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有钱
话音未落,她终于一下将手里的大红绸子撕成碎片,猩红的指甲从皮肉里钻出来,直直抓向秦以川的心脏,恨不得一下子把他的心给掏出来。
十二洲与女鬼的指甲相撞,秦以川纵身后退的同时,一捧烈火已经从手心里溢出来,落在地上,顷刻间将整艘船烧成火海。
这是善哉和尚给的红莲业火,本诞生于黄泉,与殷红羽的凤凰火比起来一个至阴一个至阳,凤凰火在这种地方受到某些规则的限制无法燃烧,红莲业火就完全没有这个限制,越是阴曹地府,阴气厚重的地方,这火便烧得越盛。
但秦以川早先并没有上船就放火,其一是因为他尚且不知情形如何,其二嫁衣女鬼并未对他动手,且未伤活人,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女鬼明明已经极其愤怒,却始终没有对他动手。
那不一定是女鬼为情所困,不忍杀他,而是因为,她也受到了某种规则的限制,必须触发一个条件,才能杀人。
这个条件很可能是秦以川说出真正的新郎已经死了。
而秦以川之前也尝试使用红莲业火,同样也失败了,因为只有女鬼开始攻击他时,他才可以反击。
所有重要的关键点,都像被设定好的剧情一样,只有说出关键词,才能推进下一步的剧情播放。
这是很多游戏的常见玩法,但是嫁衣女鬼并不是这个时代的鬼,不会被融合进一个游戏之中。
除了游戏,这种需要剧情的东西,就只有影视剧,小说,以及……戏曲。
秦以川想起来那个院子里的建筑,经过调查,大致可以确定,那是一个古时候的戏楼。
戏楼都是归戏班子所有。
这个女鬼,大概就是这个戏班子里的人,和某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私奔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得而知,但是看见她现在这个凄惨样子,大概率那个公子哥骗了他,进而导致她惨死,怨气积郁,变成厉鬼,又把男方的父母都杀死后做成塑像的模样,摆在喜堂,要他们看着她成亲。
周遭到处都是鬼魂的惨叫,纸人落在红莲业火中,都用不了几十秒就都变成了卷曲的灰烬,那个被秦以川一剑砍下脑袋的喜婆也不例外。不仅是这些纸人,就连他们所在的这艘船都被烧出一个大洞,眼看着就要沉进地下暗河里。
这一切,从着火到几乎烧的干干净净,只不过是须臾之间,嫁衣女鬼被秦以川一剑挡开,秦以川毫不恋战,带着满身的火转身就跳下纸船,向着岸上跳过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后背上的汗毛立刻根根竖起,一股剧烈的危机感从后背袭来,秦以川咬着牙没有躲闪。就在他从船舷上跳下去的瞬间,嫁衣女鬼的长发暴涨,像长了眼睛一样向着秦以川后背袭去。这一击若中了,秦以川的心脏非被刺成马蜂窝不可。
但头发并没能伤着秦以川。
就在头发即将接触到他的后背时,一支绯红的笛子不知从何而来,与那片疯长的头发相撞,头发并没能第一时间将它打碎,便转而将它卷在其中,没想到这正中笛子的下怀,头发只要一卷过来,就再也没有办法解开,被它牢牢吸附,疯狂汲取头发中的怨气。
嫁衣女鬼后知后觉地想要将头发收回去,但已经晚了。洛棠这笛子不知道到底什么来历,怨气越浓它便红得越纯粹,嫁衣女鬼身上墨汁似的怨气已经被强行夺走了大半,她挣扎不得,竟然也懂断臂求生,以刀子一样锋利的指甲干净利落地将满头长发割断,后退两步想要躲开这个笛子,可是她的身后满是红莲业火,她身上怨气重时尚且可以凭借实力隔绝一二,但是现在,嫁衣的袖子已经被点燃了。
嫁衣女鬼的眼睛几乎都快瞪得裂出来——如果她还有眼睛的话。
秦以川现在到底不比从前。
纸船距离地下河的河岸不近,他这一跳虽说的确脱离了纸船,但一条腿也落进了暗河里,右边的小腿立刻像冻进了冰层,过度强烈的寒冷都变成了疼痛,像针一样扎进肌肉里。
秦以川咬着牙抓住河岸的泥土,竭力向前将腿从暗河里拔出来,手臂不知何时被一个冰凉滑腻的手紧紧抓住,纸船上搭成桥的黑影已经恢复了原身,怨毒地扯住他,想要将他一并扯进地下暗河。
秦以川的手里立刻拿出一张符纸,并指如刀向黑影抓着他的手上划去,符纸在接触到黑影的瞬间爆裂开,黑影如遭重击,哀嚎着被蔓延过来的红莲业火吞噬。秦以川立刻趁机上岸,火光滔天,将周围的纸人吞噬得一干二净。
嫁衣女鬼还不甘心,要从纸船上下来,吸收了女鬼大量怨气的绯红笛子化作一道鲜红的残影,从嫁衣女鬼的胸膛穿过去。
嫁衣女鬼身上的怨气立刻就溃散开来。
她仍维持着向前扑的姿势,隔了几秒,才轰然倒地,转瞬之间就被红莲业火吞噬。
秦以川眼睛眯了眯,神情中未见松懈之意。
眼前的所有都如褪色般逐渐淡化,只剩下遍地被烧毁的纸片碎屑。殷红羽和洛棠现在他斜前方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李桃夭拿着一只只剩下一半的纸船,踩着地下暗河的河面走回去。
纸船里放着一个暗红色的纸人。
秦以川看向洛棠。
秦以川:“见过这种纸人吗?”
洛棠:“像是用血浸泡过,怨气重,却也杂乱无章,不像是自然产生的,要不就是人为制造,要么就是它吞噬了很多其他的厉鬼,将别人的怨气收为己用,才能达到现在这种效果。”
殷红羽:“那女鬼热热闹闹搞这么一出,现在却轻而易举被杀了——不,虽然也算不上轻而易举,毕竟你那红莲业火天上地下都难找第二个,洛棠的那个笛子也别有门道,遇上你们两个,几乎不会有鬼怪逃得脱。不过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洛棠:“因为太轻易了。”
殷红羽:“没错,能在秦老板梦里害他的女鬼,我至今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但是用鼻子想也知道这种不是简单货色,更何况这地下还有一个性格暴躁的意识,以及天道的介入,这么轻易就处理了梦中的威胁,让人用觉得不踏实。”
秦以川:“你说得对。我们其实并没有杀得了她。刚刚的场景,你们有觉得哪里不对吗?”
殷红羽:“那个纸船出现之后,船上的东西让我们上船,但是能成功登上那艘船的只有你和李桃夭,我和洛棠都像被它拒绝了一样,隔绝在外。之后那女鬼先是要和你拜堂,随后却突然打了起来。我们在下边也听不见你们说话,只觉得你们有点……”
洛棠:“莫名其妙?”
殷红羽:“没错,就是这样。事情的发展随心所欲,根本就没有逻辑,像做梦一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既不连贯,也没有前后衔接的转折。”
第401章 控制梦境的魇
秦以川眸光一抬。
殷红羽愣了一下:“秦老板你这个表情,该不会被我说对了吧?这里真的是个梦?”
秦以川:“除了梦,我暂时想不出来还有其他的可能。这里不是幻境,因为幻境瞒不过李桃夭。那么能产生这种效果的,就只有将梦投射到真实世界。我想,我大概知道天道布置这个局,它的倚仗是什么了。”
洛棠:“魇?”
殷红羽:“哪个魇?”
洛棠:“一种传说中能够控制梦境的东西,不对,说是东西也不太准确,它其实是一种类人生物,是远古时代百巫族人喜欢驯养的,能将人控制在梦境之中,如果人死在梦里,在现实中也会元气大伤,或者直接猝死。”
殷红羽:“控制梦境的,我原本只听说过梦貘。”
秦以川:“梦貘主要是以梦境为食,实际并没有太多攻击力。但是魇不一样,它们往往能够杀人于无形,训练有素的成年魇,能够让人随时随地陷入梦境,自己却不自知,直到在梦中死亡。不过我的印象中,百巫那边发生过一次内乱,所有的魇都已经灭绝了。没想到在这里又出现了。”
洛棠:“我觉得,赢乘你需要尽快恢复以往的实力,遗族那边必须尽早处理。天道可不是一个能当饲养员的,它养不了魇,但是遗族之中包括百巫,我不信这个魇和他们没有关系。”
秦以川没有正面回答,但是显然心中早有打算,扫了眼四周。
秦以川:“刚刚的梦只是其中一个片段,往后走一定还会遇到。但既然是梦,就一定要有一个做梦的主体,把这个主体找出来,或者将躲藏在暗处的那个魇处理了,就能破这个局。李桃夭比较特殊,看刚刚的状态,她并不会被梦境影响,如果我们任何人再陷入梦境,无法分辨虚实,可以看李桃夭的指示。”
洛棠:“但我有一个问题。在梦境中根据现实虚拟出一个人来,并不是一件难事,万一魇在梦境中刻意误导我们呢?”
李桃夭一直站在他们身边,安安静静地拿着那个破旧的纸船,听到洛棠的话,抬起头来,想了想,突然对洛棠伸出手。
洛棠不解其意,但还是把手伸过去。
半凝固的水珠穿成一串,绕在洛棠的手腕上,在手电筒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洛棠:“这串水珠竟然可以感应到你?”
李桃夭点头。
她又对殷红羽伸出手,挂在殷红羽手腕上的这串水珠还特意设成了红色,这看得殷红羽眼睛里边直放贼光,暗地里琢磨有朝一日自己要是吃不起饭,完全可以拉着李桃夭去中心大厦摆个专柜,这种水珠手串可比那些所谓的天然钻石高级感多多了。
最后是秦以川,不过李桃夭没有给秦以川这种手串,而是用水包裹住黑玉书的残片,将它重新修复为原本的模样,冰凉的触感落在手腕处的皮肤,秦以川低头看了好几眼,抿了一下嘴唇,什么都没有说。
随后李桃夭才把她一直拿在手里的速写本递过来。
纸上画了四幅画,前三幅画的都是纸船,最后一幅画有点抽象,她在地下暗河的边缘画了三个人,三个人后边画着一堵墙,墙上有个很宽敞的大门,但是这个大门是虚线,旁边还打了两个问号。
这画看得秦以川几个人也满脑袋冒问号。
洛棠:“这三个人,可能指的是我们三个,墙上的门……大概是这个位置。”
洛棠根据李桃夭画上的角度,在他们刚刚躲避那些纸人的位置左侧圈出一个大概的范围。
洛棠:“你花了虚线,是因为你也不能确定,那里到底有没有门,是吗?”
李桃夭点头,想了想,又在纸上补了两个字的拼音:感觉。
秦以川:“门里有什么,能确定吗?它给你的感觉,是好还是不好?”
李桃夭摇头,表示不知道。
殷红羽:“除了这个门,这里还有其他出口吗?”
李桃夭伸手指向河面。
秦以川想起刚刚只是腿上沾了水就险些被怨气侵蚀,再看看不知去处的地下暗河,还是决定非必要不下水,先去墙后面的门那里探探路。
十二洲沿着李桃夭指出来的门的位置勾勒出大概的轮廓后,便直接被当成了挖土工具,好在十二洲毕竟也是传承千年的一代名剑,开山挖石并不算难事,没有耗费多少工夫,石壁就被挖出来接近五十厘米的深坑。
倒并没有看见任何门的影子。
十二洲的剑柄敲在被挖出来的石壁上,发出的仍旧是沉闷的声音,其后并不是空的,仍旧是石头。
秦以川:“看来直接挖过去的方法行不通。李桃夭画中的门被标注了虚线,而且它的存在也只是感觉出来的。我相信她的直觉,但这扇门很可能并不存在于现实世界,要么是空间折叠,要么,就是和刚刚那个嫁衣女鬼一样,是梦中的产物,想要进去,也只能在梦中开门。”
殷红羽:“前一种法子我们现在没法试,毕竟整个异控局懂空间阵法的寥寥无几,殷弘宁也只学了一个皮毛。只能先从第二个可能入手。不过刚才那个梦已经被打破了,现在上哪去找第二个梦呢?”
洛棠:“梦虽然打破了,但是做梦的介质还在。关于梦这块,鬼门一直以来的记载还不少,比如所谓的托梦。想要操纵梦,都必须有一个中间物品承载一部分记忆。刚才那个场景就可以看作一个规模宏大的托梦,而中间物品,就是这个纸人。这纸人大概不是普通的纸,上面的红色,大概是浸透死者的血而染红的。”
洛棠说着,从乾坤袋里找出来一支样式怪异的毛笔,笔杆漆黑,前端的笔尖雪白,而笔尖的尖端部分又是血红,三种颜色彼此之间泾渭分明,没有一丝的杂色。
洛棠:“赢乘,借点东西?”
秦以川听见她的语气就本能戒备起来。
秦以川:“借什么?命不借,魂魄不借,身体不借。”
洛棠:“哪里有那么严重?我只是想借点血。这笔的性能很阴间,它特别适合用来画和鬼魂有关的阵法,但是这个阵法的前提是必须用人的血来画。我怕疼,不可能给自己一刀,桃夭她不是人类,殷姐姐那么漂亮我可下不去手,只能求你施舍了。”
秦以川:“你这理直气壮的态度,可一点都不像求我施舍的样子。”
秦以川的手指在十二洲上一滑,指腹立刻渗出血来,洛棠的毛笔在他的伤口上蘸了一下,细软的动物毛发像活过来一样,迅速将渗出来的血吸干。
洛棠:“这些不够。”
秦以川看着洛棠直磨牙,只能又在手腕上再划出来一道伤,这次的鲜血汩汩而出,洛棠再次将毛笔落下,笔尖在血里滚动两遍,竟然缓慢地涨大了些,尖端的红色鲜艳欲滴,将秦以川手腕上的血吸收得干干净净。
洛棠拿着这支沾了血的笔,迅速在刚刚挖出来一个坑的位置画出一个复杂的阵法,样式像八卦图和六芒星的结合,色泽鲜红得有些狰狞,这种货真价实用人血划出来的东西,看上去就十分让人不舒服。
洛棠将那个血红的纸人贴在正中间,纸人刚落在石壁上的时候就发出刺啦一声响,像什么纸质的东西被撕掉了,可纸人分明完好如初。
秦以川随手扯了条绷带把手腕裹上,看着洛棠那毫无动静的阵法。
秦以川:“有用吗?”
洛棠找出来一个牛奶青枣似的果实,扔给秦以川。
第402章 再入梦境
洛棠:“这个忘了叫什么了,是我从神农架的遗迹里面翻出来的,那里有棵树,还没死,一共就结了三个这种果子。虽说没有所谓的活死人、肉白骨的逆天功效,但这果子里灵气含量相当高,对你现在的状况来说,增加个几十年寿命应该不成问题。就算你凑不齐黑玉书,也能起码活到下次二十岁,当个老妖怪不成问题。”
秦以川没和她客气,接过来。
秦以川:“谢了。”
洛棠似乎并不太习惯这别人这么出自真心地道谢,即便秦以川的语气分明是再平常不过。
她挥手让秦以川和殷红羽三个人后退,笛子一横,吹出几个破碎的音符。
笛声一出,立刻让殷红羽和秦以川下意识皱起眉头,李桃夭又后退两步,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洛棠这笛子吹得……倒也不能算难听,她的节奏指法其实都准确无误,可这笛子就像用砂纸磨过嗓子,发出来的音就没有一个在调上,况且她吹的这曲子本来也不是给活人听的,鬼听的乐谱加上不知道是技术还是设备本身的叛逆,凑一起发出来的声音,就显得十分一言难尽。
这段曲子若是放在恐怖片里,别的都是音乐一起,格外吓人,这个则是音乐一起,沉默是金。
绯红的笛子上,赤红的血气被牵引出来,沿着洛棠用血画上去的线条蔓延。血气接触到阵法,一笔一笔逐渐凝固,直到最后延伸到中间的纸人,被纸人吸收。
凝固的血气越多,画着阵法的墙就越冷,似乎墙里墙外、四面八方的阴气都被吸引过来。中间的纸人颜色已经赤红欲滴,且变为一个被吹起来的气球,不再是一张纸片,而成为一个立体的人。
“咔嚓——”
石壁之后突然传来沉闷的声音开裂声,阴气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纸人大概已经到了能够承载的极限,开始不安地颤抖起来,洛棠却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被凿出来的石壁上第一条裂缝出现,紧接着就是第二条,第三条……这堵石壁已经成了一块即将被捏碎的薄脆饼干,中间的纸人终于到了临界点,中间被强行压缩的阴气在顷刻间爆发,裂纹横生的石壁迎来最后一击,“轰”的一声炸裂开。
被强行打开的通道,就像一个开了门的冰箱,一股一股阴气不要命地往前冲,洛棠捂着嘴防止灰尘落过来,同时将手电筒的光源调到最亮,向废墟的深处照去。
里面是个一望无际的空间。
黑暗能吞噬手电筒的光,这种能照出几百米远的强光手电,在这里和儿童玩的荧光棒差不了多少,凭借这么一点亮光,只能勉强分辨出,里面到处都是石像。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贩夫走卒戏子屠夫,应有尽有。
位置不同,形态各异,唯独神态,都是统一的扭曲到极致的惊恐。
殷红羽:“这些石像该不会是真人吧?看着多少有点瘆人。”
洛棠:“神态这么逼真,要么就是石头成了精,要么就是因为某种变故,人变成了石头。但我并不记得谁有这种本事,反正鬼是不可能有。对于厉鬼而言,杀人只有两种方式,第一是吓死,第二是制造幻境引诱别人自杀,能直接杀人的厉鬼很少,更别说用这种纯物理的方法将人变成石头。”
殷红羽:“这山里不是有一个同样是石像姿态的意识吗?这些人,会不会是他做的手脚?”
这个问题秦以川和洛棠都没有回答。他们还都没有和这个石像更进一步地打交道,很难确认这个意识的情况到底如何。
殷红羽碰了碰李桃夭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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