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庭数蚂蚁
但一等到他转身,促销员和营业员们,又会悄无声息的把“兰花花化妆品”的陈列面,给慢慢扩大。
今天往左边,挤上一支护手霜的位置、明天再挤上一点。
就这么一点点的、悄无声息但特别执着的,用蚕食的方法挤掉了别的商品的陈列面……
对于这种情况,最终日化柜台的负责人,也只能无奈一笑、听之任之了。
反正,卖谁的商品不是卖?
多卖点兰花花牌的化妆品,不仅店里获得的毛利率更高,而且还能得到2位免费的厂家促销员。
与此同时,
整个柜组还能多截留一点点赠品、试用装,让大家伙儿拿回家去做人情,那有何乐而不为呢?
促销员们每天一到岗,就忙着替营业员们整理商品,擦拭柜台。
但她们的义务工作,也仅止于此。
罗旋要求她们:一定要想方设法的,和营业员们搞好关系……但绝对不能卑微!
只因为促销员在营业员面前,本身心理上就要低一头。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给营业员们惯出毛病来了。
要不然的话,以后工作起来只会越来越被动。
就好比王瑞瑞:她倒是一个很灵活、也很有眼力介的小媳妇儿。要是遇到营业员忙不过来,不用等对方打招呼,王瑞瑞就会主动的跑过去帮忙。
而且她做事,每次都能做到点子上。
再加上那些女营业员,都是些爱贪小便宜的人。处事灵活的王瑞瑞,经常会装作很为难的、偷偷摸摸的塞给那些爱占小便宜的营业员一点小恩小惠。
如此一来,王瑞瑞能和整个柜组的营业员搞好关系,也就是在情理之中了。
但如果王瑞瑞,有一天调离了这个柜台呢?
那下一波、来接手的新的促销员,她们与营业员之间,完全是陌生人。
要想相处的融洽,总有一个漫长的磨合过程。
而且并不是每一个姑娘,都能像王瑞瑞那么长袖善舞、那么有眼色。
所以罗旋要求:刚开始的时候,促销员可以降低身段,尽量和营业员们搞好关系,哪怕吃点小亏也没关系。
但绝对不能从一开始,就给她们惯下一种颐气指使、对促销员呼来喝去的毛病!
这些有正式编制的百货公司的营业员、日化门市的营业员,她们在促销员面前,本身就带有几分优越感、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只因为,她们是拿铁饭碗的。
而这些促销员,或许她们的工资收入,比营业员还要高。
但人家在促销员面前,总有一种优越感:我是公家职工,你们不过是一群乡下来的丫头罢了!
别看你们工资怎么高,那无非也就是像鸽子市场上,那些摆摊的苦哈哈一样……你们的生老病死有保障吗?有医疗吗?有退休工资吗?
这种天然的心理屏障,不是那么容易翻越。
但好在领队王瑞瑞,确实是个敢说敢干、又还聪明伶俐的小媳妇儿。
她第一天到“驼城市第二百货大楼”上班,就和整个日化柜台的营业员们,打得火热!
一进门,日化柜台的营业员们,正在做晨会前的准备工作。
王瑞瑞大大方方领着3名促销员,径直走到柜台前和别人打招呼:“秦姐早,我来啦!”
对方是一名30来岁的婆姨,平时也挺傲气的。
只见秦柜组长打量王瑞瑞几眼,随后微微点点头:“你们是南兰花化妆品,派过来的厂家促销吧?”
王瑞瑞微笑道:“是的领导。请问一下秦姐,今天有什么安排?”
秦姐指指柜台:“你们先把柜台擦擦,再把货架上的商品擦拭干净,然后把地拖一拖。”
另外一个促销员心里,当时就有点不乐意:这些活都给我们干了,那你们干啥呀?
好在王瑞瑞颇有眼色,还没等同伴脸上流露出多少不满情绪,她就赶紧开口道:“好嘞!秦姐您放心去开会,我们保准弄好。”
等到柜组长,领着一帮营业员们开会去了。
慧慧一边擦拭柜台,一边开口说道:“瑞瑞姐,人家罗旋都说了,咱们帮她们营业员干活是情分,不帮她们干活是本分。
可现在那个柜组长,把所有的活儿都让我们干了……这未免也太过分、太欺负人了吧?”
王瑞瑞一边麻利的擦拭着柜台,一边问慧慧:“你说厂里,给我们配发了这么好的工作服。
而且厂里考虑到我们的老家,都是在脂米县,所以厂里还在驼城,替我们租了2套房子,让我们免费居住。
慧慧你们说,厂里投入了这么多,是为了啥?”
慧慧回道:“那当然是为了让我们没有后顾之忧,让我们好好的工作啊。”
王瑞瑞问:“那我们所谓的‘好好工作’,是用什么标准来评判?”
另一个促销员凤凤回道:“当然是卖出去的东西多,厂里才能赚钱,才能给我们发工资,发提成啊。”
“对!”
王瑞瑞轻轻一笑:“可我们要想多卖出去一些化妆品,那该怎么才能做到呢?”
“首先得有一个平台,让我们去努力的做销售吧?而现在我们正在打扫卫生的这个地方,以后就是我们表演的舞台。”
王瑞瑞笑道:“你没听罗旋和黄萱姐,给我们培训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厂里都尽力为我们搭建一个,能够展示我们个人能力的舞台。”
“但我们最后,能不能表演的精彩,这就看我们的个人能力了。”
王瑞瑞的脸色,开始严肃起来:“厂里在我们身上投入了这么多,在这个第二百货大楼,砸进去那么多的钱。
又是弄宣传画、买柜台陈列面,又是请负责人喝酒、给营业员们送礼品……如果我们一上来,就因为不愿意吃点亏,而把厂里辛辛苦苦替我们搭建好的舞台,给弄砸了……”
王瑞瑞环视一圈:“到时候我们还有脸,回到生产队去见父老乡亲吗?
我们对得起罗旋哥、和黄萱姐,他们在我们身上投入的、那么多的精力吗?”
“罗旋哥确实说过,让我们不要给那些端铁饭碗的营业员,惯下颐气指使、高高在上的毛病。
这是人家罗旋哥心好,不想让我们受委屈。”
王瑞瑞苦笑一声:“可现实情况就是这样,她们在我们面前,就是有一种城里人、有那种端铁饭碗的优越感。”
“这种障碍,无论我们喜欢不喜欢,它都存在。在这种情况下,那我们该怎么展开工作呢?先是降低我们的身段,多干活、多跑腿,嘴巴甜点。”
王瑞瑞柔声劝解大家:“我们这些受苦人……没有别的,就是不缺那一把子力气。多干点活有什么?睡一觉就回来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咱们够勤切,我就不信那些营业员,她们欺负咱们一个星期、欺负咱们半个月,他还能欺负咱们半年?”
胡艳笑道:“瑞瑞姐说的在理。要是她们敢一直欺负我们的话,罗旋哥都不会答应!害气了,咱们砸她的柜台!”
王瑞瑞干活很卖力,只因为她很感谢罗旋:人家并没有歧视自个儿家那个头顶绿油油的男人高鹏,而是让他当上了生产队的拖拉机手。
而王瑞瑞自己,也非常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其实在王瑞瑞的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盘算:一定要干出点工作成绩来、一定要让兰花花化妆品做大。
只有那样,以后王瑞瑞娘家的妹妹,她才有可能也加入兰花花化妆品厂,来当上一个光荣的促销员……
这种城里人未必看得上眼的工作,但却是农村姑娘求之不得的美事。
说不定因此而嫁给一个城里人,从此改变命运,那也是有可能的。
身为农村人,能够脱离农门的机会,本来就不多。
能够进城,当一个受歧视的促销员,它好歹也是一个有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又怎么能不抓住呢?
第709章 暴雨骤降
春雨贵如油,随风潜入夜。
可这一场油,泼洒的也未免太厉害了些。
塞北的春天,本来就是扬沙天气,一场又一场狂暴的风,卷起漫天的沙尘,遮天蔽日,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可与往年的沙尘暴不同,今年来自西伯利亚的狂风,竟然裹挟着蒙古高原的水汽,一股脑的砸在塞北这片干旱、贫瘠的大地上。
“哗啦啦”的暴风雨,自北向南的席卷而来。
位于脂米县北边70来公里远的驼城,自然是要比十里铺生产队,先感受到这股大自然的狂暴气息。
“好怕!”
来塞北插队之后,还没真正见识过沙尘暴威力的黄萱,吓得一头扎进罗旋的怀里:“这风,好可怕!能不能点一支蜡烛啊?黑黢黢的,我害怕……”
点蜡烛?
没用的!无数的风从窗户缝、从门缝里,墙壁缝隙之中漫灌而入。
就凭蜡烛那点微弱的火苗,又如何能在这样四面漏风的环境里面,不熄灭呢?
风骤雨急,无数豌豆大小的沙砾,好似密集的鼓点敲打在玻璃窗上,发出一阵阵如同炒豆一般的声音。
在这种昏沉的夜晚,又夹杂着无数如同打在头顶的雷暴之中的环境下,别说从未见过这种阵仗的黄萱害怕。
甚至就连罗旋心里,也是在打鼓:这种老旧的水泥板楼房,在这最少八级大风里面,究竟抗不扛得住啊?
楼板颤抖、墙壁摇晃,无数粉尘漱漱而落,真的让人心里面没法踏实……
窗户外面的电线杆子,在风雨中摇晃,造成整个城市的大面积停电。
狂风之中,有不少大树被连根拔起,“乒乒乓乓”的砸在窗户玻璃上。
“我好怕……”
黄萱嘤咛一声,“给我,让我心里也好踏实一些……”
罗旋皱眉:“据说人在极度恐惧的情绪下,有些时候身上的肌肉会痉挛……”
“不要紧的。”
黄萱自顾自行动起来,“我总觉得有点空荡荡的,心里面一点都不充实……嗯,疼……”
正在黄萱用土法子,来给她自己找点安慰感觉之时……
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
北边的窗户玻璃,终究没有扛住这股巨大的冲击最终嘭的一声,碎成一地晶莹。
“啊——”的一片尖叫声传来。
却是住在大卧室和中卧的那17位姑娘,她们的窗户玻璃尽碎,漫天的狂风夹杂着冰雹、雨点,以及无数的枯枝烂叶、砂石黄沙,漫灌进屋子。
乱套了!
这股风之大,超乎想象,把原本就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姑娘们,给吹的无法躺平。
简易衣柜碎裂、衣服鞋袜乱飞,被褥铺盖在屋子里打着旋旋的、始终不肯落下。
“嗯呢,快拔出来……胡艳她们那边遭灾了……”
黄萱梭下身来,推一把罗旋:“快去帮帮她们!这些村里面的姑娘胆子小,可千万别把她们吓坏了。”
罗旋提上,随后难堪一笑:“就这个样子过去?”
黄萱钻进被窝,瓮声瓮气回道:“没事,就只有闪电的时候才有光,谁能看得见?再说了,一会儿就偃旗息鼓了……”
芳菲不再,蓬户不开。
无奈之下,罗旋只好用一条薄毛巾围在腰间,去隔壁一探究竟。
这不看还好看,吓一跳!
只见中卧窗户尽碎,无数玻璃渣已经把临近窗户的那张床,给扎的千疮百孔。
好在狂风初起之时,睡在窗户旁边的凤凤、燕燕两个姑娘,已经因为害怕而挪到了靠里面的床上,和同伴们挤作一团。
此时,
这间房里的4个姑娘,已经全都吓得不轻,一个个的都蜷缩在角落里,用被子遮挡在前面借以抵御从窗户灌进来的狂风和杂物。
“快快离开这个房间。”
罗旋扯起一床还干燥着的棉被,塞给只穿着内衣内裤的燕燕,“你们把被子衣服都拿上,赶紧撤到地下室去!”
这个屋子里由于没有了窗户,无数的狂风骤雨,漫无遮拦的涌进房间里来。
不用想,这两间屋子迟早得被风雨淋湿,哪还能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