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俊
社团后来上岸干的工作也都是地产等劳动密集型行业,捞KTV,黄赌毒的都碍于社会形势变化。
“现在邱德更只在九龙塘开店,就代表尖东的生意插不上手,两个区的华探长在做同一桩生意做给谁看?”
猪油仔越想越心惊:“总华探长刘福?”
“是!”
“不管是争功还是暗斗,反正刘福都在居高临下看着,我们斗不过赵玉堂却能让赵玉堂输,一个输的人会有好下场吗?到时候先让他输,到时候再痛打落水狗。”何定贤说道:“或许我们就能赢呢?”
猪油仔咽咽唾沫:“但是就算赵玉堂倒霉也不代表我们的手能插进九龙塘,刘福公署就在九龙塘呢!”
“那可不一定,我上辈子就明白一句话,人生不是天注定,搏先!”何定贤和猪油仔讲的太明,丢掉烟蒂踩下一脚,顺势坐上黄包车说道:“去上海街找潮州邹,不能动手就用脑子,没脑子的我早死掉了,要成功就要吸取教训。”
“知道了,何老板。”倪坤抬起了车。
潮州邹坐在乌烟瘴气的赌档账房里,一只脚翘在木桌上靠着太师椅,穿着一件白褂子在用蒲扇扇风,直到马仔阿风带人进入的账房时候,他才把蒲扇放下站起身道:“何长官怎么大驾光临寒舍了?”
“阿风,今天何长官新店开业,封个利是给何长官,祝何长官生意兴隆。”他挥手把小弟赶走。
“知道了,大佬。”
何定贤面露自嘲道:“不用了,猪油仔现在正带着兄弟们去医馆看跌打,祝我生意兴隆过早了。”
潮州邹拱手恭维:“何长官有身手有脑子,肯定有办法对付那帮东莞人。”
“别说废话,我托你带的一批放映机呢?”何定贤说完,潮州邹就露出笑容:“全都已经在仓库了。”
“这批货可费了我好大功夫才拿到,在南洋新的放映机好买,旧的放映机可难。”
何定贤轻轻点头:“明天我让人把钱给你送来,把最好的那一批货送来。”
潮州邹眼神有点犹豫,迟疑的道:“这批放映机要是放到市场上又是一场龙争虎斗,何长官,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当初何定贤托潮州邹走水路帮忙买一批二手放映机,目的是降低开设电影店的成本,随后又托潮州邹买了一批劣质放映机,劣质放映机基本上就只能放,不能看,存在各种丢画、灯光的问题,南洋院线市场比较成熟,报废的放映机只能在垃圾买到。
走水路来的东西是没有“新旧”之分,水货就是水货的价,所以其它一元店老板买的水货放映机,实际上就是二手放映机,价格比新货便宜很多,但每一台也要三千五百块,给走私商赚一笔。
潮州邹上回欠了何定贤一个人情,才会用“二手”的价格卖给他,收下一点辛苦费每台放映机两千五百块。
之后何定贤又来找潮州邹要他去国外淘一批报废的劣质货回来,现在打算干嘛用已经显而易见了。
何定贤上辈子干犯罪的事情就知道红火的人、红火的生意最容易被人盯上,怎么可能不对竞争对手留一招?
生意人在资源紧缺、市场潜力巨大的情况下,不可能放过一批低价抛售的器械。
答案是呼之欲出的,斗争也是在所难免……
何定贤满脸阴霾,瞪着潮州邹说道:“我已经被陈立长官提拔为军装组长,晚上曾探长、陈警长亲自替我去的石硖尾出头,如果龙争虎斗的话,我倒想看看谁是龙、谁是虫!”
“把货给我!”
潮州邹见他想要杀人的样子也不再相劝,拉开木桌抽屉取出一把老式的铁锁钥匙,将钥匙递给他道:“尖沙咀苗蒲野码头,把钥匙递给我们潮义勇的人,会有人带你提货。”
“走了!”何定贤夺过钥匙转身就快步出门,潮州邹则是咧了咧嘴:“差人恶过古惑仔,真是扑街的世道!”
第24章 卖货
何定贤到赌档门口就挥手招来黄包车,把钥匙交给倪坤道:“阿坤,我信你一次行不行?”
倪坤闻言面色惊愕,马上激动的点头道:“贤哥,我一定帮你做事!”
“好!”
何定贤现在身边也是没人可用,把事情交给钱伟善、大基等军装警察更有风险,还在底层挣扎的草莽或许就是要野一点,不仅什么势都要借,什么人也都要用。
“你带着钥匙到尖山嘴苗蒲码头,见到潮义勇的兄弟就把钥匙交给他,再带着一批货来中环找我。”
“我现在坐船去中环。”这批货既不违规,也不犯法,虽然作用很大,但是经济成本低,冒险用倪坤一次也不坏。
倪坤则接过钥匙重重点头:“好!”
“到中环就在码头等着,会有人去接你的。”何定贤交代一句,挥手在路边又招了一辆黄包车,坐上时倪坤问道:“老板,货多不多?”
“叫几个你信得过的兄弟一起拉。”何定贤取出十张十元港币交到倪坤手上:“跟他们说办完事还有钱拿。”
倪坤答应道:“老板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
晚上,中环戏院的张经理已经收工回家,正在炮台山附近的出租房里准备食晚餐。
作为十年前来到港岛生活的上沪人,张经理早已经习惯在港岛的生活,好不容易凭借在“大都会”戏院的工作经历应聘上邵氏父子影院的戏场经理,他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在港岛区买上一间房子。
港岛中区现在的房价每呎不到一百块,一间八百呎的两居室售价五万起,看起来便宜可结合现在的收入想要在港岛买一间房也不容易。
特别是,这两年港岛又涌入百万难民,进一步炒高了房价,未来楼价高涨已经可以预见。
张经理本来已经相中铜锣湾一套六万块的房子,没想到,房东临时涨价一万块,手里的资金又缺了一截。
这一万块全家人起码需要攒五年,到时候楼价会不会又涨了?张经理心里没有底,所以近期正在想方设法的搞钱……
这时何定贤正站在房间门口拿着一张名片,对照着面前的门牌地址。
通讯不便的年代,名片上都会印下住址方便联系,家用电话则是大老板的配置,普通人经理人根本没有。
他风尘仆仆的乘轮渡赶到北角,又坐车来到偏僻的炮台山,是真没想到月收入两百多的戏院经理会住在一间郊区民房,不过,这更加相信合作的成功。
张海洋听见敲门声把房门打开时又见到一身熟悉的军装制服,眼神非常讶异的说道:“何警官?我手上可没有放映机可以卖给你了。”
何定贤笑容不变把名片收回上衣口袋:“张经理,我今天是来找你谈放映机的生意,但不是找你买放映机,而是想卖一批放映机给你。”
张海洋面露疑惑:“何先生,据我所知,你在九龙的生意做得不错,要不是没有在中环开店,说不定我都要因为你倒霉,现在要卖回一批放映机给我?”
“开玩笑吧!”他可没那么容易相信生意人,何定贤则面不改色的讲道:“在九龙的生意遇到一些麻烦,能不能请进讲?”
“请进。”张海洋侧身让出一个空档,转身朝老婆喊道:“阿媛,有朋友上门,泡杯热茶。”
他把门关上的时候又说道:“不好意思,我妻子正在煮饭,戏院平时比较晚下班。”
正规戏院早晚都有影片卖座,作为经理除了节假日与热片上映等特殊时期,肯定都是在白天值班,晚上的活交给手下干。
何定贤进屋坐到一张椅子上,接过茶杯,单刀直入的讲道:“我在九龙区的生意被一位华探长看中,对方见我是警察的面子上没有赶绝,但是要我自己退出一元店的竞争。”
“我一个普通的军装警察肯定争不过华探长,打算把手上的一元店关门,再把放映机折价卖回给你,一台放映机一千五块,一共有十六台。”
张海洋没被何定贤凄惨的遭遇所蒙蔽,在港岛大鱼吃小鱼太正常,一个军装警察斗不过华探长是常事,斗过才是见了鬼,他只是喝了口茶,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机器。”
何定贤苦笑的摇摇头:“先前托社团的朋友走水进来,一台成本价都在两千五百块,谁想到生意这么快就没得做。”
“你不卖给其它同行吗?”张海洋刨根问底,何定贤却摇摇头:“他们仗势欺人,一千五百块都不肯出。”
“好不给面子。”张海洋摇摇头,故作试探的问道:“你也知道一元电影店现在的生意有多火热,要不是九龙的地盘都有主,中环又没人喜欢看老电影,邵老板都想去插上一脚。”
“之前无人问津的二手放映机现在都成紧俏货,你让我赚钱,我是不是得记你一个人情?”
何定贤长叹口气:“在商言商,一千五百块一台,钱货两清,欠什么人情?只是机器多多少少有点老旧了。”
“没有大问题吧?”张海洋扬起眉头放低茶杯,何定贤摇摇头:“肯定能开机放画,二手货不就这样子喽,没有其它大问题,要是有大问题来找我!”
张海洋大概也明白是一批中看不中用的货色,没有大问题就好,沉吟良久还是咬咬牙,一拍大腿讲道:“去哪里提货?”
这一单生意要是做成正好凑好买房子的钱,有一些风险也值得搏搏。何况,他虽然是上沪长大的沪字旗,但祖籍也是宁波人,否则不会在邵氏院线获得重用。
今年,邵氏院线的当家人可刚当选宁波商会的名誉会长,跟港岛几间开咸湿画报的宁波社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以说邵氏不让女艺人去拍海报,宁波社团的咸湿佬就全要喝西北风。
反正收一批倒闭店铺的二手设备,转卖给正在扩张中的新店,就算有些设备有问题也出不了什么事……
起码,邵氏院线和宁波商会的牌子罩得住,九龙几个乡巴佬只能吃哑巴亏,除非将来不想来邵氏买片。
何定贤则是在第一次见到张经理的时候,便探出对方是宁波人的身份,深深记在脑海之中,必有大用。
这时他见鱼儿上钩变得气定神闲,甚至还有心情算钱:“半个小时后,北角码头,先付钱再说。”
第25章 人命有价
张海洋在衣柜里点出两万四千块港币,叠成一摞送到何定贤面前:“两万四千元,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爽快!”何定贤打算接过港币,张海洋却把钱收了回去,盯着他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应该的。”何定贤也不恼怒,露出微笑。
张海洋在门背后拿起一件西装外套,把外套披在身上再把钱塞进口袋,扭头跟老婆交待:“出去谈一笔生意再回来,你同孩子先吃饭。”
何定贤向秀气的张夫人点头致意,便跟着张海洋一起离开家门,叫了黄包车往北角赶去。
北角码头。
张海洋单手插袋站在岸边,目光眺望海面:“这艘轮渡上没有货生意就取消。”
“没问题。”
何定贤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就是这班船,除非中途遇见什么事……果然小轮渡一抵达码头泊位,一个肩挂汗巾,长相刚毅的年轻人就跑下船头,快步赶向岸边的两个人鞠躬点头道:“何老板!”
“这位是邵氏戏院的张经理,把货交给他就可以了。”何定贤出声说道,倪坤当即答应:“好,马上来。”
他回头向船上吹了一个口哨,五名把汗巾裹在额头,皮肤黝黑的车夫就开始搬运纸箱,一个个纸箱在船尾搬到船头,每个纸箱都封着一台旧式放映机,里面甚至还包着泡沫。
何定贤等到货物都罗列整齐以后,让人把纸箱一个个打开,接着给车夫们分上一支烟。
“呼!”他自己也点上一支,深吸口气一口吐出口白雾,让海风吹散烟味,出声询问道:“张经理要不要验验货?”
张海洋轻笑道:“呵,把货摆在码头上怎么验?不过我看纸箱跟泡沫都是英文标签,看来是海外原装进口货,信你一次,要是机器有问题,我会再回来找你的。”
他在箱子前都绕过一圈,确定过是老品牌的正版货,把两万四千港币交到卖家手里。
何定贤接过厚厚的一摞港币,先到先前刚送一万港币出去,转眼又把一万港币赚回来了。
“把这些车夫给我留下,替我把货送到戏院仓库。”放映机肯定是要在戏院售卖更有保证。
别人看你从家里地下室搬出来,跟看在影院仓库搬出来就是两种感觉,就算在影院仓库里吃灰也是件宝。
很多商品是要讲究售卖环境的。
何定贤却摇摇头:“我的兄弟奔波劳累了很久,码头旁边就有车夫可以叫,要不要帮你来叫?”
要是一路把货给送到院线仓库,路上出事情是要负责的,九龙车夫对中环也不熟路。
张经理闻言摇摇头:“算了,何老板再见。”
他侧目看了何定贤一眼,何定贤露出微笑:“有机会再合作。”
何定贤没有等张海洋把货运走,带着倪坤等人重新坐上轮渡,等到轮渡发船时十几台放映机才被人接走,精打细算的张经理就连车费都要抠抠索索,何定贤坐在船上则掏出五张二十元的港币拿给倪坤当小费:“你们帮我做事有功劳,拿去给兄弟们分分。”
倪坤却焦急的摆手拒绝:“何老板,你让我们跟着你做事是看重我们,先前车金已经给的够足了,这笔钱绝对不能再拿。”
旁边五个有所意动的车夫也连连摇头:“不用了,车金给过了。”
何定贤却笑道:“我掏出来的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要是觉得车金够等会就把钱丢进海里,总之钱我要给你,收下怎么办自己决定。”
“这……”车夫们眼神来回交换,倪坤拗不过,受宠若惊的用双手接过钞票,连连鞠躬:“谢谢何老板,谢谢老板……”
他把钱给兄弟们一人一张分掉,唯独少给自己那一张,何定贤坐在椅子上,海面吹拂着面庞,微微眯着眼睛,却把倪坤的做法看得一清二楚。
“不错。”
何定贤回到上海街的出租房后,表现的则跟个没事人一样,不管猪油仔怎么问都严守口风,一字不漏。
吃完晚饭,得闲还往天后街的医馆走了一趟,给受伤的八名兄弟一人封了一个红包,每个红包足有一千块港币。
伍世杰捏着厚厚的红包心满意足,回头看向大佬伍世豪,只见伍世豪沉着张脸,收下红包道:“谢谢老板。”
“谢谢老板。”
伍世杰等人都跟着道谢。
这个份量的红包很大方了。
而且出手的十个同乡个个带伤,个个都要花钱,当场有两个人被斩死,照例是要付两个人安家费的。
当然,何定贤没有出手策划,下令他们出手,脸皮厚点可以赖掉这笔钱,不好意思也可以少给一点,完全按市价给安家费绝对算个好老板!
何况还额外付了医药费,不过刚刚有财神爷送钱,把医药费也赚了,不心疼。
“怎么,嫌钱少?”何定贤见伍世豪一直黑着张脸,不禁疑惑地道。伍世豪却摇摇头:“不是,只可惜没把那个带枪的差人做掉。”
“呵呵,你要是做掉他,我就不能谢你了。”何定贤盯着他道:“反而得把你抓起来。”
伍世豪无所谓道:“我不在意自己怎么死的,只在意自己怎么活,那个差人打心底里看不起我。”
何定贤长叹口气:“害,别人可是华探长的表弟,看不起所有比华探长官低的人,不是针对你,也包括我!”
“不说这个了,你怎么想的,三个人都敢冲上去跟东莞帮十几个人开片。”
伍世豪面不改色的说道:“我们有十个人!而且东莞帮又怎么样,能不能打要打过才知。”
“够巴闭!”何定贤竖起大拇指:“你放心,死掉的两个人,每个人都有两千块安家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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