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庭数蚂蚁
鹭鸶腿上割筋肉,苍蝇肚里刮肥油……这种事情干的多了,生儿子会没蜱眼的!
等到罗旋溜溜达达来到交易市场。
此时市场里面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有卖蚕豆豌豆扁豆黄豆的,有卖鸡蛋鸭蛋鹅蛋的,卖鸡卖鸭卖兔子,什么野蘑菇野木耳,桃子李子应有尽有。
不过在这种交易市场里面,往往只有粮食才是最常见、同时也是交易量最大的商品。
问价的,闲逛的,大声呵斥别人的背篓挂住了他衣服的。
一双眼睛贼溜溜直往大姑娘身上瞟的小年轻儿,呼朋唤友三五个闺蜜,结伴成群的跑来买个糖画的大姑娘。
也有吧嗒着旱烟,呛的旁边小媳妇直皱眉的……
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倒也整的热闹的很!
“哟,老头儿,你这个米咋卖?”
叶二娘那个惯有的尖利声音在粮食交易区响起,“你看着我干啥子嘛?我问你价钱呢,老汉你该不会是聋了吧?”
来这里买东西,有人问价当然是好事。
但那个蹲在地上,脑袋上包了一张白毛巾儿的老汉,他满脸的皱纹反而挤的更加凄惨了。
“3,3毛5一斤,你看怎么样?”
老汉脸上,完全是一副不欢不喜、却又不敢得罪人的无奈表情,“叶二娘,您看这个价钱合适不嘛?”
“你看看你这啥米嘛?连里面的渣滓都没有筛干净,一吃到嘴里满口钻。”
叶二娘满脸嫌弃,随后直起腰来,继续往下一家卖米的婆娘那边走,“就你这陈米?里面还那么多石子,居然还给老娘开价这么高……也不知道你这个灰老汉,哪来的底气?”
卖米的老汉眼见叶二娘走开,他脸上的神色明显一松。
站在一旁的罗旋看的一清二楚:叶二娘在这么热的天气里,居然穿的还是春秋天的长袖衣。
而她的袖口,还故意在往上玩了一圈。
所以刚才叶二娘伸手往人家的麻袋里面,装作把手往下钻,准备看看对方有没有装“底面”。
而她的手往回缩的时候,其实叶二娘的挽起来袖口里面,已经装了一些别人的大米进去。
这点大米,数量倒是不多,估摸着也就是2,3两左右。
等到叶二娘的手从麻袋里缩回来,她还会顺手往兜里插一下,而另一只手,则会捂住衣袋口子。
等到她的右手往外缩,原本藏在她挽起来的袖口里那点大米,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叶二娘给放进上衣口袋里去了。
叶二娘占别人的便宜的方法,其实就是这种假借询问价钱、装作看别人大米质量的时候,用挽起来的袖口去偷别人的大米。
每一次她虽说偷的不多,也就是个2,3两左右。
可问题是,在交易市场上面卖大米的人,没有30个,至少也得有20个人啊!
每个人都被她揩点油。
等到叶二娘把整个交易市场给霍霍一圈下来,最终藏在她口袋里的那些大米,至少也有2斤多了!
差不多都够叶二娘和周大爷两口子,美美的吃上一整天……
把整个过程都看在眼里的罗旋,不动声色,继续跟在叶二娘的身后。
只见她放好大米,随后走到下一位卖黄豆的汉子面前,满是豪横的开口问对方,“喂,你这个米怎么卖的?”
卖黄豆的汉子似乎早有准备,直杠杠的回了一句,“这位女同志,实在是对不住,我这黄豆已经卖出去了。”
“卖了?”
对方有张良计,叶二娘也有过云梯,“多少钱一斤卖掉的啊?哟,我看你这黄豆,面上那部分的质量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装底面?”
那汉子回道,“我说你这位女同志好生奇怪,我这一袋黄豆,是不是上面装的好货,下面装的差货……人家买主都没说什么,啷个你要来横插一杠子呢?”
“哼,面由心生。我一看你这个同志就不太老实,在我们正兴大队的地盘上骗人,那不是影响我们生产队的形象吗?”
叶二娘振振有词,“我才不管你卖了没卖!只要事情发生在是在我们正兴生产队的地界上,老娘就有那个义务,站出来替买主把把关!”
一边说着,
叶二娘一边挽起袖口,伸手就往麻袋里钻,“你也不去打听打听!
我和我家男人,在整个正兴大队都是出了名的正直!咱就见不得那些坑蒙拐骗、乌七八糟的龌龊事儿!”
卖黄豆的汉子脸颊抽搐几下。
想伸手拦住叶二娘,却终究还是不敢。
只因为刚才这个叶二娘,她口口声声“我们正兴生产队的地盘”,“我家男人”。
叶二娘这些话,其实就是在潜意识里警告对方:别忘了这是在谁的地盘上?
而且你也得搞清楚了,我家男人是什么身份!
那可是鼎鼎大名的周大爷啊,祖传三辈子的光棍,正儿八经祖祖辈辈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正宗穷人。
在周大爷的身上,还挂着一个“正兴生产6队饲养员”……虽说是曾经的,可人家周大爷毕竟也当过饲养员,对不对?
即便现在,周大爷他早被大队长彭志坤,给直接一脚踢出局了。
可人家周大爷头上,现在还挂着一个“贫农协会组长”的头衔哩!
这个头衔可是厉害,厉害到就连大队长彭志坤都给他去不掉……
——没办法,谁让整个正兴大队再也找不出来任何一个,比周大爷还更穷的人家了呢?
所以爱酗酒、吃了上顿,不管下顿,又爱偷奸耍滑的周大爷,直到如今依旧稳稳的坐在“贫农组长”这个宝座上,任凭谁也没法将他比下去。
汉子原本一脸淡定的神情,如今早已经变成了一根苦瓜。
眼睁睁看着叶二娘的手伸进黄豆之中,等到她的手缩回来之际,袖口里已经变得鼓鼓囊囊起来……
等到叶二娘把所有卖粮食的摊子,基本上都祸害了一遍之后,意犹未足的她,随后又来到卖鸡鸭鹅的区域。
叶二娘这种怪异行为,倒是把跟在她身后的罗旋给看懵了:她这是要弄甚啊?
要说先前那些卖大米、卖黄豆,卖芝麻的摊子,叶二娘可以用着“袖里藏金”的手段偷走别人有些东西。
可现在这里,明明就是卖鸡鸭鹅的地方,她难道还能堂而皇之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偷走别人的家禽不成?
第857章 劣性难除
“这鸡咋卖?”
叶二娘问一句,对方那个婆娘脸颊肌肉就抽抽一回,“她婶儿,我这3只鸡已经有人看好了,说是让我等他一会儿,他回家拿钱……”
“等他一会儿……回家拿钱?那就说明这人住的不远,谁呀?说说,我看看那是谁?”
叶二娘蹲下身去,伸手翻丢在地上那几只鸡,“1分钱不付,就不算做成了买卖,他给你交了定金?”
那个卖鸡的妇人看着叶二娘揪鸡毛,心疼的不要不要的,“我也不认识他,不过他说他是正兴5队的社员,想买几只鸡回家去养着。”
叶二娘蹲在地上,一边揪鸡毛一边回道,“你这个婆娘好不扯火!连扯谎都不会……正兴5队的社员,他们没靠山,就一个公社廖主任,他还不愿意插手我们大队里的人事安排……哪有好工作给他们?
你也不想想咱们这是什么地方!大队长是咱们6队的。大队仓库保管员,大队采砂场负责人全是咱们6队的……有罗旋这墩大佛在后面镇着,谁敢虐待了我们6队的社员?”
叶二娘薅了母鸡几把细绒毛,将它放进兜里,随后又换成另一只鸡,然后很是自然的开始薅鸡毛,“5队的社员地位低,他们多半都被咱们大队安排进养殖场。
要么负责去赶鸭子,要么负责照看着养殖场里的育肥鸡。”
薅一把鸡毛,
叶二娘赶紧把它往另外一个口袋里塞,“我说你扯个谎都不会,你还不信!养殖场里什么样的鸡没有?生产队的社员要想买几只鸡回去下蛋,他们不会去养殖场选?
哪怕是想买几只阉鸡回家育肥,按照我们大队的规定,只要是正兴大队的社员,都有资格去养殖场里,随便挑选5只鸡,养殖场只会收他们的本钱。”
薅了好几/把鸡身上的细绒毛,叶二娘意犹未尽的站起身来,拍拍手:“别人能买你的鸡,我就不能买啊,你为啥就这么怕我买你的?
真是的……人家给的是真金白银,难道我给你的就是废纸?算了算了,你这人人品不行!我就不爱在你这种没名堂的人手上买东西……嘁!”
等到叶二娘走开,换到另一个卖大鹅的老太婆跟前,蹲下身继续去薅大鹅身上的细绒毛。
那个卖鸡的婆娘脸上是红了又白,白了又青,青了又红……
只见她抹一抹额头上的冷汗。
然后很是心疼的蹲下身去,轻轻拍拍,用草绳捆住了翅膀和鸡爪子,已经被叶二娘薅了好几把毛的那3只鸡。
嘴里还轻声鼓囊道,“大花,二肥肥……好了好了,别叫唤了。那人就这德性,麻雀飞过头顶,得被她薅下一根尾毛。哪怕从她面前蚂蚁爬过,也得被扯下来2根须……忍忍,咱不生气不生气……啊。”
“咕咕咕……”
地上那3只被人活生生扯下不少翅膀下绒毛的母鸡、阉鸡各自咕咕几声,随后便再也不敢吱声。
到了卖大鹅的摊子面前,叶二娘如法炮制。
但这次她显然是踢到铁板了,那个老太婆看见叶二娘走过来,赶紧把地上的大鹅给紧紧的抱在怀里,死活也不肯拿出来让她看。
“啷个整的?你这个老婆婆啥子意思?”
叶二娘指着她怀里的大鹅质问,“你这鹅是拿来卖的,还是拿来耍的?”
“你管不着。”
老太婆侧着身子,不一样让叶二娘沾到大鹅的边,“我就是抱着鹅过来凑凑热闹,能卖得掉就卖。遇不到合适的人,我这个老太婆再把我家大白给抱回去。
她婶子,你还是去下家看看吧……这只鹅,我……我不卖你。”
旁边有人帮腔:“叶家婶子你是不知道,老人家这只老鹅,她家已经养了好几年,平常替我看门守户,都能当护院狗使唤哩!
要不是她家孙子,下半年要去县里上学,急需要钱,恐怕老婆婆不会舍得拿出来卖。”
“是这样啊?”
叶二娘从兜里掏出一个手帕,将手帕打开之后,里面露出来一卷零零散散的钞票,“既然是这样的话,我还真想把这只鹅给买下来。
先养上它个几年,等到以后这鹅老的实在是跑不动了啊,咱再把它杀了,给我家男人下酒。”
紧紧抱着大鹅的那个老太婆一听,脸上的神情明显松动了不少。
“怎么,我是大娘啊,你遇到买主了,还不让人看看货?”
叶二娘把钱攥在手上,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去摸被老太婆紧紧抱在怀里的那只大白鹅,“这些扁毛家禽,身上的毛都蓬松的很,不用手摸摸、捏捏,怎么能看得出来肥瘦?”
老太婆犹犹豫豫,慢慢松开了手,把大白鹅放在地上。
只因为叶二娘刚才这句话,说的其实倒也挺在理:一头大肥猪或者是一头牛,长的到底肥和瘦,看一眼就能瞟见。
但是鸡鸭鹅这些扁毛畜生不一样,它们的毛发蓬松。
要不是伸手去摸摸肋骨,摸摸大腿什么的,真还很难准确评估出来它的生长情况。
叶二娘蹲下身,伸手去摸大白鹅,看的旁边的老太婆紧张不已。
薅一把大白鹅肋下绒毛,叶二娘站起身来,“你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要不摸一摸,谁知道它长得肥、还是长得瘦?你这个大鹅明显不行嘛!全都是骨头……”
把那一把鹅绒塞进兜里,叶二娘转身准备去祸祸下一家。
“呀,留步留步,这位大姐,原来你会摸骨啊?”
一道声音在叶二娘身后响起,“那我能不能请你这位大姐帮我摸摸,看看我的肥瘦,值不值得你薅点毛?”
身后这道声音并不是洪亮,更不严厉。
但叶二娘身子忽地一抖,犹如男人尿完那一惊。
只见她脚步停滞,浑身僵硬,就好像一个木头人,站在旁边卖东西的那些人,分明看见叶二娘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
在这个小小的交易市场里,前来闲逛的外村小年轻,他们多半都不认识罗旋。
而那些年纪大一点的人,在罗旋还没有大出息的时候,他们也不了解、不认识罗旋这个人。
等到罗旋混的风生水起,声名大噪的以后,那时的罗旋,已经很少在正兴大队的地界上露面了。
所以今天这个交易市场上虽然说人头攒动,但其中真正认识罗旋的人并不是很多。
即便是有一些人认出了罗旋,但由于双方的地位悬殊,实在是太过于巨大,因此他们也不好意思主动贴上来和罗旋打招呼。
尤其是其中有一些认识罗旋的人,当他们看见罗旋的目光,一直都聚焦叶二娘身上的时候。
这一部分人其实已经很敏感的意识到了:叶二娘这个人见人厌、鬼神看了也得摇头的婆娘,今天恐怕是有麻烦了……
真要是那样的话,那便是大家喜闻乐见,喜大普奔的事情。
谁又愿意去破坏,这个将要到来的美妙结局呢?
因此哪怕罗旋跟在叶二娘的身后,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可一直都没有人开口提醒她。
“怎么?鸡毛,鹅毛现在收购价都还挺贵的,叶二娘同志,你宁愿去摸那些鸡鸭鹅,也不愿给我摸摸骨,这又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