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庭数蚂蚁
中暑?
“对对对,肯定是中暑了!”
和周大爷一起干活的张大叔,还有其他几个壮劳力,相互对视一眼。
然后齐齐点头,“他就是中暑了……”
“哎呦,我的脑壳哦……哪个狗曰的,在后面敲老子的闷棍?”
正在此时,周大爷悠悠醒了过来。
只见他伸手捂着自己的脑袋,仰面八叉的躺在彭志坤的膝盖上,嘴里呼呼叫疼,“疼死老子了,说,是你们那个黑心萝卜,在敲老子?
敢来偷袭我这个贫农,这是啥性质?咹,你们究竟包藏着什么祸心?”
“哪个敲你哟!王八过不了石头缝,你个麻虾非得去扯……这不是虾扯蛋嘛。”
张大叔一把推开罗铁柱,用自己的身子挡住罗铁柱,让他赶紧闪人,“周大爷,你是不是这几天晚上太劳累了?三条腿也站不稳?”
负责割稻谷的李四娘、欧七婆,原本她们在前面割稻谷,并没有看见拌桶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生产队里,往往像她们这样的滥好人很多。
她们明明不知道情况,却时时要装作很内行的样子。
只见她们丢下手中的沙镰刀,也淌着水围拢过来,一个个的对着周大爷口吐芬芳:“周大爷,你害怕是闯了鬼哟!人家各有各的活干,哪个会来敲你的闷棍嘛!污蔑人,是不对的哈。”
李四娘劝慰周大爷道,“你还不爬起来?走,回去吃饭了。依我看呐,你肯定是久了没开荤,天天按倒叶二娘来猛整。你家吃的又差,活又扎实,咋会受得住嘛。”
欧七婆哈哈大笑,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笑啥。
或许是看见周大爷倒霉,反正大家心里,就莫名的感到很是开心。
只听她哈哈大笑道,“我说周大爷!你还不赶紧爬起来?灶房里的炖猪肉,要是凉了,吃的会打标枪的。
你活儿又干得重,身子骨又虚,快点快点,别躺在那里赖别人呐。赶紧去灶房捞一碗猪肉炖粉条,来补补你的身子才是正经。”
丁大爷也笑道:“周大爷,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喝多了烧酒,现在还是晕的哟?”
周大爷眼睛一瞪:“我为了喂饱那婆娘……啊呸!我为了有力气给生产队里摔谷子,这几天就没喝酒!”
“完了!”
众人异口同声的惋惜道:“周大爷竟然不喝酒了,难怪他现在脑壳不清醒了!”
周大爷“……”
“确实,我没喝酒,咋感觉身上就不对劲了呢?”
彭志坤问他,“你是不是没喝酒,就感到手抖的厉害?”
“是啊,没喝酒的时候,我的手是有点抖。”
周大爷一边皱眉,一边反省自己,“看来,不喝酒,还是不得行……”
三人成虎。
被这些人东一句、西一句的鬼扯半天,作为当事人、受害者的周大爷,此时也不禁有点蒙圈了……
嘶——
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一股一股的涨的疼。
要说没人敲自己闷棍吧,那自己脑壳后面的青包,那是怎么来的?!
可……要说真有人来暗算、来偷袭自己吧。
看看周围这些人,他们一个个的都言之凿凿、说的很是肯定加确定:就是自己不小心,栽倒进拌桶里面去的!
“彭队长啊,刚才……你有没有看见我是啷个回事啊?”
周大爷捂着自己的后脑勺,满是疑惑的问彭志坤,“我真是自己栽倒的?”
彭志坤其实也不知道具体情况,见周大爷老是纠缠此事,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哪还有多少耐性和他扯?
于是,
彭志坤很是肯定的点点头,“依我看呐,还是你自己晚上整凶了一点,腿软。快点起来,我的膝盖都快被你枕麻了。”
周大爷知道彭志坤这个人,是一个从来不撒谎的人。
于是周大爷缓缓从淤泥、水洼中爬起来,“你得给我算工伤,起码葡萄糖水的钱,生产队里的账面上得给我报销了。”
“我给你报个铲铲!”
彭志坤一把缩回膝盖,“噗通”一声,枕在彭志坤腿上的周大爷一个又仰面八叉的栽进水田里,“你明明知道,生产队里马上就要抢收水稻了。
你们两口子还搞一出‘突击结婚’的把戏,你以为我不晓得,你狗曰的打的啥小算盘吗?”
周大爷躺在水里,脸色一红。
他和叶二娘结婚,其实真是掐着点儿来的。
因为抢收水稻之后,马上就要开始着手挖红薯、收玉米了。
到时候自己和叶二娘,好歹也是新婚燕尔,却天天因为出工双双都累成狗,连爬上床板都艰难。
晚上哪还有精力折腾?
天天干农活,以至于两个人累的浑身瘫软,那这个婚,岂不是白结了?
而且收稻谷之后,紧接着就是一阵农忙,等到冬天了,大家还要出义务工。
那样一来,生产队的社员们都更加的忙碌了。
以叶二娘的预估:本来在生产队里,人缘儿就不好的周大爷,到时候再请大家的话,恐怕就更没有人来了。
只是他两口子万万没想到啊!
自己两个人的人缘,竟然差到了全生产队里,没有一户人家前来参加自己的婚宴的份上!
周大爷、叶二娘,彭志坤和代会计,4个大人连带周家3兄弟、窦家4个小屁孩。
就这一帮子人,干掉4桌酒席的事情,注定将会成为十里八乡的笑谈。
第171章 文艺慰问队
酸菜是老酸菜,53年的,够老了吧?
猪肉是新鲜的,55年出生的猪崽,经过生产队喂养至今,猪龄才13个月,很是年轻。
粉条是56年9月生产的,才3天,新鲜出炉。
老酸菜、肥猪肉,鲜粉条,以大铁锅为家、花椒辣椒井盐作为媒介,猪肉粉条酸菜一经完美融合,便成就了眼前这一盘硬菜。
老酸菜社员们时常吃。
粉条,偶尔也能买点来改善一下生活。
但猪肉实在是太金贵了,社员们一般也就过年,还有就是生产队里打稻谷的时候,饲养室里才能宰杀一头,来给大家伙解解馋。
过年的时候,生产队宰杀生猪,是能够拿到指标的,合理合法。
收割稻谷的时候宰杀生猪,是绝对拿不到食品站的宰杀指标的。
所以,割稻谷的这段时间,社员们能不能吃到肉,就只能碰运气了。
恰好,6生产队的社员们,这次运气显然不错:昨天晚上饲养室里这头肥猪,不知道为什么就想不开……
它居然不吃香喷喷的猪食了!
6生产队队长彭志坤,连忙派丁大爷去乡上的畜牧站,准备去请畜牧员下乡来看看。
因为这个时期,
生产队的饲养室里的大牲畜,各个生产队是无权处置的。
哪怕某些猪啊、牛啊得了急性病,也必须要畜牧站的畜牧员,或者是卫生站的防疫员,他们前来检查之后、出具了证明。
生产队才可以着手处置这些病猪。
但昨天晚上,正兴大队6生产队,派人去畜牧站请畜牧员的时候。
那个畜牧员一听说是正兴大队的,赶紧推辞,托词说他很忙,顾不上去下乡看上一眼。
他这句话倒也半真半假:畜牧员很忙,他是真的忙。
现在整个红星乡的20几个生产大队,几乎所有的饲养室或大或小、或多或少的都出了问题。
不是这家的猪中暑、就是那家的猪走路偏偏倒倒,死活都不肯吃猪食。
畜牧员对此怪现象,早已见怪不怪了……谁要是脑门上,狠狠地挨上一铁棒子,也会吃不下饭去。
猪也一样。
但凡每年要收割稻谷的这个季节,所有生产队里的猪,必定都会出问题。
这是铁律。
还就是这么奇怪、这么准时!
地方性疾病病、季节性疾病……这是畜牧员往上级打的报告上写的结论。
虽然每到这个季节,每一个生产队里、总有一头猪会犯这种毛病。
但是这些生产队既然来上报了,畜牧员哪怕心里面揣着明白,表面上也要装着糊涂,下乡去走上一趟的。
然后装模作样的问上一番,替对方“惋惜”几句,最后开具一张“此猪病死属实”的证明,走人。
只不过畜牧员回来的时候,兜里多半会多上两包烟。
也不贵,3角6分钱一盒的“红梅牌”香烟而已。
今天该轮到正兴大队的猪不愿意进食了,畜牧员心里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只不过,
正兴大队,现在可是乡公所里的红人,尤其是6生产队,畜牧员也清楚那个生产队里的人不简单。
所以他真还不敢刁难正兴6生产队。
最后,那位畜牧员实在是推脱不过了,随手扯了一张盖好章的检疫证明,就把丁大爷打发走了。
这位畜牧员,死活没敢收丁大爷塞给他的“春耕牌”香烟,喜的丁大爷直夸他“耿直”!
既然对方这么耿直,丁大爷也不能不仗义。
所以最后丁大爷告辞之际,还拍着胸脯保证:明年这个时候,6生产队饲养室再有猪生病的话,还来找他!
证明拿回来了。
既然畜牧员也说了:那头200多斤的肥猪不思饮食,已经没抢救的必要了,那留之也无益。
所以,6生产队队长彭志坤组织人手,连夜就将这头肥猪给宰杀出来了。
今天6生产队里开镰收割稻谷,这头肥猪就正好用来招待乡上派来的两位干事。
同时也让生产队的主要劳动力们,也好好吃上几天好饭,给他们补充补充一点儿油水。
“这个老酸菜炖猪肉粉条,做的地道!”
梁干事夹起一块二指厚的肥膘,望着颤巍巍、油腻腻的这块猪肉赞叹道:“咸、鲜、嫩!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火候掌握的刚刚好!不错不错。
哎我说彭队长啊,你可不要因为我们的到来,而吃光了你们生产队一年的肉票啊。”
彭志坤笑道,“这是我们生产队里自己饲养的猪,哪需要动用珍贵的肉票?
这头猪,也不知道害了啥毛病,从昨天早上就不饮不食的。
再不杀掉,恐怕都拖成病死猪,吃不成了。
来来来,梁干事、石干事,廖大队长,你们都别客气,吃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工作嘛!”
石干事闻言,脸上一惊!
很是像真的一样。
“呀,廖大队长、彭队长,你们可不能因为我们下乡,来你们生产队指导抢收工作,就为了招待我们而犯错误啊!”
只见石干事放下手中夹起的回锅肉,满脸痛惜的道,“生产队里要饲养出这么一头肥猪,那得花多大的代价、耗费多少粮食和精力啊!”
廖大队长严肃的点点头,“确实如此。但遇到猪害病了,不及时处理也不行不是?要是蔓延开去,那就会给集体造成更多、更大的损失。
来来来,我们及时消灭了它,到时候,我个人按照派饭的最高标准,向6生产队上交粮票、肉票,和钱粮差价。咱能够替6生产队尽量挽回一点点损失,也是一份力量吧。”
见廖大队长都这样说了,石干事这才勉力举起刚才那块回锅肉送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