喝茶还是吃面,千万记得不要给钱。”
“人人都不给钱就你给,你是很特殊,还是很威风?”
何定贤表情敷衍道:“唔好意思,善哥,下次一定改。”
心里却更加肯定了:“在这个年岁,有多大权,赚多大钱,当多大官,创多大业!”
可他上世作为一名悍匪,随心所欲惯了,爱付钱就付,同僚间的潜规则算乜野?
街边凉茶摊主的钱都不付。
一辈子就都是小瘪三。
钱伟善瞥他一眼,不再说话,叼着烟把上海街沿途一间间店铺,餐厅,摊位的保护费都收入囊中。
现在开一间茶餐厅要交五道保护费,军装、便衣、消防、食品局、还有黑社会。
碰上海鲜、航运、开在海边的餐厅,水警还要爬上岸多收一道……
每月一号,有关部门都会派人一条街、一间间店的收过去。
因为每个月只能收一次,凡有私下敲诈都是“违背规矩”,所以,交钱成为规矩,这笔钱便称作“规费”。
上海街的街头,何定贤,钱伟善两人来回穿梭,于中午时间,顺顺利利把商铺的规费收齐。
一起带着满布包的钞票回到警署,油麻地差馆,二楼警长办公室门前,五六名军装同僚已经拿着规费排队。
“我先下楼吃饭了。”何定贤说道。
钱伟善讲道:“留下来跟我一起去见长官,混个脸熟先,将来对你有好处!”
何定贤觉得有道理,点点头道:“多谢善哥。”
军装警长“陈立”是油麻地华人警员的第二号人物,仅次于油麻地华探长“曾少珂”。
当然,军装警只负责治安,佩戴警棍,手里没枪,说话也不够硬气,论声音还不如一个便衣组的探目大!
当警察的做梦都想混进便衣组,不仅收的钱多,手上有枪,站出来也威风。
陈立则是一个两鬓斑白,笑眼眯眯的中年人,收到钱后,把钱交给旁边的手下清点,前面叫来的钞票已经码得整整齐齐,摆在桌面堆成一座金山。
钱伟善弯腰屈膝,表情谄媚的递上香烟,陈立接过烟后,看都不看他一眼,眼神定格在何定贤脸庞。
“警号1101,何定贤,你老豆是潮义勇的双花红棍汗巾青对不对?”
何定贤连忙立正敬礼,出声喊道:“是,长官,我老豆叫何青!”
陈立笑呵呵的摆摆手:“别紧张,我跟你老豆也算朋友,你能进油麻地警署就是我开口的。”
何定贤回过神来:“多谢长官!”
钱伟善表情惊讶的扭头看他。
这新丁不声不吭的,原来早跟警长认识。
陈立则吸上口烟,叹息一声:“双花红棍的仔来当警察?呵呵,没子承父业去混社团,足够证明你老豆除了身手好,脑子也灵光,可惜太早入江湖,死了。”
他也不需要何定贤的回答,扭头就跟钱伟善说道:“今天基仔生病没有来上班,你顺便把上海街赌档的规费收齐,办得好将来上海街的赌档都归你收。”
啪!
钱伟善激动的立正敬礼,眉飞色舞的道:“多谢立哥!”
何定贤看见陈立眼里带着盼望之色,就知道上海街赌档的规费绝不好收,再回头钱伟善已经走出办公室,情绪却还沉浸在受到提拔的喜悦中,有坑还不自知,千万别把自己带坑里了。
第2章 潮汕帮
他下楼就提醒道:“钱长官,收赌档要比收商贩分得更多吗?”
钱伟善理所当然的说道:“赌档、烟档、马栏,高利贷,歌舞厅,一桩桩都是日进斗金的生意,收他们的钱,当然比收摊贩更多啊!”
“收一间摊贩,一个月赚不了五十块,收一间赌档,一个月有上千块,我们负责去收,按照规矩,把数收足,每个月能多拿两到三百的红包。”
“所以,就算是最低级的军装警,一个月拿到手也有三百工钱,一百二十是港英政府发的,剩下一百八是长官的粮!”
将来要是拿下上海街的赌档,一个月能分五百多……
这个时代,还是秩序混乱,没有界限的时代,一切都是尚处于黑暗莽荒,比传闻中的金钱帝国更加动荡,比七十年代更危险,比八十年代更野蛮。
他顺口问道:“那会不会有危险?”
钱伟善无所谓的挥挥手道:“危险肯定是有一点的,现在什么时代?去年一年港岛新增了一百余万人口,当中九成九是为了逃避战乱,其中又有三成跟国党有关。”
“有些人是上海富商,有些人是青帮大佬,也有些是溃兵、逃兵、还有间谍!”
“说不定随便在路边撞到一个流民,别人在衣服里掏出把枪,但我们是混这口饭吃的,就得冒点风险,不把数收齐,光靠鬼佬发的粮一家人够吃得饱?”
“想赚钱就要拼命!”
这是底层人最相信的逻辑。
钱伟善在走到警署门口时,却忽然回过头,定睛看住他:“你什么意思?”
何定贤咧开嘴,坦诚道:“长官,我是怕出事。收规费的日子这么重要,怎么大基哥突然间就生病了?”
“基哥这个人我也认识过,身体壮的跟头牛一样,平时连个喷嚏都不打……”
钱伟善在烟盒里抽出一支好彩,递出去,脚步匆匆的离开:“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找伙计们问点事先。”
“好。”何定贤接过香烟放在鼻子面前嗅了嗅,观望着钱伟善离开。
想要混出头,不代表要做替死鬼,现在的港岛正处于关键时期,英国人对港岛没有信心,华人却在不断的涌入港岛。
国内形势的不断变换,让港岛一年激增一百余万人口,半岛之战的一声炮响,让港岛成为亚洲进口贸易中心,日岛的战后重建,使港岛成为国际航运龙头。
高速增长的经济下,是还未健全的法律,法律至上是殖民地存在的意义。
硝烟弥漫之下没有规矩,除了步步为营还得要小心谨慎。
凡事在做之前,都要出打劫银行前做计划的心态!
虽然钱伟善跟他一样是个最低级的军装警员,但好歹是个当差七年的老警察,在警署里还吃得开,放在后世起码得是个见习督察,不到十五分钟就匆匆回来,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说。
“你说中了!大基哥确实是装病不来的。因为上个月东英社的黑心华到上海街插了支旗,开了一间字花摊,三间地下赌档。”
字花摊就是地下六合彩,在一个人身图画上写三十六个人名、或者动物、职位、再传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口诀,诱导人下注再定时开奖,可以采取下线分销的方式,只需要一个档口就可以做的很大,类似于微型博彩公司。
地下赌档却是直接开档口,在档口里摆赌桌,赌牌九、押铜宝、玩骰子的都有。
档口规模取决于赌桌数量。
何定贤有点惊讶的叹道:“这你先前都不知道?”
“我平时很少赌博,只钟意逛马栏,点解会知道?何况,黑心华开赌档也不会跟我报备呀,都是直接找刑事组的便衣,军装队也是赌鬼、立哥、还有负责上海街的大基收风最早。”
钱伟善感觉有点丢脸,把烟蒂甩在街头,狠狠跺了一脚:“操,我就知道立哥不会看我憨厚老实给我油水。”
“废话。”何定贤心里暗骂一声,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想吃免费餐的人迟早被嘎腰子。
“不过油麻地不是潮义勇的地盘吗?潮义勇怎么会允许东英社的人插支旗进来!那个黑心华什么来头?”
潮义勇负责管理整个油麻地的黑色生意,旗下有十几个堂口,总共有十几万潮汕籍会员。
钱伟善也感觉事情很棘手,倒豆子搬说道:“黑心华是九龙区东英社的老四九,东英社一向盘踞在观塘区的屋村内,把手伸进油麻地其实是有人支持,胆肥了。”
“据我所知,他攀上了九龙区总华探长刘福新收的一个小妾。”
香江还实行《清律》与《英律》并轨制,华人可以一夫多妻,大清是亡国了,但腐臭味却还留着。
小妾的关系可大了天,枕边风足够吹死人。
刘福是他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华人最具权力的前十人之一,肯定不能跟刘福的人动手,但黑心华算是刘福的人吗?
“东英社什么来头?”他问道。
钱伟善答道:“港岛东字头的社团都是东莞人,潮字头的社团都是潮汕人,另有广府帮、沪字旗、福建帮,三合会,青帮、大小一两百间社团,东英社是东字头,天生的东莞帮,不过在全港社团里只算是间三流帮派,最值钱的地盘就是观塘三个码头。”
“不过刘福也是东莞人吧?”何定贤张嘴就问道要害,钱伟善艰难的点点头:“大佬刘就是东莞帮在警队的代表人物,背后都是东莞商会的老板,手下全是东莞便衣跟东莞社团。”
何定贤理解了:“大佬刘是九龙区华人警察话事人,怎么也该撑我们差人,不会撑黑心华的。”
“另外陈警长跟曾探长都是潮汕人,也都是潮汕帮的,背后有潮汕商会的大佬们撑腰。”
“我们是去给潮汕帮做事,潮汕帮到时候肯定要替我们出头,对了,潮汕帮跟东莞帮谁强?”
钱伟善理所当然的讲道:“当然是潮汕帮更强!”
“你同我都是潮汕帮的。”
第3章 弱势群体
何定贤敏锐察觉到上海街的赌档,很可能牵着“潮汕帮”与“东莞帮”之间的利益斗争,可能是单纯江湖层面的斗争,也可能是涉及到警队层面的势力斗争。
油麻地,尖沙咀、旺角作为九龙区最早开发的地域,统称为“油尖旺”,是社团公认的“肥水区”,警队公认的“银行区”。
二人能够在油麻地警署当差,除了送钱外,离不开背后还有“潮汕人”的身份。
油麻地警署的华探长“曾少珂”,军装警长“陈立”皆是潮汕人,油麻地街道的黑色生意也都是由潮汕社团“潮义勇”管理,可以说油麻地就是潮汕人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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