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鬼 第12章

作者:萧有钱

  秦以川开玩笑般放下个炸弹:“其实说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我的坟被人家给挖了。”

  “你说啥?!”中年人眼睛都直了。

  秦以川叮嘱道:“我们进山之后,这两天就别放游客进来了。山里面的山精野怪也都放出警告,让他们避一避。老实讲我也不清楚这事儿对方到底是打什么主意,但是谨慎点总归没错。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几个就先走了。”

  中年人没拦着,目送着四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这才挥手招了一只通体火红的小狐狸来:“赶紧把仓库里那些小白旗子都发下去,挨个山头插上,让大家伙抓紧时间屯粮食,有没有事都别出门了。挖坟挖到太岁头上来了,要是盗墓贼干的也就罢了,如果是山精野怪……啧。”

  昆仑山脉全长有两千五百多公里,殷红羽抬头望着看不到边的山巅,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这要靠腿走上山脉之上,就算他们不是人,不死也得脱三层皮吧?

  两只黄鼠狼都是暖和地方修行惯了的,眼见越往山顶爬积雪越厚,就算有一身皮毛也挡不住寒意,冻得鼻涕眼泪流了满脸。

  好在秦以川并不打算一路走上昆仑山巅,在距离最近的小山峰还有几百米的时候,秦以川突然停下了,眯着眼睛四下看了一圈,伸手在雪窝子里翻了两下,不知道按到了哪里,山脉腹地像开了一辆破锣似的拖拉机,轰隆轰隆地突然一响,将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殷红羽心里有点发虚:这该不会雪崩吧?

  这种声音没有持续多久,山脊的雪稍有松动的迹象时就停了下来。

  秦以川伸手将荀言腰侧的刀抽出来几公分,将手腕往上一划,一串血落在雪地里。

  秦以川的血就像开水似的,一落地硬是将血烧得融化了一大片,露出了一个罗盘似的东西。

  秦以川的脚尖在罗盘的中央一踩,眼前的天地顷刻间偷天换日,将冰天雪地的昆仑山转换成一座破锣小城,他们正站在一处破旧的公交车站牌之前。

  周围黑灯瞎火的,连半个鬼影都不见一个,公交站牌上吊着一个八十年代最常见的灯泡,这么一点暗黄色的光在黑夜里像一只半瞎的鬼眼。

  殷弘宁最先发现了不对劲儿,揪着一左一右两只黄鼠狼。

  殷弘宁惊讶道:“你们两位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两只黄鼠狼已经变成真正字面意义上的黄鼠狼,身体细长,尾巴蓬松,黑豆大小的眼睛里闪着惊恐的光,这两只已经修炼成人身的黄鼠狼,似乎一瞬间被削去了全身的道行,重新变成山野里穿梭的野物。

  “别喊,我的修为也没了。”殷红羽皱着眉。

  “是时空大阵,我们应该是回到了五百年前,但是不对呀,五百年前哪来的公交站和灯泡?”殷弘宁恍然道。

  “是八玄幽都。”荀言冷着脸说道。

  “汉代的纬书《河图》曾记载,昆仑山北地转下三千六百里,有八玄幽都,方二十万里,地下有四柱,广十万里,地有三千六百轴,犬牙相举。”殷弘宁惊讶道。

  殷红羽懒得听殷弘宁科普,对着他的脑袋拍了一下:“别吊胃口了,书呆子,八方幽都是什么意思?八分鬼城?”

  殷弘宁揉着后脑勺:“这……书里没说,而且八玄幽都到底是八个幽都,还是只有一个名叫八玄幽都的地方,学术界暂无定论,有的认为幽都只有一个,就是我们常说的地府;也有人认为,这个八玄幽都和《山海经》记载的玄鸟、玄蛇、玄豹、玄虎、玄狐蓬尾、大玄之山、玄丘之民有关,分别是他们的栖息地。”

  殷红羽这个读书废听这么一串引经据典,像听懂了又像没听懂,瞪着眼睛问:“所以我们到的这个地方到底是哪儿?姐姐我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见过这么个地方?”

  “你出生的时候都已经是东汉末年了,属于中古时期,而《山海经》和《河图洛书》的源头属于上古,中间差了几千年,你没见过,也是正常。”殷弘宁解释道。

  殷红羽无语了,转头看秦以川:“你的埋骨地不是应该在赢姥山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秦以川摸了摸鼻子:“我死了好几次呢,每次尸体都埋在不同的地方,至于为什么在这,我也忘了。”

第24章 黄泉公交车

  什么忘了,只是不愿意说罢了。

  殷红羽心里絮叨了一句,还想再问一句什么,却突然见到拐角处有车灯照过来,沉闷的鸣笛声有些尖锐,在空荡荡的夜空里显得格外诡异。

  一辆晃晃悠悠的破公交车从报废厂里开了出来,车越近,车灯颜色越深,等车稳稳当当停在公交站前时,那两个破灯已经像血一样红。

  车上空荡荡的,除了司机之外空无一人。

  司机戴着一个脏兮兮的大檐帽,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好家伙,这是闹妖儿闹到本姑娘的头上来了。怎么着秦老板,要不要我放把火,把这个破玩意给丫的烧了?”殷红羽说道。

  “你的法术不是没了吗?”秦以川笑道。

  殷红羽不满道:“笑话,你见哪家的凤凰喷火还得借助法术的?这是我们的本能!别说我现在只是没了法术,就算是老娘刚出生,照样能一把火把这破公交烧得渣都不剩。”

  “既然还能喷火我就放心了,不过这辆车还不能烧。上车,我倒看看能把八玄幽都的门打开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秦以川说道。

  缩在殷弘宁身边的两只黄鼠狼一听要上车,惊慌之色更重。

  殷弘宁想了想,将大衣兜里的罗盘什么的小零碎都塞在乾坤袋里,腾出来的两个兜刚好能将黄鼠狼一边一个塞进去,只露出两只小脑袋。

  荀言刚一踏上公交车的瞬间,昆吾刀的刀身蓦然亮了一下,被他不动声色地压了回去。

  这公交车只有十几个位置,中间留出一大片空白,似乎是供乘客站立所用。

  秦以川和荀言在紧挨着司机的位置坐下。

  车晃晃悠悠地走起来。

  荀言拿着绷带将秦以川手腕刚划出来的伤裹上,扫了眼窗外,“这车是载阴灵的,走的都是黄泉路,按道理说,昆仑是万山之祖,就算是幽都,也不应该有黄泉路。”

  秦以川仔细观察着这条路:“我当初在这等死的时候,是没有这条黄泉路的,现在看来,这条路应该是鬼门特意移过来的。不过以我对鬼门的了解,他们耍阴谋诡计可以,但是这种改天换地的大手段,应该没人有这个本事才对。看来当时我死后,这群人中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昆仑虚距离赢姥山千里之遥,你为什么会选择将这里作为埋骨地?”荀言问道。

  “显而易见,因为这里风水好呗。”秦以川随口说道。

  荀言知道他又开始胡诌了。

  秦以川看荀言不信,来了劲:“你别不信啊,我千挑万选找到这,真是因为这风水好。兵解之后得百世轮回,才能重新找回记忆,我为了让自己那一百年过得舒坦点,特意挑了这么一个风水宝地,所以之后才好歹算是顺风顺水这么过来了。”

  荀言看了他一眼:“老郑给你的令牌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是我死前,给守墓人留的,这令牌一旦离开昆仑,就表明有人挖了我的坟。”秦以川说道。

  “这墓中当真留了你的尸骨?”荀言问道。

  “是,也不是。除了我的尸体之外,还有一小块黑玉书。”秦以川说道。

  “你想做什么?”荀言又问道。

  “给自己留的后路,但是没用上。”秦以川说道。

  荀言的眉头稍微皱了一下,并没信他这句话,但是顾忌到身侧还有其他人,哪怕是信得过的伙伴,但最后一个问题也不太方便问,只能沉默着不说话了。

  坐在他们身后的殷红羽见两个人都不说话了,竖起来的耳朵便也放了下去。

  这公交车阴森森的,殷红羽觉得压抑,打了个响指,食指的指尖就像打火机似的跳出一簇火苗。

  火苗亮起来的一瞬间,公交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下。

  殷红羽侧目甩出去一个刀子似的眼神,下一瞬就见公交车的后门打开,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拎着个脏兮兮的编织袋子上车来。

  老太太的脸都藏在阴影里,在车门口顿了一下,坐在了殷弘宁的身侧。

  “老太太,这么多空座,您为什么非要坐在他身边?”殷红羽神情复杂。

  老太太像是耳背,没有任何反应。

  殷红羽指尖的火苗又往老太太面前探了探:“大娘,我可提醒您了哈,这辆车好上不好下,趁着车门还没关,您还有机会下去。”

  老太太还是没理她,那一小簇凤凰火几乎挨着落在了她的鼻子前,只照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老人脸。

  “秦老板,小荀小荀,你们看见了没?我这还是第一次见有鬼不怕我的火呢!”殷红觉得十分新鲜。

  荀言盯了老太太一会儿,撇开眼:“这不是鬼,是个傀儡,用海柳做的。海柳生长于海底,虽为木但属水,与你的凤凰火刚好相克。她不怕也正常。”

  殷红羽一听海柳两字,眼睛一亮:“我可听门口下棋的大爷说过,海柳能做文玩,价格贵着呢,老太太这么大一棵,估计能卖不少钱吧?”

  也许是殷红羽语气中的觊觎太过明目张胆,海柳老太太的眼珠终于动了一下,阴沉着声音问:“小姑娘,你到哪去?”

  殷红羽最喜欢和值钱的东西打交道,她说道:“这车到哪去,我就到哪去。”

  “小姑娘,老婆子人虽然不在车里,但是魂在傀儡中,眼力还是有几分的。你是个至刚至阳的命格,天生不该和那些阴晦的东西凑在一起,否则迟早有一天要送了性命。”老太太的声音格外低哑。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您说谁是阴晦的东西呢?”殷红羽一听这话来了火气。

  老太太的眼珠子转到殷红羽前一排的座位上,光线太过阴暗,殷红羽也摸不清她到底在看谁。

  “小姑娘,明知故问可不是好习惯。八幽血土的腥味已经要压不住了,他迟早要害了你们一车的人。”老太太说道。

  殷红羽十分赞同地点点头:“嗯,然后呢?”

  老太太似乎从来没见过她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人,麻木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些古怪的神情:“你不怕他害死你?”

  “老人家,你知道我有多想死吗?可惜本姑娘天赋异禀,只要出生了,没有个天劫降世,我就是想死都死不了。”殷红羽说道。

  老太太不说话了,用那双僵直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被她放在脚下的编织袋,隐约传出什么东西挣扎的声音,在黑漆漆的公交车里显得格外诡异。

  殷弘宁的腿都哆嗦起来,大气都不敢出,求助似的望着殷红羽。

  偏偏殷红羽将指尖的一簇火苗熄灭了。

  公交车重新彻底陷入黑暗。

  干瘪的触手沿着殷弘宁的小腿慢慢往上攀爬,藏在殷弘宁口袋里的两只黄鼠狼本能地感知到危险,吱哇乱叫地跳上殷弘宁的肩膀。

  殷弘宁哭的心都有了。

  但是偏偏谁都不动,他也不敢多说半句话,只能硬忍着。

  触手一路攀上了殷弘宁的腰,顺着肋骨就要往皮肤里扎。

  针刺似的疼让殷弘宁刚要开口求助,就冷不防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试图钻进殷弘宁身体里的东西飞快撤回去,紧紧缩回编织袋。

  那老太婆神色一变,不知道从哪翻出一把黑黢黢的木刀,挥手就要往殷弘宁的胸口刺。

第25章 幽冥墟守墓人

  刀虽然是木的,但刀刃比菜刀还锋利,这刀还没等挥出一半,殷红羽一脚踢在了老太婆的右胳膊上。

  咔嚓一声木头折断的声音响过,老太婆的胳膊带着木渣子被踢成两截,一小截还长在肩膀上,另一大截连着那把木刀,已经落到了后车座底下。

  “哎呀!太久没打架了,没控制好力道,这怎么办?断了一截该不值钱了!”殷红羽装模作样地说道。

  老太婆被这变故惊得先是一愣,随后整个人像个发了芽的藤萝树似的,一条一条手指头粗的树藤,疯狂地冲着几个人卷过来。

  这公交车本来就破,被树藤这么一绕,更像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破烂了。

  殷红羽面容一冷,刚想放火,又想起荀言刚说的那句不怕凤凰火的话,抬脚便又补了一脚。

  老树精踉跄着倒在公交正中央的空地,一道凛冽刀光肃然出鞘。

  殷弘宁眼前一花,昆吾刀已经将这个阴山木的老太太钉在地上。

  老太太的神情满是惊骇,但惊骇之中又藏着些“果然如此”的笃定,两相夹杂,倍显诡异。

  几瞬之后,老太太一身的精气神被昆吾刀吸了个干干净净,肉身失去了精魂的加持,一寸一寸变回了漆黑又坚硬的木头的模样。

  殷红羽像折柴火似的,三下两下将这个木头人偶拆了个干净,往殷弘宁的乾坤袋里一扔。

  “姐,那么大的阴沉木,折断了就不值钱了。”殷弘宁小声道。

  “你姐我像是缺那几个钱的人吗?这种东西吧,做个小摆件也就算了,搞出来这么大一个人,卖给谁?别人不觉得瘆得慌我还觉得不吉利呢。”殷红羽恼道。

  殷弘宁心里嘀咕:你刚才还不是这么说的呢,摆明是因为自己的凤凰火奈何对方不得而恼火呢。

  公交车的速度并不快,但是晃晃悠悠这么半天,怎么说也走出了十公里了,可是窗外依旧时不时能晃过一盏昏暗的路灯,路灯照出来的景致依旧是灰呛呛的砖瓦。

  “这车……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殷弘宁犹豫道。

  他这话还没说完,车又缓缓停下,殷弘宁趁着这个机会往外偷偷看了一眼,“鬼冢”两个字明晃晃地写在站牌上,殷红的颜色像血一样。

  秦以川的眼皮稍微抬了一下。

  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上车了。

  这是一个从身段上看十分抢眼的女孩,一头长发如缎,垂到腰侧,长裙勾勒出细致的腰线,穿着一双白色的帆布鞋,背着一个白色的帆布包,虽然看不见脸,但是一眼看去就是十分清纯的学生。

  属于那种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的人。

  可殷弘宁却怎么瞧这个女孩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儿,他又一时说不上来。

  女孩子坐在了距离前门最近的地方,和荀言只隔着一个窄窄的过道。

  女孩上车之后,这辆公交却没有往前开。

  车里的人都没有动。

  司机开口,是个大汉的声音:“终点站了,该下车的赶紧下车。”

  车里的人还是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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