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俊
何定贤还是照往常的规矩,在柜子里取出一小袋钱,用黄皮纸袋装着递上前去:“葛sir……”
“诶!”
葛白头一次拒绝他的钱,出声叫道:“我家里的特产还没吃完呢,上次既然给了,这回就不用啦。”
“大家都是朋友嘛。”
葛白笑着站起身:“财务科还有笔账没算清,我先走啦。”
何定贤略微有些诧异,将钱袋收起,连忙起身:“葛sir,我送你。”
“不用。”
“不用。”
葛白转身离开,搞得何定贤都有点不适应,扭头望向茶桌,嘟囔道:“茶也不饮完,没礼貌。”
其实,半岛一战而胜,利好华人之余,对于葛白等与华人有利益勾结的鬼佬,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利好。
晚上。
何定贤乘车来到跑马地,带着几个组员一路在服务生引领下,来到一间VIP包厢门口。几位穿着西装,戴着墨镜,腰间配枪的英籍警员抬手将众人拦下,服务生则将包厢房门推开,站在里面的伊辅长官回过头,微微颔首:“何sir,请进。”
几位英籍警员方放下手臂,侧身让开,而何定贤进入包厢的同时,陈子超等人也留在外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初第一次见麦sir也是在这间包厢内。
“长官!”
何定贤进入包厢,宽大的木门合上,他立正敬礼,肃声喊道。
伊辅身穿西装,满脸笑意,挥挥手道:“私下出来玩,不用这么客气。”
何定贤放下手臂,微微点头之时,葛白恰到好处地迎上前来,递来上一杯红酒:“何sir,一起看看马,品品酒,尝尝雪茄。”
“港岛没什么好玩的,放松放松啦。”
葛白拍拍何定贤的肩膀,带他融入鬼佬的团体,实际上,包厢里就只有葛白与伊辅两位长官,没有一个多余的警队鬼佬,看起来是一场很私密的见面。
几位穿着红裙,金发大波浪的洋妞,长相靓丽,站在旁边斟酒陪笑,提供服务,自然也包括特殊服务……
这几个洋妞中倒是有高加索人,西班牙人,以及来赚外汇的毛妹。
个个身材都是极品。
何定贤心知鬼佬是个懂得玩的,当即上前碰杯:“伊辅sir,今天钟意哪匹马?”
伊辅叼着雪茄,目光投向马场,骑师正在就位。
“我觉得9号可能中。”
何定贤早有准备,回头朗声喊道:“阿超,今晚9号赢!”
“长官买十万港币!”
陈子超连忙答道:“是,长官。”
旋即,在伊辅惊讶的目光下,华警转身离开,葛白也为何定贤的豪爽赞叹不已。一项博彩运动一定是越往后,越多检察手段,越难以暗箱操作。现阶段赛马会还是很好进行内幕操作的,前提是砸下足够多的港币,远比一场赛马奖金多出几倍的港币。
而后世要操控一场马赛,不仅需要组建俱乐部,收买骑师,还需要行贿马会监管部等等。
由于耗资巨大,没有收益,基本已经没人行贿赛马。
今天,何定贤一句话就表现出是做好准备,带足诚意来的,有时候,不需要把钱给某一个人,只需要拼了命为某一个人花钱,那也是一种十足的诚意。
何定贤摸不准伊辅的态度,哪里敢提着钱箱上阵,当然得多迂回迂回。
伊辅闻言眉毛上挑,眼神睁大,似乎很是欣赏他,甩手指向旁边的几个洋妞:“要是你能买中,这里的马全归你。”
几个洋妞无动于衷,只是多看了何定贤一眼,似乎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种平静自然的态度,更让洋妞把不显风尘,反而显得精致,就像是放在橱窗里的精致模特,没什么好害羞的嘛……
“Thank you,sir!”
何定贤瞥了五个洋妞一眼,张口道谢。
伊辅神情非常满意,叼起雪茄,继续看向赛场。
葛白走上前,搭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何sir,晚上加油啊!”
葛白看见何定贤侧目望他,面色不解,解释道:“伊辅sir给的马,那是匹匹都要骑,上回有个总督察拿了三匹,没骑够,就两匹加鞭了。后来伊辅sir找奴马问了问,知道有一匹没骑,那个总督察肩膀上的警司衔喔……飞走啦!”
何定贤轻笑一声:“没关系。”
看何定贤自信的样子,葛白暗暗钦佩,殊不知,何sir最近开了药房。
“九号中了。”
伊辅望见本场赛马的结果,微微一笑,并没有太过意外,实际上九号本身就是一个大热门,马场爆冷得是新马、或着伤愈出战的马,老马是很少爆冷门的。
骑师、赛马的数据都很透明。
何况,夜马赛不会有新马、伤马复出。
他回头朝何定贤轻轻举杯:“记得把我送你的马带走,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多谢长官。”
何定贤、葛白随着长官在沙发坐下,看完赛马之后,伊辅显得心情不错,所以没有绕什么弯子,在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上前去:“有什么打电话给我。”
“Thank you,sir!”何定贤接过名片,心头一喜。
伊辅放下酒杯,望向他道:“听说你想继续呆在重案组的位置上?”
何定贤不再掩饰,直白的道:“我希望为警队多效力。”
“嗯。”
伊辅不置可否,理论上,重案组是没有任期的,一个位置干到老都可以,但由于时代特殊,每个位置都是一笔钱,警队调动很频繁,华探长三五年一换,总华探长最多三年,重案组长是去年新开设的部门,目前组长的位置仅做到第二年。
警队高层内部的统一共识,目前是两年一届,做到两年就该腾位置换人。
高周转,高收益嘛。
“我尽力帮你出面斡旋,替你争取多一年的时间。”
伊辅没有把话说死:“当然,我只有提议的权力,至于能否成功得看麦sir的意见。”
他不至于为了一个重案组长的位置与顶头上司呛声,因为顶头上司的利益与他更趋于一致。
何定贤急忙做出欣喜之色:“伊辅sir,我代表警队华人向你致谢,华警往后一定全力支持你!”
伊辅微微皱眉,政治觉悟极高:“是为港府,为麦sir做事。”
但何定贤并没有应声,如果华人不把鬼佬拆分成人体,当作一个总体来看,又怎么在政治中争取到有力支援?
“我也是看重你的能力,带的重案组办案得力,屡破大案,如果是一个平庸的人,凭什么让你做组长?”伊辅说完三人举杯相碰,同时陈子超提着一箱港币放到角落,出声道:“长官,奖金已经兑出来了。”
“嗯。”
伊辅轻轻点头。
今夜,何定贤没有回家,而是直接下榻赛马会的VIP酒店,驯马总是在马场要好一点,更别说一次性得训五匹马。
其中有一匹毛妹是真烈,还会故意挑衅骑师,若非何定贤身强力壮,年轻气盛,还真不一定能压得服!
月底。
瑞和堂。
潮汕商会召开大会,三百多名本港的潮汕籍会员亲赴会场,会场就设在瑞和堂内,五人一张的茶座,大大小小,错落有致,布满前庭中院,二层阁楼。
长衫西装,洋装华府,打扮各异,气质迥然,男女皆有。
众人将平时宽大宁静的会馆塞得满满当当,会员普遍年龄都在三十至五十之间,都堪称是年富力强,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要少些,但人群里还是能见到几个。
瑞和堂只有每逢商会大会的时候才会褪去幽静,变成热热闹闹的会馆,更像是开婚宴的宗族祠堂。
楚伟南、王老吉、周至元等商会高层,则坐在中堂的太师椅上,除了会长及两位副会长,商会内共有二十一名理事,分成左右两列,个个都是响当当的潮汕大老板。
“咚!”
一声铜锣敲响,王老吉起身道:“各位同乡、会员,今日商会大会,该来的都来了,因有事缺席者,照规矩默认弃权。”
“今日第一个会题,商会决定增一位添理事席位,提名警务处重案组督察,东方集团老板何定贤先生担任。何定贤先生由在下王老吉与楚伟南先生、许艾周先生推荐,理事会先投赞成票,如会员有所异议,可再举行反对投票。”
王老吉坐回坐太师椅上,把事情时间交给何定贤,何定贤一身棕色长衫,从柱下走到台上,神情真挚的抱拳拱手:“我想为同乡兄弟们多做些事,还望各位前辈叔父支持。”
第206章 商会理事何生
“呵呵呵。”
楚伟南坐在左手第一张椅子上,端着茶盏,笑而不语。
王老吉亦没有表态。
按照规矩,两位推荐人是无效票,不需要表态的,随后周至元,许艾周等人陆续举手:“我同意。”
“我赞成!”
“是该给后生仔们一点点机会……”
十九名有票权的商会理事,齐齐举手,全票通过。
说到底,商会理事只是一个虚名,有实力者拿到,自然锦上添花,如虎添翼,无实力者拿到,也就是叫着好听,名不副实,照样没有半点用。
在场的商会理事,不说看上何定贤的权力,光是冲着楚会长的面子,也没有理由表态拒绝。
理事会多一张椅子代表不了什么。
而何定贤却很需要潮汕商会的一把交椅,因为,警队要接触各方各面的人,多一个潮汕商会的招牌,能解决掉许多麻烦事,往后碰上潮汕人之间的事情,一报商会理事的名号,所有同乡都要给几分薄面。
他拱手俯身,鞠躬道谢:“多谢各位叔父提携。”
王老吉再度站起身,环顾会馆一圈,朗声道:“有异议者可以投反对票。”
会馆满满当当三百余名会员,互相对视,竟无一人反对。
高座中堂的大佬们,不需要依赖重案组长的势力,开口闭口就是关照后生……但堂外的会员们实力可没大佬们强,很多情况下,都有用到警队力量的时候。
甚至,许多人已经琢磨着打点关系,依靠警队扩张生意,又怎么会拒绝华警之代表成为商会理事?要知道,商会理事可是要为普通会员出面撑腰的。
坐在位置上,享受名声,权力、便利的时候,也要承担责任和义务。
他们巴不得推何定贤坐上理事的位置,又怎么会有人反对?商会理事之所以不设置固定席位,便是希望不断扩充商会之实力,只要有能者皆可以多一把交椅。
王老吉道:“既然一分钟之内都没有人提出异议,本次商会表决就算结束,何生,上座吧!”
他回头朝何定贤笑了笑,何定贤抱拳道:“多谢吉叔。”
两位黑衫马仔搬来一张太师椅,摆在右边最后一个,何定贤登堂入室,来到理事席前,放眼望去堂内不是手腕通天,经营商政多年的大佬,便是家财万贯,经营有道的大老板,真是群英荟萃,人杰济济。
现在看他权力不小,小有身家,但是警队权力易得易失,手下生意又没有在某个行业称王称霸,坐末席还真是理所应当。
当然,这席位坐得越久,日积月累,位置越会前移,因为伴随时间流逝,手底实力自然越积越厚,越具有权威,论资排辈在理论上很正确。
“多谢各位同乡支持。”
何定贤又面向堂外的会员们深鞠一躬,礼数周到,随后才在椅子上坐下,不自觉的便将腰挺起。
坐上这个位置,他对全港潮汕同乡之发展,也有了指手画脚,参言建议之资格。
随后,商会内对七笔融资,三个行业发展展开议题,其实商会开大会,首要事情就是融资,由有需要商会融资的老板提出方案,再由理事会公开投票决定,可能会增大款数,可能会缩减,也可能会拒不批准……总之,商会对“标会”内的钱看得很严,因为这笔钱是集体会员缴纳的“份子钱”,也是商会形成凝聚力的重要一环,不给会员们提供点利益,怎么把众人扭成一团?
历史上许多同乡会都会因为“标会”崩盘,导致会员离心离德,继而分裂,再往后就是同乡老板们的落寞,走下坡路。
当然,早年社团的“会钱”都在几个人手里管着,投资容易出差错不说,还容易卷钱跑路。现在,港岛大部分社团都是采用理事会,开设公司账户管理,安全性高了很多。
讨论行业发展议题,则是商会在理论上的“纲领”,必须给会员们提供行业建议,共同讨论出一个发展方向,一个组织只有利益上的合作,没有理论上的认同,本质上是很难长久的。
发展议题可由理事会主动提出,也可以由会员进行提出,如果是商会大力支持、赞同的行业方向,商会会在贷款上提供巨大支持,在利息上大幅优惠。
许多小老板都是借商会指明的方向起家,当中也不乏成为行业领头羊的人。这类人个个都对商会感恩戴德,把商会视作宗祠,平日里有钱有钱,有力出力。
这也是大型商会能够一呼百应的原因。
何定贤在融资议题上基本是随大流,在发展议题也没什么好讲的。
钢铁、煤炭行业他都不了解,对市场做不出有效预判。
这时庭院角落,一张茶几旁,年仅二十六岁的潮汕籍商人“李家城”坐在角落,穿着一身廉价西装,手里不断磕着瓜子,望着年纪比他还小几岁的何定贤却已经登堂入室,成为炙手可热,人人尊崇的商会大佬,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羡慕。
他在九岁时随父亲逃难来到港岛求生存,一家人居住在舅父“庄静安”的家中,16岁父亲感染肺炎去世,不得不辍学扛起家庭重担,为养活几个弟妹在舅父的中南钟表公司打工。
做一个泡茶扫地的小学徒工。
“庄静安”则是一个在港岛“钟表热”中起家的钟表公司老板,主要以维修、组装等业务赚钱,是潮汕商会的一员。相比于在二战前夕“钟表热”中赚到大钱的表商,庄静安只是一个跟风创业的小角色,但好在凭借收费公道,信誉有加,积累起不错的商誉,陆续开了几间钟表店,生意一直维持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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